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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竟是邪神—— by域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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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川藏高原那次疯狂进补以后,她实力大涨,在后面的两次旅程之中都没有碰到棘手的东西,也不知道苗家寨的这位会不会让她失望。
余清韵抿了抿嘴唇,墨黑色的匕首反握在手中。
踏上吊脚楼,吊脚楼的木质楼梯嘎吱作响,声音慢慢朝着楼上逼近,最后停在门口。
余清韵看着这扇门,用手轻轻一推,门自然而然地打开,就好像等待她已久。
余清韵将门彻底打开。
光线照进这个昏暗的室内,将里面的部分家具轮廓照清楚。
余清韵两脚全都踏进这间屋子,她看了看外面,特意将门给关上。
这下子,整个吊脚楼内部彻底黑了下来。
余清韵听见右侧响起一点类似于手指关节敲墙壁的声音。
只有一声。
她的头扭向右侧,想要听得更加仔细些。
整个视野全都是黑暗的,就好像有人从后面将她的眼睛全部蒙了起来。
即使光线昏暗,也不可能比黑夜还要黑,这是余清韵从没遇见过的情况。
她的身体素质非人,视力极佳,在黑暗之中也能视物,现在周围一片黑暗,竟然能够蒙蔽住她的视野,说明那个邪祟已经开始动手了。
余清韵朝着右侧发出声音的方向走过去,同时身体的每一寸肌肉全都开始紧绷起来,五感通识敏锐到极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周围无端响起类似于风声的嗡嗡声。
余清韵记得刚打开门时,进门右侧有什么东西。
吊脚楼的布局大同小异,右侧就是一扇房间的门,墨绿色的,门底部开始不断掉漆,赤黄色的痕迹不断朝上蔓延,有些像干涸许久的血迹。
余清韵慢慢走近,直到她感觉到自己面前的那扇门。
那扇门紧闭着。
余清韵抬起左手,打算扭动门把手。
手臂弯曲向前,伸到前方,握住的却不是金属质感的门把手,而是一个滑腻腻的东西。
凉丝丝的,湿漉漉的,跟着滑动的皮囊,被包裹着的硬骨头。
那是一只人手。
余清韵的手瞬间被握住。
她面色不变,和这只手相互握着,像扭动门把手一样将这只手一点一点扭动过去,对面东西的手被扭动着发出瘆人的声音,余清韵再轻轻一推,面前的门奇异地响起拉长的尖声,门被打开了。
余清韵握住的那只手又变成了冷硬的门把手。
余清韵这次没有走进房间,而是直接靠在门框旁边的墙上,转动着自己手上的匕首。
锋利的匕首像一个玩具一样被她手指轻轻一甩向上,随后又用手指夹住刀片,一转,一抛。
“让我猜猜,你为什么迟迟没有攻击我。”余清韵开口,对着周围的空气说。
“你应该是把花婶给杀了对吧?”
周围没有人回答她,就好像是余清韵自己在自言自语。
余清韵继续说:“沈清那天下午自己一个人在吊脚楼里,因为害怕,所以跑出吊脚楼,在她跑出吊脚楼的时候,你就可以下手了。”
“因为沈清说过,她跑开的时候能听见你追着她的脚步声。”
“你当然是能追上她的,但是你没有追上,因为她遇上了族老。”
“你害怕族老,所以没有上前,而是退缩了,族老应该是一个比你强大的邪祟。”
“你的杀机,应该就是人内心的恐惧吧?”
“只要有人开始被你弄出的环境,动静所吓到,那么那个人就能被你杀死,如果那个人没有对此感受到恐惧,那么你就不能够下手。”
“所以你现在拿我毫无办法。”
“西边树林溪水边的那个皮囊,就是你剥下的花婶的皮吧?”
