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真没结婚!—— by镜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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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浔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敲击键盘,输入了“小禾裁缝铺”几个字。
头像是许晏禾昨天缝的寿带山茶。
他指着屏幕说:“这?就是你的裁缝店。”
许晏禾眨眨眼,她完全听不懂, 她不明白?裁缝店怎么会?开在屏幕上,难道?不应该是在街头租一个四四方?方?的铺子吗?有柜台有货架, 门口还要插上招徕顾客的幌子。但既然少爷这?样说了, 她也只能点头。
闻浔知道?许晏禾还稀里糊涂,也不急着解释,他先?按照淘宝的开店指引, 交了一千块的保证金,然后把虚拟货品一一上架。
他昨晚提前?做了攻略, 知道?一些淘宝开店的小技巧,比如定价,虽然普通缝补是按缺口大小和面料材质定价,但在展示栏里一律标注十元,以便于?招揽客人。闻浔又跳转到另一个栏目,他在客服对话里设置详细定价标准,定价表是自动回复。
他未必能时时刻刻在线帮许晏禾做客服,所以一切都要尽可能方?便。
淘宝店准备就绪之后,闻浔又让闻茜茜帮忙宣传了许晏禾的微博。
许晏禾在旁边看得眼花缭乱,她都不知道?少爷在做什么,少爷说要帮她挣钱,可是坐在家里就可以挣钱吗?
她只能呆呆地看着“小禾裁缝铺”五个字,心里升起?一种不可名状的复杂情?绪。
她这?两天很少想?起?秀水镇,只是夜里做梦时脑海中闪过几张孔府的画面,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孔府的外观在她的记忆里逐渐模糊,原本时刻徘徊耳边的屋檐滴水声,还有守夜时常看到的天井映月,忽然都变成寂静的灰白?画面,模糊到连砖瓦都融为一体。
与之相反的,现在她身边的一切却?开始逐渐清晰。
一百年后,所有都变了。
矮墙变成高楼大厦,私塾变成学校。
许晏禾努力地适应,她在闻浔的指引下,在不安、无措、好奇和惊喜中学习新的东西,每天都生活都不一样。
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了变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用她匮乏的词汇量无法形容,但如果非要形容,就是她先?从许小禾,变成了许晏禾,而在一百年后,她变成了小禾裁缝。
变成小禾裁缝。
这?很不一样,许晏禾想?。
快到中午的时候,许晏禾正在厨房做午饭,她变着花样给闻浔做好吃的,闻浔走过来,对许晏禾说:“许裁缝,来活了。”
许晏禾愣了愣,拿着锅铲不明白?闻浔的意?思,闻浔走上来,把手机举到许晏禾面前?,“有个山东潍坊的女生发过来的,她看了闻茜茜发在微博上的照片,这?是她要补的裙子,裂口超过十厘米了,能补吗?”
“应该可以,”许晏禾仔细看了看照片,“不过纱裙的缝补痕迹做不到完全看不出来,一般来说得在上面绣花,而且为了对称,最?好还需要做对秀,如果她不愿意?,我也可以只缝补不绣花的,都行。”
许晏禾说话的时候,闻浔一直看着她,许晏禾觉得奇怪,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闻浔说:“我发现,一谈到刺绣,你就可以长篇大论?地说话,而且还很流畅,不结巴。”
许晏禾脸颊飞红,低头不语。
片刻后小声嘟囔:“我本来就不结巴。”
“工艺复杂吗?”闻浔问。
“不复杂,挺简单的。”
“她说可以,”闻浔答复完顾客之后,想?了想?,说:“按照价目表,对秀加上邮费,收她八十,怎么样?”
许晏禾对于?现代的货币换算还没什么概念,她问闻浔:“这?很多吗?”
闻浔指着桌上的菜:“一顿饭钱。”
许晏禾睁大眼睛,“意?思是……我赚了一顿饭钱!”
闻浔倚着冰箱,一边给顾客回复一边问:“你之前?不是从我这?里赚了三百吗?赚八十有什么好开心的?”
