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嘉宁—— by非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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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霜歌审视的视线扫过,却见巫美人面无血色的捂住了自己的嘴,“这……这是嫔妾的宫女,长明。”
“什么?!”
众人惊呼一声,连带着看巫美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巫美人惊慌的跪了下来,“皇后娘娘明察,嫔妾不知道她是南疆的细作啊!这宫女是分到嫔妾宫里的,不是嫔妾带来的。”
皇后面色微凝,“你还怀有身孕,先起来。”
长秀上前扶着巫美人的手臂,把人搀起来,巫美人立刻转头去看谢霜歌。
谢霜歌也有点懵,不过想了一下也是,巫美人以前是梅贵妃宫里的人,成了美人之后身边伺候的都是直接从内务府拨过来的,这些楚无恨肯定都清楚。
她应该与细作无关。
这么想着,她点点头:“本宫相信你,你先坐。”
巫美人感激的热泪盈眶,“谢公主。”
然而她刚要坐下,梅贵妃忽然嗤笑一声:“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宫女是内务府拨的不假,之前不认识是真,但之后呢?谁知道你后面有没有和她勾结?”
此言一出,众人的眼神又变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谢霜歌看向梅贵妃,梅贵妃不躲不闪与她对视,“嘉宁公主觉得本宫说的不对吗?”
谢霜歌抿了抿唇,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
“依本宫之见,还是得好好的审问一下才行,事关重大,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留一个南疆细作在陛下身边,来日若是有个万一,谁担待得起?”
梅贵妃语气陡然严厉起来,“来人,把她抓起来送去罪奴司——”
罪奴司是宫内的私庭,专门审问犯了错的宫人和位份低微的妃嫔,进去基本都得褪层皮,巫美人要是进去了,孩子多半保不住。
皇后有些犹豫。
凝露和梅贵妃身边的另一个宫女凝烟已经出列去抓巫美人了。
谢霜歌当机立断挡在了巫美人身前,“放肆——”
梅贵妃起身冷冷的看着她,“嘉宁这是何意?你要包庇她吗?”
谢霜歌怡然不惧,下颌微抬,不疾不徐道:“她是有嫌疑,但她如今怀有龙嗣,进了罪奴司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担待得起吗?”
她直接把话原封不动的还回去了。
凝露和凝烟转头看梅贵妃,梅贵妃上前一步,咄咄逼人,神色冰冷,“谁知她腹中孩子到底是不是陛下的?”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大变,皇后怒斥:“休得胡言!”
“是不是龙嗣不得而知,但眼下没有证据证明巫美人不洁,那就还是龙嗣,既然如此,当由陛下定夺。”贤妃冷静的说。
巫美人感激的看了贤妃一眼。
“贤妃娘娘所言极是,这件事本宫会如实与舅舅说,梅贵妃莫急。”
谢霜歌深深的看她一眼,转头对辛无道:“把她送去诏狱,由锦衣卫监管审问。”
“是。”
辛无转头把人拖了出去。
“宫里的事不该在宫里解决吗?送去诏狱怕是没两天人就没了吧?”梅贵妃意有所指的说。
谢霜歌正欲反驳,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拍响,众人心不由得一跳,谢霜歌扬声问:“何事?”
外面传来了辛行的声音,“回公主,所有宫妃的太监都检查了一遍,有三人后颈刺有牡丹刺青,其中一人是梅贵妃身边的大太监,王英!”
谢霜歌猛地转头看向梅贵妃,梅贵妃心里“咯噔”一下,到底还是没躲过。
瞬息之间她就想好了对策,躲不过不如借机搅混水。
她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厉声质问:“怎么可能?是不是弄错了?”
皇后看了眼在座的妃嫔,沉声道:“都把衣服穿好。”
妃嫔们回神来连忙整理自己的衣裳,看着没问题了,谢霜歌扬声道:“把人带进来!”
门打开,面容肃杀的锦衣卫大步入内,辛行提着王英的衣领把人拖进来扔到地上。
王英疼的“哎呦”一声,一抬头就对上了梅贵妃阴鸷的目光。
只一眼,他就明白了梅贵妃意思。
第202章 梅贵妃你怎么解释?
王英先是跪下来冲着梅贵妃磕头:“娘娘救命,奴才冤枉啊!奴才不是什么南疆细作,是他们——一定是他们诬陷奴才的!”
