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嘉宁—— by非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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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里霎时安静下来。
楚无恨便又看向伯阳侯,“怎么样,被挚爱背叛的滋味如何?”
伯阳侯脸色铁青,嘴唇蠕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楚无恨哂笑,转头看向皇帝,“陛下,除此之外,臣还要揭发伯阳侯残害手足!”
皇帝也瞪大了眼,“还有这事?”
伯阳侯是个筛子吗?摇一摇就掉点渣滓下来。
楚无恨看向沈鹤亭,“当年老侯爷膝下一共三名嫡子,沈鹤风不过行三,按理说爵位无论如何都落不到他身上,但老大老二接连出事,便由他顶上,臣在调查往事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些线索,顺藤摸瓜查出了二位公子残疾的真相。”
沈鹤亭额角青筋绷起,对着皇帝叩首,“当年臣带着沈鹤风去寺庙上香,遇到流民暴动,为了保护他,臣被挤下了台阶,摔断了手,又被马车碾过,手指彻底断掉无法再用。”
“臣一开始以为这都是意外,所以虽然心灰意冷,却从未怪过他,直到楚大人彻查当年事,臣才发现这些都是他一手策划!往来书信和银两都记得清清楚楚!请陛下过目!”
第239章 从此再无伯阳侯
钟前把沈鹤亭递上来的供词呈给皇帝,楚无恨道:“这里面还夹着家母当年的嫁妆清单以及被伯阳侯和柳氏挪用的明细。”
皇帝接过来细细一看,顿时怒不可遏,这对畜生,连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都不放过,甚至买凶杀妻的钱还是用的妻子的嫁妆!
他当皇帝这么多年,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额角青筋暴起,狠狠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伯阳侯和柳氏怒斥道:“你们两个简直禽兽不如!”
柳氏已经快疯了,可她被捂住了嘴,根本说不了话。
伯阳侯回过神来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陛下,臣冤枉!”
现在证据确凿,除了这话他真是找不到别的能狡辩。
苍白无力的辩解更是火上浇油,皇帝怒喝道:“你冤枉?你废了腿自尽的大哥冤不冤枉?你废了手前途尽毁的二哥冤不冤枉?命丧他乡含恨而终的杜氏冤不冤枉?”
“就你,也配喊冤?!”皇帝一声高过一声,御书房外都听得一清二楚,外面的侍卫都跟着抖了抖。
谢霜歌闭了闭眼,把眼泪憋回去,在这种人面前落泪太丢人!可看着楚无恨,她就觉得心痛。
背负血海深仇二十年,终于沉冤昭雪,他的心酸痛苦,谁能明白?
伯阳侯说不出话了,他开始给皇帝磕头,可这也无法改变皇帝的决心。
“钟前,传朕旨意,伯阳侯沈鹤风,残害手足,杀妻害子,私吞嫁妆,宠妾灭妻,欺上瞒下,数罪并罚,摘了他的乌纱,脱了他的官服,从此大燕再无伯阳侯!三日后押至午门处斩!现在把人打入大牢,给朕严刑拷打,看看他还有什么秘密是朕不知道的!”
“是!”钟前应声出列,去外面传旨,很快锦衣卫就进来面无表情的扒了伯阳侯的官服和官帽。
谢霜歌冷眼看着,心里痛快非常。
然而就在锦衣卫要把伯阳侯拽起来带走的时候,楚无恨忽然开口:“陛下,臣还有一事相求。”
谢霜歌和皇帝都看向了他。
“楚无恨……”谢霜歌不解的看着他。
楚无恨却没看她,谢霜歌心里不由得有点慌。
伯阳侯被拖到了御书房外的空地上,锦衣卫一左一右的压着他,他只能狼狈的跪趴在地,就这么看着楚无恨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他侧脸贴在地上仰头看着他,神情恍惚,有一瞬间忽然想到了那个被他遗忘已久的妻子,他喃喃唤道:“卿若……”
楚无恨神色顿时阴鸷起来,他看向一边的锦衣卫,反手抽出了他腰间的刀。
锦衣卫一惊,“大人?”
