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嘉宁—— by非扶

说完她拉住缰绳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披风在雨幕中划出一道银白色的光。
翻身上马之际，她的鞋掉了一只，青兰脸色大变，“公主，鞋！”
然而谢霜歌看都没看一眼，一甩马鞭：“驾——”
骏马长嘶一声奔腾而去。
侍卫们对视一眼，立刻跟上。
青兰拿着一只鞋在雨中凌乱，“公主……到底是怎么了？”
谢霜歌策马狂奔，好在因为半夜，赶上下雨，路上一个人没有，她顺顺利利的跑到了城门口。
守城的将士们正在打瞌睡，忽然听到阵阵马蹄声，立刻惊醒，“来者何人？”
“开门！本宫要出城！”
听到这声音，守城的将士愣了愣，跟着谢霜歌的侍卫喊了一声：“嘉宁公主驾到，还不让开！”
将士一看这架势，连忙行礼：“末将见过殿下，想出城，还请殿下出示令牌手谕。”
“回来再说，十万火急，快点给本宫开门，皇上太后问罪起来，本宫一力承担，快点！”
谢霜歌面色冷凝，去势不减，将士犹豫片刻，见她确实很急，咬牙道：“开门！”
厚重的城门向着两侧缓缓打开，看着一点点露出来的景色，谢霜歌眸光如火。
楚无恨，等我！
玉佩在楚无恨的眼皮下四分五裂，他连忙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了一块碎玉，还被碎玉的边缘割破了手掌，嫣红的血顺着玉佩滴滴答答的落下。
楚无恨牙关紧咬，反手一刀狠狠的震开身前的人，转过身这一刀躲不过了，他也没想躲，稍稍避开了要害后，刀尖没入了他的肩膀，可楚无恨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握住刀身用力拔出，飞起一脚踹在杀手心口，把人踹飞出去。
“主子！”
锦衣卫们疯了一样的挣脱纠缠着自己的杀手往这边扑，下一刻又被更多人拦住。
“你们都该死——”
楚无恨声音狠厉，那双本来就没多少情绪的眸子彻底沉了下去，像一头失了智的野兽，原本的打法就已经很凶猛了，现在更是跟不要命一样，刀光舞成密集的残影，所过之处鲜血飞溅，哀嚎不断。
“主子！小心啊！”辛止摆脱了杀手的纠缠，转头一看，楚无恨已经杀疯了，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受伤，他只想杀光对方。
他面色复杂的看着他，刚才主子喊了什么？嘉宁？
这和公主又有什么关系？主子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
不过他倒是希望公主现在能出现在这儿，估计现在也只有她能制住主子了。
可……这怎么可能呢？
辛止悲从中来，有些绝望。
“楚无恨有走火入魔的征兆，上！他这么疯，内力要耗尽了！”
“杀！”
闻见了血味的杀手和蚊子一样又扑了上来。
辛止咬牙：“保护主子！撤！”
打下去对他们没有好处，他们之前已经耗费了不少体力，比起杀手本来就处在劣势。
锦衣卫们被割裂的四零八落，努力往楚无恨身边靠拢，楚无恨且战且退，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白衣染血，狼狈又凶狠。
他用刀撑着身体，半跪在地上抬眸看着步步逼近的杀手，长刀当头劈下，楚无恨反手去挡，刀身相撞，他手腕细细发抖，一口血涌到喉头，被他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强弩之末还狂个什么劲？去死吧！”杀手用力一震，楚无恨不受控制的倒退两步，脚下的石头被雨浸湿，滑的根本站不住，楚无恨身子猛地腾空，摔了下去。
“主子！！！”

第112章 公主你没穿鞋啊！
辛止扑过来眼睁睁的看着楚无恨从斜坡上滚了下去，撕心裂肺的对锦衣卫道：“还不赶紧去找主子！”
“哼，死都死透了，还找个屁，你们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
杀手目露凶光，正准备杀人灭口，忽然地面轻微的颤动了起来，一阵马蹄声破开雨幕疾驰而来。
双方神色都是一凛，来者是敌是友？
“就在里面，给本宫把这里围起来，杀手一个都不要放过！”
这声音……
杀手一愣，“女的？”
辛止一惊：“公主？！”
