岁岁嘉宁—— by非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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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山匪和刘一同的人都被带走了,只剩下那一群被掳来的可怜人。
楚无恨看他们一眼,“从今往后,此地再无龙虎寨,诸位自行离去吧,去官府领救济银两,那边会有人接应。”
钱茵跪下,对着楚无恨叩首,“多谢大人,大人的救命之恩,钱茵没齿难忘!”
“谢大人救命之恩!”
其他人有样学样,楚无恨脸色稍霁,冲他们点点头:“起来吧,此地不宜久留,一会儿我会让人放火烧了龙虎寨。”
闻言,众人不再逗留,互相搀扶着在锦衣卫的护送下离去。
钱茵却没有立刻走,楚无恨看过来,她指了指其中一处屋子说:“卢破军他们抢来的财宝都放在了那边。”
楚无恨眯眸觑着她:“你想要什么?”
钱茵沉默片刻,再一次跪了下来,“求大人让我留在身边,哪怕做个饭也好,幽城,我是待不下去了。”
楚无恨蹙了蹙眉,倒不是他不想帮忙,听说了钱茵的遭遇后,他知道她的处境有多艰难,但……带她回去,没地方安顿,楚府是不会让她去的,人心隔肚皮,楚府里秘密太多,不敢暴露。
至于锦衣卫,好像也没有用得到她的地方。
正当他犯愁之际,谢霜歌忽然开口,“让她去公主府吧,我那边多两个人不多,少两个人也不少。”
楚无恨一愣,随即颔首:“这样也好。”
钱茵一愣,大人在和谁说话?
“我那里都是男子,不好安顿你,”楚无恨说到一半,钱茵的脸就白了下去,果然是不行吗?
然而听到后半句她的眼睛又亮了起来,他说:“嘉宁公主身边缺伺候的人,等她醒来,你就去公主府吧。”
钱茵大喜,也没细想这个“醒来”是什么意思,“谢大人!”
她正准备起身,下体忽然传来一阵湿漉漉的感觉,随即肚子跟着痛了起来,她身子一顿,跌坐在地上,捂着肚子面色苍白。
楚无恨一惊:“你怎么了?”
钱茵咬牙:“我可能要生了。”
第108章 你一定要活下去
“什么?要生了?”谢霜歌一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去哪儿找人给你接生啊?”
辛止也懵了,第一时间看向楚无恨,“主子这可怎么办啊?这里离幽城还有段距离,赶过去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问题是她现在这样能动吗?”
“他又没有接生的经验,你问他有什么用?”谢霜歌心急如焚。
不知何时起,整个月亮都被乌云遮住了,四下一片昏暗,只有红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曳,照的周围鬼影幢幢。
辛止抬头看了看,有些担心的说:“瞧着似乎是要下雨,咱们先把她抬进去避避雨吧?”
楚无恨剑眉紧紧皱着,面色冷肃,细看之下还有几分不明显的紧张。
他半跪在钱茵身边,轻声问:“你现在感觉如何?能走吗?孩子足月了吗?”
钱茵疼的冷汗都下来了,面色苍白,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颤抖,“没,没有,才九个月多一点,估计是今晚受到的惊吓太多,动了胎气,孩子要早产了……”
她忽然抓住了楚无恨的手腕,楚无恨这才发现她的手冰凉,手心里全是汗。
他抬眸就对上了钱茵恐慌的眼神,“这个孩子会不会有事?我要是生不下来怎么办?”
就这一眼,像一把刀刺进了楚无恨的心,剖开了他冷硬的外壳。
眼下的情形,像极了当年他母亲遭遇的一切。
那个时候他还没出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撑过来的,当时她是不是也和钱茵一样害怕的问养父,孩子会不会生不下来?
谢霜歌也想起了这件事,她看着楚无恨紧紧抿着的唇瓣,不知怎么心就揪了起来,没等她想好要怎么办,手就已经落在了楚无恨的头上。
楚无恨身子一僵,猛地回神抬头,谢霜歌站在他身边,眼神温和中透着疼惜,“锦衣卫里应该有会医术的人吧?就算不会接生,也比什么都不懂强,冷静下来,你要是慌了,她就彻底撑不住了。”
她的声音轻缓空灵,瞬间给了楚无恨方向。
他忽然伸手把钱茵抱了起来,快步向着后面的房子去,“辛止,你去问问随行的有没有懂接生的,没有就找会医的,再让人把山寨里的药材都翻出来,派人去找刚才离开的人,有女人就让她们回来帮忙,生过孩子的最好!快!”
