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真没结婚!—— by镜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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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整天,快下班的?时候,她终于?能停下来歇一歇,沈以?微给她倒了杯菊花茶,“你闭眼休息一会儿吧。”
许晏禾凑到杯子前,用菊花茶的?热气熏了熏眼睛。
下班的?电梯里,又碰上小杨,小杨的?表情突然变得意味深长,许晏禾低头看了看自己,疑惑地问:“怎么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做用户反馈了,原来这?个游戏是乔总儿子开发?的?呀。”
许晏禾下意识看向左右,幸好电梯里除了她们三个人,其他的?都是另一家公司的?。
“你怎么知道??”
“今天刷微博刷到他们工作室的?微博号了,不过……你得小心点,好像有点情况。”
许晏禾不解。
沈以?微捏了一下小杨的?肩膀,“快说。”
走出?电梯之后,小杨把手机递给许晏禾,“喏,你自己看吧。”
微博名是:Reset工作室。
发?布了一条九宫格图的?微博,配文是:[听说好多朋友想要新年礼包,工作室的?小伙伴们正在加班加点,为大?家的?小基地添砖添瓦哦!敬请期待~]
最中间一张图是闻浔的?侧脸。
他穿着黑色卫衣,头发?没有打理,但是不显得凌乱,反而有种混不吝的?气质。
评论区都是——
[新年礼包里有中间的?帅哥吗?]
[抽奖可以?抽中间那位帅哥的?联系方式吗?]
[小鸣是按中间那位的?脸建模的?吧?]
[啊啊啊啊垂直入坑!]
[程序员里竟然有这?种发?量王者,我不信,除非你把他的?微信号给我!]
沈以?微咂了咂嘴,“冰山男还挺受欢迎。”
她用胳膊顶了一下许晏禾:“小禾,你别当?真啊,这?些评论都是凑热闹的?。”
许晏禾却?直愣愣地望向九宫格的?最后一张图,图里是林钰清,身后明明有四个人,但她唯独背对着闻浔。
许晏禾刻意移开目光,她说:“有什么好当?真的??”
她径直往前走,沈以?微和小杨对视了一下,都笑了。
许晏禾的?醋意一直到上飞机去江荷那天都没有消减,口袋基地被删了又下载,删了又重?新下载,轮番好几遍。
第一次坐飞机,许晏禾已经没有了第一次坐高?铁的?那般慌乱,她熟练地找到服务台,在帮助指引下顺利登上飞机,刚坐下来,口袋基地发?来消息:[亲爱的?368532号,您的?工厂已经建成,快来安装生?产线吧!]
“生?产生?产生?产什么啊!”许晏禾气鼓鼓地把游戏删了。
还没消气,旁边忽然有人落座。
许晏禾一开始没在意,可是莫名觉得不对劲,刚刚那人的?侧脸……
许晏禾一转头,看到了闻浔。
“你——”许晏禾愣住。
闻浔也看向她,喉结滑动,眼神深沉,但他给出?的?解释是:“有个新的?游戏项目,江南背景的?,要实地考察。”
许晏禾把脸扭到另一边,连声?“哦”都不想施舍给他。
许晏禾第一次坐飞机, 心?里还是?怕的。
但闻浔坐在她旁边,她又没那么怕了,心里想的全是林钰清的那张照片。
虽然沈以微说?, 那张照片里闻浔和林钰清没有任何互动,也看不出暧昧,一张单方面合照透露出来?的信息未必是?许晏禾想象的那样,但是?许晏禾还是敏锐地察觉到那一丝微妙。
她和林钰清有过两次对视, 第一次她不懂,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闻浔身后等他和林钰清聊完, 第二次她就懂了。
互相打量,又同时虚伪地弯起嘴角。
在那个粤菜餐厅, 许晏禾贡献了人生中第一次假笑。
虽然她克制住自己不要和林钰清比什么, 她知道根源在闻浔身上,是?闻浔的不解释造成这一切,她尽可能不让林钰清的举动影响她的心?情,但难免还是?郁结。
偏偏这时候, 闻浔还火上浇油。
说?什么“实地考察”。
早不来?晚不来?,赶在这个时间,偏在这班飞机, 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许晏禾扭过身子,望着小窗外, 她坐在飞机中段的位置, 能看见宽大的机翼,还有地面上穿着马甲的工作人员。