许晏禾认真道?:“当?然不一样,这?是赚外人的钱。”
闻浔指尖微顿,他瞥了许晏禾一眼,欲言又止,他想?纠正许晏禾对“婚姻”的错误观念,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慢慢来。
毕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对方?很快确认支付。
因为是线上的裁缝店,许晏禾暂时还没什么赚钱的实感,全程都很茫然,她只是非常捧场地开心了一下,然后就照旧做饭打扫听课,抱着笔记本学习小学语文和数学。
第三天顾客把裙子寄过来的时候,许晏禾笔记本已经密密麻麻写了十几页。
闻浔翻了翻许晏禾的笔记本,感到十分震撼,他忍不住想?:许晏禾如果生在现代或者早一点穿过来,一定能考上清华北大。这?未免也太认真了,要是当?年他有这?种学习态度,也不至于?把他的班主任气到闹辞职了。
闻浔拉她下去一起?拿快递。
“什么叫快递?”
“就是邮差,前?几天不是有个人在你的店铺里下单了吗?她把衣服寄过来了,你帮她缝好之后再寄回去,就可以收钱了。”
许晏禾“哦”了一声,寸步不离地跟着闻浔走,闻浔拿了一个快递,交给许晏禾。
他说:“这?是你的第一笔生意?。”
许晏禾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她把快递拿回家,用剪刀小心翼翼地拆开,取出里面的纱裙,裂口都起?了毛边,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她开始缝补,用了两个小时。
闻浔无所事事,就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缝补。许晏禾像个十足的行家里手,都没用到多少工具,闻浔给她特意?准备的小台灯,她都懒得用,她说:“以前?蜡烛都很暗的。”
闻浔看她飞快地穿针引线,“许晏禾,你真的没有系统学过刺绣吗?”
“没有,什么叫系统?”
“那你是怎么学的?”
许晏禾抬起?头努力回想?:“小时候就跟着娘亲学,进?了孔府就跟着那些老嬷嬷学,她们手艺都很好的。”
“都这?么厉害?”
“不一定是刺绣厉害,可能她们和我一样没读过书,没见过孔府外面的世?界,但她们各有各的本事。之前?我被夫人安排去厢房服侍表小姐,和我一起?的老嬷嬷有一个独门绝技,少爷,您猜是什么?”
闻浔摇头,“什么?”
“她会?做各式各样漂亮的油纸伞。”
闻浔认真听着。
许晏禾娓娓道?来,“做油纸伞要几十道?工序,用竹条做伞骨,给伞面细细刷上桐油,一遍一遍地刷,很费工夫的。她做的油纸伞又好看又结实,可以撑七八年,泡在水里都不会?坏。”
“她开了自己?的店铺?”
“没有啊,”许晏禾笑了笑,“她是孔府的下人,出不去的。”
闻浔哑然。
“我们不能在外面赚钱的,被孔府的管家知道?,就完了,不单要克扣工钱,还要被打。”
“那这?么好的手艺,岂不是浪费了?”
许晏禾听到之后表情?忽然凝固了几秒,好像一下子被问得愣住了,她皱起?眉头望向闻浔,又缓缓低下头,小声问:“那……应该怎么做呢?”
“应该开一家店,售卖油纸伞,让周边的城镇都知道?秀水镇上有一个做油纸伞的能人,扩大知名度,然后再收一些亲传徒弟,将这?门手艺传承下去,即使过了一百年两百年,还会?有人记得,有人买。”
闻浔说完之后许久没有听到许晏禾的回应,他转头看过去,看到许晏禾眼眶里的盈盈水光。
察觉到闻浔的视线,许晏禾别过脸,用袖子擦了擦。
“怎么了?”
许晏禾在深蓝色的图案上叠了一层浅蓝色,以融进?纱裙的原色,她加快了缝补的速度,想?逃避闻浔的问题,可是闻浔还在追问:“你哭什么?”
“没有。”
“许晏禾,说实话。”
许晏禾于?是停了停,怅惘地看着茶几一角:“我就是想?到孔府里的很多人,会?做油纸伞的石大娘,会?各种绣法的小芸姐姐,做菜天下第一好吃的何大娘,还有我最?好的朋友苑萍,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她们都很厉害,但她们都留在孔府里了。”
许晏禾的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低落,闻浔跟着沉默。
“我还记得您之前?给我看的那张民宅图,我现在想?一想?,只觉得那个地方?像大牢,像个大大的笼子,我竟然在里面待了十几年。”
十几年,对于?那时候的人来说,也许是小半辈子的光阴。
“还想?回去吗?如果有机会?的话。”
许晏禾勾线的手停住,她抬头望向闻浔,闻浔下意?识避开目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还可以回去吗?”
