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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顺治的宠后日常/清穿顺治皇后宫斗不如养崽崽谈恋爱—— by恪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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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花后背汗涔涔的,福临还没好利索,就要跟太后斗一场,他肯定赢,她不怕。她只是怕他劳神,更怕他伤心。皇家的母子,亲情摆在最末。她来了半年,已经看清了。他自小浸淫,该更有数儿罢。若不,该多感伤。
作者有话说:
看完故宫大展,发现弘历好会玩。
下一本选他真没错!幽幽发觉他的若干魅力点。
当然啦,追妻他肯定要追,被渣的宿命也难逃。

第140章 壹肆零
太后听到“后宫不得预政”, 又刺耳又熟悉。略一沉吟,想起来,初夏时候, 有个闷燥的雨天,她跟皇叔济尔哈朗劝皇帝斩陈名夏, 福临不知可否,没给个准话。事后她命皇后去养心殿吹“枕头风”, 皇后曾怯生生柔柔地绞着帕子说“后宫不得预政”。
好个“后宫不得预政”, 他们倒是夫妻一心。一句话,隔了半年仍说得一模一样,商量好的一般,堵得她老人家心里憋闷。
这不是他小时候了, 六岁大的孩子, 扔在紫禁城里就跟小虾米入了大江大海一样, 对着自己的叔叔哥哥们, 只会忽闪着那双细长的丹凤眼,用天真无邪的眼神向母亲求助。当真翅膀硬了,又找上这枕边贴心人,小两口同心,专找老太婆的晦气,说她不爱听的。
太后叹口气。悠悠想果真没有最不好,永远有更不好。头婚还能凑和, 那时候皇帝年轻,孟古青也娇气矫情,两个人总不对付, 男男女女, 隔三岔五的就要到母亲面前念叨念叨。有时是皇帝抱怨皇后不乖巧, 有时又是皇后埋怨皇帝不体贴,总要她这个母亲居中调停,宽慰或是劝解。
她也乐意担这些干系,儿子气急了摔帽蹬靴,媳妇委屈了哭天抹泪,聒噪是聒噪,可她一个盛年的妇人,闲着也是闲着,劝劝儿子,哄哄媳妇,算是有点儿事儿做,不至于平白坐着看日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只是,她说和小夫妻,有几分用处,她自己心里有数。细细论起来,皇帝废后,其中还有太后的功劳。太后想着若是两人好得像一个人,她这个皇额娘还有立足之地?总要坏时说和,好时挑唆——也正是经了太后“提点”,帝后二人好不过三日。皇帝总抱怨皇后不温柔和顺,夫妻若两日没吵架,第三日皇后指定作妖,而且是自慈宁宫回去便开始别扭。
小夫妻不太平,太后在慈宁宫坐收渔人之利,儿子媳妇都来得勤,纷纷来求她支招,捎带着陪吃陪玩。她动动嘴皮子,便是儿子媳妇绕膝的老寿星,间或说几句前朝的事,儿子也都跟后宫事一样,照单办理。所以太后三日里有两日调理儿子和媳妇的关系,一日大调一日小调,还有一日在挑唆。
自从换了二婚的阿拉坦琪琪格,太后才知道什么叫“有了媳妇忘了娘”。除了头两日皇后来身边趴在膝上哭,两人之后就好得……儿子有脸做,娘却没脸说。
儿子是她从小捧着长大的,一个眼神她就知道他想什么,从两人婚后拜母亲和先帝大妃那时起,皇帝对新后就满意到说不清道不明。新后脖子上叫他啃得那一片红暂且不提,明明就是自己房中人,可是每次见到她都跟蜜蜂见了糖似的,嗡嗡嘤嘤,绕着捧着。