老天真的听到了他的祈祷，把公主送来了？他不是做梦吧？
“搜！看见杀手一个都不要放过！”
公主府的侍卫穿着银色轻甲，在一片漆黑的林子里十分显眼，像星星点点的萤火从四面八方涌来，杀手见状暗道不好，对方人多，再不走他们就得被包饺子了。
“算你们命大！撤！”
杀手头头一声令下，毫不恋战，带着杀手转身便跑，他们熟悉地形，挑最不好走的地方走，遇上侍卫也拦不住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跑了。
“公主，杀手跑了，要追吗？”
谢霜歌面色冷肃，摇摇头：“穷寇莫追，先救人！”
她刚才喊那么大声，就是为了吓唬杀手，让他们有所忌惮，跑就跑了。
抓到了也未必能问出什么。
当务之急还是找到楚无恨。
她骑在马上环顾一周，柳眉紧蹙，“楚无恨——”
“公主！”辛止带着一身伤冲了过来，侍卫差点把他当成杀手，拔剑相向。
“住手！他是锦衣卫！”
谢霜歌见到辛止眼睛一亮，“你主子呢？”
辛止眼眶一酸，“主子刚才摔下斜坡了，锦衣卫去找了，还没消息。”
“什么？！”
谢霜歌心陡然一痛，“斜坡在哪儿？”
“公主请随属下来！”
辛止带路，一行人磕磕绊绊的来到斜坡前，天色微亮，依稀能看清东西了。
谢霜歌看着那一眼看不到头的斜坡，心越来越沉。
“楚无恨……”
“当时主子受了很重的伤，雨天路滑，他就从这儿摔下去了。”辛止攥紧了拳，语气里满是懊悔。
谢霜歌脸色苍白，感觉有些透不过气，她盯着斜坡看了片刻，忽然翻身下马，提起衣摆就往下跑。
“公主！下面危险！”
侍卫一惊，连忙追上去，辛止也懵了，他要是没看错的话，公主没穿鞋？
谢霜歌也是跑下来才想起自己没穿鞋，被草叶划得又痛又痒，她咬唇忍着，细细的打量着周围。
楚无恨穿的是白衣，应该挺显眼的，怎么看不到呢？
这地方也没什么遮蔽物啊！
终于，在她感到绝望的时候，余光瞥到了一点白。
她心一提，立刻看过去，就见在一片草丛里露出了白色的一点衣角。
“楚无恨！”
她提着衣摆快步跑过去，呼吸陡然一窒。
楚无恨躺在一片杂草中，身上的白衣破碎，露出一道道血痕，额角还在流血，他闭着眼，脸色苍白，不知死活。
“来人！快来人啊！”
谢霜歌喊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走到楚无恨身边，手指几次伸出又缩回，不敢放到他的鼻子下，生怕触及到一片冰凉，了无生息。
“在那儿！”
“公主！”
“主子！”
锦衣卫和侍卫一股脑冲过来，嘈杂的声音让楚无恨眉头缓缓皱起，这一点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谢霜歌的眼睛，她惊喜的又唤了一声：“楚无恨，你醒醒！我来接你了！”
“嘉宁……”
楚无恨的嘴唇微动，几不可闻的唤了一声。
“你说什么？”谢霜歌俯身凑近想听听，却冷不丁的对上了一双茫然的眼。
四目相对，楚无恨忽然笑了一下，“我死了？”
谢霜歌：“？”
这人不会是摔傻了吧？
她握住楚无恨的手，没好气道：“没死，我们都活着呢，你看，我是热的。”
楚无恨握住那温热的掌心，死寂的眼忽然亮起了微弱的光，“活着……就好……”
说完他眼帘一垂，彻底晕了过去。
“楚无恨！”谢霜歌不敢碰他，生怕把他的伤弄的更重，还是辛止下来了问，“主子如何？”
“说了两句话就晕了。”
谢霜歌看着楚无恨头上的伤口，眼睛一转，背过身从自己的里衣上撕了一条下来，给楚无恨绑住了伤口，辛止在楚无恨的几个大穴上点了一下，血慢慢止住了，他架起楚无恨的胳膊想把楚无恨扶起来，谢霜歌制止他，“你的身体也不行了，让别人来。”
她点了一个侍卫，“你过来，把楚大人背上去。”
“是！”
其他几个侍卫帮忙把楚无恨放到了他的背上，一行人背着他稳稳的往上走，剩下的侍卫看看谢霜歌，劝道：“公主还是上马吧，你的脚都划伤了……”
他们不敢主动说要背公主，男女授受不亲，何况那还是金枝玉叶。
但谢霜歌也没有让他们背的意思，走了一步忽然看到地上有东西，她俯身捡起来，是一块血玉碎块。
她一愣后急急对辛止道：“你去让人搜一搜，务必把玉佩的碎块都找到！”
辛止点点头：“是！”
谢霜歌说完就深一脚浅一脚的跟上了侍卫，辛止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心头微颤，那么娇贵的人，为了主子连鞋都顾不上穿，主子果然没看错人。
主子，你苦尽甘来了。