“我不知道?,”闻浔躺下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语气平淡:“既然可以穿越过来,说不定也可以穿越回去,穿越回去的话,你就可以和你的病弱少爷继续拜堂成亲了。”
许晏禾向来安于?老天交给她的命途,老天让她进?孔家她就进?孔家,让她嫁给少爷她就嫁少爷,老天让她穿越到一百年后遇到一个截然不同的少爷,她也小心翼翼地讨好伺候着。
如果最?后,老天让她回去。
她大概也会?回去。
只是这?一次,怎么有点不甘心呢?
回到孔家,她就变回了小禾,不是可以自己?开店赚钱的小禾裁缝了。
但她说不出心里的想?法,少爷一定会?嘲笑她的,她只能闷闷地回应闻浔的话:“哦,那也只能回去了,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如果回去的话,就是回到和少爷拜堂的那一天。”
闻浔听了之后心情?陡然变差,他冷哼一声,许晏禾不明所以,还问他要不要喝茶。
闻浔翻身背对她。
许晏禾又懵了,不知道?少爷在唱哪出戏。
她缝好纱裙,举到阳光下看了看,然后对闻浔说:“少爷,我缝好了。”
闻浔不计前?嫌,虽然冷着一张脸,但还是立即给许晏禾下单了快递。
当?天晚上,快递员上门,拿走了许晏禾缝好的衣服。许晏禾问闻浔:“这?是什么意?思?”
“他会?把裙子送到顾客手里。”
许晏禾点了点头,然后回身蹲在茶几上做记录,闻浔凑过去看,许晏禾在本子上歪歪扭扭地连写带拼音,甚至还带画画地写了几行字,闻浔费劲地盯了一会?儿,才勉强看懂。
小禾裁缝店:一是顾客来问,二是去快递站拿顾客的衣服,三是抓紧时间缝制,四是把快递寄出去。
他说:“许晏禾,你很聪明。”
许晏禾羞涩地笑了笑。
快递寄出去的第二天,闻浔开始教许晏禾怎么使用手机,但许晏禾怎么都学不会?,闻浔也没有强求。
许晏禾继续学写字。
闻浔带着许晏禾去派出所办理户口,对于?许晏禾这?种无身份人士,闻浔找了在民政部门工作的亲戚,将许晏禾定性为长期生活无着的流浪者,落户在民政局的集体户口。
许晏禾拿到了自己?的身份证。
身份证的信息是闻浔帮她填的,许晏禾今年19岁,生日是6月23日。
许晏禾拍了人生中第一张证件照,拍照的时候她坐立难安,目光穿过人群频频望向闻浔,直到闻浔走到她旁边,对她说:“许晏禾,别紧张。”
她才慢慢放松。
拍照片的工作人员是一个笑容和蔼的阿姨,她一直鼓励许晏禾看镜头,还夸她:“五官好标致,很上镜呢。”
拍好之后阿姨还对闻浔说:“小伙子有眼光,女朋友好漂亮。”
闻浔已经懒得解释,礼貌地笑了笑,许晏禾脸颊绯红,默不作声地跟在闻浔后面,在大厅里走来走去。
闻浔把身份证递给许晏禾,许晏禾刚要伸手,闻浔却?收回。
“许晏禾,这?不是你的卖身契,这?是你的身份证。”
许晏禾的手悬在半空,她愣住。
“身份证的意?思就是,你和我一样,和所有人都一样。”
许晏禾的眼眸里闪过一瞬的不解。
闻浔于?是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和许晏禾那张一起?,塞到许晏禾手里:“你对比看看。”
许晏禾一手拿一张,目光来回移动,她认真地对比着两张身份证的不同之处,可是除了姓名和出生年月,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也没有上下之分。
“居民身份证……”她一字一顿地读着。
她将自己?的身份证慢慢举起?来,举到阳光下,这?是一个风轻云净的明媚午后,阳光穿过林隙,落了一地碎金。
许晏禾往前?走,脚步变得格外轻松。
快递寄出去的第三天,又有顾客在淘宝店下单,说自己?衣柜里的几件长衫被淘气小猫抓破了,闻浔帮许晏禾和对方?沟通,对方?付了款,表示之后把长衫一次性寄过来。
当?天晚上,第一位山东潍坊的顾客收到了许晏禾缝制好的纱裙,非常满意?,确认收货之后还热情?地给许晏禾写了一个五星好评。
闻浔把八十块现金塞进?许晏禾的“抽纸盒”钱匣里,“喏,这?是你赚的。”
许晏禾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我赚的?”
