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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竟是邪神—— by域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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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雨水无情的灌入船长室内,里面一片死寂。
余清韵跑进船长室,看见里面一片狼藉。
散落一地的物品,背包,张船长的弓箭也掉落在地上,大片的血迹被雨水冲刷稀释,船长室内空无一人。
“嗡嗡嗡”
余清韵听见了独属于擂鼓的阵阵余音,有些奥秘,参杂着某种韵味。
她有些失神,转身看向船长室前方那块大片的玻璃上。
游艇正前方的红色光晕似乎更亮了,那艘龙船正在全力朝着他们前进。
那么,其他人呢?
余清韵走出船长室,想要再仔细观察龙船,猜测着龙船的靠近是否和船长室消失的人有联系。
一走出去,在走廊上看到了旁边的海面。
她先前上到甲板,因为视野问题,并不能看到船身旁边的景物,上了顶层反而急于进入船长室,根本没有左右观察的时间。
但是现在她看见了,看见了那群人。
余清韵面无表情的面具下隐隐能够窥见到她的怒气。
海面上,一艘被银鱼鱼群不断翻滚托起的小型游艇上,小张正坐在船前头双目紧闭,操控鱼群。
在他的身后,是杨羌和第十封。
杨羌身后背着一个包裹,环手抱胸卡着自己用红布裹着的苗刀,第十封蹲在船尾,低头看着海面,一如既往的安静自闭。
看见顶层之上的余清韵终于瞧见了他们,杨羌扬起笑容,抬起手臂冲余清韵打招呼。
他张了张嘴巴,对余清韵似乎说了什么。
隔着电闪雷鸣,惊涛波浪,余清韵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但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话。
大概是一些道别的话。
船尾的第十封听到旁边同伴的声音,抬头看向余清韵,和余清韵精准对视。
第十封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余清韵。
余清韵胸口仿佛有一团熊熊烈火。
又是他们,怎么每次都是他们?
她扯了扯嘴角,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个闲情雅致来控制自己的表情了。
很得意?
余清韵返回船长室,从地上拿起张船长之前递给她的弓箭,返回走廊,挽弓搭箭,瞄准小型游艇上的人。
杨羌和第十封的脸色终于变了。
又是一个比甲板高出不少的海浪拍来,余浪甚至飞溅到顶层,打在余清韵身上。
船被海浪再次高高抬起,弓箭偏了偏,脑袋里的晕眩加重。
余清韵狠狠咬了下自己的舌头,刺痛和铁锈般的味道让她整个人瞬间清醒。
余清韵双目锐利,弓箭对准小型游艇。
很得意?
余清韵要他们得意不起来。

张船长的箭是用玄铁打造的,箭羽齐整坚硬,箭头锋利,闪着冰冷的光泽。
风雨在耳边咆哮,身下的船只也在不断地随着海浪起起伏伏,余清韵嘴巴里的血沫已经溢出来从嘴角流下。
她的弓箭箭头慢慢对准小型游艇上的人,慢慢瞄准,青白色的手背上筋骨凸起,狂风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将早已松散的发箍吹落,头发向后高高扬起,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杨羌的眼睛瞪大,没有想到余清韵居然会选择拿弓箭射击,想到自己一行人先前进入船长室劫人时压根没有理会地上的物品,现在反倒被余清韵拿在手里对付他们。
“你怎么没把船长室里的武器收起来?”杨羌对第十封说。
第十封冷冷的给了他一个眼神。
你自己不也没注意地上的物品吗?
第十封说:“不用担心,船只那么晃动,还有风雨,即使她是怪物,拥有这么恐怖的身体素质,那也不可能把弓箭射中的。”
杨羌心里还是隐隐不安,余清韵可是国家认定的S级清理人员,资料能力保密,从他们前面几次打交道来看,这个女人手段层出不穷,底牌至今都没有摸透。
就连那位大人也说他有些摸不准余清韵手上还有多少底牌。
他仰头看着顶层之上的余清韵,黑衣女人面容冷峻,那张弓箭不知在瞄准谁,“我们船上一共就三人,你说她在瞄准谁?”