他低下头笑了下，眼泪落在手背上被他用力抹去。
嘉宁公主带三百侍卫夜闯城门的事被守门的将士连夜入宫上奏给了皇帝。
这事乍一看不算离谱，但细想，简直离了个大谱！
昏迷不醒的嘉宁公主忽然醒了！
醒了第一件事竟然是带着三百侍卫闯城门？
皇帝惊了，连太后都懵了。
今晚皇帝去看望太后，听说她头疼的毛病犯了，睡不着，就陪她听雨夜谈，所以将士求见的时候，皇帝懒得折腾，就让他直接去了太后宫里，结果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太后头疼都吓好了。
她颤巍巍的在年春姑姑的搀扶下走了出来，难以置信的问：“你说什么？嘉宁夜闯城门？那她人现在在哪儿呢？”

第113章 把楚无恨带回公主府
皇帝见她这担心的样子就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偷懒，把人叫到御书房去了，太后本就记挂着嘉宁，知道了这事还得了？
他赶忙上前搀住太后的另一条胳膊，温声劝道：“母后先别担心，嘉宁醒了是好事，还能骑马就说明她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了，你先听他说完。”
“对，你说得对，能骑马那孩子肯定活蹦乱跳了。”太后放下一半心，催促的看向将士。
将士顶着她和皇帝的两道视线，压力倍增，“回太后，嘉宁公主只说是十万火急的事，就策马出城了，末将担心真的有事，就开门放行了。”
“十万火急？什么事啊，外面还下着雨她就这么出去，着凉了怎么办？”
太后心又提起来了，“不管她要做什么，赶紧让人赶马车去追，多准备两套干净的衣服！一应保暖的东西都带上，快去！”
将士看向皇帝，皇帝颔首，“钟前——”
“奴才在！”
钟前站出来，皇帝吩咐道：“按太后说的去做，立刻让人快马加鞭去追公主，务必要保证公主的安全！”
“是！”
钟前领命带着将士走了。
太后站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放心，“不行，哀家这心里堵得慌，皇帝啊，哀家要去公主府等着，等嘉宁回来！”
“母后，那么多人看着呢，嘉宁不会有事的，你身子不适——”
“不行，你莫要再劝，哀家非去不可！”
太后向来不干涉皇帝的决定，但在她想做的事上，说一不二，皇帝无奈，“那儿臣陪母后去。”
“摆驾荣定长公主府！”
谢霜歌一行人策马往回赶，侍卫带着楚无恨，一路上谢霜歌都跟在他身边，盯着他身前的楚无恨，时不时的就要念叨一句：“你慢点，别把他的伤口震裂了。”
侍卫左右为难，浑身僵硬，他已经不知道要怎么骑马了。
每次颠簸一下，公主才会看他一眼，然而那一眼还不如不看，简直像要生吞了他！
辛止在另一边紧紧盯着，侍卫：“……”
他上辈子做错了什么，这辈子要经历这种折磨。
好在前面传来的马蹄声吸引了谢霜歌的注意，让她移开了视线。
谢霜歌眯了眯眸子，琥珀色的瞳孔映着由远及近的光。
她一拉缰绳，抬手示意众人停下，警惕的看着对面。
“前方何人？”
听到这个声音辛止眼睛一亮，“公主，是锦衣卫的人！”
之前他们是分批走的，但因为下雨，堵了山路，他们绕了小路，没想到竟然在这里汇合了。
对面的人也听出了辛止的声音，惊呼一声：“辛止大人？”
两方人马汇合，两队锦衣卫看到谢霜歌都吓了一跳。
正准备下马行礼，谢霜歌抬手：“不必多礼，你们这是……遇到埋伏了？”
“是！臣等在路上遇上了杀手，一言不合就想对囚犯动手，似是想杀人灭口，臣等与杀手缠斗多时，总算摆脱了他们，但囚犯也死伤惨重——”
谢霜歌面色一寒，“卢破军呢？还活着吗？”
锦衣卫点点头：“主子交代务必盯住卢破军，臣等不敢懈怠，他受了点轻伤，但无大碍。”
谢霜歌松了口气，“把人看牢，即刻动身返回金都！”
“是！”
众人重新整合了队伍，连夜疾驰。
连绵细密的雨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停了，天上的乌云逐渐散去，露出明亮如洗的寒月和群星，照的四周亮堂堂的。
又跑了一个时辰，众人在半路遇到了前来寻谢霜歌的五色营副统领边炎。
谢霜歌看见马车大喜，连忙让人把楚无恨抬到了马车上，马车里铺着厚厚的褥子，十分柔软，小火炉烧着，暖融融的。
“有干净的布和伤药吗？”
边炎一愣，“没……”
“有水吗？”谢霜歌退而求其次。
边炎点点头，“茶壶里有些热水。”