“是!”辛止来不及多问,转身边跑边把事吩咐下去,有几名锦衣卫跟着楚无恨进了房间,帮忙点上灯,谢霜歌提醒,“应该要热水的吧?让人多烧一点!”
楚无恨把人放到床上转头吩咐:“你们叫几个人守着厨房,轮流烧热水送来,再切两片参片来。”
此时他已经恢复冷静了,有条不紊的指挥人的同时自己也没闲着,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了干净的帕子和剪刀,立刻递给锦衣卫:“把这些泡在烧沸的水里,弄干净了再拿来。”
“是!”
谢霜歌也努力回想着,往常宫里的人生产后还需要什么?
“对了!襁褓!孩子生下来得洗干净用布包好,山上凉,一会儿可能还要下雨,不包好容易生病。”
楚无恨闻言立刻去翻找干净的布,没找到就让人去山匪的库房里找,找到最柔软的料子,他现场撕了几块放在一边备着。
“好痛——啊啊啊——孩子……”
钱茵躺在床上用力的抓着身下的被褥,下唇已经被咬出了口子,谢霜歌在边上看着,心里堵得厉害。
她想伸手去碰碰钱茵,但想起自己现在算是半个“鬼”了,怕是不吉利,连忙缩回手,眼巴巴的看着她。
楚无恨看到这一幕,反手握住了谢霜歌的手指,谢霜歌一愣,就见楚无恨在床边蹲下,沉声道:“钱茵,撑住,你的孩子在等你,你不希望他一出生就没了母亲吧?没有母亲的孩子会被人嘲笑,没有父母庇佑还会受到欺负,能不能活下去都难说。”
钱茵听到这话眼泪一下子就滚了下来,顺着眼角流进了汗湿的头发。
“孩子……”
“只要你撑过去,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我保证,将来会好好教他,给他一个坦荡的前途,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
钱茵艰难的侧过脸,红着眼泣不成声,“谢谢……大人……”
“啊!”
下一刻更猛烈的阵痛袭来,钱茵猛地扬起了纤细的脖颈,看着她扭曲的五官,谢霜歌不由得抓紧了楚无恨的手。
“大人——人来了!”
辛止匆匆的带着两个妇人进来,一个年轻一些,一个年纪大一些,瞧着应该都是生产过的。
他用袖子一抹脸,气都来不及喘匀,“吴大婶给自家媳妇接生过,李嫂子生过孩子,还好她们都没走远。”
吴大婶和李嫂子看见楚无恨还是有点拘谨,看到他就想行大礼,楚无恨起身道:“不用多礼,先救她——”
他让开位置,吴大婶和李嫂子立刻扑了过去。
“哎呀,这是动了胎气要生了!赶紧把热水端来!”
楚无恨转头让锦衣卫去催。
李嫂子转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妇人生产血腥气重,几位大人去外面等着吧,你们在这儿,她怕是也不好生。”
楚无恨点点头,“那就有劳二位了,有任何需要就喊一声。”
他最后看了钱茵一眼,“记住我和你说的话,活下去。”
钱茵吃力的点点头。
几人退到房间外,听着里面压抑的痛呼声,面色都很凝重。
锦衣卫大多是年轻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妇人生产,没想到是这么痛苦的事,一时间心有余悸。
想起自己的母亲,敬佩怜惜愧疚之情一涌而上,纷纷低下了头。
谢霜歌担忧的又开始咬自己的手指,楚无恨注意到了,把她的另一只手也捉住了,谢霜歌疑惑,“你抓我干嘛?”
“不要啃手指,不干净。”
“可我控制不住。”谢霜歌不安的挣扎了一下。
楚无恨无奈,“听话,你要是实在难受就掐我的手。”
楚无恨声音压得极低,却还是被辛止注意到了,他疑惑的往这边瞟一眼,主子在和谁说话?
自言自语?
“水来了!帕子和剪刀都烫过了,很干净!”
“参片也切了,属下还用剩下的参熬了汤。”
锦衣卫们匆匆赶来,打断了辛止的思绪。
“快,把东西送进去!进去之后别乱看,东西放下就出来!”