恼意逐渐变成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又因为?闻浔在身边的安全感, 许晏禾逐渐忘记了即将离地的恐惧。
飞机开始滑行时,她条件反射地回头看了闻浔一眼?, 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她想说?:如果苑萍在就好了,
苑萍最喜欢纸鸢了,秋高气爽的时候,她们干完了活,常常坐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天上的纸鸢,苑萍总能挑出最漂亮的一只,指着告诉许晏禾:“那是?我,我在天上飞。”
小时候许晏禾对苑萍又爱又怕,她不知道一个丫鬟怎么会有那样的胆量,她生怕受牵连,又不由自主被苑萍吸引。后厨的大娘说?,苑萍天生就不该是?孔家大院里的丫鬟,应该去朝堂上做官,许晏禾深以为?然。
苑萍那样好,但她的命运却和深宅大院绑在一起,不知去向。许晏禾却有幸经历穿越,躲过天灾人祸,一睹百年后的世?界。这样的对比,让许晏禾从穿越过来?到现在,每次遇到一件新奇事物,或者?面对未知的挑战,都会在心?里告诉苑萍:如果你?在,你?一定做得比我好。
她怔怔地望着闻浔,视线却透过闻浔,望向更久远的光阴。
闻浔看懂她眸子里的黯然。
许晏禾慢慢转过头,飞机达到离地速度后,开始加速飞行,许晏禾感觉到耳鸣,但她强忍住不适,一直盯着舷窗外。看到建筑物越来?越小、越来?越远,俯瞰北潼的群山巍峨,才知道自己生活在怎样一个和江南截然不同的城市,然后她看到稀薄的云层。
节节攀升的失重感让她手心?发汗,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
闻浔伸出手,她用力握住。
掌心?贴合在一起,紧到空气都被挤出,许晏禾也分不清自己是?害怕还是?泄愤,总之用了十?二分的力气,但闻浔也心?甘情愿把手伸到她面前,一声不吭任她宰割。
待飞机平稳后,她又立即松开。
因为?之前攥得太紧,刚分开的时候,许晏禾的手指还有些?僵硬。
她忽略掉心?头那点悸动,开始认真欣赏万米高空的风景。
好像刚刚那个紧张到发抖的人不是?她。
闻浔看着空落落的掌心?,迟疑了几秒,才把手收回。
许晏禾今天穿了一件很可爱的棉服,藕粉色的,领口有一圈纯白?色的毛茸茸围脖,胸前是?一排牛角扣,旁边绣了一只棕色小熊,让她看起来?还像个没毕业的学生。
她扭头看着舷窗外的景色,余光却察觉到闻浔的视线正从她的毛绒领口,逐渐下移,到她宽大的袖筒,再到她的腿。
他的视线带着某种?陌生的占有意味。
许晏禾耳尖微烫,想凶巴巴地瞪他一眼?,又怕暴露自己,只能调整坐姿,尽可能背对着闻浔,只留一个冷酷的背影给他。
也不知道后来?闻浔有没有继续看她,许晏禾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直到飞机降落时的广播声将她吵醒。
下了飞机,许晏禾拖着行李箱去找乔瑜时,闻浔就自动隐身了。
许晏禾越过拥挤人群寻找他,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好像他出现一趟就是?为?了陪许晏禾度过一次起飞降落的失重期,还有帮许晏禾取一下行李。
闻浔在她的生命里,好像总扮演着这样默默指引的角色。
乔瑜在出口处朝她招手,许晏禾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再次寻找闻浔,不见踪影。
闻浔似乎仍然不愿意和乔瑜同时出现。
但他不是?每周都回家吃饭吗?难道关系还没缓和?许晏禾觉得奇怪。
乔瑜将她揽到身边,笑着问:“体验感如何?恐高吗?”
许晏禾还不会拉行李箱,被自己绊了两下,勉强站定,回答道:“不是?很害怕,就是?……就是?……身边坐了个熟人。”
乔瑜掩唇笑,装听不懂:“啊?哪个熟人?”
许晏禾别别扭扭地不吭声。
小杨也来?凑热闹,临上车的时候趁乔瑜不注意,她跳到许晏禾面前装模作样地说?:“啊?哪个熟人?”
许晏禾作势要拧她:“你?还好意思?问!”