谢霜歌没再多言，踩着横栏上了马车，转身之际忽然道：“把卢破军带上来！”
辛止对上她冷静的眼，顿时明白了，“是！”
卢破军被人点了睡穴，死猪似的往马车上一扔，谢霜歌嫌弃的瞥了一眼，就让他在那儿躺着。
帘子放下，谢霜歌心终于踏实了一些，扬声道：“走吧。”
马车动了起来，谢霜歌立刻坐到楚无恨身边，借着油灯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口，越看越心惊，越看越难受。
“怎么弄成这样……”
她想帮他简单的清理下伤口，可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竟然没有一块好皮肉，想清理都无从下手。
她抓着楚无恨的衣角，手指用力，心脏像被人捏在手中翻来覆去的揉弄。
鼻子一酸，她控制不住的想哭，可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抹了把眼泪，端起茶壶倒了杯水，小心翼翼的扶起楚无恨，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想给他喂点水，然而楚无恨牙关紧咬，根本喂不进去。
“楚无恨，你听话一点，张张嘴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她再掐楚无恨下巴的时候，他竟然真的张开了嘴，谢霜歌手一顿，徘徊已久的泪珠就落了下来。
平时嘴硬又坏，把她骗的团团转，说什么都不听，如今昏迷不醒倒是学乖了。
谢霜歌喂完水替他擦了擦唇，勾住了他的手指，压抑着颤抖道：“不会有事的。”
他的手冰凉，谢霜歌用自己的手把他的手包起来，不停的搓，搓到泛红热了起来，她才觉得好受一些。
之后她的手就再也没松开。
“公主，到了。”
边炎在外面喊了一声，谢霜歌掀开车帘看了一眼，他们进城了，她点点头：“有劳将军相送，辛苦了。”
边炎有些腼腆的笑笑，“公主言重，天快亮了，公主赶紧回去吧。”
谢霜歌点点头，马车再次动了起来。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公主府门口，谢霜歌面也没露，直接道：“直接进去，车里的人不宜来回折腾。”
“是！”
马车进府之后拐了几道弯，停在了谢霜歌的院门前。
青禾与青兰早早的等在这儿，此时见到马车，提了一夜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青兰先一步上了马车，看到里面的情形后震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谢霜歌扫她一眼，声音有些沙哑，“别声张，叫人把地上这个关到柴房去，让辛止派人看着他，不许锦衣卫之外的人随意靠近。”
青兰茫然的点点头，随后猛地回过神来，压低声音急切道：“公主，陛下和太后娘娘来了！”
谢霜歌睁大了眼睛：“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她垂眸看了看靠着自己的楚无恨：“……”
她带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回来，这对两人来说未免太刺激了点，她之前准备的说辞，一会儿怕是用不上了。
这可怎么办？

第114章 我梦到楚无恨出事了
青兰见谢霜歌面色纠结，再看看她怀里没有血色的楚无恨，小声道：“公主先把楚大人送到西厢房安置吧？他似乎伤的不轻。”
眼下的情况也没时间给谢霜歌想借口了，她对青兰道：“你让青禾把西厢房收拾一下，备上热水，再派人去请御医来，然后等人走了，你让辛止悄悄的把辛无接来，别走正门，从角门进，不要让人看见，看见就说是我招来伺候我的。”
“奴婢明白。”
谢霜歌最后看了眼楚无恨，提着裙摆从卢破军身上跨过去了。
踩着矮凳下车的时候，谢霜歌一眼看到了跟来的辛止，给了他一个眼神，冲着马车那边扬了扬下巴，辛止会意上前。
侍女青桃和青杏看到谢霜歌，瞬间红了眼眶，“公主，你可算是醒了！”
谢霜歌见她们如此，勉强的笑笑：“我没事，进去吧。”
“是。”
青桃和青杏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进了卧房。
卧房内灯火明亮，太后和皇帝坐在外间，神情凝重，听到脚步声后立刻抬头看去。