楚无恨垂下眸子看着沈鹤风,“说了别叫我娘的名字,你不配,我身上流着你一半肮脏的血,我一直以此为耻,午夜梦回都让我觉得恶心,正好,今天一并还给你,从此,我与你再无半点瓜葛。”
说着他提刀对准自己的掌心狠狠划了下去,鲜血瞬间喷涌而出,他唇瓣抿紧,面色微白,却没有吭一声,他又对准自己的胳膊再来一刀。
血流如注,喷溅了伯阳侯一头一脸。
有几滴落在了伯阳侯的眼里,他的眼前顿时血红一片,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楚无恨,一时间竟不知是他疯了,还是楚无恨疯了。
“楚无恨!”
谢霜歌站在台阶上看到他拔刀就觉得不好,却被皇帝抓住了不让她过去,“这是他们之间的恩怨,交给楚无恨自己处理。”
谢霜歌一想也是,就按捺住自己的焦躁等了会儿,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一幕!
她再也忍不住了,挣开皇帝的手从台阶上跑了下去,跌跌撞撞的来到了楚无恨身边,想捂住他的伤口,手伸出来却不敢落下,掌心和手臂都在流血,可她只有两只手,根本捂不住。
“楚无恨,你是傻子吗?他的血又怎么样?他死了就不算!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啊!”
谢霜歌气红了眼,从怀里摸出帕子,想给他擦擦,楚无恨却抓住她的手腕,虚弱的笑了下,“臣把这半身脏血放干净了,才好干干净净的娶公主回家。”
“楚无恨!”谢霜歌想骂他,可看着他那越来越白的脸又骂不出口,见他一个踉跄,连忙扶住他的肩膀,两个人在地上坐了下来。
柳氏和沈含誉被锦衣卫压在一边看着,柳氏惶惶不安,面色铁青,半晌后忽然哀叫一声,“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啊!”
沈含誉转头一看,柳氏的裙子有血透出来,大骇,“娘!”
他扶住柳氏,柳氏抓着他的手失声痛哭:“孩子,我的孩子——”
御书房外乱成一团,皇帝长长的叹息一声,闭了闭眼,没等他说话,就听谢霜歌厉声道:“快去请御医!快啊!”
锦衣卫飞跑而去,谢霜歌不管楚无恨说什么,拿出帕子紧紧的按住了他的手臂。
“你给我等着,等本宫处理了这些人再跟你算账!”
“你们几个,把楚大人抬去暖阁,让人找细布热水来!”
她指向了一边的几个太监,小太监立刻上前,几个人合力把楚无恨背起来往暖阁跑。
谢霜歌站起来,却没有立刻跟上去,皇帝诧异了一下。
她的衣服上也沾了楚无恨的血,鲜红刺目。
她转身走到了伯阳侯面前,蹲下来看着他,在伯阳侯不明所以的时候忽然抓住他头顶的头发逼他抬起头来。
伯阳侯难受的直皱眉,谢霜歌反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直接把他的脸扇到一边,嘴角沁出血来,脸颊迅速鼓起。
“他打你嫌脏了手,本宫不嫌,你这种贱人就该打!杀妻之时你可想过会有今日?你可曾有过半点悔意?”
伯阳侯眸光涣散,说不出话。
说完她凌厉的目光扫向一边哭天喊地的柳氏和沈含誉。
柳氏顿时闭上了嘴,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谢霜歌站起身,微抬下颌,哂笑道:“害了别人的孩子,现在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这就是你的报应,你活该!”
沈含誉攥紧了手,眸光复杂的看着她:“公主……”
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谢霜歌火更大,她快步上前一脚踹在沈含誉肩膀上,沈含誉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连带着柳氏一起,两人摔成一团。
“闭嘴,鸠占鹊巢的东西!”
她恶狠狠的剜了这两人一眼,转头看向皇帝,跪下来强忍着泪意求道:“舅舅,楚无恨虽然有欺君之嫌,但他也是身不由己,若非他有勇有谋,如何为母亲洗刷冤屈?求舅舅网开一面,免了他的责罚,让他认祖归宗!”
皇帝看着谢霜歌倔强的脸,染血的衣服,心疼不已。
他走下台阶亲自扶起她,“朕都明白,你放心,朕知道该怎么做。”
虽然一开始他确实对楚无恨隐瞒的事有些生气,毕竟楚无恨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他因为楚无恨“无父无母”还对他多有照拂,在知道这一切是假的时候,他当然生气。
可在听完楚无恨的经历后,皇帝一点怒火都没了,一颗心被酸楚泡的又软又麻。
这孩子确实不容易。
沉吟片刻,皇帝扬声道:“传朕旨意,柳氏为妻不忠不贞,与南疆细作有染,三日后一道拉去午门处斩,死后抛尸荒野,不许任何人为她收尸,也不许她的名字入祠堂。”
“沈含誉……”
皇帝看向沈含誉,柳氏忙跪下来磕头求道:“陛下,誉儿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个时候他还没出生啊陛下!虽然他生父是南疆人,但他从未做过任何背叛大燕的事,求陛下网开一面!”