小杨耸了耸肩,摊手道:“那没办法,谁给我发工资,我听谁的话。”
许晏禾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次在江荷举办的国潮汉服节可以称得上声势浩大,光是?一个华服巡游活动就邀请了上百位同袍,场地布置就花了三?个月,万事俱备,只等汉服节的到来?,届时白?天游园昆曲表演,晚上有和刺绣博物馆联名举办的文创集市,还有各种?各样的表演活动。这样的盛况不仅吸引了很多汉服爱好者?,还有多家媒体蜂拥而来?,争相报道。
走?出机场的人里,有好几个穿着冬装汉服的女孩子。
许晏禾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她们的汉服款式和面料,然后被小杨催着上车。
乔瑜租了一辆中巴车,载员工们去酒店安顿。许晏禾拎着行李箱上车,片刻茫然后,她模仿着小杨的动作,把行李箱放上置物架。
但她一时没估量好行李箱的重量,行李箱正摇摇欲坠时,有人帮她抬了上去。
她以为?是?闻浔,待视线清晰后却愣住。
是?叶今安。
他朝许晏禾笑了笑,“箱子里放了什么?这么重。”
许晏禾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解释道:“冬天的衣服比较厚。”
其实不止是?棉服,她把她那套藕色袄裙也带过来?了。
出于某种?莫名的直觉,收拾行李时,她忽然抬头望向那件尘封在衣柜里的嫁衣。
想到江南,想到秀水镇。
这件袄裙的归宿。
把袄裙折叠好放进行李箱时,许晏禾都没想好带上这件裙子要做什么,但她已?经扣上了行李箱的锁,像是?被什么冥冥之中牵引着。
所有员工都上车落座。
叶今安似乎有意坐在许晏禾身边,许晏禾朝小杨使了眼?色,小杨立即会意,嗖的一下,从另一边坐了过来?,两个人仰头朝叶今安灿烂地笑了笑。
阻碍的意思?很明显。
叶今安勾了勾唇,就近挑了个位置坐下。
许晏禾暗暗松了口气。
中巴车准备发动时,许晏禾转头看向车窗外,企图在茫茫人群中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遍寻不得,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幽幽的“别紧张,他说?不定比我们先到”。
许晏禾回过头,对上小杨戏谑的目光。
她嘴硬道:“不懂你?在说?什么。”
车子开到一半时,许晏禾突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问小杨:“你?不会把我和他的酒店房间安排在一间了吧?!”
小杨摆了摆手:“我不至于这么没下限。”
许晏禾虚惊一场,正要松口气,就听见小杨说?:“隔壁而已?。”
“……”
许晏禾头顶飞过成群结队的乌鸦,脸上写满了“无?语”两个字,她真是?纳闷:怎么她和闻浔的事,除了她不急,别人都急得要命?
她现在不想要谈恋爱,不可以吗?
闻浔的怀抱是?温柔乡,是?避风塘,是?许晏禾辗转难眠时最想回到的地方,但许晏禾不想当温水里的青蛙,她还没看到更大的世?界,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还没真正开创自己的事业,她想要做的事还很多。
许晏禾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阅历也很浅,虽然吃过苦,但没能变成一个圆滑周全的人。大多数时候,她的思?维都是?单线程的,一次只能处理一件事情。
如果闻浔总是?沉默,找不到好好沟通的契机,心?结打不开,那许晏禾也做不到一边和闻浔谈恋爱,一边全身心?投入工作。
感情的事真是?麻烦。
许晏禾再次叹气,转眼?就到了酒店。
小杨已?经提前登记好,下一步到前台领了所有人的房卡,许晏禾接过房卡的时候,身边正好走?过一个穿着明制汉服的女孩,领口的金属扣似乎不怎么结实,走?几步路就松开了。
她正懊恼着,停下来?重新扣。
许晏禾走?过去,礼貌地问:“需要我帮你?吗?对付这种?扣子,要用点力气,把子扣的钩子按得弯一些?。”
许晏禾长得面善,女孩很轻易地就相信了她,许晏禾带着她走?到沙发上,帮她处理好金属盘扣,这次子母扣果然牢牢抓着。
许晏禾看着女孩身上的披袄,“这是?漳绒吗?”
“你?怎么知道?”女孩眼?里全是?遇知音的惊讶,见许晏禾迟迟不敢伸手摸,她还主动说?:“是?,非遗漳缎,真丝的,你?摸摸看,质感真的很好对吧?”
许晏禾这才抬起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看起来?就好。”
女孩很是?得意,“这是?我妈妈送给我的18岁生日礼物,半年前就预约了。”
“真漂亮。”许晏禾笑着说?。
女孩还赶着去集市,谢过许晏禾之后,忙不迭跑出酒店,许晏禾刚起身,就看到叶今安站在沙发边,若有所思?地望着许晏禾。
“怎么了?”