“你要不要现在就和我见一面,我知道你打不过族老,但是我可以帮你。”余清韵最后说。
周围仍然是没有回应,一片寂静。
过了不知道多久,余清韵开始听见一道溪水声自己耳边,那是溪水划过一个个石头的声音。
余清韵朝着那道声音走去,越靠近那道声音,自己周围的世界也变得越来越清晰明了。
最后,她在一个东西面前站定,也明白了寨子里的人为什么会直接笃定水潭里出来的东西是水鬼。
自己面前站着一具半腐烂化的尸体,面部已经看不清东西,只能依稀看出是个男性,全身散发着奇怪的香味,让人想吐。
余清韵微微一笑。
找到你了。
下一秒,匕首拿定,朝那具尸体刺去。
尸体闪躲,同时低吼一声,朝余清韵的脖子咬去,余清韵跳着拉开距离。
她现在就站在花婶家的厨房里。
厨房狭小,只有一条通道,五平米的厨房。
余清韵再次冲过去,面上青色的鬼面图纹慢慢升起,整个人已经看不出清楚五官,只有脸上的鬼面獠牙大张,粘稠得如同墨水一样的怨气不断从余清韵的身上溢出。
也就是这一瞬间,余清韵明显感觉到自己面前邪祟动作有所停滞。
黑色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邪祟的脖颈,用力一划,将骨头割开,邪祟的头飞到旁边厨房桌台上,撞倒了刀架,发出乒铃乓啷的响声。
邪祟已经不动了。
余清韵听见外面传来寨民们追上来搜查的声音。
这里的声音动静闹的挺大的。
“花婶家怎么有声音?”
“你们刚才在祠堂有看见花婶吗?”
“没注意。”
“不知道。”
说话声中,余清韵听见他们不断上楼的声音,也就几秒的功夫,已经来到花婶的家门口。
余清韵为难的看向厨房里的一切。
黑色的血液到处飞溅,厨房里充满了腥臭味,无头的半腐朽尸体还倒在地上,头颅就静静地躺在桌面上,刀架散落在桌面上,有两把菜刀还掉在地上,其中一把割到余清韵的腿部,但是连余清韵的皮都割不破。
“扣扣扣”
外面响起敲门声。
“花婶,你在家吗?”
“你们刚才有在祠堂里见到过花婶吗?”
“别敲门了,花婶肯定不在家,今晚就要祭祀了,花婶肯定跟酿婆他们在寨口那边杀鸡杀鸭。”
“花婶不在家,那还能有谁在里面?”
“你忘了吗?前几天不是有游客来花婶的民宿吗?”
没有人回答那个人的话,陷入一阵沉默,所有人不约而同想到苗香兰家那两个陌生消失的女人。
又是一阵敲门声。
“你好,是寨子外面来的游客吗?”
门外的寨民们已经准备闯进去了。
门终于被打开了。
几个寨民们站在门外,看见花婶那张又红又光滑的苹果肌,中年女人站在屋子里,带着一个围裙,拿着一个脏兮兮的抹布擦着手。
“你们干啥呢?我刚才在抓老鼠。”
“抱歉啊,花婶,那您刚才有什么奇怪的人经过这里吗?”
“没看见,我就呆在屋子里头还能看见什么,没什么事的话别打扰我,待会我还要去杀鸡杀鸭。”
“那,花婶,你的那几个游客呢?”
余清韵垂下眼皮,并不打算撒谎,因为如果她撒谎的话,这群人执意要进入屋子搜索,也能看见楼上没有多少住人的痕迹。
“我怎么知道,昨天开始一个都不见了,这不是准备祭祀了吗?咱们肯定也不能报警啥的,我也就没和族老说这件事。等到祭祀结束,咱们寨子里的人再找找。”
“好的好的,那我们就先走了,花婶再见。”那几个寨民说。
说完以后,他们就下去了。
余清韵看着他们下去的背影,关上门。
那几个人下了楼梯以后却没有离开,而是直接站在花婶家旁边的电线杆下。
他们在静静听着动静。
不一会儿,花婶家传来几个重重的拍打声,还有花婶的怒骂:“死耗子,在我家已经吃这么胖!”
花婶时不时骂几句,又传来偶尔的拍打声,渐渐的,也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了。
几人又听了几分钟,离开了。
屋子里,余清韵拖着邪祟的尸体摆放在桌面上,停止口中对老鼠的咒骂,静静听着外面那几个寨民们离开的脚步声。
他们终于算是真正离开了。
余清韵还很担心这几个寨民们真的要闯进来。
邪祟的尸体过一段时间就会消失,但是不可能在这几分钟内快速消失掉。
余清韵看向已经被她摊在桌上的尸体。
邪祟像一个上了案板的鸡鸭,任人宰割。
现阶段比起放人邪祟的尸体不管,还是将它吞噬吸收更好,毕竟今晚即将有一场恶战。
很快,花婶家重新响起菜刀砍剁的声音。
砍剁声极不规律,但是下手很重,震得整个桌面都在晃动。
沈清已经来到吊脚楼侧面,听见花婶家的砍剁声,心里忍不住打鼓。
她知道今天就是鼓藏节的最后一天,寨子上的人们基本都在寨子口杀鸡杀鸭进行烹煮,为今晚的载歌载舞做准备,只有刚才那些从祠堂里出来的寨民们还在寨子里走动,各个手里拿着干活的农具,应该是在寻找昨晚的女人。
听着花婶楼上传来的砍剁声,沈清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难道自己判断错了?那个女人没有来花婶家?