闻浔屈指在许晏禾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许晏禾,你是不是还没懂开店是什么意?思?我说了多少遍,你现在是老板了,你现在每缝一件衣服就赚一份钱。”
许晏禾捂着脑门,“我懂……可是……”
她扑到闻浔的电脑前?,怔怔地望着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小禾裁缝铺后台页面,喃喃道?:“原来真的可以赚钱啊。”
她反复说着:“真的可以赚钱啊。”
她总是后知后觉。
这?只小抽纸盒里已经攒了不少东西,一部手机、一张身份证、还有几张钞票,是许晏禾的全部家当?。
许晏禾却?把其中的三十块掏出来,放回到闻浔手里。
“什么意?思?”
“有少爷的一份。”
闻浔挑了下眉,并不谦让,朝许晏禾作揖道?:“谢谢老板。”
许晏禾乐呵呵地捧着抽纸盒回了房间。
闻浔倚门站着,忽然想?到:“许晏禾,你把书房收拾一下,做你的工作室,把你那些工具都搬进?去。”
许晏禾也觉得自己?的东西堆在客厅,看着很杂乱,听到闻浔的吩咐之后,她卷起?袖子就开始收拾书房,可收拾到一半,她突然跑出来,对闻浔说:“不行啊,少爷,我怎么能占用您的书房呢?”
闻浔摆了下手,往电竞房的方?向走,“等你赚钱了还我。”
许晏禾看着闻浔的背影,忽然产生了一丝动摇,她面前?的这?个人和当?年的少爷,好像并不是同一个人。
但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她掐灭。
是同一个人,一定是。
长得一模一样,怎么能不是同一个人呢?
又过了几天,许晏禾正在家里上课,手机忽然想?了一下,她对这?个小东西还不太熟悉,只是听闻这?个小小的东西价值不菲,她平日里都不敢动,生怕磕了碰了,但刚刚手机震动了一下,少爷说这?是新消息提醒。
许晏禾小心翼翼地拿起?来,看到正在学校上课的闻浔给她发来的消息。
【许晏禾,下楼拿快递,你的第二单生意?到了,在快递站的货架上,取件码是4796。】
许晏禾立即下楼。
快递站人很多,进?进?出出的,许晏禾有些紧张,她第一次独自拿快递,还不熟悉流程,一直等到里面没什么人了,她才鼓起?勇气走进?去。
少爷说东西在货架上,许晏禾就从货架找起?,一层一层地仔细寻找。
不知是不是对于?第一次拿快递这?件事有恐惧感,车库大的小屋子,货物并没有太多,可是许晏禾怎么都找不到4796。
许晏禾揉了揉眼睛,快递员龙飞凤舞的字迹加大了许她辨别的难度。
旁边的站点老板见她是个生面孔,表情?怯怯,炎热夏天却?穿着长袖长裤,形迹十分可疑,于?是故意?没有上前?帮许晏禾,还直勾勾地盯着她,生怕她偷东西。
许晏禾指尖发麻,整个人都变得局促起?来。
越着急就越找不到。
就在她想?要逃遁回家的时候,一只手从她身后伸出来,伸到她右侧的货架二层,指尖点了点上面的数字。
正是4796。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许晏禾,你眼睛长哪里去了?”
许晏禾猛地回头。
闻浔单肩背着包站在她身后。
闻浔比许晏禾高很多,从许晏禾的角度看,闻浔嘴角挂着笑,眼神却?拽拽的冷冷的,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像是话本里常有的那种爱捉弄人的少年郎。
许晏禾站在他的阴影里,慌乱无措都有处可藏,闻浔察觉到许晏禾的窘迫,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快递站老板的目光。
许晏禾顿觉心安。
闻浔把快递箱搬出来,在手里掂了掂,戏谑道?:“我在外面等了快二十分钟,都见不到你出来,我还以为你穿越回去了。”
因为许晏禾的出现, 闻浔忽然觉得日子过得很快。
他的课程已经陆陆续续结束,大四最后的期末考形同虚设,论文也?提交上去, 他待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多。
大多数时候家里都很安静。
许晏禾在书房缝汉服,闻浔在电竞房里打游戏,两个人互不?相扰。
闻浔只?是偶尔会来提醒许晏禾:“许晏禾,开灯, 你这样容易近视。”
“什么是近视?”
