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嘉宁—— by非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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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美人心里一松,抱住她哭了起来,“好,好。”
“咱们都不会死的,我一辈子从未做过任何坏事,老天不会这么狠心的,那些卑鄙小人,迟早会遭报应的!”
檐下宫灯随风轻晃,光影错落。
谢霜歌穿着披风缓缓走上台阶,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谢霜歌一怔,楚无恨穿着单薄中衣,外面罩了件玄色大氅,整个人逆光而立,越发显得清瘦挺拔。
“你怎么出来了?”
谢霜歌皱了皱眉,“风这么大,不怕着凉?”
楚无恨拢了拢大氅的对襟,锐利的眉眼在昏暗的光下朦胧柔和,似乎带着笑,“臣听到公主的脚步声了。”
谢霜歌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因为听到了你的脚步声,所以等不及了,想先一步看到你。
这人……
她耳朵又有点热,不好意思再看楚无恨,就稍稍侧过脸看着台阶,但不得不承认,她是很受用的。
过去在和沈含誉相处的时候,她总是主动的那一方,好听的话她说,各种小玩意她送,仔细想想,每次她说了那些甜言蜜语,沈含誉都一笑置之,没有下文。
何尝不是一种不喜欢的表现?
只是当时她被美好的幻想冲昏了头脑,没注意到这些。
“进去再说。”谢霜歌把这些有的没的从脑子里赶出去,提步上了台阶。
楚无恨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眸光微沉,却没有追问。
只是在她进屋之际关上了房门。
屋内放了个炭盆,热烘烘的,顿时驱散了谢霜歌身上的寒气,“怎么样,巫美人回信了吗?”
楚无恨给她倒了杯热茶,“坐。”
谢霜歌坐下,伸手扶了下茶盏,“多谢。”
楚无恨笑意浅浅,“公主何须与臣客气?”
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自觉的在她对面落座,“她让我的人带了话。”
“什么?”谢霜歌好奇的看着他。
楚无恨笑意微收,“她想让我给她找一个懂医术的人放到身边,免得再被害。”
谢霜歌迟疑着点点头:“也能理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那你怎么打算的,答应她?”
楚无恨没有隐瞒,坦诚的说:“我确实需要一个在宫中的眼线,宫人到底接触的事有限,可以做些手脚,但更进一步的事做不了。”
谢霜歌觉得不对,“你要更进一步的做什么?”
楚无恨一顿,看着她没说话。
谢霜歌:“?”
她眨眨眼,恍然大悟:“不想说?你不会想做什么不好的事吧?”
楚无恨哭笑不得,“臣是那种人吗?”
谢霜歌没说话,只是往后稍稍拉开了距离,眼神意有所指的在他身上扫了扫。
此时无声胜有声。
楚无恨:“……”
“虽然我现在对你有那么一点好感,但是——我舅舅和皇祖母还是我最亲的人,你要是想对他们不利,我说什么都要和你拼了。”
谢霜歌正色道,说完仍觉得不够,又强调道:“我说真的。”
第169章 亲什么亲,不给亲!
孰轻孰重,谢霜歌还是分得清的,毕竟有过沈含誉这个失败的例子在先,她现在对感情都慎而又慎。
不是她不相信楚无恨,只是有些话必须得提前说清楚。
家人是她的底线,感情不是。
驸马可以再找,可家人要是没了,就真的没了。
所以她认识楚无恨这么长时间,第一次用这么严肃的口吻和他说话。
说的楚无恨都愣了片刻。
见他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谢霜歌心里又反思,她刚才的话是不是说的太重了?
如果楚无恨不高兴了,她该说些什么?
她抿了抿唇,有些忐忑,然而下一刻她头上一重,她疑惑抬眸,就撞进了楚无恨深沉的眸子里,“公主能这么清醒,臣很欣慰,以后就不会随随便便被人骗了。”
谢霜歌:“……”
她扒拉下楚无恨的手,嘀咕道:“别说的好像我是不懂事的小孩一样。”
楚无恨笑了下,“臣怎么敢?”