沈含誉闭上眼,落下两行清泪,“娘,不用求了。”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后就没想过能善终,如今也不过是罪有应得罢了。
皇帝冷笑一声:“你们倒是母子情深,南疆的野种霸占伯阳侯世子之位多年你怎么不说?现在他成了无辜的?你去问问那些为对抗南疆而死的将士们何其无辜?”
他一甩袖冷声道:“夺去沈含誉世子之位,打入大牢,三日后一同问斩,锦衣卫即刻查抄伯阳侯府,所有财物尽数交由楚无恨,以补杜氏嫁妆缺漏。”
说着他顿了一下,在谢霜歌期待的目光中说:“锦衣卫指挥使楚无恨,有勇有谋,隐忍多年为母伸冤,实乃大孝,加之多次护驾有功,免去其欺君之罪,特封为长平侯,世袭罔替。”
谢霜歌一怔,愣愣的看着皇帝。
钟前在一边挤眉弄眼道:“公主,还不替侯爷谢恩?”
谢霜歌眼睛重新亮起来:“谢舅舅!我就知道舅舅对我最好了!舅舅通情达理,舅舅仁爱宽容!”
“好了好了,别在这儿拍马屁了,快去看看你的楚无恨吧,朕看你眼睛都快飞进暖阁了。”皇帝屈指在她的眼角刮了一下,把她的眼泪抹去,谢霜歌心里一暖,飞快的抱了他一下,然后转身就跑。
皇帝哭笑不得的看着她飞奔的背影,“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钟前一甩拂尘,笑眯眯道:“那陛下还不是吃这套?”
皇帝笑着瞪他一眼,一转头发现柳氏那群人已经被拖下去了。
锦衣卫的手脚也是够麻利,只是空地上的那滩血还在,提醒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寒风料峭,吹得皇帝身上微微有些冷,他盯着那片血色出了会儿神,对钟前道:“让宫人把那块地砖清理干净。”
御医进了暖阁后帮楚无恨看了看,只是外伤问题不大,没有伤到要害,止住血就好。
他们给楚无恨上药包扎完,正准备和宫人说一下注意的事,谢霜歌就掀帘走了进来,“有什么和本宫说就行。”
御医们对视一眼,是啊,这俩都是公开的一对儿了。
于是御医就把饮食和平时要注意的事项说了一遍,谢霜歌认真的记着。
“可以炖一些滋补的汤喝,补充气血,楚大人年轻,身强体壮,很快就能恢复,公主无须担心。”
谢霜歌点点头:“好,本宫记下了。”
打发走了御医,谢霜歌终于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快步走到了床边。
楚无恨头发被解开了,拢在身后,静静的躺在那儿,那张清醒时有些凌厉的脸此刻柔和下来,瞧着倒是多了几分柔软和无害。
谢霜歌在床边坐下,抬手抚过他苍白的脸和淡色的唇,眼圈又红了起来。
“傻子……大傻子!”
谢霜歌一边骂一边捏他的脸,直到把他的脸捏红了才吸吸鼻子收回手,“等你醒了,我就把你吊起来,一天打八遍,打到你老实为止。”
“没想到公主还有这样的爱好,虽然羞耻,但公主实在喜欢的话,臣也不是不能配合。”
谢霜歌:“……”
谢霜歌一惊,忙收回手,低头一看,楚无恨正睁眼含笑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醒的?”谢霜歌手忙脚乱的擦了擦眼泪。
楚无恨抬起手在她的鼻子上点了一下,“这里还有。”
谢霜歌一怔,手上的动作停下来,“还有吗?”
楚无恨收回手,指尖捻了捻,温声道:“没了。”
谢霜歌握住他的手,沉默片刻,忽然一把抓过他的手,在他的指尖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楚无恨吃痛,身子下意识的绷紧,但他没有抽回手,就这么任由她咬,目光愧疚又包容。
谢霜歌咬了一会儿,见楚无恨没出声,又放过了他的手指,上面清晰深刻的一排牙印。
观摩了一会儿,楚无恨倏地笑了下:“还挺齐。”
谢霜歌:“……”
“你还有心思说笑,你刚才是怎么想的?连划两刀,你不疼吗?”