闻浔吓唬她:“就是眼睛快瞎了,只?能用两个圆玻璃片嵌在眼眶上, 才?能勉强看见?东西。”
许晏禾被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忙把小?台灯打开, 在灯光下继续工作。
随着闻茜茜不?遗余力地传播宣传许晏禾的店铺, 许晏禾的订单越来越多,前几天一天来了三个订单,许晏禾受宠若惊,满眼都?是即将暴富的兴奋, 拿快递都?是跑着去的。
但订单量的增多也?带来工作量的加重,许晏禾待在书房里的时间越来越长。
闻浔握着玻璃杯无所事事地倚着书房门框,看许晏禾飞针走线。许晏禾正在缝一件材质很硬的马面裙, 腰部装饰着一圈铜片,远处忽然响起火警的声音, 把许晏禾吓得手一抖, 原本?抵在铜片的针尖,狠狠扎进了她的中指指腹,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瞬间有血流出来。
她的第一反应是把衣服扔到一边。
闻浔连忙走上来问她怎么了, 许晏禾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闻浔还没来得及检查许晏禾手上的伤, 许晏禾先抢着用没受伤的左手拿起马面裙,检查上面有没有血迹,她松了口气:“幸好没有沾上血。”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后知?后觉地发现闻浔站在她身侧。
“少爷?”
闻浔拧着眉,刚准备抓起许晏禾的手腕查看,许晏禾就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两手背在身后,弓着腰,小?声说:“我……”
闻浔猜到,她又要道歉。
“你什么?”
如果在孔府,这种将主子衣裳扔到一旁的行为是大不?敬的,要是被孔夫人发现了,免不?了又是一顿藤条。她其实?怕疼,也?不?想挨打,但规矩是这样的,她只?能扑通一声跪下来,说:我错了,请夫人责罚。
但现在似乎不?需要这样说,因为少爷从?来不?会因为她做错事而责罚她,只?会因为她不?停地鞠躬道歉而生气。
许晏禾张了张嘴,在闻浔的眼神威压下,强行改了口:“我……我不?痛。”
闻浔眉梢微挑。
许晏禾刚刚痛到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现在眼角还是红的,可她突然咧开嘴朝闻浔笑,举着手指头说:“我一点都?不?疼,少爷,您看,把血挤出来就好了,马上就愈合了。”
可能对许晏禾来说,这根本?算不?上伤,闻茜茜之前就告诉他:晏禾后背上全是伤,横横竖竖的伤口,组成一个个血肉模糊的井字。
闻浔被许晏禾的笑容刺痛,他转身走到冰箱边,拿了一瓶冰可乐,用纸巾裹了一层,然后塞到许晏禾手里。
许晏禾懵懵懂懂的,不?知?何意。
闻浔不?耐烦地说:“把手指放上去,冰一下,就没那么痛了。”
许晏禾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有趣的知?识,带着好奇心?,试探着把手指放上去,“嘶——真?的没有那么痛了!”
她的眸子亮晶晶的,满眼的乐观,好像受伤的人是闻浔,而她一直在努力安慰他。
闻浔在心?里吐槽:不?知?道刚刚是谁说不?痛的,就知?道逞强。豆大的血珠冒出来,一看就知?道针刺进去有多深,幸好这针是新的,没有破伤风的危险,不?然还得带你去打针。
闻浔一脸愠色,许晏禾瑟瑟不?安。
快到晚上的时候,许晏禾准备去做饭,闻浔在电竞房里说:“我点了外卖。”
自从?许晏禾来到家里,闻浔就没有点过外卖,今天正好许晏禾负伤,闻浔点了一份全家桶。
他话?音刚落,外卖员就到了家门口。
闻浔略过许晏禾去开门,许晏禾呆呆地跟在闻浔后面,“少爷,为什么不?要我做饭?”
“你的手能做饭吗?”
许晏禾疑惑:“为什么不?能做?我三件衣服都?绣好了。”
她根本?听不?懂闻浔的话?外音,闻浔瞥了她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坐到茶几边的地毯上,又拿了抱枕放在一旁,拍了拍,指示许晏禾:“坐下来。”
许晏禾坐在抱枕上,和闻浔并?排。
两个人缩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夹缝里,正对着电视,闻浔说:“许晏禾,找个电视剧看看。”
许晏禾立即翻出遥控器。
她点开她最爱看的民国剧,上来就是一场撕心?裂肺浸猪笼的剧情。
闻浔:“……许晏禾,你少看点这些东西。”
许晏禾扁了扁嘴,依依不?舍地退出剧集页面,问闻浔:“那我应该看什么?”