谢霜歌虽然能隔着玉佩看见他们，可在玉佩里看人和在自己的身体里看人感觉是不一样的，还未开口，她的眼泪就先落了下来，“舅舅，皇祖母。”
“嘉宁！”
太后松开年春的手快步上前，谢霜歌心里一跳，连忙扶住她，“皇祖母，你别激动，快坐下。”
她扶着太后在榻上坐下，皇帝在对面看着，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一圈，担忧的问：“嘉宁啊，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哪里受伤了？”
“啊……是啊，这衣服上都是……血啊！”
太后颤抖着抚上她的衣襟，吓得不轻。
“这不是我的血，皇祖母别怕，我没事的。”
皇帝毫不客气的拆穿她：“你鞋怎么只穿了一只？你看看你的脚，划的一道道的——”
他急的不行，立刻扬声喊道：“钟前——立刻让人去请御医过来！”
钟前在外面应了一声。
谢霜歌看了看自己的脚，之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被人提醒，是真的有点疼了。
太后看的心疼，眼眶湿润的握着她的手，“傻孩子，大雨天有什么值得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非要跑一趟的？”
闻言皇帝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谢霜歌：“……”
终于问到了点子上。
皇帝在玫瑰木圈椅里坐下，双手搭在膝头，注视着谢霜歌，“到底出了什么事？嘉宁说出来，舅舅给你做主。”
谢霜歌擦了擦眼泪，心念电转，忽然有了主意。
她吸了吸鼻子，委屈屈的握着太后的手小声说：“之前我一直昏迷不醒，感觉灵魂好像飘到了不知何处，就是无法回到身体里。”
皇帝心一紧，这话和之前楚无恨说的差不多啊！
难道是真的？
他眯起眸子盯着谢霜歌，就听她继续道：“后来有一天，我忽然进了一个人的梦里，好像是楚指挥使，当时我听说二表兄请了神医要来给我治病，可我这不是病，治也白治，何况我清清白白的身子，哪能给一个不靠谱的人瞎折腾？于是我给楚指挥使托梦，让他给舅舅说再等等。”
谢霜歌期待的看向皇帝，“舅舅，楚指挥使可和你说了？”
皇帝：“……确实说过，当时朕并未完全相信，如今看，竟然是真的？”
谢霜歌叹息一声，又往太后那边靠了靠。
太后不嫌弃她身上脏，小心的拍着她的背，“后来呢？你是怎么醒了？”
谢霜歌抖了一下，又掉了两颗珍珠似的眼泪。
皇帝忙道：“别怕别怕，舅舅在这儿呢。”
“舅舅，皇祖母，我今日迷迷糊糊的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做了个噩梦，梦到楚无恨被人追杀，浑身是血，奄奄一息，他让我救他，我就吓醒了，醒来之后，我一时分不清是在梦里，想着人命关天，就赶紧去救人了，经历了魂魄离体的事，我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她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心有余悸的说：“没想到我去的时候，他真的差点死了，那些杀手都拿着刀，凶神恶煞的，若非我人带的多，怕是还不足以吓退他们。”
“什么？！”
皇帝猛地站了起来，“楚无恨？你遇到他了？他人在哪儿？”
谢霜歌看了眼外面，“我让人把他送去西厢房了，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皇帝顾不上那么多了，他看太后一眼，沉声道：“劳烦母后照看嘉宁，儿臣去看看楚无恨。”
太后知道他派楚无恨去查人了，但具体是什么她不知道，不过看皇帝这紧张的样子，应该很重要，遂点点头：“你去吧。”
谢霜歌看着皇帝大步流星的离开，心里没底，她刚才说的，应该能糊弄过去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她没事，楚无恨也没事，糊弄不过去也没啥大问题，舅舅和皇祖母肯定不会为难她的。
嗯，也不会为难楚无恨，毕竟他差点没命了。
想到这儿谢霜歌的神情又有些黯然，太后对年春道：“让人去准备热水和伤药来，再多熬点姜汤给下面的人发下去，冒着雨把公主带回来，都有赏。”