梅贵妃狐疑的看着他,感觉众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的脸上,她攥紧了手,猛地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往下一扒,鲜红的牡丹刺青映入众人眼帘,有妃嫔惊呼一声撇开了脸。
“证据确凿,还想抵赖?王英,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皇后怒不可遏,转头对梅贵妃发难,“你还有什么话说?方才揪着巫美人不放,如今你身边人也是南疆细作,按照你的说法,你也不清白,是不是该进罪奴司?”
梅贵妃脸色顿时一白,她咬紧了牙关,长睫颤抖,猛地给了王英一巴掌,痛心疾首道:“狗奴才,本宫待你不薄,你却与南疆勾结,置本宫于不忠不义之地,本宫真是瞎了眼!当初就该让你死在冰天雪地里!”
王英似乎是有些羞愧,想起往事脸都红了,他哭着伏在地上,“是……是奴才对不起娘娘,可奴才也是没办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奴才生来便是南疆人,进大燕不仅是为了荣华富贵,更是为了南疆大计——娘娘不要怪奴才!”
说着他对着梅贵妃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磕破了,血顺着他的脸往下淌,看的一众妃嫔更是吓得不轻。
皇后皱起眉,“你的意思是一切都是你自己所为,与梅贵妃无关?”
王英抬起头看着皇后,可能已经预料到自己必死的结局,这一刻他不再卑躬屈膝,身上有种罕见的超脱。
“我什么时候来到贵妃身边的,内务府都记得清清楚楚,随便你们查,当初贵妃碰巧看到我被人欺凌,也是我故意为之,就是想混到她身边,谁让她最受宠?皇帝在她身边,我就有机会为南疆传递消息。”
“可惜……”
有血糊到了他的睫毛上,他睁不开眼,用手狠狠的擦了一把,瞬间在脸上留下了一大片血渍,看起来越发可怖。
梅贵妃气的脸色发青,受不住似的踉跄一步,凝露和凝烟立刻上前扶了她一把:“娘娘小心!”
她一把挥开两人,咬牙切齿的指着王英质问:“你说,可惜什么?!”
王英注视着她,神情复杂:“可惜我还是暴露了,不然说不定能立下大功,光耀门楣,成为南疆的大功臣!南疆的复兴,我是看不到了,但我不悔!”
谢霜歌在边上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察觉到什么,猛地看向辛行:“拦住他——”
辛行也意识到了,可到底还是慢了一步,他忽然吐出一大口黑血,直挺挺的倒向了贵妃那边。
贵妃倒吸一口凉气,也跟着倒了下去。
“娘娘——”
“贵妃!”
“贵妃晕倒了!”
场面霎时陷入了混乱,妃嫔们纷纷往外跑,皇后茫然的看着晕倒的梅贵妃,周身一阵阵发寒,巫美人见状提醒了一句:“娘娘,还是赶紧传御医吧?”
“对,传御医!快传御医!”皇后回神后急急忙忙下令。
谢霜歌站在混乱的中心,青桃和钱茵她们都退到了她身边。
“公主你没事吧?”
王英的位置离谢霜歌很近,他吐出的黑血有一部分溅到了谢霜歌的裙摆上,她低头看了一眼,脸色也有点不好。
“我没事,看看地上的人。”
辛行先一步探了王英的鼻息,随后抬起头凝重的冲她摇摇头:“人已经死了。”
他站起来走到谢霜歌面前,单膝跪地道:“是属下无能,没第一时间发现他口中藏了毒。”
身为暗卫,竟然犯了这么简单的错误,确实是他的失职。
谢霜歌见他面露愧色,摇摇头道;“不能完全怪你,我也没想到这一点,谁能想到一个太监会在嘴里藏毒?”
谢霜歌这话也不仅仅是安慰,而是觉得奇怪,王英不是一直跟着梅贵妃的?他说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看着被众人抬出去的梅贵妃,她心里越发沉重,她是真的晕还是……
“嘉宁,你与本宫一道去瞧瞧吧。”皇后走到她身边唤了一声,谢霜歌回神点点头:“嗯。”
临走之际她对辛无等人道:“你们去太后宫中看看。”
太后身子不适,谢霜歌就没折腾她,她假借太后的名义把卫九思和卫九婷叫了过去,分开来检查。
辛无她们过去的时候结果已经出来了,她们身边都没有南疆细作,倒是太后宫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被揪了出来,已经送去了诏狱,现在年春姑姑正想找御医查查太后的饮食。
正巧辛无来了,听到之后看了看殿内的两位公主,不动声色的给年春使了个眼色。
年春知道眼前人是嘉宁公主带来的,心念电转。
辛无对卫九婷道:“三公主,贵妃娘娘方才晕倒了,你还是去看看吧。”
卫九婷原本坐在床边照顾太后,闻言一惊站了起来,“怎么回事?母妃身子康健,怎会晕倒?”