辛止连忙招呼着,锦衣卫听命把东西送进去,又极快的退出来,大家站在门口一起等着。
然而站了片刻,忽然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楚无恨抬手一接,凉丝丝的,他抬头一看,“下雨了。”
说话的功夫雨丝已经连成了片,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主子,去旁边的屋子避避雨吧?一时半会也用不上咱们,咱们在这儿站着也帮不上忙。”
辛止抬手遮住脸,楚无恨看了眼后面的锦衣卫,点点头:“去吧。”
众人立刻转移到旁边的屋子里,点了盏油灯就这么沉默的等着。
隔壁时高时低的叫声,时刻牵动着他们的心。
谢霜歌坐在楚无恨身边闭上眼开始念经祈祷。
倏地,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楚无恨眸光一凛,打开门就见一队锦衣卫飞奔而来,隔着厚重的雨幕看到他,立刻喊了一声:“主子!幽城府衙门果然遭到了攻击,好在咱们的人够多,贼人全部被擒获,死了二十五人,生擒一百零三人,账本名册悉数收缴,没找到刘一同和南疆人来往的密信。”
楚无恨皱眉,密信可能已经被提前销毁了,不能再等。
他侧过头看了眼隔壁紧闭的房门,对锦衣卫道:“你们押着这些人即刻动身追赶,两下人马汇合,务必把这些活口完好无损的带回去!路上若是遇到有人拦截,不必多言,杀了便是。”
“是!”
辛止走到他身边小声道:“主子,咱们这次一共就带了一千五百人,押送山匪的便有九百人,剩下的五百人也跟上的话,咱们这就只剩一百人了,万一——”
万一什么他没说,但楚无恨明白,他在金都树敌无数,此次离了皇帝的视线,想要借机除掉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他只留一百人在身边,很危险。
楚无恨摇摇头:“我们尚且有一战之力,可那些活口和账本没有,尤其是卢破军,他可能是破案的最关键线索,绝对不能让他出事,他若是死了,我们将再一次陷入死局。”
辛止欲言又止,觉得也是,遂没再劝,他也知道主子为什么没有立刻跟着离开。
谢霜歌也知道,当年的事是楚无恨深埋心底的一根刺,如今遇到了相同境况下的钱茵,他也是希望能弥补遗憾的吧?
不希望他母亲的悲剧重演。
所以他没有选择和其他人一起走,而是留下来等钱茵。
谢霜歌看着楚无恨冷峻的侧脸,没说话,默默的转回头,若无其事的、在无人看见的角落,轻轻的勾住他的手指晃了晃。
楚无恨只觉一点火星顺着接触的地方燃烧起来,一直烧到他的心底。
此刻大雨倾盆,雨声嘈急,却也无法掩盖他密集有力的心跳。
无人看到,这一角屋檐下,他和谢霜歌并肩而立。
终于,在一道闪电撕裂夜空的时候,屋内传来了一声响亮有力的婴儿哭声。
“呜哇——”
谢霜歌眼睛一亮,一把抓住楚无恨的手,激动道:“生了生了!”
楚无恨心里大石落地,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转身快步走到门前,很快里面就传来了一阵笑声,“恭喜夫人,生了个大胖小子呢!”
“听起来是母子平安,太好了!”
谢霜歌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给我看看孩子——”钱茵喝了参汤,此时还清醒着,吴大婶把包好的孩子递到她身边,钱茵看着那一小团才知道吴大婶的话夸张了,孩子没有那么胖,就是正常大小,瞧着皱巴巴的,可怜兮兮。
不过能平安生下来就很好了。
钱茵热泪盈眶,颤抖着轻轻摸了下孩子的小脸,“好孩子。”
“对了,大人他们呢?”
钱茵挣扎着往外看,李嫂子擦了擦汗说:“我让他们去外面守着了,外面听着还在下雨,他们应该是进了旁边的屋子,你要见他们吗?我去给你叫人?”
钱茵点点头,有点羞涩的说:“我想让恩公看看孩子。”
“好。”李嫂子推门出去,用胳膊遮着雨走到隔壁,却只看到了五个锦衣卫,没看到楚无恨。
她一愣:“大人呢?”
