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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和魔尊离婚—— by路非路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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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魔可不能始乱终弃!”
鹿朝在一片口诛笔伐中,满脸晦气地牵着髡虞走向茶棚,髡虞立刻开开心心去找霜磲了。
她在魔纹少年对面坐下来,倒了一杯茶喝下去,才说:“我真的只买了它一天!我昨天才认识它!我昨天才来的魔域!”
最后一句,她是压低声音说的。
“哼。”魔纹少年轻哼一声,显然不相信她的话。
鹿朝道:“我要是养了髡虞很久,肯定不会让他对你的霜磲做那种事啊。”
“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鹿朝:“?”
“我怎么可能是故意的,我有那么禽兽吗?再说了,我为何要这样做?我来魔域寻人,还要赶着去九幽城。”
“你身边有个真正的魔族,可以帮你减去不少麻烦,而我,能带着神兽霜磲在魔域行走,自然不是一般的魔族,你挺聪明。”
鹿朝一噎,她确实有这个想法,可也是被他要求跟着他之后,才破罐子破摔想的。
可现在她说,他也不信了,鹿朝气闷地喝茶,然后抓了个茶棚里卖的肉饼咬了一口,味道好怪。
魔纹少年看她一眼:“你就不怕是人肉饼?”
鹿朝:“……”
“呕……”她转头把肉饼吐出来。
整个茶棚里的魔族都转头看向她,见她吐的是肉饼,怒不可遏。
“魔域食物这么珍贵,肉饼的饼可是从人界运过来的面粉做的,一般魔族都舍不得吃,你居然吐了?”
“魔尊早就颁布了法令,在魔域,浪费食物轻则挨板子,重则罚去矿山采矿!”
“你这小姑娘,一板子就能打得你皮开肉绽!”
鹿朝赶紧解释:“不,不是,我以为是人肉饼。”
“什么?”她这一说,茶棚里的魔族更加生气了。
“人肉饼?魔尊早就颁布了法令,魔域已经很多年不允许吃人肉了,你是哪儿来的?你不是魔族吗?”
“你竟然敢质疑魔尊陛下的法令,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应该把你送去最近的城池里,交给魔将处理!”
“藐视魔尊的法令,重则可判死罪!”
眼看众魔义愤填膺,鹿朝有口说不清,他们都想把她送去见魔将。
那魔纹少年淡淡地说:“各位别生气,她从小娇生惯养,没怎么出过门,很多事情不懂。”
那些魔族似乎都能感觉到魔纹少年身上不好惹的气息,收敛了一些,但还是有些生气:“她是你夫人吗?她不懂,你应该好好教她!”
鹿朝正想说不是,但他似乎不怎么在意这些事,便说:“以后会慢慢教。”
众魔骂骂咧咧地,终于不再纠缠了。
鹿朝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吃肉饼了,抬头看见对面的少年嘴角有丝若有若无的笑,知道自己被他耍了,气恨地说:“你怎么这么讨厌?我要是真被他们抓去见魔将了,那可怎么办?”
“你本事大,能逃出来。”
鹿朝真想揍他一顿,但这口气还是咽了下去,她起身牵上髡虞:“走了!”
走出驿站,鹿朝想起什么,又问:“你昨晚避沙那个斗篷是哪里买的?”
“阴墟。”他道,“整个魔域只此一件。”
鹿朝不相信:“怎么可能?那其他魔族遇到风沙怎么办?”
“听天由命。”
弱小的魔族找地方躲避风沙,厉害一些的,肯定有特殊办法,只是鹿朝怎么问,他都说不知道。
“我又没试过。”他不耐烦地说。
鹿朝只好继续赶路,看来今晚,又要跟风沙作战,但可悲的是,在驿站里她没有吃饱,到了晚上休息时,肚子咕咕叫,鹿朝只能拿出难吃的圣婴果,含泪生啃。
魔域很大,但是城池不多,因为地形险恶,气候更恶劣,离开城镇几乎没有魔族生活,因此,他们每次出远门,几乎是拿命在冒险。
“像昨夜那种风沙,每天都有吗?”鹿朝好奇地问。
少年闭着眼睛靠在石头上:“魔沙一年刮一个月,你运气不好。”
鹿朝觉得,她这次来魔域,忘了翻黄历,挑个良辰吉日。
“那其他月份,还有什么灾难吗?”