太后也看了过来,“出什么事了?”
卫九思惶惶不安的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没插嘴。
辛无垂下眸子快速的把方才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卫九婷听完眼眶立刻红了,“不会的,母妃不可能与南疆的细作勾结,她与父皇恩爱多年,儿女双全,有什么想不开的要与虎谋皮?”
太后听着瞬间打消了一半的怀疑,虽然她看不上梅贵妃的做派,但她确实没有和南疆勾结的必要,若是皇帝心再偏一点,太子之位不一定花落谁家,何至于兜这么大个圈子?
“你先去看看她,其他的查了之后再说,你放心,若是清白的,皇帝与哀家不会迁怒于她。”
卫九婷感激的福身:“谢皇祖母,九婷告辞。”
卫九思见状也跟着起身,“九思也告辞,皇祖母保重,九思改日再来请安。”
太后温和的点点头,目送她们离开,眼神逐渐清明,落在辛无身上,“你方才是有话要说?”
辛无跪下道:“民女奉楚大人之命入宫协助嘉宁公主,如今太医院尚且没查清底细,他们是否能信尚未可知,民女不才,略通医术,可帮太后查验一二。”
辛无没有否认:“是。”
年春思索片刻道:“太后娘娘,既是楚大人信得过的,想必是有真本事,不妨让她一试。”
太后沉默片刻伸出手来:“那就给哀家把把脉吧。”
“是。”辛无上前替太后把脉,神色逐渐肃然。
后宫乱成一团,前朝也没好到哪儿去。
朝堂之上争吵不断,一开始谁也不同意脱衣检查,说有辱斯文不成体统。
楚无恨握着尚方宝剑站在大殿中央,扬声道:“诸位大人若是清白,何惧一验?”
“我等自然清白,你就未必了。”
其中一位武将站出来说:“你在公主府躲了一月,如今刚一出来就兴风作浪,让我们怎么相信你?谁知道你安得什么心?还牡丹刺青,谁人不知南疆人崇尚凶猛的兽图腾?你编瞎话也说个靠谱的吧?”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楚无恨瞬间成了众矢之的。
他看着这些人愤慨扭曲的面孔,不为所动,“诸位大人满口仁义道德,可到了事关社稷安定的大事上,又各怀鬼胎不肯配合,到底谁是奸佞?既然问心无愧,为何不敢一试?”
“你少强词夺理,古往今来从未有当朝脱衣的先例,你——”
“够了!”皇帝一拍扶手站起来,不满道:“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谁让你们脱衣服了,只是把衣襟拉下来有何不可?”
“陛下,你不要听他一派胡言啊!”有老臣痛心疾首的高呼。
皇帝不耐烦的皱起眉,这群人迂腐的要命,平时不见提出多少有用的东西,到了关键时刻团结一致的给他使绊子。
他正准备发火,一直没说话的太子站了出来,“儿臣愿意一试。”
皇帝一怔,随即欣慰的点点头:“好,那就从你先来。”
他看向楚无恨,楚无恨会意,喊了一声,辛止带着一群锦衣卫入内,围在太子身边。
楚无恨解释道:“此种药水对身体无害,只会让刺青显形,味道有点重,擦了就好。”
说完锦衣卫已经把药水抹在了太子的后颈。
太子抬眸看着楚无恨,楚无恨也在看着他,太子微微一笑:“孤相信楚大人。”
楚无恨宠辱不惊道:“谢殿下。”
很快太子后颈一凉,忍不住仰起头,过了一会儿后面的锦衣卫道:“没有显形。”
然后拿帕子给他擦干净。
太子拢起衣领转头看向文武百官,“孤身为储君尚可一试,诸位还有何异议?”