皇后也是,起初瞧着跟只乖顺的小猫儿似的,伏在自己膝头哭得气都顺不上来,她以为就是个傻孩子,空长一副好相貌。谁知她越来越有主意,后来就敢忤逆自己,霸着皇帝专房宠,跟静妃、谨贵人这几个亲戚也处不和睦,针尖对麦芒的,一点也不像自己和哲哲,姑侄二人把皇太极的后宫拢络地和和顺顺。倒有点像宸妃海兰珠。
太后要找皇后的错处,可皇后又滴水不漏,行事周到大方,敬老爱幼,对长辈对小辈都没得说。逼得太后往草原去寻毛病,这一下,就挖出皇后青梅竹马的阿桂和身世。
母亲跟媳妇争儿子,天然处在劣势,这次她又算计差了,先弃了福临;皇后只身犯险,带着一个老奴伺候一场,竟硬生生把皇帝从鬼门关抢回来。相貌是丑了些,可是大清的天下还在,再丑,也是天命所钟的万乘之君,广有四海,加之身板风度气质,丑了也是这世上最有威势之人……生死大事当前,做母亲的押错宝,输了个一败涂地。
恨只恨她下手迟,早把皇后料理了,就不会掐到半路又给皇帝喝住,宝音一顿操作,竟把她救回来。
不光打伤了太后的臂膀苏墨尔,还说什么,有身孕?!太后抬眼看了眼皇帝身后的皇后,嫩生生的脸,娇滴滴的身子,华服美饰,被皇帝好好地护在身后,旗装宽大这肚子想是还显不出来……有孕还愈加貌美,难道怀的是个阿哥?
太后忍不住想起三阿哥,她最看好的孙孙,母亲也尊贵,可惜不幸夭折;二阿哥年纪虽小,明摆着,憨厚迟钝;若是皇后生个阿哥,以皇后的得宠,多半生下来就要立为太子,简直跟海兰珠的八阿哥一模一样。
海兰珠和八阿哥,一直像刺一样扎在太后心上。人已作古,但当初宸妃专宠,又怀了身孕,太后的焦虑忧心,每每想起,无比深刻鲜活。太后午夜梦回,想起自己那时的处境,便是一阵心悸。多亏她争气,生了九阿哥,在先帝后宫才有一锥之地。现在,儿子和媳妇,亲生的儿子和亲手挑的媳妇竟然又让她置身在同当时一样的尴尬窘境中。
养儿还不如种棵萝卜,萝卜尚有开花结果、反哺之日;养个儿,活着,给人添堵,去了,留下身后一个烂摊子,十八了,连个可堪社稷的继承人都没生出来。
反过头来说她“不得预政”,太后越想越觉浊气上涌,喉头生憋出一股血腥气。看他身长八尺,垂头立在面前,恨不得上手给他一个耳光,皇帝,醒醒,若不是老太太预政,大清的帝位早被叔伯兄弟夺了,爱新觉罗·福临不知是个怀才不遇的贝子贝勒,还是个不明不白英年早逝的魂鬼。
太后当真刷得抬手,结果胳膊还没向下,只见皇帝迅疾伸手,看似风轻云淡,实际箍住太后手腕的手像铁钳一样。混着掌心的薄茧、出天花的痘泡,这一握攥破了几个痘,微微的腥臊气,还有皮肤上粘了脓疮的不适。
太后仿佛在这个瞬间才意识到儿子长大了。之前他纳庶妃、大婚、生孩子,太后始终觉得他是她儿子;直到这个片刻,太后被身前的人挡住门口的光,手臂被吊着一动不动,他沉闷地哼一声,千钧一发之际,她才骤然意识到他成人了。
之前跟儿子争权柄的败绩也实实在在起来,上一次,她输了。甚至连这个儿媳妇,来历不明不白,她想除去一了百了。结果拖拖拉拉一直没动手,拖到后来就没有动手的机会,也可说是上次败绩的余波。
太后每每起心要动皇后,忍不住想起儿子打死打残的那几个小太监小宫女,谁可靠谁不足信,他了然于胸,“殉”了皇后不难,万中无一的,皇帝痊愈,追究起来,没人担得起干系时才难。
只是这次,胜败还没揭晓。太后突然觉得自己来得草率,还没盘清双方力量,就这么贸然打上门,结果讨了个没趣儿,“后宫不得预政”!