楚无恨摇摇头:“不疼,那一刻臣觉得痛快极了,只觉得这辈子的所有不幸都被一刀割断。”
“臣甚至觉得,家母和他的联系也断了,以后她做鬼也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
看着他坚定明亮的眼,谢霜歌如醍醐灌顶,这一刻她忽然懂了。
她握着楚无恨的手,垂首在刚才的牙印上吻了吻,“算了,你高兴就好,以后不许了。”
“以后都听公主的,就让臣任性这最后一次。”
谢霜歌点点头,忽然想起皇帝的旨意,兴冲冲道:“不说这些破事了,刚才舅舅下旨,允许你认祖归宗了,你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回镇国公府。”
楚无恨倒是不意外,闻言只是笑着点点头,“陛下心软。”
“除此之外,还有个好消息,你猜猜?”
谢霜歌目光狡黠,楚无恨沉默片刻,无比认真的握住她的手问:“伯阳侯一家被判斩立决了?”
谢霜歌:“……”
看出来你是真的很急。
“不是这个,你再猜猜?一个你之前应该有却没有的。”
——题外话——
差点又拐到宫斗权谋上去,后来想起我写的是小甜文,勉强收手,复仇和后面的权谋部分就简单带过,不做过多扩展,不想拖的太长了,大概六十多万字完结
第241章 长平侯楚无恨
楚无恨沉吟片刻,端详着谢霜歌的脸,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然而谢霜歌只是看着他笑,什么也不说。
“臣是真的想不到了,公主行行好,告诉臣吧。”
说着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勾了勾谢霜歌的小手指。
对上他眼巴巴的可怜眼神,谢霜歌哪里能扛得住,她沉默了一会儿,无奈的说:“本来想让你猜,让你惊喜一下的,之前下旨赐婚的时候不是没给你爵位吗?舅舅估计是想趁这个机会名正言顺的给你,于是封你为长平侯。”
楚无恨一怔,“长平侯……”
“长安长平,是个很好的封号。”谢霜歌握着楚无恨的手,眸中水光闪烁,“以后我的楚大人,要平平安安。”
楚无恨鼻子一酸,“好。”
楚无恨的伤都在手臂上,经过太医包扎可以移动,比他上次从幽城回来伤的轻多了,是以谢霜歌去和皇帝说了一声,皇帝就派了轿撵送他们回去。
灵犀他们跟在后面,出宫门的时候,谢霜歌扶着楚无恨从轿撵上下来,准备上自己的马车,忽然被人叫住。
转过身,就对上了沈鹤亭复杂的表情。
他对着谢霜歌拱手行礼:“公主,臣有几句话想单独和无恨说,不知道公主能不能行个方便?”
谢霜歌看向楚无恨,低声问:“你要和他说吗?”
楚无恨点点头,松开谢霜歌的手,“公主先上车,外面冷,臣说几句话就来。”
谢霜歌见他状态看着还不错,便没再多言,提着裙摆上了马车。
楚无恨给沈鹤亭一个眼神,两人走到了背风的墙根下。
“沈二公子有什么话要说?”
沈鹤亭扯扯唇,“你连一声二伯都不愿意叫吗?”
他才知道楚无恨是沈鹤风和杜氏的孩子,之前只觉得他有手段,如今又多了几分亲切和难受。
楚无恨平静的看着他说:“我方才已经把血还给沈鹤风了,从今往后,我与他,与沈家都没有半点关系。”
沈鹤亭苦笑一声,随即释然道:“我明白了,你这孩子性子刚烈,不认也罢,可惜你祖母这么多年一直念叨着弟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也就是你,她在老家的祠堂里立了你和你娘的牌位,可能这些对你来说于事无补,但老人家的心意,我还是想让你知道,这么多年,不是没人惦记你。”
他抬起头看着堆积在墙上的雪,声音轻慢:“只是我们都不知道你还活着,这些年,苦了你了。”
楚无恨眸光一动,没有接话,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慢慢的攥了起来。
沉默良久,沈鹤亭收回视线,呼出一口热气:“还好这次陛下没有因为南疆的事抄家灭族,等这边的事结束,我就带着老夫人回伯阳,这辈子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你——”沈鹤亭看着楚无恨冷淡的眉眼,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保重。”
谢霜歌在马车上有点不安,揪着暖手炉外面的套子胡思乱想。
“怎么还没回来,说什么呢?”