太子一派的人沉默片刻纷纷站出来,楚无恨唇角勾起一个不甚分明的弧度,一抬手,锦衣卫会意立刻走到那群大臣身边,替他们抹药水。
剩下的一部分面面相觑,知道躲不过了也只能认命的等着。
一刻钟后,卫九渊等人被领入了大殿,皇帝看了一眼道:“你们几个站好,一会儿给你们也查查,好堵住悠悠之口。”
皇帝其实没担心皇子身上会有牡丹刺青,自己的孩子总不至于帮着南疆谋夺大燕的江山,但为了安抚百官,还是得一视同仁。
其他皇子明白,没说什么,卫九渊闻着大殿内弥漫的药味,眸光微沉。
这个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楚无恨是真的把药水研究出来了。
难怪这段时间他一点动作都没有,原来是憋着隐忍不发,就等今日一网打尽!
他深深的看了楚无恨一眼,再次后悔没早点解决掉他,现在养虎为患。
万幸他和梅贵妃并没有在身上刺青,不怕查出来什么,其他人暴露也无所谓,只要他们不出事,一切都还有转机。
如此一想,他坦然的扯开衣领,“父皇所言极是,儿臣身为皇子,当为百官表率。”
锦衣卫立刻上前帮他涂药,感受着后颈上的凉意,卫九渊脑中越发清明,查出南疆细作对他们来说未必是坏事,他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个机会彻底洗清自己的嫌疑。
果然,过了一会儿锦衣卫道:“二殿下的后颈并无变化。”
卫九渊拉起衣领,退到一边观察众人的反应。
楚无恨不着痕迹的瞥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很快,大殿内传出一声惊呼,锦衣卫揪出一个有牡丹刺青的,当即拔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跪下!”
皇帝一惊,眯眼看去,那人是兵部的,然而这只是个开始,紧接着又一个人被揪了出来,接二连三,地上很快跪了五个人。
个个后颈上一团显眼的牡丹刺青。
之前嚷嚷的最厉害的几个大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说不出话了。
皇帝震怒,怒极反笑:“好,好啊!朕竟不知这小小朝堂还卧虎藏龙!”
话说的讽刺极了,大臣们脸上挂不住,纷纷跪下来道:“陛下息怒!”
“息怒?你们让朕怎么息怒?南疆的细作都养到朕眼皮子底下了朕都蒙在鼓里,若非楚无恨发现端倪暗中调查,什么时候朝堂成了南疆的一言堂朕还浑然不知呢!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你们呢?”
皇帝伸手指着他们厉声质问:“你们除了彼此攻讦,还做了什么?”
大臣们羞愧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陛下息怒——”
皇帝狠狠一拂袖,“来人——扒了这几个细作的官服,摘了他们的乌纱,打入诏狱,由锦衣卫严刑拷打,务必给朕问出他们的底细!再派人去抄了他们的府邸,阖府亲眷悉数下狱,凡是与南疆有勾结的,杀无赦!”
楚无恨出列朗声道:“微臣遵旨。”
这次没人跳出来阻挠了,持续了一早上的闹剧暂时偃旗息鼓。
散朝后皇帝听说梅贵妃晕倒立刻赶去了后宫,楚无恨紧随其后。
因为梅贵妃晕的突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情况,皇后也不敢直接把人送回去,就把人送到了自己的偏殿,此时御医刚诊断完,凑在一起商量方子,谢霜歌和皇后站在门口听着。
“皇上驾到——”
钟前高喝一声,皇后心里一紧,忍不住抓住了谢霜歌的手臂,谢霜歌见状心里也不舒服。
她安抚的拍了拍皇后的手背,转头看过去。
皇帝大步走在前面,似乎是刚发过火,脸上还带着淡淡的愠色。
可谢霜歌还是一眼被他身后红衣耀目的少年吸引。
第204章 他们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楚无恨也是在人群中第一眼就看到了谢霜歌,见她第一时间向自己看过来,像一道温柔的月光穿透黑暗,落了他满怀,抚平他方才在大殿上的所有躁动和暴戾情绪。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脑海中忽然浮起了之前谢霜歌给他写的纸条:拟将刀光换明月,照君忠义清白身。
如今想来,此言略有偏差,不是明月照他,是霜华照他。
谢霜歌见楚无恨没什么事,放下心来,给皇帝行礼:“嘉宁见过舅舅。”
皇帝摆摆手,担忧的目光落在殿内,话却是问皇后的:“贵妃如何?”