太后心里鸣金收兵,外头就收束了威势。反正他还养着,这病十天半个月且好不了,回去慢慢盘算这一场该怎么斗。更何况,他还有软肋,皇后,他的心尖尖儿,还怀着孕。
后宫不得预政,原太后本心,她当然不想管。可是想想蒙古四十九旗,再想想自己这一生,她怎么能不管,她得管。
就着皇帝的势,她收了手,掏出丝帕擦了擦手腕。正要拉过皇帝的掌,皇后从皇帝身边闪出来,结结巴巴唤了声:“皇额娘……”
太后停了,皇后怯怯说,“他这伤,还是让奴才料理。”他用的水,都煮沸再晾凉,还只是缺人手的临时局,皇后念叨着给他用蒸馏水;他用的纸,都蒸熏过。全身密密麻麻可怖的痘泡,一点差池,他的命就悬了。看他现在精神爽利,之后尚有多少关卡。
福临抽回手,接过金花递过来的纸,解恨似的紧紧攥在手里,慢悠悠说:“朕醒的时候,正见苏墨尔领着几个太监来……”想到他们掐着金花的脖子,他恨得声音发颤。自己千般宠万般护的皇后,竟然给他们生生在脸上攥出三个手指印,缓了口气,他又说,“这事儿,皇额娘预备怎么料理?”
“苏墨尔擅做主张,这事错全在她,要杀要剐,全凭皇帝处置。”太后一句话,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想到苏墨尔是从小跟着她的,三十多年了,终究不舍,“只是她伤着,躺在床上吐血,看在她照看你这么多年的份上,等她下地再发落吧。人就在慈宁宫,皇帝自去绑人便了。”
皇帝一听,在慈宁宫,他派什么官衔的侍卫能从慈宁宫绑出人来?知道太后不诚心,也不吭声,只把攥在手里的白绵纸扔在地上。刚金花说要把后位让出来,这万万不行。若是换个人站在他身边,占他的妻位,他光想想先觉得难受。刚一路从正殿走过来,急中生智,才先发制人,向太后兴师问罪。
只要这次先把皇后的身世遮掩过去,等他前朝的老臣和兵权握牢,便有转圜余地。
从小到大,只有这个可心的人。无论她怎么嗔他怪他怨他,他都美滋滋,是这一生,活到现在,第一次全心全意爱的人,也是长这么大,身边第一个视他是活人的活人。夺她的后位,简直像夺他的皇位一样让人不能忍。
太后起身,若无其事说:“皇帝养着,予去看看杨庶妃。”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小可爱呀!

福临僵着身子, 背手立着,嘴上应一句:“孩儿不送。”
等太后的仪仗逶迤出了院子,他身子一歪, 打个趔趄。金花忙双手抱着他,肩扶着他的背, 说:“累了?”
他阖着眼睛不说话,等吴良辅进来, 仍闭着眼睛, 沉沉的声音说:“把刚太后用过的砸了烧了毁了!这殿里重新打扫,重新布置。”
吴良辅应着,心里打鼓,何时见过主子爷这样, 听着他隐忍的深藏不露的声音的余韵, 禁不住打个寒战。
皇后心疼坏了, 捧着他的手, 细瞧:“刚刚何苦,有几个泡还没‘熟’,这么生生捏破,多疼。恐怕留疤。”他掌心里脓混着血,刚攥过白绵纸,丝丝缕缕,瞧不真, “走吧,咱们回去躺着。站了这会儿,我也累了。”
福临歪头乜斜一眼, 说:“可惜朕抱不了你。”说得金花心里一暖, 他自己都这样了, 仍惦着她,她也更心疼起来。
两人互相搀着往回走,吴禄要来扶,被宝音瞪了一眼拦回去。这该是他俩一块儿走的一段。皇后伸手进袍子,摸了摸他的额,小声说:“不烧,想着就是请安说话费精神,以后每天见客议事不能超过一刻钟,来人我就掐表。”
他苦笑:“别人哪要费这么多精神?朱由榔也不需这些力气,剿了便是。”太后能直接剿了嚒?那是他额娘,亲生的,不能动不能伤。而且太后,他了解,也是因为太了解,互相都往更深的套里做,无穷无尽的智谋。
突然想到他刚醒时候,几个太监捂着拉着皇后,他转脸细瞧,脸上的手指印隐隐约约,去了青气,现在是微微的黄,仿佛气色不佳;太后知道她不姓博尔济吉特,想对她下手……被他搅了。太后不会轻易放过她,若太后是肯轻易罢手的人,那这皇位,就不是他的了。
只能他护着她,可他现在这身子……正伤春悲秋,听见她哂笑一声:“说得好像朱由榔随随便便给你灭了似的……”再看她一张粉脸,笑得无忧无虑,他也不由自主宽下心。
几步回到正殿,金花扶他在床上躺下,忙着给他蘸手巾擦手,唤宝音预备药,又嘱咐吴禄侧殿动作小心些,别搅了万岁休养……
他躺着看她在旁边忙,微微蹙着尖尖的眉,绷着小圆脸,认真地指挥自如,把一院子奴才安排地妥妥贴贴。
忍不住打断她:“金花。”
“嗯。”她本来正趴在他掌心擦拭,听到他唤她,抬起脸来,眼睛望着他,问:“疼吗?”