叶今安恢复往日惯常的笑容,温声说?:“我以为?你?回到这里,情绪会有波动。”
许晏禾左右看了看,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实在酝酿不出她的思?乡之情,她讪讪道:“一下车就来?这里,说?实话,我还没什么感觉呢。”
叶今安弯了弯嘴角,把手放在许晏禾的行李箱拉杆上,“走?吧,先上楼。”
许晏禾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连忙说?:“不用的先生,我自己来?就好。”
“这里都是?地毯,拖起来?得用些?力气。”
他左右手各一只行李箱,许晏禾追上去,几次伸手想要拿回自己的箱子,叶今安却岔开话题,“你?住几楼?”
许晏禾看了眼?房卡,“十?九楼。”
“我在十?七楼,我先送你?上去吧。”
许晏禾生怕被乔瑜看见,眼?睛一直四?处乱瞟,紧张道:“真的不用的。”
“晏禾,你?喜欢北潼吗?你?不觉得那里气候干燥吗?美食荤腻不精致,不如江南。”
许晏禾疑惑:“那您为?什么留在北潼?”
“当初是?为?了远离故乡,想找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不然呆在故土,却见不到故人,长时间会崩溃的,还有一个原因,北潼离首都近,我在北潼安顿下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趟紫禁城,看看皇宫,也算是?了了一桩憾事。”
电梯慢慢往上升,叶今安接着说?:“北方住久了,终归还是?没有归属感,每次一回来?这里,总觉得空气都是?不一样的。”
许晏禾耸起鼻子嗅了嗅:“是?嘛?”
叶今安看着许晏禾愈发红润娇俏的侧脸,又想到她刚刚主动喊住那个女孩,随便?和一个陌生人都能愉快地聊上天,他忽然意识到,许晏禾的变化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甚至比他还要融入得更好些?。
怎么会呢?
电梯门缓缓打开,许晏禾先一步迈出去,叶今安又问:“明天我带你?回秀水镇吧?”
“明天?”许晏禾想了想,“开头几天我们不能乱跑吧,得听从乔阿姨的安排,万一她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不在,岂不是?给她添麻烦?”
“你?不想立即回到秀水镇?”
“我想啊——”许晏禾话音刚落,后面的话就卡在喉咙边。
因为?闻浔站在走?廊里,和她只隔了几米的距离。
他身量太高,黑灰格纹的毛呢大衣长至膝盖,配上黑色长裤和马丁靴,再加一个黑色的箱子,地狱使者?似的站在宽阔亮堂的走?廊,遮住了半边光,朝着许晏禾的方向看过来?时,许晏禾吓得直接停在原地。
叶今安的声音徘徊在许晏禾的耳边。
“晏禾,你?不想立即回秀水镇看看吗?”
闻浔抬起眼?皮,视线从许晏禾的脸移到叶今安手上的行李箱,那是?他给许晏禾买的行李箱,许晏禾最爱的白?色。
他的目光倏然变冷。
许晏禾则是?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两只手无?处着落,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
叶今安先开口:“闻先生,你?也来?了,若是?感兴趣,改天我们回秀水镇的时候,闻先生也一起?”