沈清不敢上楼进屋。
蹲在角落里,沈清决定还是在下面等等看,看那个女人会不会来找花婶。
没过几秒,楼上的砍剁声消失了。
沈清静静等了差不多一分钟,听见花婶下楼的声音。
花婶要出门。
沈清四下看看,钻进小道旁边的草丛里。
一进入草丛,立刻保持不动,草丛的沙沙声还在,沈清已经听见花婶的脚步声逼近。
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暴露了,又或者花婶只是路过。
但愿花婶只是路过。
草丛里,沈清的视线完全被密密麻麻的枝叶遮挡,只能依稀判断自己的面前会不会站着物体。
她索性闭上眼睛,默默祈祷花婶只是路过。
天不遂人愿,十几秒后,花婶直愣愣停在沈清藏身草丛的前面。
沈清听见脚步声停在了自己面前。
她睁开眼,一动不动。
身上的草木枝叶被掀开,沈清看见花婶低头看着她,那张光滑橘红的脸依旧保持着微笑,那前天的时候如出一辙。
沈清直接张口,打算大叫吸引寨民们的注意,宁愿被寨民们抓住也不愿意被花婶抓住,在她心里,这个“花婶”比那些寨民还要可怕上百倍。
刚一张嘴发出一个音节,嘴巴就被捂住,只听到面前的花婶说:“别喊,是我。”
薄而冷的声线,熟悉的女声,是昨晚的女人。
沈清连忙停住打算咬下“花婶”手的嘴巴,震惊地瞪大眼睛。
不是吧。
效率这么高。
就这样,余清韵左右看了看,确保周围确实没有其他寨民们出没,一把把沈清拉起来,带着她进入花婶的家,三言两语安排好沈清,叫她好好躲在花婶家,这里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人过来了。
沈清也把刚才自己的经过说给余清韵听。
余清韵让她现在可以在屋子里随便走动,只要不拉开窗帘吸引到寨民们就行。
沈清坐在客厅里,有些惊魂未定,看见余清韵走进厨房,没一会儿厨房里继续响起砍剁声。
沈清好奇地打开厨房的门,“你在做饭吗?”
然后就看见背对着她的余清韵手上还拿着一把漆黑的匕首,反手握着,一侧尖锐的锋面要砍向桌上的东西。
女人左侧只能看见一堆切好的肉,散落的骨头,右侧是一节腿。
独属于人类的,泡水肿胀之后的绿苡橋色肢体。
开门声惊动厨房里的人。
女人转身,和沈清眼睛对上的那一刻,沈清被突如其来的“分尸”现场吓得瘫软在地。
怎么会,她不是好人吗?