“公主放心,臣不会做对陛下不利的事,更别说太后,臣要做的事现在不方便对公主说,等到时机合适了,臣自会把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行吧,那我姑且信你一次。”谢霜歌端起茶盏喝了口热茶,“那巫美人那边……”
“楚府里有个孩子,你应该见过,叫辛庭,是个女孩,在医术方面颇有天赋,如今的水准已经可以和一般的大夫媲美了,最重要的是她不光学医,对毒也颇有研究,让她去照顾巫美人,足够了。”
“辛庭?”谢霜歌双手捧着下巴,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当时她在玉佩里,跟着楚无恨回了楚府,里面有个长得挺小家碧玉的少女,好像就叫辛庭。
“用什么理由送进去呢?”谢霜歌长睫一颤,“要不我出面吧?我去找皇祖母,借她的手把辛庭安排到巫美人身边。”
楚无恨倏地笑了下,“臣正有此意。”
谢霜歌一愣,心里忽然涌上来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楚无恨在灯下笑了起来,眼里带着几分打趣的意思,让他的眉眼都鲜活了起来,有了一丝少年的味道。
“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谢霜歌眯眼瞧着他,半晌后缓缓点头,轻声道:“算吧。”
她点头的样子太乖了,看的楚无恨心里像是被小猫不轻不重的挠了一下,很想拥她入怀,耳鬓厮磨一番。
可经历过上次把人弄哭的事,他现在不敢放肆。
他忍了又忍,眼神却越发的灼热。
谢霜歌看的浑身不自在,带着几分嗔怪的意思问:“做什么这么看我?”
楚无恨忽然凑近,认真的问:“臣能以下犯上吗?”
谢霜歌:“……”
她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仓惶起身,“天黑了,你去梦里犯吧,我走了。”
说着她风似的往门口去,楚无恨愕然的看着她的背影,哭笑不得。
早知今日,他当初该亲个够本的。
谢霜歌走在夜色中,踩碎了一地月光,走着走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唇。
亲一下也不是不行……
“公主?”青兰见她在庭中站着不动了,轻唤一声。
谢霜歌猛地回神,行什么行!不行!
她非得好好治治楚无恨这得寸进尺的毛病,不然将来就得爬到自己头上来了。
不给亲!
想通之后她施施然回了自己的卧房,青兰迎上来替她拿披风,谢霜歌嘱咐道:“明日我要入宫一趟,让人备好轿子,衣服的颜色也准备的艳丽些,皇祖母喜欢我神采奕奕的样子。”
青兰:“奴婢记下了,公主早些休息。”
“嗯。”
谢霜歌早早就寝,打算好好养养精气神。
同一片夜空下,有一辆马车缓缓的行驶在官道上。
驾车的人穿着锦衣卫的青色常服,面色冷肃,眼神坚毅,旁边策马随行的四个人也是一样的打扮,如出一辙的神情。
马车里的钱茵抱着孩子轻轻晃,还用手拍了拍襁褓,哄着婴儿入睡。
等孩子睡熟了,她才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远处崇山峻岭在夜色中静默,金都高大的城墙隐隐露出了一点轮廓。
钱茵激动起来,“诸位大人,我们是快到了吗?”
离得近的锦衣卫点点头,“再走一个时辰就能到了。”
钱茵稍显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那就好,有劳了。”
锦衣卫面色无波,淡淡道:“夫人客气。”
然后就没了下文。
钱茵也习惯了,这些锦衣卫一直少言寡语的,她也不好一直缠着人家说个没完,看了会儿外面的风景就把帘子放下。
“铭恩乖,马上就能见到恩公了,我们的好日子来了。”
钱茵看着孩子逐渐长开的眉眼,隐隐看出了几分亡夫的影子,她无比怜爱的在孩子的脸上落下亲了一下,随后靠在车壁上闭眼小憩,又不敢睡得太死,怕孩子一会儿醒了闹。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眯了一会儿,中间孩子醒来哭了一会儿,钱茵哄着喂了奶,这才消停,钱茵却了无睡意了。
外面的天已经隐隐泛白,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钱茵正疑惑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交谈声,是守城的官兵在检查来往文书。
见到是锦衣卫后立刻放行。
马车再次动起来,钱茵没忍住掀开车帘偷偷看了眼,见守城的将士都穿着轻甲,神色肃然,油然而生一股敬意。
“这就是金都吗?”
和幽城太不一样了!