他说?,我们。
许晏禾能看到闻浔手背上的青筋鼓起。
闻浔回答:“好。”
许晏禾左看看右看看,无?可奈何,她连忙拿回自己的行李箱,想要掏出房卡,又失手掉落在地,简直一团乱麻。
闻浔俯身帮她捡起来?,交到她手上。
指尖碰了一下,许晏禾触电般地收回。
她对叶今安说?:“先生,我先进去了。”
叶今安用一种?熟稔的语气叮嘱她:“好,舟车劳顿,你?先休息一下,乔总说?晚上七点在一楼会议厅开个短会,别忘了。”
许晏禾偷偷看了闻浔一眼?,正对上闻浔灼灼的目光,她欲言又止,先关上门,等叶今安离开后,她又缓缓打开门。
闻浔果然还在。
他递了一只牛皮纸袋给许晏禾。
“酥饼,应该是?正宗的。”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竟然站在房间门口,打开?了牛皮纸袋。
自己拿了一块酥饼,又?分给?闻浔一块, 两个人就站在五星级酒店的走廊里?,各拿了一块酥饼,默不作声地吃。闻浔也不觉得有任何怪异的地方,只是盯着许晏禾。
芝麻味的酥饼, 应该是刚出炉的,拿在手里还留有余温。
其实吃这东西挺不淑女的, 咬一口,碎屑掉一大堆, 嘴边还要沾上一圈, 很不利于许晏禾在闻浔面前继续维持高冷形象。
但她还是想当着闻浔的面尝,因为她不想让闻浔白跑这一趟。
从机场到酒店总共四十几分钟的路程,闻浔就?算开?私家车抄小路,要先去一趟酥饼店, 再回?酒店,还要赶在许晏禾前入住,时间也够紧张的。
最重要的是他记得。
许晏禾随口说过的话, 他总放在心上。
许晏禾又?咬了一大口酥饼,嘟囔着:“谢谢, 很好吃。”
“那就?好。”
闻浔抬起手, 将许晏禾毛绒领口上的酥饼碎屑拂下来。
许晏禾看?到他纤长的手指,蓦地想起飞机上她泄愤似地握住这只手,她知道, 闻浔任她欺负,其实是带着求和的信号。
“你——”她想试探着问。
刚要问出来, 电话响了,那端传来小杨的声音:“晏禾,你现在有事吗?没事的话来一趟二十三楼,2315房,乔总找你。”
“哦,好的。”许晏禾答应下来。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问话就?这样被打断,许晏禾捏了捏牛皮纸袋,说:“我带上楼,给?阿姨尝一尝,可以吗?”
“随你。”
闻浔总是惜字如金,许晏禾开?始庆幸自己刚刚的问话被小杨打断,她才不要做先开?口的那个人,明明是闻浔先放弃她的。
当时闻浔以为她好的名义,狠心推开?她,说了绝情的话,又?逃避出走,全然不顾她会不会伤心,会不会痛苦。
许晏禾觉得自己有理由和闻浔冷战。
“那我先上楼了。”
许晏禾把行李箱里?的平板电脑拿出来,见闻浔直直地盯着她,她解释道:“我现在用这个画设计稿。”
“我能看?看?吗?”
许晏禾拒绝:“不行,都?是草稿,不好看?。”
“平板是你自己买的?”
“茜茜陪我买的,我自己付的钱,买的是旧款,没那么贵。”
许晏禾一边搭理着闻浔的没话找话,一边在心里?想:闻浔为什么就?不能像和林钰清聊编程代码那样,和她聊一些她感兴趣的东西呢?也不一定非要刺绣和汉服,就?算问一问,你画图用哪个软件?用得顺手吗?要不要我教你……也比“平板是你自己买的?”这种没营养的对话强。
闻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了?
明明在海边还想亲她来着。
许晏禾在心里?吐槽完了,就?抱着平板和牛皮纸袋准备离开?,闻浔木桩似地站在门口,许晏禾根本走不出去,她小声咕哝:“让一让。”
闻浔才侧过身子。
经过的时候,靠得很近,许晏禾还是忍不住慌了神。
都?快走到电梯口了,才想起来门没关。
一转身,闻浔帮她把门关上了。
许晏禾咬了咬嘴唇,用闻浔根本听不见的声音嘀咕了一句“谢谢”。
莫名烦躁的情绪萦绕在许晏禾的四周,被她带到了乔瑜的房间,乔瑜的房间自然是豪华套间,她坐在办公桌后?,朝许晏禾招了招手,“还没来得及休息吧,主要想让你看?看?明天的流程,叶教授说想和你回?一趟秀水镇,估计是没时间看?巡游了。”
“不是明天回?去,”许晏禾坐在乔瑜身边,疑惑道:“我没有答应先生明天回?秀水镇,明天我会一直陪在您身边的,巡游也会从头看?到尾,您放心。”
乔瑜看?着她,莞尔道:“那你不想回?家吗?”
她大概是在帮闻浔试探。
乔瑜知道许晏禾的身世?,因为两个月前的某天,闻茜茜在饭桌上说漏了嘴。
当时乔瑜说想去拜访一下许晏禾的父母,闻茜茜一边看?手机一边说:“怎么可能啊?她父母又?没跟着穿越过来。”
满座皆静,闻茜茜吓得筷子都?掉在桌上。
随后?,闻浔和闻茜茜两个人并?排坐在闻家的沙发上,闻浔一言不发,闻茜茜做贼心虚,怕零花钱被克扣,在乔瑜颇有威慑力的眼神下,交代了实情。
乔瑜和闻易城一开?始根本不信,可闻茜茜说:“我发誓,我用我和我哥的命发誓。”
话还没说完,就?被乔瑜一巴掌打在头顶:“胡说什么呢?”