余清韵心下叹气,侧身让开,让沈清看清楚桌子上的东西:“是邪祟,不是人。”
沈清眼睛重新聚焦,看清楚桌子上的东西以后,终于身子回暖,慢慢站起来,只是仍然心有余悸,下意识不敢再靠近余清韵,“姐,那你这是……”
余清韵看着桌子上腥臭的东西,“处理它,吃了它。”
“邪祟,能吃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能吃,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吃。”
沈清想到余清韵身上奇怪诡异的能力,“那我先出去了。”
余清韵点头。
沈清走回到外面的客厅里,看见了那样的场面,心却是怎么也静不下来了。
自从国家公开了邪祟的存在,并且开始实施一系列关于邪祟的社会条例,慢慢改变原来的社会制度,人们也从电视上,还有自己身边越来越频繁的撞邪事件中渐渐意识到邪祟的强大。
沈清自己就有一个亲戚在撞邪过后被人救了下来,但是已经留下终身残疾,并且也留下心理疾病。
沈清去医院里看望过那位亲戚,曾经一米八几的壮硕小伙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没有一点好气色,医生说腹部器官受损,需要好好养伤,左腿已经被锯掉,那张脸的皮也是用锯掉左腿残余的皮缝上去的。
亲戚在床上精神恍惚,偶尔喃喃自语,偶尔突然大叫挣扎。
邪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国家有向民众们介绍过。
就像是鬼魂,也像是怪物。
邪祟分有很多种,有长得像人的,也有长得像怪物的,有的邪祟会有人的智慧,有的邪祟则没有智慧。
它们的来源也稀奇古怪。
有的是人死后变成邪祟,有的是从人们口口相传之中幻化而来的邪祟,有的是从物品之中变化而来的邪祟,有的则是被旁门左道的祭祀仪式中创造出来的。
邪祟没有唯一的定义,所以国家没有给邪祟取为鬼或者怪物,而是统称,邪祟。
阴邪,祟恶。
是邪祟最好的代称。
谁也不知道它们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以前这个世界明明没有过邪祟的存在,是科学的唯物世界。
但是沈清在网上的匿名论坛上看到过一些传闻。
有人说,邪祟在几千年前曾经存在过,一直存在着,并且有古籍记载,只是这些古籍都是国家从未公开过的古籍。
邪祟在几千年前出现过,后来全面消失,谁也不知道邪祟是怎么消失的。
很快就有人在这个帖子下面提出质疑。
一没有古籍的存在证明,二楼主身份不明,怎么凭空就说出国家从未公开过这个古籍。
但是楼主再也没有发过一条回复。
很快这个帖子才盖了一百多层楼就被封贴,奇异的是这个帖子仍然可以查看,国家并没有将帖子黑掉,所以一大票的人半信半疑。
这个女人说她是国家公职人员,并且还能吃邪祟的肉,沈清觉得女人虽然可靠,但她本人却跟邪祟没什么区别。
毕竟真的会有人能够吃下邪祟的肉吗?
还在胡思乱想,余清韵已经从厨房里出来。
花婶样貌的余清韵从厨房里走出来,她自然看不见自己的脸,但是沈清能看到这个女人脸上浮现出的幽绿色鬼面符纹。
幽绿色的鬼面凶神恶煞,线条勾勒着脸庞轮廓,眼睛,还有两颊大张的獠牙。
不知是不是沈清眼花,余清韵眨了眨眼,覆盖在薄薄眼皮上的鬼面眼珠似乎转了转,移到沈清身上,和她对视。
那一瞬间,沈清汗毛不由自主的竖起。
余清韵微微抿唇,脸上的鬼面符纹慢慢消失,沈清身上那股被食肉动物盯上的感觉这才消失。
沈清回过神,余清韵已经关上厨房的门,走到她面前。
沈清看到余清韵出来,两手空空,没有拿着邪祟肉做的菜,有些诧异。
余清韵说,“怎么了吗?”
“你不是,要吃邪祟的肉吗?”
“是啊,”余清韵挑眉,“在厨房吃完了。”
从沈清进入厨房再到退出厨房的时候,余清韵就已经察觉到沈清对自己态度微妙的转变。
她可懒得理会那么多,不过为了不让沈清当场把胆汁吐出来,余清韵还是决定在厨房直接吞噬掉那个邪祟。
至于沈清开头在厨房里看到余清韵处理邪祟的一幕,当然是因为余清韵很恶心那个邪祟身上一些肿胀腐烂掉的部位,所以进行切割处理。
余清韵说:“你以为我还会对一个邪祟进行炒菜烹饪吗?”