入城之后,街上逐渐有了人气,不少早起的人开始忙活,进进出出,炊烟四起。
钱茵顿时有了实感,马车在金都里七拐八绕,最后驶入了一条宽敞的大街,放眼望去,周围尽是朱门高墙,这是钱茵从不曾见过的富贵。
幽城城主府她也见过,但远没有这边的豪气庄严。
还没见到人,她就开始紧张了。
长公主府的人能接受她吗?
很快,一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出现在眼前,往上的台阶上站着两个高大的侍卫,听到马车声就转头看了过来。
“来者何人?长公主府前,无事不得停驻。”
驾车的锦衣卫解下自己的腰牌递过去,“在下是锦衣卫的人,车内之人是奉指挥使之命送来的,劳烦进去通报一声。”
侍卫接过腰牌看了一眼,确定了对方身份,颔首道:“请诸位稍等片刻。”
他转身快步入内,钱茵就紧张的等着,脑中闪过了无数个念头,还盘算了下身上的银两,若是长公主不接受她,她能带着孩子去哪儿。
半刻钟后,那侍卫便回来了,冲着锦衣卫的人道:“进去吧。”
钱茵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锦衣卫便站在马车前道:“请夫人下车随我步行入内。”
“好。”
钱茵忙不迭的答应下来,抱着孩子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跟着锦衣卫往府里走,路过侍卫身边的时候钱茵觑了下对方的脸,然而侍卫根本没看她,面不改色。
钱茵心里顿时明朗起来,不管以后如何,没有被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让她对公主府的第一印象好了起来。
她进去之后也不敢四处乱看,绕过影壁就看到了一位穿着青色襦裙的少女,身姿笔挺的站在那儿,见到她之后还冲她欠了欠身,笑了下:“这位就是钱夫人吧?我叫青桃,是公主身边的侍女,公主还没起,楚大人让我带你去西厢房,请随我来。”
钱茵一愣,这竟然只是个侍女?
青桃穿的襦裙面料光滑柔软,随着走动隐隐发光,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在幽城,富家小姐穿的也不过如此。
她的发髻上插着几根银簪,样式精巧,简约不失大气,加上容貌俏丽,她还以为是哪家小姐。
之前对金都还没什么感觉的钱茵忽然生出了几分自惭形秽之感。
原来这就是大燕最富贵的地方吗?连公主府的侍女都如此风光。
那公主得金贵成什么样?
她忽然很好奇。
青桃边带路边问她一些简单的问题,还看了几眼她怀里的孩子,问:“这孩子生的玉雪可爱,可取名字了?”
钱茵羞涩道:“取了,叫铭恩,他爹姓舒,小名云哥儿。”
青桃点点头:“挺好的名字,到了——”
钱茵一怔,抬起头看去,就见一处宽敞精致的院落,上面挂着匾额名疏影院。
“这是公主的院子,楚大人在此养伤,暂居西厢房,你且随我来。”
两人穿过拱门,进了院中。
院内飞檐高耸,琉璃瓦熠熠生辉,四处都铺着地砖,平坦干净,不见半片落叶。
房屋地势极高,须得仰头看着。
西厢房的檐下还挂着个鸟笼,里面一只绿毛的她叫不出名的鸟正歪头打量着她。
钱茵一走近,那鸟就叫了起来,“来人了,来人了!”
钱茵吓了一跳,怀中的孩子听到动静忽然就哭了起来。
“云哥儿乖,别哭,别哭。”钱茵搂着他晃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正着急呢,西厢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出来一个高挑清秀的男子,笑起来有点痞气。
钱茵见到他反应了一会儿,眼睛霎时亮了起来,“辛大人!”
辛止诧异:“钱夫人还记得在下?”
钱茵激动的点点头:“自然,你也是恩人。”
辛止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敢当,外面冷,你们先进来吧。”
青桃闻言欠了欠身:“奴婢人已送到,就先退下了。”
“好。”辛止目送她离开,侧过身让钱茵进去。
钱茵有些局促的上了台阶,跨过门槛的一瞬间,顿觉春风拂面,里面确实暖和的多,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辛止把门关上,钱茵身子不自觉的绷紧,倒不是害怕,就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她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摆设,都是她没见过的好东西,就连屏风都透着贵气。
正看着,屏风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后有人走了出来。
“钱夫人。”
钱茵听到这声音,再看到人,立刻激动的跪了下来,“钱茵见过恩公!”