其中一人站起来道:“主子已经走了,让我们留下来照顾你们,等没事了就送你们入城。”
“这样啊。”李嫂子有些遗憾,回去之后与钱茵说了,钱茵却觉得是意料之中,“恩公一看就不是挟恩图报之人,他肯定已经知道我们母子平安了,他还有要务在身,走也是应该的。”
吴大婶点点头:“你呀能看开就好了,那样的大人物,那样的风姿气度,不是我们高攀得起的。”
钱茵一愣,哭笑不得,“我明白的,谢谢婶子提点。”
她对楚无恨没那个心思,只是感激他罢了。
恩公这般面冷心热的人,合该配更好的姑娘。
楚无恨趁着雨小了些,就带着辛止和剩下的九十多人上路了。
临走之前楚无恨把玉佩收进了衣襟里,辛止见了不解的问:“主子为啥要把玉佩放进去?”
躲在玉佩里的谢霜歌晃了晃脚,就听楚无恨道:“金贵,怕水。”
谢霜歌:“……”
我严重怀疑你在嘲讽我,但我没有证据。
辛止:“……”
不是啊,他怎么觉得出来一趟,主子好像有点不正常?
来的时候坐马车是为了维持富家公子的身份,现在不用了,楚无恨直接纵马疾驰。
他们要尽快赶回金都。
夜幕四合,茫茫无尽,雨珠密集砸在人脸上,多少还是影响了他们的速度。
路过一处山谷的时候,山上碎石泥土滚滚而落,挡住了去路,楚无恨立刻猛拉缰绳,堪堪躲过,高声喝道:“调转马头,从小路走!”
“是!”
众人立刻调头往回去,走了另一条路。
这一条路宽敞一些,只是要绕个远,中间有一大片树林,进了林子里视野受限,杂草丛生,马跑起来也很吃力。
队伍不由得放缓了速度,雨声、草叶摩擦的沙沙声,马蹄踏在水上的杂声混在一起,很容易遮掩一些小动静。
不过楚无恨的直觉向来敏锐,在某一瞬间,他心陡然一紧,后背发凉。
他觉得不对,抬手示意后面的人停下,然而还是有人没收住,马往前多跑了两步,忽然痛叫一声,跪了下来。
“不好,有埋伏!”
“下马!迎敌!”
楚无恨当机立断翻身下马,一支箭镞乌黑的羽箭在雨声的遮掩下破空而来,贴着楚无恨的头发刺进了后面的树干上。
后面的人看到这一幕心有余悸,纷纷下马。
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在这种处处受限的环境里,骑在马上那就是移动的活靶子。
九十多名锦衣卫,纷纷向着楚无恨这边靠拢,然而从天而降的木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把人流从中间生生截断。
“嗖嗖嗖嗖——”
箭矢如雨,从四面八方袭来。
锦衣卫拔刀格挡,“大家小心,对方人不少!”
“叮叮当当”的声音此起彼伏,还好楚无恨从龙虎寨出来的时候顺了把刀,这会儿不至于空手对敌。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对方躲在暗处防不胜防啊,而且他们提前就埋伏在这儿了,对地形的了解比我们强太多。”
谢霜歌的声音从身旁响起,楚无恨眸光一凛,语气有些严厉:“你怎么出来了?回去!”
“凶什么,他们又碰不到我,你别把我当人啊。”谢霜歌抱怨了一句,然后两人一起沉默了。
这话……好像不对。
“不是,我的意思是别把我当活人——哎呀,你别看我了,小心身后!”
一支箭从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袭来,楚无恨头也不回,反手横刀,正好挡住箭。
谢霜歌扬了扬眉,啧,厉害。
她灵光一闪,对楚无恨道:“他们看不见我也伤不到我,我去看看他们躲在哪儿,到时候给你信号,你带着人突破包围!”
见她神色冷静,有条不紊,楚无恨点点头,“好!”
该相信她的,她不仅仅是嘉宁公主,还是荣定大将军的女儿!
“小心地上的捕兽夹!”
“啊!”
“不要乱动,放马!”
锦衣卫一拍马身,骏马吃痛向着四面八方乱跑,一路上破坏了不少陷阱,锦衣卫得以聚拢,背靠着背抵御外敌。
谢霜歌放下心来,“不愧是锦衣卫,关键时刻能迅速找到对策,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她快速的跑向林子里,杀手躲在草木之后,一身夜行衣很好的和夜色融为一体,很难发现。
谢霜歌想了想,抬手折下一根树枝,在地上毫无章法的一顿乱戳。
躲在地上的人没有防备,被戳到了屁股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实在没忍住叫了一声,“谁?!”