刚说完,就看见远处顶层上的余清韵好似听见他们的谈话,嘴角微微翘起,右手松箭发射。
那一支箭锋利无比,在遮天蔽日的乌云之下,电闪雷鸣的风雨之中穿梭,速度极快,利箭箭身泛着光芒,像一道闪电,朝他们飞来。
就在杨羌问出话后的下一秒,他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话题。
是啊,他们这只船那么小,要靠一艘小型游艇游行几百海里回到陆地根本不可能,只有靠着船头那位由大人控制住的人操控着鱼群托举才有可能回到岸边。
余清韵不瞄准船头的人还能瞄准谁呢?
杨羌和第十封在余清韵射出箭头的下一秒同时朝着船头的小张靠近。
但是根本来不及,那支穿云箭速度飞快,直接射中侧身面对余清韵的小张肩膀上。
小张睁开眼睛,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没有防备的他大叫一声,随后取消掉对鱼群的控制。
小张捂着左边肩膀,指尖上全是水,触碰到肩膀上冷飕飕的铁制品,他疼的向右边倒去。
手上的水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自己流下的血。
小张被攻击以后,小型游艇底部的银鱼鱼群一眨眼的功夫就重新潜游回海底,消失的干干净净。
没了鱼群托举的小型游艇开始翻江倒海,所有人东倒西歪,不断有海水灌上来,也就一分钟的功夫,没有银鱼鱼群托举的船只已经被覆灭。
杨羌和第十封在海水里推来推去,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至于小张,已经没人注意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杨羌在海水里沉沉浮浮,刚冒了头又被海水打下,整个人沉入水底,吃了不少水,海水从鼻腔口腔中灌进喉咙,除了涩,已经尝不出什么味道了。
手上还紧紧抓着自己的苗刀,整个人在水里狼狈极了。
第十封同样如此,在海低根本冒不出头,整个人双臂扑腾着。
即使会游泳,风暴海浪也能将所有人的努力全部用大自然的力量进行压制,绝对的压制,所有人在这场海浪之中都显得格外的渺小。
难不成他们就要这么荒谬的淹死了?那位大人也要跟着他们的尸身沉底了?
不可能,那位大人一定有办法将他们救起来的。
杨羌这么想着,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一边手臂被抓住。
抓住自己的东西比冰冷的海水还要温暖,有力,不容拒绝地将他整个人从海水之中拉上来。
杨羌的头终于露出海面,稳定的被拉起来。
他贪婪地张大嘴巴,不由自主地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很怕下一秒又要沉入水底。
他眯着眼睛,雨水和海水不断从头上滴落下来,顺着睫毛根部进入眼睛,咸咸的海水将眼睛弄的又酸又痛。
他转头看向将自己拉起的人。
那位大人为了救他现身了?
杨羌看过去,看见了熟悉的黑发白肤。
女人惨白到透青的皮肤,紫色的嘴唇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天生如此,墨黑色的长发紧紧贴着鹅蛋脸,在水面下伸展开来,像一个个章鱼的触手。
她的眼睛如墨般漆黑,闪电划过,琉璃般的眼珠又带上一点亮光,抓着他的那只手有力又沉稳。
余清韵运用着自己能够在水下自由呼吸和行动的诅咒,杨羌几人的人船翻以后,跳下水,将杨羌从水里拉上来,只给他露了一个头部呼吸。
她和杨羌几人一起在海上游着,将杨羌拉上来一些后,没有理会不知为何看呆的杨羌,她三下五除二的脱下杨羌的背包,将背包背到自己身上,然后一脚将杨羌蹬开。
海水的浮力作用,杨羌只被余清韵踢开四五米,但怎么也游不回余清韵身边,只好看着余清韵背着自己的背包离开。
余清韵在海面上摆动双臂游着,看着自己花巨资买来的游艇已经有三分之一的身子倾覆在水下。
已经救不回来了。
巨大的游艇向水下倾斜着,庞大到看不清全貌的巨物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鲸,沉落海底,被众鱼分尸。
不远的龙船缓缓而来,带来一片霞光,眼前的巨物,白色的船肚,隐隐泛着粉色的光。
余清韵在海面上游着,看到远处已经重新被银鱼鱼群托举起来的小张。
小张没有看见她,而是四处寻找着什么,不一会儿,小张找到了游艇甲板上最后一点区域的大张和张船长。
三人相聚,张船长狠狠地给了小张一个耳光,似乎在争吵着什么,余清韵听不见。
他们三人没有看到余清韵,大张拿出他在游艇上找到的逃生工具,打开自动充气箱子,三个人上到气垫船上。
没有一个人看见余清韵,三人被鱼群托举着离开了这里。
余清韵在水面上浮着,目送三人离开的背影。
明明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余清韵却对着空气开口:“所以说,小张不是你的人吧?你只是暂时把他蛊惑了。”
“你说的是那个能够控制鱼群的年轻人?”青年声音清朗温润,如细雨绵绵般润物细无声,“当然。”
余清韵没有想要去和已经恢复了神智的张船长几人相认,她现在想要和风霁月单独相处,有话要说。
她猜的没错,风霁月的头颅就在杨羌背的背包里。
所以说,兜兜转转,风霁月还是回到了余清韵手上。
余清韵向后转去,看着远处那抹红色的龙船,龙船红光盛放,将周围的乌云都给染红。
她不能长时间泡在海水里,泡久了即使是她也会皮肤皱烂。
余清韵又听到风霁月问。
“我很好奇,明明我已经离开了你,两个人没有任何瓜葛,你为什么一直和我作对?”