乔瑜思忖良久,起初还是不能接受,但当她看?到许晏禾在展馆里?细细观察每一件复原汉服的模样,顶灯打在许晏禾的身上,许晏禾的沉静、她的质朴,她的简单和她的天赋……和“穿越”这两个荒唐的字眼,似乎又?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后?来她主动问许晏禾,许晏禾吓得脸色发白,但还是点头承认,乔瑜不得不信。
“我想回?去,但我此?行的目的不只是回?家,参加汉服节也是我的行程之一,同事们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准备,我很想看?。明天我也会去现场帮忙的,要是临时遇到谁的衣服坏了破了,我还可以免费当裁缝补救。”
乔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好,明早给?你支个摊位。”
许晏禾惊喜道:“真的吗?那我可以干回?老本行了。”
“这么喜欢当裁缝吗?”
“喜欢啊。”
“可是小裁缝赚不到大钱。”
“工作只要能养活自己就?可以了,我的梦想也不是想赚大钱,只是觉得老天让我再活一回?,一定不是当个小裁缝那么简单,所?以我会努力,能做多少就?做多少,结果不是最重要的,赚钱多少也不是最重要的。”
乔瑜在许晏禾面前总是很温柔,她摸着许晏禾的头发,耐心地听完许晏禾的话。
听到许晏禾朴素的梦想,她满眼都?是赞赏,好像看?到了一个向往里?的自己,笑?容逐渐淡去,她轻轻叹气:“我二十年前如果是你这样的心态就?好了,我总是太急,做什么都?想立即看?到结果,所?以急着开?公司,急着出新品,急着追随市场潮流,最后?反倒丢了初心。”
她拍拍许晏禾的肩膀,又?问:“答应我的设计稿完成得怎么样了?”
她给?许晏禾出了道题,过年之前,她要看?到一件由许晏禾独立设计完成的汉服。
许晏禾把平板拿出来,“还是线稿,没有上色。”
“我看?看?。”
乔瑜接过平板,看?到许晏禾的设计稿之后?眼前一亮,“蝴蝶?”
“是,我想突出蝴蝶这个元素。”
“为什么?”
“因为……破茧成蝶。”
乔瑜微怔,随即笑?道:“好,期待你破茧成蝶的作品。”
许晏禾想了想,问:“阿姨,光看?线稿,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非常有想法,不落俗套。”
许晏禾喜滋滋地把平板拿回?来。
乔瑜看?了眼时间,“阿浔也来了。”
许晏禾表情一僵,视线变得游离,她低着头看?向自己的鞋尖:“嗯。”
“小禾,叶教授和你好像关系很好。”
许晏禾猛地抬头。
乔瑜朝她挑了下眉,“我很欣赏你,也欣赏叶教授,如果没有阿浔,我会觉得你们很相配,有时候你们站在一起,真的有一种很相近的磁场,可能你们都?是江荷人,都?是江南水乡里?长大的,但是我是阿浔的妈妈,我的立场从一开?始就?是偏的。”
“叶教授是我的历史和文?学老师,”她望向乔瑜的眼睛,语气轻软却坚定:“只是老师。”
乔瑜在帮闻浔试探,许晏禾毫不犹豫地给?了准确回?答。
她知道她的回?答有可能会被乔瑜传达给?闻浔,这样闻浔就?知晓了她的心意,但她并?不后?悔。
她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也不愿让乔瑜失望。
乔瑜对她很好,闻茜茜也很高,闻易城虽然不常和她接触,但每次出国回?来,带回?来的礼物总有她的一份。他们把许晏禾当儿媳妇看?待,许晏禾虽然没有承认这个身份,但依旧心怀感激,他们的爱屋及乌给?了许晏禾久违的家庭温暖。
她把闻浔买的酥饼拿给?乔瑜,乔瑜一边吃一边调侃:“人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我家这个是有了媳妇才想起娘。”
许晏禾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完又?不好意思,嘟嘟囔囔地解释:“我没有说我是媳妇……”
晚上吃了饭,开?了个短会,许晏禾又?陪着乔瑜去现场再次检查了场地,乔瑜总是精力旺盛,江南的青石板路并?不好走,但她健步如飞,许晏禾差点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