他笑笑,有气无力地说:“没瞧出来,你还是个将才,三下五除二把这一院子人指挥得团团转。”又要故作轻松,结果一句话还没说完,自己就闭着眼睛气喘。
她?她垂下头仍旧给他擦手:“这有何难。”上辈子打工,还不是指挥别人和被别人指挥,客观点儿想,这辈子照顾皇帝不就是她打的一份新工?只是这份工倾注太多的感情,怕是不易打。从来太在乎就失了平常心,而失了平常心便患得患失。
“福临。”她娇娇唤他的名字,拧着眉等他应,像是他应了便确认了什么。
“嗯。”他学着她刚刚那一声应一句,也抬着眼睛看她。
她才继续说:“你睡会儿。一会儿饭得了起来用膳吃药。”看了眼外头的日头,近正午,地上投的影儿也变短了,“或者你等着午膳,吃了膳再睡。”
“朕等着吧,正好跟你说说话。”他阖着眼睛说,手上一阵一阵的麻痒,是她正给他擦,已经擦到第三遍,后来终于变成一阵酥,直戳心底,他算着她的手指到自己手心儿了,一把握住,拉一拉,“你也别忙了,来躺着,反正都破了,由着它。”夺了她手里的手巾扔在地上,她见了,微微一笑。
两人和衣躲在一张被窝儿里,暖烘烘的,外头是冬日的大太阳,光亮,不暖和。被窝里却幽幽暗暗地暖融融,只有她的眼睛,星星那么亮,可星星是冷的,她的笑是暖的。
“你笑什么?”
“我笑你总夺我手里的手巾,大婚那夜也是,丝帕里包着个夹生的饺子,也叫你夺过去掷在地上。”自从他病了,他和她的点点滴滴行止便在她心里放电影似的,过了一遍又一遍,遥远又熟悉,“我当时还可惜那帕子,上头绣着朵花儿,还没来得及瞧仔细,就给你扔了……”
他伸伸胳膊,她慢慢挪着身子,窝去他怀里。又听她说:“这几天吓坏了,反复想那些以前的事儿。我有没有让你难过的时候?我以后再也不想你难过。”
他听着她要哭,想着她接连的惊吓,从圈禁那时候起,一直到苏墨尔,她吓坏了,他紧紧搂着她的背,长手拍两下:“朕不难过,就算有,自从你跟了朕,也都勾了。比起你,那些都不算什么。”他本就是有她万事足,甚至有了她,子嗣都可以不要。
可他现在丑,他又怕委屈她:“朕当真那么丑?吓得皇额娘手颤。”他问,“想照照镜子,竟然四下没有,是不是你命人收起来啦?”
一只胳膊搂着他的腰,她偎着他,说:”你还在乎相貌?男的不在乎相貌,有才就成;没有才,有财也成;或者像你这样,天下都是你的,天子,什么也不必在乎。”
“你呢?朕丑了,你怕嚒?”再细品她刚刚说的,“为了朕是天子?”他以前总觉得后宫所有的女人都为着他是皇帝才拼命博他的爱,她呢?