余清韵嗤笑:“我之前还将你的头丢出去过,你真的会放过我吗?”
她冷静下来,冰冷的海水浮动着,身上的毫毛感知着,整个人已经开始冷得牙齿打颤。
“有段时间不见,你的脾气进长不少。”
“我不关心你和你那位故人的恩恩怨怨,我现在身上背负着那么多的诅咒,我只想知道怎么解除这些诅咒。”
“我想活着。”
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话触动到风霁月某个神经,余清韵听到青年在耳边轻笑,声音轻透柔和,弄得她的耳朵痒痒的。
“这就是你要和我作对的主要原因吗?”
“回答我的问题,”余清韵警告,“你现在在我手上了。”
这句话落完,余清韵的面前出现风霁月那张出尘温润到惊世骇俗的脸。
余清韵知道,只有风霁月想,他才会显露自己的实体,相互触碰。
现在风霁月没有显实,他的身子在海中,手触碰到余清韵嘴角上干涸凝结的血,这一回,他的手是实实在在碰到了余清韵的嘴角。
只有他的这部分手显实。
他的手比余清韵的脸还要冷,像一个冰块一样。
嘴角酥麻,余清韵不由自主地撇过一边,皱着眉头看着他,“别给我动手动脚的。”
风霁月看着余清韵嘴角上的血,说:“你的血已经变成紫色了,想必这段时间又受到不少诅咒了。”
“你可能活不过两个月了。”风霁月说。
余清韵皱着眉头,说:“怎么解除诅咒。”
风霁月说:“事到如今,你还觉得只要解除诅咒就能够一切恢复到原状吗?你的身体已经被诅咒透支太多,即使解除诅咒,也只是能多活几个月而已。”
他上下打量余清韵,冷不丁说:“你连邪祟的肉都开始吃了?怨气浓重,有着人的躯壳,体内的血液却在向着邪祟转化。你的怨气已经重到能够让一些小邪祟避让你了。”
“就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余清韵说,“我想活着。”
“你现在不就是活着?能活几个月也是活着,你想活多久?永生吗?”风霁月说。
“你以为我像你这个疯子一样想要永生吗?”余清韵说。
她只是不想,不想要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其实还是有一个办法的。”风霁月悠悠地说。
余清韵感觉自己全身已经开始冷得没有知觉了。
她看着风霁月淡色的嘴唇一开一合。
“你现在之所以这么短命,就是因为诅咒透支你的身体,只要你将自己人类的躯壳换掉,变成一个完完全全的邪祟,那就能够实现永生。”
余清韵并不关心是否永生,她只想让自己长命百岁就够了。
她并不想成为邪祟。
余清韵问:“那我还会保留我的意识吗?”
她不想成为邪祟那样无法控制自己欲望的怪物。
“当然。”风霁月说,“不过在这之前你需要摄入强大邪祟的能量。”
“只有摄入足够的多的怨气,你才会脱胎换骨。”
余清韵已经冷得脑袋有些冻住了,肢体有些僵硬。
她已经感知不到海水的冰冷。
风霁月平生一向不变的笑收了起来,皱着眉头看向水面中的余清韵女人眼皮沉重,好像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你该不会就要这么死在这里吧?”