谢霜歌一怔,随即脸色微微泛红,啊……她不是故意的,不对,她是故意的!
那人一动周围的人都看过来,谢霜歌立刻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冷笑一声,拿着树枝依次抽了过去。
虽然她碰不到人,但她能碰到树枝啊。
树枝在她手中被舞的猎猎生风,专门抽人屁股,这帮人都是经过训练的,抽后背说不定能忍住,但抽屁股他们一定想不到。
她玩的就是出其不意!
这一招果然奏效,杀手以为自己背后没人,却忽然被抽了屁股,挨个叫了起来。
“谁?”
“谁戳我屁股?”
“是你?”
“不是我,艹!”
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锦衣卫的注意力,辛止大喝一声:“在那儿!”
谢霜歌也抬手冲楚无恨挥了挥:“这边!”
楚无恨诧异的看她一眼,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做的不错。
他冲谢霜歌笑了笑,随后眉眼一沉,提刀纵身一跃就扑向了草丛。
“艹!楚无恨过来了!”
“怕什么,我们有二百人,个顶个是好手,还怕他?上!”
“杀!”
杀手们也不再掩藏,从草丛后窜出来,和锦衣卫打在一起,楚无恨从天而降,刀势凶猛势不可挡。
杀手咬着牙和他对上,“当”的一声,两刀相撞,震得他们手麻。
四目相对,楚无恨厉声质问:“谁派你们来的?”
“你觉得我会说?下地狱问阎王去吧!”
杀手忽然暴起,楚无恨翻身后退,又有两支箭射了过来,贴着他的衣袖扎进身后的地里。
楚无恨眸光微凝,这群杀手的武功极高,与行宫猎场的完全不同。
“不要和那些没用的浪费时间,杀了楚无恨!”
杀手大喝一声,黑暗中立刻蹿出数道影子,齐齐向着楚无恨而来,刀光连成一片,密集的让人窒息。
谢霜歌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小——”
她刚想说小心,但怕让楚无恨分神,便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杀手好像没有尽头一样,时间长了楚无恨肯定撑不住的。
她看看手里的树枝,把树枝折断,留下一小截,她仗着人碰不到她,灵活的游走在楚无恨身边,有杀手靠近她就戳人眼珠子或者脖子。
“什么东西?”
“啊啊啊啊——我的眼睛?”
“有鬼!有鬼啊!”
杀手忽然慌了起来,为首的啐了一口,“放屁,哪他娘的有鬼?就算有鬼,今天楚无恨也必须死,不然明天死的就是你我!”
楚无恨抽空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递给谢霜歌:“用这个,小心些!”
“好!”
谢霜歌接过匕首,行动就方便多了,她冷静的站在楚无恨的背后,盯着冲上来的杀手,有人靠近她咬紧牙关狠狠的把匕首往前一送,在杀手惊愕的眼神中再用力拔出来,血液飞溅,按理说是不会碰到谢霜歌的,但她还是会下意识的闭上眼。
等她缓过那阵心悸的感觉,喃喃道:“原来杀人是这种感觉……”
楚无恨心一空,“公主……”
“不用管我,我迟早是要适应的。”谢霜歌想手刃仇人,可若是杀人都不敢,还怎么手刃仇人?
楚无恨便没再说话,专心对敌。
战况十分胶着,像陷入了粘稠的泥潭,楚无恨和杀手谁都没讨到好,时间长了,楚无恨身上也多了几道伤口,白衣染上斑斑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躲在暗处大树上的人盯着这一幕,微微眯起了眸子,随后抬起右手,露出精巧的袖箭,对准了楚无恨的后心。
他勾动机关,下一刻,一支短小漆黑的袖箭直直的射向楚无恨!
然而他并没有停,一支后紧接一支,连扣三发!
谢霜歌此时刚解决了一个人,楚无恨已经跑到了她的右后方,她扭头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一阵森然之意,下意识的抬手,“小心!”
袖箭撞在匕首上,“当”的一声,楚无恨听到立刻回头,另外两支袖箭紧随而来,他瞳孔一凝,提刀格挡。
“当当”,袖箭落地,谢霜歌松了口气,“树上还有人!”
楚无恨点点头:“辛止,东南方向,树上!”