她想到了鬼街上的那位鬼奶奶。
沈清尴尬。
余清韵说:“邪祟被消灭以后,在一定时间内就会消失,我也没时间烹饪。”
“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无论多久,直到我来找你为止,估计这里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人像之前那样闯进来的。”
余清韵嘱咐好沈清,就出门了。
今晚就是举行祭祀的最后一天,她作为“花婶”还需要去寨子口和寨民们一起晒鸡杀鸭做准备。
前往寨子口的路上,余清韵途径寨子中间那处水潭。
那处是一片大空地,相当于一个大广场,水潭就在大广场的旁边。
大广场上已经有寨民们三三两两拿着木板和工具搭建台子,摆放祠堂里的皮鼓。
余清韵和几个人打过招呼,前往寨子口。
来到寨子口就看见许多人早已经把鸡鸭杀好,大部分已经开始切块,放在大锅里炒着,滚滚白雾升起,蒸腾着热气,少部分鸡鸭还在拔毛阶段,橘红色的,白色的羽毛,绒毛,被地上的水结成团黏在地上。
它们被割喉留下的血水随意的滴落在地上,随着寨子的坡度向外面的大树方向流去,流下好多道长而宽的血痕。
鼻尖充斥着各种气味,鸡鸭被割喉的血腥味,炒菜配料肉香,还有畜生绒毛的动物味。
余清韵扫视一圈,没有看见那个族老。
看见她来了,很快就有和花婶相熟的人招呼:“快来帮个忙。”
那人拿着铲子炒菜。
余清韵应声过来,打算远离这个炒菜的“熟人”,免得被看出端倪。
她蹲在地上,跟着那群拔毛的人一起处理。
鸡鸭的尸体被泡在滚烫的热水里,然后被人拎着脖子从热水中拿出来,扔在地上,趁着热气,用手像搓皮一样将身上的羽毛和绒毛扒掉,露出白花花的皮肤。
不少寨民们的手因此变得通红。
余清韵一直在旁边跟着他们打下手,渐渐的到了晚上,饭菜已经准备完毕。
暮色昏暗,余清韵手上拿着饭菜,浑身带着腥味,跟着寨子里的人踩着血红色的地面走向寨子里已经亮起灯光的大广场。

当他们已经走到中央广场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广场上已经搭建好临时台子,上面放着所有的皮鼓,最中央的皮鼓巨大,上面的皮毛黝黑光亮,被人特意擦拭干净过。
四周的电线杆上挂着一条条细线,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厚重繁复的苗幡被一个个挂在上面,垂掉下来。
远远望去,广场上的灯光像是被聚拢在里面,出不去。
旁边的水潭没有被广场上的灯光照亮,黑幽幽的像是一个黑洞。
广场中间已经生成篝火,苗幡边摆着桌子。
已经有寨子里的少男少女开始牵着手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自然的肢体语言,质朴人们最原始的歌喉,没有任何技巧,每一个人身上的银饰叮铃作响,鼻尖苗香萦绕,到处充斥着民族古老的野性和神秘。
火红色的焰火映照着每一个人的脸颊,打着光,瞳孔里的火焰跃动。
余清韵看着每一个人脸上热情洋溢的微笑,怔了神。
一个老婆婆坐在了她对面。
“花婶子,你怎么不去跟他们一起呢?”
余清韵转头。
是一开始就在寨子口做手工活计的其中一个老奶奶。
老奶奶脸上的皮肉松弛,垂下来,结成一道道阴影,棕色的老人斑已经爬满整张脸。
她没有笑容,甚至眼珠子看上去也跟子一样无神。
余清韵并不认识她,但是看她一脸熟稔的样子,笑了笑,说:“现在那是他们年轻人在耍嘛!我过去做甚。”
余清韵说完这句话以后,老人没有回答她,也没有理会篝火边的少男少女,而是一直盯着余清韵,没有任何动作。
这个动作维持了三四秒,余清韵感觉自己都要被看穿,脸上的笑容已经开始挂不住了。
她想到了还没出现的族老。
看来族老就是这次苗家寨背后的邪祟了。
今晚对于族老来说至关重要,他为什么迟迟没出现?
余清韵都有些后悔,为什么之前在祠堂见到族老的时候不是想着直接上去解决,而是先跑去找花婶了。
这样想着,余清韵就打算开口,想要从这个老人身上套话。
她的嘴刚一张开,旁边又有一个阿奶过来。
阿奶说:“你俩平时也没见多熟,怎么这次有啥好聊的呢?”
阿奶还以为有什么寨子里的八卦,好奇地走进。
这话一出,余清韵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原来花婶和这个老人不熟。
那为什么她要过来主动找我搭话?
余清韵还没有所反应,老人先开口:“我们两个就坐一起吃个饭,你怎么就觉得我们在聊了,芳桂,你怎么平日净喜欢听这些东西?”