“寒冬很漫长,有七个月左右。”
七个月寒冬,加上一个月魔沙,一年有八个月几乎不能劳作,剩下四个月勉强能种一些粮食,但能耕作的土地也很少,难怪魔族的人口一直不多,而他们又非常好战且凶蛮,生在这样的环境中,如果不增强体魄,根本无法生存。
“魔域有很多矿石,也许可以开放一些边境城市,和人族或神族通商。”他记得以前帝夙是这么做的。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他冷漠地说,“魔族的生与死,与你有什么关系?”
“与我无关,可你是魔族,你应该也不是普通魔族,或许可以尝试向魔尊提一些建议。”
“魔尊懒得管这些事情。”少年说,“应该说,他是想让魔域看起来顺眼一点,但后来发现太麻烦了,干脆不管了,魔族的生死,与他也无关。”
鹿朝心里忽然一阵闷痛:“他以前不是这样……”
“你说什么?”少年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冷冷的血色光芒一闪而过。
“没什么。”鹿朝摇摇头,既然命簿已经修改,他就不是以前的他了。
他不毁天灭地,也没有被煞气控制,他没有情劫,没有怨气,已经很好了,她当然不能奢求他还像以前一样。
以前,他是为了讨她欢心,才想让魔域变得更好。
很快,又到了深夜,四面起了魔沙的声音。
少年好整以暇地披上了他的斗篷。
鹿朝也只好张开结界,和魔沙苦苦斗了一夜,第二天精神萎靡地赶路。
魔域非常大,九幽城在靠近鬼界的一侧,要横穿魔域才能到达。
鹿朝熬了八天,终于熬不住,在第九天夜里,睁着两个黑眼圈对小花说:“你的斗篷那么大,分我一点吧。”
他抬起满是魔纹的脸,这几天熟了之后,鹿朝发现他这个人表面冷淡,内心却焉坏,心里不称呼他魔纹少年,而是叫花脸男,叫着叫着,干脆省略成小花。
“我有什么好处?”他问。
“你就当认识了一个神界的朋友,将来你如果偷偷去神界,我还能罩着你!”
他想了一下,便将自己的斗篷张开,让鹿朝缩进去。
斗篷很大,但要将两个人都包围起来,还是有些勉强,鹿朝不得不靠在他身边,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臂,他僵了一下,不悦地道:“别碰我!”
“知道了!”鹿朝抱着双腿,从斗篷的缝隙里看着外面四处席卷的魔沙。
霜磲和髡虞都将脑袋埋进沙子里,兽族在水下也能呼吸,在沙子里自然也能。
而少年一直皱着眉,身边第一次有人这么靠近他,他觉得心里有些烦躁,却又无法让自己推开她。
“你在想什么?”鹿朝发现他神色有些不对劲。
“我在想……” 他看着漫天黄沙,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只是觉得,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身边也有一个人,离他这么近,他一伸手就能抱住她。
“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有机会的话,我想去神界的司命殿,看看我的命簿。”

第101章 唯一夙愿
鹿朝和他一起看着魔沙, 说道:“其实,看到了命簿也改变不了什么,与其徒增烦恼, 不如不看, 很多凡人都浑浑噩噩过完了一生。”
“我不想那样。”他固执地说。
鹿朝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每个人年轻单纯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可以改变命运。
等长大了,被社会毒打多了,人就老实了。
她因此也没再说太多, 她前几天实在太累了,整整八天都没能睡过一个好觉, 就算她是创世神也扛不住, 这会儿没有魔沙的侵袭,她慢慢地睡着了, 为了不碰到他, 被他厌烦扔出去,鹿朝尽量让自己靠在另外一侧。
谁知道睡着之后, 身体就往另一侧倒去, 差点儿把披风拉开,少年不耐烦地把披风拉回来,就带着她一起倒向自己。
柔软温暖的身体,在这样风沙满天的寒夜里, 像是一种无端的诱惑。
他下意识想把她推开,可是她的脸靠在他手臂上, 梦呓一般地说:“江小山, 别乱动……”
他的动作忽然顿住。
江小山,又是这个名字, 他听过她在梦里喊了两次,是和她很亲密的人吗?是她的夫君吗?