“不必如此,辛止,扶她起来。”
辛止虚虚的扶了一把:“夫人起来吧,小心孩子。”
钱茵立刻抱紧了怀中的云哥儿,说来也奇怪,见到楚无恨后,云哥儿的大眼睛眨啊眨的,忽然就不哭了。
辛止挑眉看了楚无恨一眼,坊间吓唬不听话的小孩,总说锦衣卫指挥使青面獠牙,专门抓他们这样的小孩,时间长了,人人都道主子能止婴孩啼哭。
没想到这竟然不是传言?!
楚无恨瞥他一眼,辛止立刻收回视线。
他上前一步,垂眸看着钱茵怀里的孩子,轻声问:“他叫什么名字?”
“大名舒铭恩,小名云哥儿。”
“铭恩?”楚无恨挑了下眉,钱茵对上他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很坚定,“这孩子是因为大人才活下来的,您不仅救了民妇,还救了云哥儿,所以民妇给他取名铭恩,让他永远记得这份恩情。”
楚无恨颔首,没多说什么,“我与公主说过了,日后你们就在公主府里当差,伺候公主起居,至于具体做什么,等公主醒了再议。”
钱茵千恩万谢的对楚无恨行礼,但心中始终还是有几分不安,“大人,公主真的会接受民妇吗?公主的性格如何?”
没等楚无恨回答,辛止先笑了,“夫人,你猜猜主子为何能在公主府养伤?”
这话可把钱茵问住了,她懵了好一会儿,看着楚无恨眼底不经意露出的温柔,顿觉醍醐灌顶。
楚无恨不等她开口,先道:“我与公主的关系比较复杂,暂时还没有名分,你莫要对外声张,公主性子很好,嘴硬心软,恩怨分明,向来不会随意打骂下人,你放心便是。”
钱茵彻底放下心来,“多谢大人提点,民妇记下了。”
“辛止,你去找青禾让她给钱夫人找个住处。”
“是,夫人随我来——”
辛止转身走到门口,钱茵抱着孩子紧随其后。
钱茵再见到谢霜歌是一个时辰后的事,彼时她刚把孩子哄睡下,青桃就来唤她,说公主醒了要见她。
钱茵连忙收拾了一番,局促的跟着她进了谢霜歌的闺房。
屋内的香味比西厢房更浓一些,是很清雅好闻的花香,地上还铺着猩红的织花地毯,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边比西厢房更宽敞,她站在屋中央左右看看,竟然没看到人。
直到右侧的纱帘后传来一声轻唤,“人来了吗?”
声亮如黄鹂,软绵如春风,带着几分慵懒之意,让人光听声音就觉得纱帘之后是个美人。
第171章 以后你就是公主的人了
钱茵不由得精神一震,青桃上前一步掀开帘子,笑盈盈的说:“公主你瞧,这不就来了?”
钱茵立刻看过去,正巧谢霜歌坐在梳妆台前,闻言扶着鬓上蝴蝶簪花,对上钱茵的视线后嫣然一笑,“钱夫人。”
钱茵感受着来自谢霜歌的友好,不由得一怔,怎么感觉公主好像认识自己?
不不不,不可能,在此之前她们都没见过面,可能就是公主性子随和吧?
不过公主是真的美啊!她从未见过如此明艳的美人。
珠圆玉润,不过分苗条,也不过分丰腴,身量恰到好处,脸也是微微有点圆的,眉眼艳丽不失大气,那一对琥珀色的眸子流光溢彩,让人见之忘俗。
缀以恰到好处的首饰,更是贵气逼人,让人不敢亵渎。
钱茵不由得看痴了,刹那间脑子里就剩下了一个念头:恩公合该配这样的女子!
青桃在边上看着,小声提醒道:“不可无礼。”
钱茵一惊,忙跪下行礼:“民妇见过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谢霜歌扶着青兰的手起身,轻声道:“免礼,你可见过楚无恨了?”
钱茵站起来,拘束的说:“是,民妇来了之后先见了大人。”
她说着还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这样说会不会有问题。
然而谢霜歌只是点了点头:“见过就好,日后你就是我府中的人,就不好再称夫人了,你在我这儿做事,我不会亏待你,但我这儿也不收吃里扒外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钱茵惶恐的点点头:“民妇明白。”
青桃笑着说:“钱……钱姑姑不必害怕,公主待自己人向来宽厚。”
“这个称呼好,就这么叫,日后你与青桃四人一样,负责伺候我的起居,对了,你的孩子呢?”