余清韵瞧见风霁月有些紧张,心想龙船就要到了,赶紧上船就好了。
她想要朝着龙船游去。
风霁月察觉到她的想法,没有再说话,隐去身形。
余清韵感觉自己游得足够快了,可是风霁月却在耳边说,“你怎么游得这么慢?”
她没有理会,风霁月叹了口气,身上的黑色怨气渡到余清韵身上,将她缠绕包裹。
这一次不是像以前那样厚重沉闷到令余清韵感觉到窒息,而是清清透透,一片雾气般的萦绕在余清韵肌肤上。
怨气慢慢被余清韵吸收,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多了几分清明,身子回暖一些了。
看来风霁月是真的害怕她带着他的头颅沉底了。
“后悔没有和你的那几个同伴相认了吗?”余清韵听见风霁月这样问。
余清韵并没有回答风霁月的话。
如果硬要她回答的话,她并不后悔。
毕竟依照风霁月那种狡猾的人,要是和张船长几人相认,风霁月大概率会蛊惑他人,余清韵很有可能会被张船长三人攻击。
从拿到风霁月的头颅开始,就注定了余清韵只能选择自己一人前行。
双臂摆动着,肌肤上感受着如绸缎一般丝滑的海水,面前的龙船距离余清韵越来越近。
离得越近,余清韵越能看清楚龙船的模样。
船身上的红色鳞片紧密结合,这些鳞片如同琉璃一般,晶莹剔透,鳞片末端的颜色逐渐变淡,呈现出银白色,最后那个船身不断闪烁着光芒。
船头上挂着一个巨大的龙头。
眼睛威武,龙须鬓毛,在风雨之中翻飞着。
这艘龙船竟然比那艘沉下去的大型游艇还要庞大。
余清韵刚刚回暖的身子又开始变冷了。
她奋力地游着,想要靠近龙船,却在靠近龙船的时候反而不知道应该如何上船了。
这艘船无比巨大,她该怎么爬上去?
余清韵看着船身上的龙鳞,一张一合,好像在呼吸,每一片龙鳞都是活的。
“这个邪物还不错,”风霁月又在旁边说,“没有灵识,不会害人,还可以载人。”
余清韵用手扒上一个鱼鳞。
一片鱼鳞大概有一两米宽大,已经在水下泡得皱巴巴的手抓住鱼鳞,鱼鳞末端锋利,嵌入手掌,破开皮肉,余清韵掌心流出的血液顺着胳膊一路滑下来。
余清韵用力拿着鱼鳞末端,整个人慢慢,一点一点的,一片鱼鳞一片鱼鳞的爬上去。
手掌上的肉已经完全磨损,白骨也被鱼鳞磨刮的时候,余清韵顺利爬上龙船。
她气喘吁吁,整个人疲惫不堪,熟悉的晕眩感重新升起。
回头往下看,这一路爬上来的鱼鳞应被她的鲜血染成暗色,从远处看,这条龙船就像是被人用剑狠狠劈了一道。
余清韵浑身冷得发抖,走进龙船内部,关上门,哪也不去,直接坐在地上,将背包放在自己身前,背靠门板,拉开背包拉链。
背包里有两个东西。
一个是极为精美的匣子,另一个是用红布包着的东西。
背红布包裹着的东西并不像风霁月的头颅那么小,反而很大一块。
余清韵的心怦怦跳了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不可置信。
余清韵拿出红布包裹着的东西,越看越觉得熟悉。
这块红布,可不就是包裹风霁月残肢用到的红布?