她把着他的手,轻柔地覆在小腹上,怪不好意思地问:“是不是比刚刚大了一点儿?我怎么觉得胀得慌。”
他听她这么说,一边觉得她有意支开话头,一边又担心溢于言表,忧虑地说:“叫宝音来?”
“呆子。”头上挨了她一记,她又把他的手托在胸上,“这儿也难受。疼。”
他一愣,抽了手,仍伸到她背上抱着她,问:“这是什么症候?”
“生理症候,有了小宝宝是该这样……”她侧耳听着他的心跳,一字一顿地说:“你是我丈夫,是小宝宝的爹爹,我对你,无论疾病、相貌、财富,都是一样……跟你是不是天子没关系。”
“你也别抛下我们,别去当和尚。”她没头没脑来了这一句,把他说懵了。
他迎着她的脸,忍不住亲过去,唇风里说:“有你在,朕舍不下。”
下午天将黑了,福临睡了一觉,才醒。上午亏的精神补回来些,睁开眼,没见金花的白色身影。殿里阴冷飕飕,他看看炭盆,火星一明一灭,仍烧得烈,是天冷了。他缩了缩脖子,叫:“吴禄?”
“万岁爷。”吴禄迈着碎步殷勤地小跑着进来。
“皇后呢?”皇帝问。
“万岁爷,下雪了!皇后娘娘领着小宫女在外头玩雪呢。”
皇帝一听急了,雪天湿滑,她现在那样,怎么能出去玩雪。一掀被窝,脚踩在地上,吴禄忙来给他穿鞋,又给他找斗篷,一边穿一边说:“万岁爷,娘娘不让您出去,您不能见风。”
皇帝不理他,披着斗篷往外走,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皇后正站在廊下看一院子小宫女小太监打雪仗。怕扰了皇帝的下午觉,一院子人都只笑不出声,只闹不出声,衬着一院子厚厚的积雪,晶莹剔透的琉璃世界,跟梦一样。
眼尖的呼和看到站在门口的皇帝,小声呼了句:“万岁爷!”金花笑着转过脸来,看到他,小心迈着步往回头,一边走,一边说:“万岁醒啦?有风,快进去。”
廊下的雪是随风卷进来的,没扫,斜铺着,最厚处约有一寸。靠殿前处已经将化了,深深的水印子。她抓着宝音的手,一步一探往回走,每踩个脚印便得意得回头看,说:“万岁听,踩雪的声音,咯吱,咯吱。”看得他心惊胆战,生怕她滑一跤。她刚迈了两步,他心急地摆着长腿出去,一蹲身把她囫囵着抱起来,三两步迈回殿里。
她脚着地,先伸手摸肚子,又去拉他的手,兴奋地说:“你好些了?都能抱我了。我重了嚒?”
他对着院子,对那一地蓝衣的奴才梗着头说:“把雪都扫了。”
她盯着门,宝音正从外头关门,琉璃世界一寸一寸从眼帘里消失,喃喃说:“初雪。”又对福临说,“万岁没看见,下午下好大的雪,鹅毛大雪,又急又密,一会儿就积下好厚。可惜,不能去堆雪人儿打雪仗。”
他拉着她的手,往梢间儿走,说:“喜欢雪?等以后朕带你去草原,那雪,比这大多了。”
见她愣着不说话,他扶她在床上坐下,摸摸她的头发,说:“明年,明年带着我们的小娃娃一块儿堆雪人打雪仗……”越说声音越小,脸也越来越红。想到给她和他的小娃娃,他忍不住脸红,如何就当阿玛了,以后会有个长得像他又像她的小娃娃叫他阿玛,他光想想都不好意思。明明他已经有好几个公主阿哥,目下这个片刻,还有个女人正给他生娃娃。
一只细白的手,抓着他的衣角,摇一摇:“福临,你坐这儿。”
他挨着她坐下,盘着一条腿,脸对着她:“嗯?”