“是!”辛止纵身跃起,踩着树干飞身而上,直取杀手项上人头。
杀手又一次围拢上来,楚无恨处在包围圈中来不及多说什么,谢霜歌感觉自己的身体逐渐变轻,她暗道不好,抬头看了看,乌云罩顶,看不出是不是快天亮了,但估摸着差不多了。
时间一到,她就要回到玉佩里了,楚无恨怎么办?
怕什么来什么,一股强悍的吸力传来,谢霜歌不受控制的飞向楚无恨怀里的玉佩,谢霜歌认命道:“楚无恨,你小心啊!”
话音刚落,刚被楚无恨砍翻的人忽然抬起身子,甩出了一枚飞镖,直取楚无恨心口,飞镖上泛着幽幽蓝光,一看就有剧毒!
谢霜歌心一紧,寒意顺着脊骨爬了满身。
楚无恨刚想挡,杀手头头立刻道:“拖住他!”
他长刀扫向楚无恨的腿,后面的杀手袭向楚无恨后心,楚无恨若是挡飞镖,那腿就废了,若是挡腿,后心也躲不过,横竖都是一死。
他咬牙打算硬受一刀,借此躲过最致命的飞镖。
谢霜歌察觉到了楚无恨的心思,她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冲动,甚至还什么都来不及想就奋不顾身的冲了出去,那个时候她只有一个念头,楚无恨不能死,也不能变成瘸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楚无恨感觉自己衣襟里有东西飞了出来。
意识到是什么后,他脸色瞬间白了,“不要!”
谢霜歌苦笑一声,晚了。
“叮”的一声脆响,血玉佩挡在了楚无恨脖子前,拦下了飞镖,完成它的使命后,玉佩顷刻间四分五裂,落了下去。
楚无恨顿了片刻,眼睛陡然红了起来。
“嘉宁——”
“楚无恨!”谢霜歌猛地睁开眼,惊呼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
周围安静的落针可闻,只有她躁动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响在耳畔。
谢霜歌额头冷汗不断流下,有一颗沾到了睫毛上,谢霜歌抬手拂去,忽然发现这不是汗,是泪。
昏暗的房间中,她什么都看不到。
“不对——我是死了吗?”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一片温热?
谢霜歌猛地睁大了眼睛,毫无章法的在自己脸上一阵乱摸。
“热的!”
她用了力气在脸上一掐,“嘶嘶嘶——好疼!”
她能感觉到疼了?岂不是说明——“我活过来了?!”
顾不上别的,她手在床上瞎摸,入手是柔软微凉的锦缎。
这是她的卧房!
“我真的回来了?!等等!楚无恨!”
惊喜褪去,谢霜歌的心又提了起来,她的魂魄回来了,但楚无恨还在密林之中,不知道怎么样了。
“不行,我得去救他,他快撑不住了!”
而且玉佩碎了,他会不会疯啊?玉佩对他那么重要!
谢霜歌心急如焚,也顾不上穿鞋了,直接翻身从床上跑了下来,好在她昏迷的时间不算长,身体稍微有点僵硬,下床的时候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还是拽住了床帐这才稳住,但缓了一下就好了很多。
她凭借着对房间的记忆,摸到衣柜前开始翻找,随便拽了件外裳穿上,又找了条披风,连袜子都没穿,直接套上了鞋往外走。
守夜的青兰被她的惊呼声吵醒,端着烛台过来察看情况,结果刚到门口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了,烛火被强风吹得差点熄灭,青兰吓得不轻,“你是——”
她差点以为是来了贼,结果在火苗稳定之后看到谢霜歌的那张脸她彻底懵了,诧异道:“公主?!”
“青兰,去叫人给我备马!把府中的侍卫都叫上,跟我出都!”
“啊?”青兰懵上加懵:“公主你才醒,这是要去哪儿啊?外面还下着雨呢!”
“人命关天,来不及说了,快点去!”
谢霜歌急得不行,语气也不由自主的严厉起来,青兰被她的气势一摄,没敢问,听话的去叫人了。
荣定长公主的公主府足有侍卫五百人,是开国以来侍卫最多的公主,但此时能调动的只有三百人,不过这三百人也够了。
侍卫们一听是公主的命令,震惊之余不敢有半点耽搁,齐刷刷的等在了公主府外。
谢霜歌身上穿着银白色的披风,在青兰的护送下走出来,扫了众人一眼,朗声道:“半夜叫大家起来,实在是无奈之举,但形势危急,刻不容缓,请诸位随本宫一行,回来之后,本宫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