说话的功夫,楚无恨站到了谢霜歌的身边,谢霜歌用目光询问他,楚无恨几不可查的点点头,让她放心。
谢霜歌松口气,看样子都挺顺利的,她也没把事情搞砸。
趁着没人注意,她悄悄的往楚无恨这边靠了靠。
楚无恨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眸光温柔下来。
另一边的卫九渊瞥过来,面色淡淡。
皇后听着皇帝的问话,竟然一瞬间就不紧张了,苦涩和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倒是让她诡异的平静了下来,“陛下不必紧张,御医刚给贵妃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就是急火攻心,一会儿便会醒了。”
皇帝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朕去看看。”
皇后没说话,看着他进去,转头瞥了眼卫九渊,卫九渊恭敬的冲她行礼,“母后。”
皇后冷淡的应了一声,对谢霜歌道:“本宫有些乏了,若是陛下问起,嘉宁替本宫说一声,本宫先走了。”
谢霜歌诧异的看着她:“皇后娘娘不等等舅舅?”
皇后笑意中带着丝苦涩,“不必了。”
说完她扶着宫女的手转身便走。
谢霜歌挽留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噎的她难受。
她转头看向楚无恨,耳语问:“皇后娘娘心里肯定很不好受,舅舅真是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哪怕装一下呢。”
楚无恨摇摇头,“人各有命。”
谢霜歌也明白这个理,说完就算了。
“我们也进去看看吧。”
谢霜歌提着裙摆跟了进去,楚无恨看了眼旁边的卫九渊,卫九渊意有所指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似笑非笑的说:“嘉宁和楚大人的感情倒是好,眼里都没我这个哥哥了。”
楚无恨正欲开口,走在前面的谢霜歌忽然折身回来,挡在楚无恨面前,微抬下颌,微笑道:“二表兄你在说什么?你这么大个人我怎么会看不见?但我以为你现在应该更担心里面的贵妃娘娘,所以才没贸然与你搭话,不过现在看起来——”
她上下打量了卫九渊一眼,眼神带着几分审视,“你好像不是很担心呢?”
楚无恨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小姑娘,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公主这是在保护他吗?
他抬眸看向卫九渊,卫九渊唇边虚假的笑意消失,他深深的看了楚无恨一眼,“几日不见,嘉宁越发伶牙俐齿了,果然是近朱者赤。”
他短促的笑了下,没再纠缠,转身进了偏殿。
谢霜歌皱了皱眉,问楚无恨:“他其实是想说近墨者黑吧?”
楚无恨借着衣袖的遮掩捏了下谢霜歌的手指:“或许吧,咱们该进去了。”
“好。”谢霜歌带着楚无恨进去,梅贵妃刚好悠悠的醒过来。
见皇帝守在床边,眼泪立刻溢满眼眶,哽咽着伸出手,“陛下……”
谢霜歌听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要不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估计都得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她悄悄的觑着皇帝,果不其然,皇帝眉头一皱,心疼的握住梅贵妃的手,“朕在呢,别怕。”
梅贵妃起身直接扑进了皇帝的怀里,“陛下,臣妾真的不知道王英是南疆的细作,这么多年他潜伏在臣妾身边,臣妾一直当他是心腹,没想到是养了条蛇,差点害了陛下,臣妾有罪……”
皇帝心里也乱糟糟的,愁眉紧锁。
“这件事也不能怪你,他藏得深,一般人如何能想到他是南疆细作?不过他这么多年,都没有露出过破绽吗?你平时就没觉得他哪里奇怪?”
听到皇帝这话,梅贵妃的身子顿时僵了僵。
她垂下眸子,心里一阵麻木冰凉。
所以,皇帝还是怀疑她了?
说着多年夫妻,实则到了这种时候,永远是他的江山社稷更重要,如果她危及他的皇位,他肯定第一时间抛弃她吧?
卫九婷的话在她心里种下的种子,终于在今天生了根发了芽。
“臣妾不知,王英无亲无故,臣妾从未怀疑过他,觉得他可怜才把人要到自己宫里来,这么多年他对臣妾还算忠心,臣妾也是被骗了。”
梅贵妃从皇帝的怀里退出去,捂着自己的心口咳了两声。
卫九渊上前递水,梅贵妃接过来时与他交换了个眼神。
梅贵妃喝水,卫九渊一撩袍摆跪了下来,“父皇,母妃失察确实有错,但她到底体弱,父皇若是要罚便罚儿臣。”
皇帝伸手扶他:“你这是做什么?朕没说要罚你们母子。”
“父皇还是罚吧,儿臣一起担着,赏罚分明方能安抚人心,不然随便揭过,且不论后宫妃嫔怎么想,文武百官可能服气?”