谢霜歌好奇的问:“怎么没带来?”
钱茵愣了下,公主怎么知道她有孩子,是楚大人说的吗?
“云哥儿刚睡下,民妇怕他惊扰了公主,就没带来,公主若是想看,民妇这就去抱来。”
“算了,不用折腾了,让他睡。”谢霜歌一摆手,“我还有事,要入宫一趟,让青桃带你熟悉府里的事务,我这边暂时不用你伺候,你先照顾好孩子再说。”
谢霜歌看着钱茵的脸色变幻,语气柔和下来,“你既然入了我府中,卖身契就不用签了,什么时候你想走了,和我说一声便是。”
“青兰,走。”
“是。”
谢霜歌扶着青兰的手往外走,留下钱茵和青桃两人。
钱茵茫然的看着青桃,“青桃姑娘,我现在要做什么?”
青桃轻笑:“当然是要学宫中礼仪了,公主说你和我们一样,意思就是你以后也是她的贴身侍女,既然是贴身侍女,就不能丢了主子的脸。”
钱茵肃容道:“劳烦姑娘指点。”
“指点谈不上,先改改你的自称吧,既然为公主办事,那就是她的奴婢了,不该再自称民妇,你记住。”
“民……奴婢记下了。”钱茵认真的说。
青桃莞尔:“好。”
谢霜歌上了轿子,直奔皇宫而去。
此时太后刚用过早膳,恹恹的靠在榻上,精神很不好。
年春端来一碗药,轻声唤道:“太后娘娘,该喝药了。”
“本来就没几年可活了,还天天喝这些苦东西,真是让人厌烦。”
太后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没有睁眼。
年春把药碗放到小几上,苦口婆心道:“怎么就没几年好活了?您啊,千岁呢。”
“呵——”太后不屑的笑笑,“什么千岁,不过是哄人开心的吉祥话罢了,古往今来,哪个后宫女子真的活到了千岁?莫说千岁,百岁都是百里挑一。”
年春唇边的笑意便淡了,眸光沧桑的看着太后。
太后缓缓掀开眼帘,眸光却很清明,她握住年春粗糙的手,叹息道:“哀家早就看开了,你莫要再劝。”
年春欲言又止,沉默半晌忽然反握住太后的手,恳切道:“那太后不想看着嘉宁公主出嫁吗?”
这话可谓是一下子就戳中了太后的软肋,甚至戳的有点疼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年春见太后面色动摇,再接再厉道:“太后娘娘难道就不想看嘉宁公主成婚生子?楚指挥使瞧着面冷,但对公主倒是热乎,说不定您很快就能抱上曾外孙了呢?”
太后唇瓣抿起,眸光闪烁。
正想说什么,小宫女快步进来,“太后娘娘,嘉宁公主求见。”
太后眼一亮,整个人都来了劲,喜道:“快让她进来!”
“是。”
宫女匆匆去了,下一刻帘子就被掀开,披着大红披风的谢霜歌便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意,看着朝气蓬勃,像从外面忽然滚进来了一轮小太阳。
太后瞧着,觉得殿内都跟着亮了一层。
“皇祖母!”
谢霜歌拂开珠帘,袅袅娜娜走近,冲着太后欠了欠身,“嘉宁见过皇祖母,皇祖母近来身子可好?”
太后喜笑颜开,冲着她伸出了手,“好,好,见到你啊,就什么都好。”
谢霜歌笑的越发开怀,双眼明亮,“那以后嘉宁常来做客。”
年春看着两人,不着痕迹的说:“哎呀,这药快凉了。”
太后笑意一僵:“……”
谢霜歌一扭头,看到摆在小几上还冒着热气的药碗,笑脸一收,秀丽的柳眉蹙起,“年春姑姑,这药是给谁的?”
太后立刻给年春使眼色,年春忽然低下头,“回公主的话,是给太后娘娘的。”
谢霜歌控诉的眼神就落在了太后身上,“皇祖母,你不是说你身体很好吗?好怎么还喝药?你骗我?”