那个阿奶的笑容消失,嘴巴里小声骂骂咧咧说着当地骂人的话,走开了。
余清韵看向老人。
老人说:“我知道你不是蒋花。”
余清韵说:“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老人转头,看着篝火边上的人们,人们跳着舞,衣角和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老人说:“这个寨子里有太多的秘密,我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为什么要把所有秘密都和别人说光?”
余清韵说:“你不想晚年遭遇不测,那你为什么要来和我说这些?”
老人说:“我已经活了八十多年了,见过很多人。从你,哦不,从它成为花婶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察觉到不对了。”
“我虽然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寨子里还有哪些不是人。”
余清韵没有再追问她为什么跑来找自己的原因,而是说:“是那个族老吧。”
老人低低地笑了,余清韵看见她垂下头的眼眶里积满了眼泪,“是啊,他是我的老伴。”
“从一个月前,我的老伴就死了,那个怪物披着我老伴的皮整日不知道想要干什么,但是我知道它很重视这场祭祀。”
余清韵说:“所以前几天你也看到我在寨子口打晕阿广叔了对吗?”
老人很痛快地承认了:“是,如果没有我的掩护,那群老婆子肯定早就发现了。”
余清韵沉默了一下,说:“谢谢。那你知道那个邪祟现在在哪里吗?”
老人说:“它,就在祭祀台上面最大的皮鼓里。”
余清韵深吸一口气,抬头向上看去。
她和老人坐在苗幡下面的一个椅子上,旁边桌上摆着饭菜,这是广场的边缘,光线最灰暗的地带。
他们两人的前方就是篝火与寨民,再前方就是搭建好的祭祀台。
余清韵的目光越过寨民,篝火,一步步台阶之上,皮鼓被灯光注视,像是一件神圣的祭祀器皿。
余清韵嘴巴扯了扯,说:“族老是你的老伴,你在寨子里应该很有威望吧?”
老人点头。
余清韵的目光转移到寨民身上。对老人说:“你帮我一个忙。”
全叔儿子和阿广婶两家人和亲戚都相隔很远,各自玩着。
全叔儿子那边,全叔看了一眼没什么心思玩闹的阿广婶,给自己儿子一个爆栗,“你说你带人上门堵那对母子干嘛?这寨子里邻里邻外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从小到大干农活的力气可收不住,儿子脑壳吃痛,用手一摸果然肿了,缩着脑袋说:“爸,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全妈说:“我知道你心急老全,但是你这方式就不对,你族老不还在吗?你要先去和族老说啊。”
儿子皱眉:“怎么你们整天族老族老的,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搞这种宗族独大。”
儿子还想继续说,眼见着全叔的眼睛逐渐凶恶起来,儿子闭嘴了。
全妈看向阿广婶那边,想着带人过去赔礼道歉,正巧就看见族老太太在跟阿广婶说些什么,全妈顺势过去问:“老太,阿广婶,你们聊些什么呢?”
余清韵就坐在远处的椅子上,没有动过,果然被老太太找上的那几家人还有亲戚们全都离开广场寻找族老。
广场上还剩下几十人,见着别人家去找族老,自己就在广场上保持氛围。
眼见着人越来越少,余清韵看见高台之上的皮鼓涌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鼓里面滑动。
余清韵的眼睛眯了眯,脸上的鬼面符纹浮现,整个人直接变回自己原来的样貌。
立刻就有人发现在暗处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余清韵。
鬼面獠牙的女人穿着百鸟服,带着银饰,端正地坐在椅子上。
活像个一动不动早已死去的尸体,又像是一个诡异的厉鬼。
“啊啊啊!有邪祟!”有人尖叫。
同一时间,余清韵动了,像一阵风吹,直接略过那个叫喊人的身侧,不到一秒,出现在台子底下,抓住最接近台子的人,然后跳到一边,原先那人的位置上已经出现一个小坑。
坑底里是一个肉血模糊的东西。
余清韵凝神看去,是一个尚未成型的婴孩胚胎。
没有皮,红红的,部分黑色的肉块拼接在一起,部分肢体还粘连着。
这就是那个族老吗?
看来余清韵分散广场上寨民的做法已经被它发现了。
余清韵不知道族老的杀机是什么,但是族老已经动手,那余清韵也不再犹豫。
一辆庞然大物冲开一片片苗幡,闯进广场,周围晶蓝色的鬼火不断跳跃着,这辆车直接停在族老太太面前,车门排气,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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