余清韵将湿透软塌塌的红布一层一层剥开,露出里面白嫩的皮肉。
两段肢体被一个关节相连着,是风霁月的腿部。
“你们已经把海域的残肢拿到了?”余清韵说。
“如你所见。”风霁月说。
余清韵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一个惊喜。
她小心翼翼用红布将残肢重新包裹起来,拿好残肢,放入背包里。
看了一眼旁边的匣子,匣子的尺寸正好是风霁月头颅的尺寸。
风霁月那么一个龟毛讲究的人,怎么可能还会继续用一个布料包着他的头颅。
他的手下那么听他的话,可不像她当初那样随随便便把拼夕夕买来的便宜衣物包裹他的头颅。
至于之前风霁月一伙人从海岛上拿到的残肢,余清韵猜测应该是早就放在其他地方保管了,就像余清韵每次都会把得到的残肢放在家中的骨灰罐子里。
余清韵将东西全部收起,又累又困,直接躺在地板上。
风霁月能看出这艘龙船是邪物,余清韵当然也能看出来。
她在这艘船上感受不到其他邪祟的怨气,这就说明这艘船上没有邪祟。
她打算休息一下,补足精神,至于怎么离开这片海,怎么回到岸边陆地上,这些事,还是等到她醒来以后再说吧。
她已经很累了。

这是她自从碰上风霁月,开始撞邪以后,有史以来睡得最沉的一次。
没有梦,没有听到外界的一丁点声响,只有像婴儿摇篮一般安静无边的黑暗。
呼吸均匀绵长。
她睡得很舒服。
女人身上还半湿着,侧身蜷缩,睡在门口处,一个黑色的背包就放在头顶边上。
背包拉链全部拉上,看不见里面装有什么东西。
龙船内部死一般的寂静,根本听不见外面的狂风暴雨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龙船上的窗户发出声响。
一只手拉开窗棂板子,轻巧地跳入龙船内部,两只脚落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
“呼呼呼”
海风从外面灌进,窗外的两人快速进入,轻轻合上窗棂板子,将外面的声音继续隔绝起来。
他们两人一进来就看见睡在地上的余清韵。
没有丝毫惊讶,像是早就知道她所在的位置。
他们走到余清韵旁边。
杨羌蹲下来,低头眯眼瞧着余清韵睡觉的样子。
第十封站在余清韵旁边,只能低头看到杨羌蹲下的背影和头发,瞧不出他此刻的内心活动。
第十封没有立刻将他们被余清韵夺走的背包拿走。
他们在等待着那位大人的命令。
“还看什么?拿着背包,我们走。”空气中响起风霁月淡淡的声音,如风一般的轻柔,温润。
杨羌却有些犹豫:“大人,我们不是要把背包里的东西给她吗?”
“……”风霁月说,“谁和你说过要给她的?”
尾音上调,耐人寻味。
杨羌噤声。
第十封一声不吭,拿起背包背在自己身上。
之后,他们继续通过窗户,离开了这里。
窗户打开不到一分钟,又合上,龙船恢复一片平静,只有侧躺在地上的女人没有动弹。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像是确认那群人真的走了,龙船二楼出现一个瘦骨如柴的身影。
是一个女人,面色蜡黄,胳膊和腿瘦到没有多少肉,已经能够看到骨头关节的程度。
她终于确定风霁月一行人离开了,这才小心翼翼地下楼。
龙船上的建筑楼梯,楼层都在内部,不像游艇在外部。
瘦弱的女人慢慢从楼上下来,看到躺在门口的余清韵。
她的眼神里充满戒备和好奇,还有一丝丝就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冀望。
余清韵终于睡醒了。
一醒过来,自己身上盖着一个有些破旧的夹克外套。
棕色的夹克已经被她弄的有些半湿,但还是很温暖。
从衣服的模样,还有性格来看,这不是风霁月会做的事。
余清韵拿开外套,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她听见侧边传来声音。
“你醒了。”
是一个女生。
余清韵看过去:“是你给的外套吗?谢谢。”
当她看见女生身上一些结痂的细小伤口和瘦得能够看见骨头形状的胳膊,余清韵皱了皱眉头。
“你在船上待了多久?这里还有其他人?”
还没等女生回答,余清韵又看了看四周,装着风霁月头颅匣子和残肢的背包不见了。
“你有看见过一个黑色的背包吗?”
余清韵紧紧看着女生的眼睛。
女生眼神清明,不偏不倚:“看见过,被两个男人给拿走了。”
余清韵若有所思,大概能猜到是谁拿走了。
余清韵能和周力思源在脑海里交流,风霁月和他的手下当然也有他们特殊的交流方式。
“你,没有看见第三个男生吗?”余清韵有些担心风霁月临走前蛊惑了面前的女生。
女生摇头。
“我之前一直躲在楼上,看见你睡觉,本来想下去看看,结果就有两个男生从窗户翻进来,拿走了你的背包,不过虽然只有两个男生,我却听到了三个人的声音。”
余清韵心底一动,“你有听到他们说些什么吗?”