“你亲亲我。”他听她说这句,探究地看她的脸,冻得红扑扑的,眼睛又闪又亮,神情混着落寞和期待,天真里藏着成熟的底色。他没见过这样的她,像是洞悉了真相仍愿意相信神话。
他试探着贴上她的唇,红艳艳的唇,像湃了井水的樱桃,嘟嘟的,透心凉,咬一口,甜蜜的气息噙了满身满心,他歪着头,鼻尖戳到她脸上,也是冷的。他掀开斗篷把她包进怀里,用一身的热乎气儿暖她。
咸味在唇边滚,他疑惑着睁开眼,看她滚了满脸泪,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他,眼泪仍沿着泪痕涌出来。
他轻轻亲她的泪,一边温声问:“难过了?嫌朕不让你玩雪?朕不是怕你的孕有事,朕怕你有事,这小东西伤身子。你难受比朕难受还难受,你疼比朕疼更疼。”
她从斗篷里伸出两条胳膊,环着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肩头:“不是为这个。是为了初雪,为了你。我爱的人在初雪这天亲我……”她一直想要初雪这天热烈的吻,就像圣诞节时在槲寄生下跟爱人亲吻一样,人为的神迹,有个人心甘情愿为你做,就会被祝福被庇佑,天地灵气所钟。
“朕,不,我,以后每个初雪,我都亲你。”他用那把好听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说。初雪这天,亲她的人,不是天子,是他,一个人,爱她的人。收了她的胳膊,他把她囫囵着搂在怀里,两个人就默坐着,天色一丝一丝暗下去,落了雪,没有傍晚的那抹昏黄,就是一片黑白,由白至黑,窗外攘攘的人,奉了圣旨扫着雪,扑簌簌一片热闹。
坐了一会儿,金花说:“杨庶妃生产不知道怎样,若是小宝宝今日出生,岂不是生在今年初雪?真是个好日子。难为杨庶妃,从昨天到今天,也没个人来报个信儿。”她抠着手指头,“皇额娘照看着,应该顺利的。”
“万岁给想个名儿,叫什么。”她用肩头碰碰他的肩,在他怀里摇摇摆摆,“可惜我不能去,要不可真想看看小娃娃,那么大一点儿,鼻子眼睛都有,小小的,软软的。不敢抱,那我摸摸他也好,还香香的。”
他由着她手舞足蹈,宽身板把她稳稳护在怀里,她脸上还挂着泪,说到小娃娃眉飞色舞,不知想到什么,扁着嘴要哭:“长得还特别像你,就像福全似的,一看就是你的小娃娃,遗传可真神奇。我以前看见福全就想亲他。”
他想起她刚大婚那会儿,见到福全就忍不住伸手,接在怀里先兜着唇亲他的额,像亲娘爱护自己的小娃娃一样。难道不光是为着福全?也是为着他?概因福全是他的儿子,长得同他有几分相似。
那她那时就钟意自己嚒?他一直以为她不钟意自己,至少刚大婚那个夏天,她对自己毫不在意,所以才求他当假夫妻,所以才那么宽宏大量,不争不抢,推推搡搡。她见着福全就想亲他,就算喜欢谈不上,对自己至少有好感?
他的一颗心被她牵着走,揉皱了摊平了,刚心里就涌起浓浓的爱意,如今这感情汹涌起来,他止不住地抖:“所以那会儿,不是我孤独地心仪你?”