正嘀咕着,车帘忽然被掀开,带进来一阵凉风,她精神一振,就见楚无恨在车夫的搀扶下上来了。
她连忙搭了把手,“小心胳膊。”
她护着楚无恨的手臂,让他在软垫上坐下,放下帘子对车夫道:“回公主府。”
“等等——”楚无恨顿了下说:“去伯阳侯府。”
车夫犹豫了一下,谢霜歌虽然不解,但还是点点头,“听他的。”
“是。”
帘子放下,谢霜歌在楚无恨对面坐下,“你怎么忽然要去伯阳侯府了?现在应该在抄家吧?”
她抿了下唇,“难道是因为沈鹤亭与你说了什么?”
楚无恨点点头:“也没说什么,他想让我去见见老夫人,但是我心意已决,不会和沈家扯上关系,不会去见她,沈鹤亭说他们回伯阳后应该就不会再回来了。”
谢霜歌明白了:“所以你想临走前再看老夫人一眼?”
“我不会认回她,但可以送她最后一程。”
楚无恨垂眸看着矮几下放着的炭盆,眼里隐隐闪烁着炭火的光。
马车停在伯阳侯府斜对面的巷子里,上次楚无恨也是在这儿看着老夫人和沈鹤亭下马车,今日他又在这儿等。
沈鹤亭先一步回来,他入府之后不到半个时辰,就扶着老夫人出来了,街道尽头涌出一群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像一团火,把伯阳侯府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辛止。
谢霜歌挤在窗边和楚无恨一起看,辛止上前和老夫人说了两句,老夫人表现的很平静,或许在之前的半个时辰里她已经接受了事实,面色有些憔悴,但意外的淡然。
她点点头,拄着拐杖在沈鹤亭的搀扶下让开,辛止一挥手,锦衣卫立刻上前踹开伯阳侯府的大门,冲进去开始搜查。
老夫人抬头视线一点点的扫过伯阳侯府的门楣,从匾额到朱红大门,再到门口的石狮子,最后她收回视线,背过身抹了下眼睛。
从楚无恨和谢霜歌的角度看的一清二楚。
谢霜歌颇不是滋味的说:“老夫人一把年纪了,最后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真不容易。”
楚无恨没说话,但紧抿的唇泄露了他的心情。
沈鹤亭劝了老夫人几句,两人一起上了马车,老夫人最后回头看了伯阳侯府一眼,正巧锦衣卫拿了杆子来把匾额摘了下来,那块流传了几代的匾额轰然落地,摔成几块。
老夫人收回视线,马车帘子垂下,车夫调转马头,离开了这里。
“呼……”
楚无恨缓慢的吐出一口气,白气在风中消散,像这纠缠了两代的恩怨,终于彻底结束。
马车动起来的时候,谢霜歌看着一箱箱往外抬的财物,颇为感慨。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伯阳侯府被查抄的消息第一时间传遍了金都大街小巷,百姓震惊,百官警醒,四处着人打听。
很快告示贴出来,当年的真相大白于天下,楚无恨的身世揭开,立刻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最为震惊的当属梅贵妃和卫九渊。
第242章 杀了他
卫九渊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去给梅贵妃请安,路上遇到卫九婷,两人对视一眼,难得的没阴阳怪气互相挖苦。
他们沉默的进了梅贵妃的飞鸾宫,梅贵妃刚打翻了一个瓷瓶,小太监在打扫碎片,见到他们进来连忙跪下行礼,卫九渊摆摆手让他们退下,大步进了内室,“母妃。”
梅贵妃正在殿内来回踱步,见到他和卫九婷进来,脸色稍霁,“你们也知道了吧?”
“嗯,女儿听说伯阳侯府现在已经被查抄一空,成了个空架子,伯阳侯一家悉数下狱,三日后问斩。”
卫九婷皱眉:“不过,最重要的是沈含誉,他竟然是柳氏和南疆人的孩子!若是真的让他继承了侯爵之位,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闻言卫九渊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他看了卫九婷一眼,又看向梅贵妃,梅贵妃抿了下唇,没接话,扶着桌子坐下,单手撑头,看起来很是烦躁。
“伯阳侯是我们的人,现在他出事了,势必牵连出一串隐患,到时候我们伤筋动骨不说,太子那边肯定要拼了命的踩我们!”