卫九婷的声音自门外传来,皇帝转过身,她便上前跪在了卫九渊身边,“所以儿臣愿代母受罚,请父皇成全!”
谢霜歌看着这对兄妹,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
沉默良久,皇帝还是点头答应了:“难得你们一片孝心,便罚你们禁足宫中,闭门思过一月,罚俸一月。”
卫九婷不卑不亢道:“儿臣谢父皇宽宥。”
卫九渊深深的看她一眼,也叩了下去,“谢父皇成全。”
梅贵妃低声啜泣,“好孩子,是母妃拖累了你们。”
“唉,别哭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个狗奴才,换了便是。你莫要再往心里去,朕还有事处理,你休息会儿就回自己宫里,晚些时候让钟前领人去飞鸾宫,你自己再挑一个。”
梅贵妃这才渐渐止住了哭声,“谢陛下。”
没什么事了,谢霜歌与楚无恨退出来往太后宫中去。
路上谢霜歌还是觉得不对,犹豫着问楚无恨:“二表兄和三公主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怎么说?”谢霜歌垂眸思索着。
“梅贵妃身边出了个南疆细作,不同于巫美人身边那个刚来的长明,王英是跟了梅贵妃多年的老人,还是梅贵妃跟前最得力的太监,他知道的远比寻常人多得多,他有问题,其他人会觉得梅贵妃清白吗?就算是陛下,心里也会生疑。”
谢霜歌点头:“这倒是,就算她真的没有和南疆勾结,百官也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肯定会要求舅舅严查。”
“严查不说,为了安抚众人,多少还是要对梅贵妃做出一些惩戒,说她治下不严,识人不清,对梅贵妃来说肯定会造成不小的影响,而如今巫美人还有了身孕,她这时候要是受罚,后宫的形势会立刻产生变化。”
楚无恨看着谢霜歌柳眉紧蹙,似懂非懂的模样,更直白的说:“卫九渊和卫九婷一个皇子一个公主,愿意为了梅贵妃受罚,一来能得个孝顺的好名声,二来更让人觉得他们心中坦荡,进而减轻他们的嫌疑。”
谢霜歌如醍醐灌顶,忽然明白了,“原本舅舅是犹豫要不要罚梅贵妃,要怎么罚,可他们那一番话变相逼舅舅处罚,舅舅心中不忍,又为他们的感情和懂事打动,最后小惩大诫,这件事就算揭过了?”
楚无恨莞尔:“公主果然一点就透。”
谢霜歌苦笑着摇摇头:“你还是别夸我了,若是我真的聪明,刚才就反应过来了。”
楚无恨还想说点什么,一抬头已经快到太后的宫殿门口了,他就把话咽了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寝殿,辛无正坐在桌边拟方子,听到脚步声抬眸看了一眼,见是他们两个,点点头,笔下不停。
谢霜歌凑过去看了一眼,看不太懂,就放弃了,她转身进内殿,太后还醒着,见她过来立刻眉开眼笑,“皇后那边结束了?”
谢霜歌点点头,快步上前,她在床边坐下,握着太后放在锦被上的手,轻声道:“都查过了,还好,细作不多,现在都抓起来了,有锦衣卫在,肯定能撬开他们的嘴。”
太后闻言往后看一眼,楚无恨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礼,“微臣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
“免礼。”太后对年春道:“给楚大人搬把椅子来。”
“是。”
年春出去叫小太监,两人抬着把圈椅放在了床边,太后笑着说:“坐吧,见你精神不错,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楚无恨起身:“谢太后挂念,臣身上的伤已无碍。”
“那就好。”
看着楚无恨在椅子上坐下,太后看看他,再看看嘉宁,越看越觉得满意。
她拉过楚无恨的手,又拉起了谢霜歌的手,让他们的手搭在一起,自己的放在最上面,拍了拍,温和的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兜兜转转,你们倒是走到一起了。”
谢霜歌和楚无恨对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私下里两人怎么做都没关系,但面对长辈,尤其是一个这么慈爱的长辈,两人多少还是会有些少年人情窦初开的拘谨羞涩。
太后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虽然还没正式大婚,但赐婚圣旨已下,就算定下,咱们算是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