女生摇头,“太远了,听不到,我也不敢过于靠近,他们很快就走了,从进来到出去,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
对于没能顺利拿到残肢,余清韵表示很遗憾。
看来这次又是白跑一趟了。
她有些心情低落,女生敏感的察觉到她的情绪,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先转移话题,聊到自己最感兴趣,也是最想知道的部分。
“你是怎么上到这艘船的啊?”
余清韵说:“跟人出远海,然后遇到大风暴,船翻了,就看见这艘船了。”
女生点头。
余清韵问:“你呢?你还给了我一件外套取暖,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女生叹了口气,“我叫张薇薇,大概是一个月前上到这艘龙船的。”
“我其实是一家远洋货运公司雇佣的船长,这还是我第三次出海远洋。在我们刚刚出了远海,离开领海后,遭遇了海盗袭击。”
“我们的人没能顺利抵挡住海盗,死了很多人,但还是有一部分人跟我一样还存活着,被海盗挟持,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
“在被挟持的第一天晚上我们就遭遇了大风暴,船翻了,所有人都落入海里,部分人跟我一样爬上了这艘龙船。”
“那个时候,我们都以为这是龙王显灵……”
说着说着,余清韵随着女生的话语开始进入联想。
当时他们一群人上到龙船,有部分是船员,有部分是海盗,由于海盗们没有了木仓械,双方人数都是十几个,所以一时间船上气氛微妙,但谁都没有贸然打破这一平衡。
最后打破这一平衡的,是吃人事件。
龙船很大,行驶稳当,这是毋庸置疑的,但高大的船身和锋利的鱼鳞导致没有工具的众人无法从海上得到鱼。
他们都是从一片片鱼鳞中爬上船的,每个人早已经伤痕累累。
就算是余清韵这样的身体素质,爬上龙船以后,手掌上的伤口都已经见骨了。
要是跳下去捕鱼,一没工具,二伤口发炎,恐怕再爬上龙船已经不可能了。
张薇薇说,那天夜里的风很大,雨也很大,他们上百人,像一个个细菌和虫子,一点点攀爬上龙船。
有的人被大风吹落,有的人抓不住雨水浸湿的鱼鳞,他们落下去,甚至身子被鱼鳞划伤,断肢入海,腹部被鱼鳞割伤,胃部和肠卡在腹部,暴露在空气中。
还是有部分腹部和肢体被划伤的人幸运的上了船。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这不是幸运,他们甚至还没有那夜里早就死去的人幸运。
众人在船上待了一周后,已经饿到极点。
那些肢体半断的人,有的忍痛直接将断肢扯断,撕下自己的衣物包扎伤口,有的腹部被割伤的人,内脏已经塞不回去,裸露许久,早已经在高温的白天和低温的夜晚中发臭腐烂。
那些人饿急了,将他们断下来的残肢生吃,腹部受伤的人默认为迟早死亡的人。
张薇薇一开始一直在阻止大家相食,后来渐渐明明自己恐怕会引火烧身,便也远离了自己的船员,独自一人躲在龙船的某个角落里。
她看着他们饥不择食,看着他们自相残杀,看着他们大快朵颐。
张薇薇很想吐。
那些死去的人的部分残肢碎屑,如果没有被其他人吃掉,在第二天就会自动消失。
那是龙船在吸收着死物。
“他们现在全都死了。”张薇薇苦涩地说。
余清韵静静听着,没有发言,在她看来,这些话漏洞百出。
但是她还是对张薇薇抱有半信半疑的态度,毕竟有些事情是可以回答的。
比如说,她不吃人肉的话,在海上一个月是怎么活下来的?余清韵手上这件外套的气息混乱,明显穿过的人不止一个,那就说明还有其他人穿过这件外套。
那么这件外套又是谁的?真的是张薇薇的吗?
而且,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
张薇薇姓张,就连经历也跟张船长那位失踪的孙女一样。
“你的爷爷是不是叫张德海?”余清韵犹豫之下,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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