“是。”年春退出去，房间内就只剩谢霜歌和太后两个人。
青桃和青杏都守在门口，没进来。
回到了自己家，没有外人在，谢霜歌终于卸下了肩上的重担，扑进太后的怀里抱着她的腰哭了起来。
这回是真哭，没有多大声音，但她身体一直在抖。
太后抱着她，手一下下的在她后背上拍着，轻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哀家的嘉宁回来了。”
谢霜歌呜咽一声，“皇祖母，嘉宁差点就见不到你了，我好怕……”
那些压在心底的委屈，在这一瞬间都爆发了出来。
太后心疼的摸着她的头：“没事了，嘉宁是有福气的孩子，以后肯定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嗯。”
谢霜歌哭了一会儿，感觉心里好受了些，又开始不好意思了，她弄了太后一身水。
“皇祖母今晚就不走了吧？住在这儿，嘉宁陪你睡。”谢霜歌一边给她擦衣服一边期待的问。
太后宠溺的笑笑，“好。”

第115章 可能有后遗症
谢霜歌和太后沐浴更衣去了，坐在浴桶里的时候谢霜歌又忍不住啃手指，“也不知道楚无恨怎么样了？”
想到楚无恨，她忽然想起楚无恨之前不让自己啃手指的事，齿尖顿了下，随后把手放了下去，咕哝道：“不啃就不啃。”
相比这边的宁静，西厢房简直堪称“鸡飞狗跳”。
谢霜歌下了马车后，青兰就找到了辛止，把谢霜歌叮嘱的事都和他说了一遍，辛止记下，立刻派人去找辛无，又让人把守着角门，若是辛无来了，先带她去其他地方躲躲，等皇帝走了再说。
他招呼了几个锦衣卫，小心翼翼的把楚无恨抬到西厢房的床上。
新换的被褥干净柔软，屋内还放着一个炭盆，温度顿时高了不少。
辛止一行人淋了雨，此时也冷的不行，把楚无恨放下后，众人就聚在炭盆边取暖。
“姜汤来了，诸位大人今夜辛苦，喝碗姜汤暖暖身子，驱驱寒。”
青禾带着侍女进来，辛止立刻迎上去，“多谢姐姐。”
青禾莞尔，“厨房还备了饭菜，马上就好，大家去填填肚子，衣服什么的……”
她扫了几人落汤鸡的造型一眼，正准备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了皇帝的声音，“问完话就让你们回去。”
辛止一惊，忙跪了下来，“微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余人也纷纷跪了下来。
皇帝摆摆手，神情凝重的看着他们身上的伤，“你——”
他指向辛止，“把来龙去脉给朕说清楚。”
辛止抱拳：“是！”
皇帝走进内室，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楚无恨，他满身是伤的躺在那儿，白衣破碎，血肉模糊，肩膀上的伤深可见骨，他拳头不由得一紧，别开脸，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辛止简明扼要的把路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因为不知道谢霜歌是怎么解释她出现在那儿的，辛止说的时候就刻意弱化了她的存在。
皇帝听了也没有起疑，只是握着扶手的手背青筋暴起。
“好一个南疆！好一个龙虎寨，这帮人真是越来越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锦衣卫乃是天子近卫，他们都敢明目张胆的截杀，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的？
他抄起旁边的茶盏就想摔，但想想楚无恨还没醒，想想这是皇姐之前的府邸，他又忍了，重重的把茶盏放下，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
其他人见状不敢吱声，辛止抿紧了唇。
“御医怎么还没来？”
皇帝烦躁的吼了一声，钟前小跑过来差点栽一跟头，连忙道：“陛下，御医来了！”
御医们见到皇帝就要行礼，皇帝不耐烦道：“赶紧进去给无恨看看！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要给朕把人从鬼门关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