梅贵妃想想就头大,卫九婷在她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安慰她:“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我们没有直接的把柄落在他们手里,就没什么好怕的。”
卫九渊没那么乐观,他沉吟片刻后说:“就怕他们胡言乱语,依我看,不如趁早了结了他们,永绝后患。”
梅贵妃看他一眼,“这倒是个主意,只是他们被关在锦衣卫的诏狱里,我们的手伸不进去。”
“我们伸不进去,有个人却可以。”卫九渊意有所指的说。
梅贵妃与卫九婷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是夜,诏狱。
大牢里烛火微弱,昏黄摇曳,远远看去,一看漆黑,鬼影幢幢,此起彼伏的哀嚎声由远及近,听的人心里发慌。
沈含誉坐在牢房的一角,麻木的看着跑来跑去的老鼠。
柳氏被关在更里面,伯阳侯被拉去审讯了,现在还没回来。
正神游太虚呢,忽然听见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向着他这边来。
沈含誉死灰一样的眸子微微动了下,透过凌乱的长发看到两个锦衣卫领着一个人过来。
离得近了,那人的相貌逐渐清晰,沈含誉一怔,“兰德?”
“郡主,犯人在这儿,你要是想说话就隔着栏杆说,这人是死囚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不能放你进去。”
“我知道,我想和他单独说两句话,你们退下。”
兰德冷着脸吩咐一声,两个锦衣卫看了沈含誉一眼,转身离开。
兰德看他们走远了,转过身来抓着铁栏杆,看着里面不成人形的沈含誉,心疼的眼都红了,“含誉……”
沈含誉拨开脸前的碎发,起身缓缓向她走去。
他的手脚都戴着镣铐,一动就哗啦啦响。兰德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
沈含誉苦笑,“我不过一个南疆野种,被关在这儿都是轻的。”
兰德摇头:“那与你何干?你又不能选择自己的爹是谁。”
她纤细的手臂从栏杆里伸进去,抓住了沈含誉的衣服,悲伤的看着他,“本以为我们马上要大婚,再也不分离,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沈含誉见她哭的实在可怜,心一动,上前一步抬手想替她擦眼泪,但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手,又顿在了半空,“郡主别哭了,为了我不值得,还好没有成婚,日后,你可以清清白白的嫁给更好的人。”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沈含誉说完自己都愣了下,没想到这些话竟然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两人隔着一道栏杆紧紧的挨在一起,兰德瞥了眼来时的方向,见没人过来,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了一个小瓷瓶塞到了他的手里。
沈含誉一愣,茫然的看着她。
兰德红着眼语速飞快的小声说:“这是假死药,你吃了后半个时辰就会发作,到时候会营造出一种死了的假象,锦衣卫肯定会上报,查不出什么应该会把你的尸体扔去乱葬岗,我已经安排人在那儿等着了,等到你们一出来,我就给你们吃解药。”
“只要在一天之内吃下解药,你们就可以活过来,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到时候我会给你们一笔银子,你们先隐姓埋名去南边躲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我会想办法去找你们。”
她握紧沈含誉的手,言辞恳切,目光灼灼:“这辈子,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沈含誉心头一颤,握紧了那个瓷瓶,哑声问:“你从哪儿弄来的?”
兰德小声说:“是有人找上我,说是你拿到手就会明白,他和你是一条船上的人。”
沈含誉一怔,神色放松下来,喃喃道:“我就知道他不会放弃我们的。”
“谁在里面?”
“是兰德郡主,说是来送那死囚犯最后一程的。”
兰德一惊,忙收回手,沈含誉把瓷瓶塞到了衣袖里,沉声道:“你走吧,你我此生无缘,来世再见。”
“含誉……我不会忘了你的。”兰德泪眼婆娑的说完,锦衣卫拖着一个人过来了。
为首的正是贺朝明。
“兰德郡主,时间差不多了,你该走了。”他视线落在兰德身上,阴恻恻沉甸甸的,看的兰德浑身汗毛直竖。
她最后看了沈含誉一眼,点点头:“多谢大人提醒,告辞。”
“嗯。”贺朝明抬手:“把人关回去。”
“是。”
两个锦衣卫把浑身是血的人拖进了隔壁牢房,沈含誉心一紧,“爹?”
“呃……”
那烂泥似的人被扔在地上,疼的抽搐了下,发出一声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