作者有话说:
啊,我真是个腻咕土狗。

第142章 壹肆贰
“嗯……”金花沉吟一声, 她没深想过,她不敢想。每回一想到福临,她止不住心里微微地颤, 忆起那些躲躲闪闪,她怕承认自己对他多此一举, 他对她的情意,她起初没想到, 后来不敢信, 一直到后来,她自己陷进去,已然顾不得其他;又怕想起他原本选的乌云珠。若是有一日,他转回他该当的老路……
她只能恋着他, 又避着探究他, 一呼一吸间, 他跟她是好的, 便足够了。把脸藏在他胸上,他追到她耳边,微微的喘息蹭着脸颊,极小声的一句问,在她耳里都变成隆隆的一阵。她躲不过,柔柔点头,脑门磕在他胸上, 挠得他心上一阵躁。他紧紧箍着她的腰,凑到她耳边说:“朕,我, 好像乍见你就倾心于你……”
他还记得头回见, 她吃了口生的子孙饽饽, 画得粉红的脸颊鼓着,黑眼珠转一转,要吐出来又含着,全不在意他正盯着她看。不像静妃那么泼辣,头婚那夜,孟古青咬过生饽饽直接啐在地上;也不像别的嫔妃那么有心计,一言一行都觑着眼睛瞧他,生怕被他看出破绽。独这金花,又娇又憨。
说了这句,又怕她提他弃了她去景仁宫的事,他收了话,低头看她扬起来脸,仍是不妆而黛的眉,粉粉嫩嫩的脸,尖尖的眼角,忽闪着眼睛,问:“因为我美?”
“嗯……”这会儿轮到他沉吟,他没想过。第一眼肯定是因为她漂亮,比孟古青俊,比他记忆里的母亲也美,轻取两个“草原第一美人”,而且没有博尔济吉特家的高颧骨,饱满的鹅蛋脸儿,有更流畅的线条;后来,她满蒙汉语换着说,炫耀似的告诉他,她是个才女;再往后,他怎么就对她离不开,他自己也不敢想,忆不起来是一下情根深种还是慢慢陷进去的,他不敢想,他每想一回便多斟一回情。
等得了这劳什子病,他听她难过、受苦,心里鼓着劲儿,就算是再厉害的症,他也得痊愈,只有他才能护着她。没有他,她先被静妃欺负,穿一身宫女的棉袍子,冻得浑身冷冰冰,连个炭都没得用,要抱着高热的他取暖。阴差阳错的,他高热间抱着她的凉身子,说不出来的受用,症也似乎轻了;等苏墨尔来“殉”她,他再被天花缚着也要醒过来救她,她才是他最管用的药引子,没有他那些药相当于零。
只是因为她美,倒也不见得。只是他历来染指过的都是美人儿,满脸痘泡遮不住的脸上一红,他竟然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对。只能被她这句问噎住了,喃喃说:“谁叫你这么俏。”
她的眼里一闪,失落只顿了顿,垂下头。金花穿越前没这么好看,原来的她只能算清秀。穿来后照镜子,鼻子眼睛嘴巴,都只变了一点儿,便无限娇俏柔媚起来。若她还是金花的脸,他仍爱她吗?他会为着她改了历史,对乌云珠看都不看?
两人各怀着心思默坐,听着外头院子里“唰啦啦”的扫雪声,睿亲王府又跟坤宁宫一样,人人肃静,因为主子好静,只要主子醒着,奴才们轻易都不言声。院子外头的一声喊便特别响亮。
金花抻着头听听,说:“怎么听着是杨庶妃的声音……”她双标,自己是个“颜狗”,可是他为着她的颜爱她,她又些微刺心。现在急着从眼下的尴尬里脱身,“我出去瞧瞧。”一边提鞋,一边扭着头跟福临说,“不该啊,就算生完了,还要坐月子。”
福临突然回过神儿来,伸手扶她说:“你慢着,当心腰。”她站起来捋捋衣裳,笑着说:“哪里就这么娇贵了。”刚要走,被他一把拽住,说:“叫宝音扶着你……”
“你放心。”她手在腹上摸了摸,站着比坐着歪着都更显些,本只想随手一摸,可是那个突突的腹,想到她的小娃娃就在里头,她忍不住低头多多摸两下,日子浅,她终究不想在人前张扬,深吸口气,绷了绷腰板儿。
福临见她立着,玉白的手在腹上一摸,衣裳被她摁下去,现出浅浅的小腹的形状,手像被吸住了一样,小心来回摩挲,脸上露出爱惜的笑,一笑,鹅蛋小脸儿像是会发光。这笑……她从来没这么对他笑过,傍晚天暗,她像灯一样把他照亮了,看得一呆。等她板板腰,他又紧张起来:“等会儿,你当点心。叫吴不服他们都跟着。赶明儿,朕得派几个侍卫护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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