“看武则天。”
“啊?”
“就看武则天。”
许晏禾的世界观受到冲击,她的小?小?精神没法从?娘道立即转向武则天,但她还是遵照着闻浔的吩咐,费劲巴拉地用拼音搜出武则天电视剧,伴随着片头曲的播出,闻浔打开了全家桶,香喷喷的炸鸡味道扑面而来。
许晏禾咽了下口水。
闻浔把一次性?手套分给她,“用左手吃。”
许晏禾跃跃欲试,但闻浔把全家桶推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眨了眨眼,一动?不?动?地望向闻浔,闻浔觉得奇怪,“干嘛?”
许晏禾把全家桶推回?去,说:“少爷先吃。”
她指着最上面的黄金脆皮鸡,催促着闻浔:“少爷,吃这个,这个最大。”
许晏禾永远学不?会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闻浔并?不?领许晏禾的情,他拨开金灿灿的脆皮鸡,在旁边拿了个鸡块,蘸了甜辣酱塞进嘴里,许晏禾不?明所以。
“我不?爱吃那个,”闻浔说:“你吃吧。”
许晏禾这才?伸出手。
不?用做饭,吃现成的,这对许晏禾来说是一个新奇的体验,她用并?不?太熟练的左手拿起鸡腿,咬了一大口,然后掩着嘴惊讶道:“好好吃啊!”
闻浔看到许晏禾脸上若隐若现的酒窝,终于能把注意力从?许晏禾的手指,转移到电视。他和许晏禾并?排坐着,两个人之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许晏禾第一次吃炸鸡,整个人都?很开心?。
电视播着两个人不?怎么在意的剧情,许晏禾频频转头看闻浔。
闻浔喝了口可乐,问她:“你在干嘛?”
许晏禾手里拿着一根薯条,冲闻浔傻笑:“少爷,我觉得很幸福。”
闻浔猛地呛住。
他被许晏禾突然冒出的惊人之语呛得耳尖通红,“许晏禾,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许晏禾很无辜,不?知?道闻浔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以前您身体不?好,我们成亲之后,都?、都?没见?过几次面,虽然您对人很温和,但我们毕竟没有相处过……”
“打住,许晏禾,我再强调一遍,你是一百年前穿越过来的,我不?是,我在这里出生长大,我和你所说的少爷不?是同一个人。”
空气凝滞了几秒。
许晏禾第一次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呼吸都?加速,胸口起伏不?平,眉头紧皱,闻浔被她瞪得莫名有些心?虚,移开视线,喝了一口可乐。
许晏禾盯了闻浔很久,最后她闷闷地说:“就是,就是少爷。”
因为闻浔突然的冷言冷语,许晏禾连薯条都?不?想吃了,闻浔既不?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也?没有哄人的经验,他一边观察着许晏禾的表情,一边吃许晏禾最爱的薯条。
许晏禾也?偷瞄他。
闻浔咳了一声,挺直后背。
许晏禾也?跟着坐直。
闻浔喝了口可乐,许晏禾不?爱喝可乐,但也?咬住吸管假装喝了一口,就是不?吱声。
两个人维持了一分钟的冷战。
最后还是闻浔投降,他把全家桶推到许晏禾面前,“行了,再不?吃就凉了。”
许晏禾执拗道:“您就是少爷。”
闻浔懒得纠正她,“行行行,随你怎么说。”
许晏禾这才?又阴转晴,继续开开心?心?地吃薯条和蛋挞。
闻浔还和她一人一半分了双层汉堡。
许晏禾食量不?小?,也?不?矫情,闻浔说要和她分着吃,她就从?厨房拿来一把刀,一切两半,两个人吃到晚上七点半。
许晏禾人生第一次炸鸡体验圆满结束。
晚上睡觉前,许晏禾望着天花板,门外传来闻浔起床倒水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让她觉得心?安,和孔府屋檐的滴水声不?一样。
那时候她坐在少爷门外的台阶上守夜,等天亮,等雨停,等第二天重复的洒扫、晾衣、端茶倒水和挨训,不?能有半点自己的想法。
但她现在却?在想:明天我不?学识字了,我要学数学,学乘法运算。
多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