太后百口莫辩,暗戳戳的瞪了年春一眼。
年春眼观鼻鼻观口,就是不看她。
太后无奈的叹息一声解释道:“嘉宁你先坐,哀家不打紧的,就是些老毛病。”
“老毛病也不能轻视,老毛病没治好才总犯,正好我在,我喂皇祖母喝。”
谢霜歌说着端起药碗,用勺子舀了送到嘴边吹了吹,尝一口觉得温度可以入口,这才送到太后唇边,“皇祖母,张嘴。”
第172章 嘉宁早些成婚,哀家也好放心
太后拗不过她,也不想在小辈面前任性,只好张开嘴乖乖喝药。
年春起身在边上看着,笑的合不拢嘴,“还是公主说话管用,奴婢劝一万句,太后啊也不肯听。”
谢霜歌一边喂一边说:“因为你是皇祖母身边的老人了,在你面前皇祖母没有架子,在我面前她是长辈,当然不好像个孩子似的耍赖。”
太后“啧”了一声,佯怒的瞪了谢霜歌一眼。
谢霜歌不仅不怕,还笑了起来。
太后没憋住,也跟着笑了。
殿内温暖,笑声不断,年春都感觉自己的心跟着轻快了许多。
一碗药喝完,谢霜歌拿着帕子给太后擦了擦嘴角,低声道:“皇祖母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要是不肯喝药,明儿我就搬进宫来看着你。”
太后忙摆手:“哀家知道了,以后肯定按时喝药。”
她抓着谢霜歌的手放在手心,动容的说:“哀家要努力活得长一点,看哀家的嘉宁嫁了人,幸福美满。”
谢霜歌心里一动,“皇祖母……”
“楚无恨伤势如何了?等他好了,你们的婚事也该好好研究研究了。”
太后打量着谢霜歌:“如今正值初秋,从现在开始筹备,明年春天你们成婚刚刚好。”
谢霜歌耳朵和脸都热了起来,她目光躲闪着看向别处,“皇祖母,会不会太急了?”
“哪里急?你们都不小了,尤其是你,过完生辰都十八了,放眼整个金都,像你这么大还没出嫁的,可没几个了。”
太后眼里露出几分急切的神色,“早些成婚,多一个人爱护你,照顾你,哀家也好放心。”
年春在边上看的一清二楚,心里发酸。
太后膝下无子女,这辈子就牵挂两个人,一个是荣定长公主,一个是嘉宁公主。
太后是真的把荣定长公主当亲生女儿疼爱的,所以爱屋及乌,对嘉宁公主宠爱有加,当然也是因为嘉宁公主确实让人喜欢。
如今她的身体每况愈下,确实活不太长了,临死前,她肯定希望嘉宁公主能安定下来,有个厉害的驸马能护住她。
等看到嘉宁公主有了归宿,太后才能安心的去。
年春垂下眸子,不敢在嘉宁公主面前露出什么破绽。
谢霜歌虽然单纯了些,但还没傻得彻底,听太后这么说,就觉得不得劲,“皇祖母你很希望嘉宁成婚吗?”
她绕过小几扑到太后怀里,抱着她的腰轻声说:“我要是嫁人了,就不能总是入宫来看皇祖母了。”
太后慈爱的拍着她的背,“女儿家早晚是要嫁人的,到时候你就带着驸马一起来,看着你们和和美美的,哀家心里更高兴。”
谢霜歌便沉默了,太后也没逼着她,只道:“何况你在哀家和你舅舅面前说了心悦楚无恨,难道还要反悔?”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不是那随口胡言的小人。”谢霜歌直起身子,双颊微红,“成婚也不能急于一时,得慢慢来。”
“好,慢慢来,三书六礼一样不能少,先让楚无恨准备聘礼吧。”
太后打趣的看着谢霜歌。
谢霜歌脸更红了,好端端的怎么就说到她和楚无恨身上去了?她这次来还有事呢!
思及此,她连忙坐直身子,小声说:“皇祖母,我听说巫美人近日很得圣宠啊。”
太后诧异:“你怎么问起她来了?”
谢霜歌坦然道:“这不是好奇嘛,舅舅不是一直最喜欢梅贵妃?这段时间为了巫美人,去飞鸾宫的次数都少了,可见巫美人确实很合舅舅的心意,说不定将来会成为第二个梅贵妃呢?”
太后眯了眯眸子,“这些是楚无恨与你说的?”
谢霜歌抿抿唇,“就不能是我自己想的吗?”
太后挑眉,“你多大本事,哀家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