他诞生于世,还从未喜欢过什么人,他不懂这种连梦里都会思念的滋味。
他有些茫然地想着,便忘了推开她,不知不觉也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魔沙已经停了,但是怀里很重,他垂眸一看,就看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趴在他胸口,而他的一只手很自然地抱着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则轻轻贴着她的后颈,他的下巴贴着她的头顶,鼻尖全是她身上清淡的香味。
他长这么大,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形,愣了一下之后,才想起应该松手,可还没等他动,怀里的少女嘤咛一声,也醒过来了。
那一瞬间,他一向冰冷淡漠的心竟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会儿如何面对她?如何解释他的手为何会抱着她?
他此前,分明最讨厌别人触碰自己。
由于没有相关经验,他脑海中天人交战一番之后,干脆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而鹿朝醒来之后,也发现自己的位置不对劲,心里直呼糟糕,她太困了,晚上不知道怎么的,就靠到他怀里。
她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还好他还没有醒。
她小心翼翼把他放在自己脖颈后和腰上的手都拿开,然后坐起来,舒了一口气,必须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然他觉得她是个半夜睡觉这么不安分的女人,明天魔沙再来就不让她躲在他斗篷里了。
鹿朝抬起头,对上四只巨大的眼睛,原来髡虞和霜磲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正瞪着眼睛看着她,那眼神怎么看都不对劲。
“嘘……”鹿朝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起身抖了抖沙,走到另外一边,假装一本正经地思考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片刻后,少年也‘醒’过来,他脸上都是魔纹,还是和之前一样神情淡漠。
鹿朝心虚地打了声招呼:“早啊!”
少年没有看她,垂着眸子淡淡应了一句:“……早。”
鹿朝心想:还好他什么都不知道,明天还能继续蹭他的斗篷。
少年却想:她什么都不说,是不想和我扯上半点儿关系。
这本是个极好的结果,对谁都好,他也不应该在意。
他起身后,看见髡虞和霜磲都看着他,那眼神仿佛早已经看到了一切,他心里一阵烦躁,一个冷冷的眼神扫过去,两只兽立刻吓得瑟瑟发抖,一路上都非常老实。
为了感谢昨晚他给她蹭了斗篷,鹿朝决定今天请他吃饭。
两人到了一个偏僻的驿站,鹿朝跳下髡虞去买食物,被少年喊住。
“魔域虽有律法禁止吃人肉,不过荒僻之地,也有律法无法管辖之处。”
这话虽是对她说的,但他目光却看向别处,神情依旧冷若冰霜。
鹿朝愣了一下,才发现他这是提醒自己,便笑着说:“知道了,谢谢你。”
她走进驿站之后,少年才抬眸看了她一眼。
鹿朝买好食物回来,果然没有买任何肉类的食物,几个素饼,还有几个圣婴果,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果子。
少年看起来冷若冰霜,不太好惹,但在食物上一向不怎么挑剔,这一路走来,他吃的和寻常魔族也没什么两样。
倒是鹿朝,每次吃饭都如同上刑,她心里想,回去之后,应该想办法和魔域进行一些商贸往来,至少把魔族基本生活提高,否则她可再也不想来魔域了。
“魔域这么令你难以忍受吗?”少年看她干巴巴嚼着素饼,不禁问。
“抱歉。”鹿朝有些尴尬,“不过若是有机会,魔族肯定也不想这样生活。”
他没有说话,他去过人界,在轮回的几世里,他在人间也做过王公贵族,知道上等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只是他本身对一切都不在乎,所以也就不挑剔。
“如果魔域中的大人物肯多出去走走看看,回来改变魔域,那就太好了。”鹿朝说。
“那不如直接开战,将人界领土占为己有,岂不是更快。”
鹿朝差点儿被素饼呛住,咳了几声后,正色道:“能有和平的办法,为何要打战?其实神界也是希望六界和平的。”
他不置可否,两人专心赶路,也不常常交流,到了深夜魔沙来临前,他想起昨夜的事情,便有些不太自在,沉默着什么都不说。
直到听见了风声,鹿朝跑到他面前,说道:“再让我躲一躲吧。”
他看了她一眼,心中想着应该拒绝,反正她也不想和自己扯上关系,等到九幽城找到她要找的人之后,她必定毫不犹豫离开,可是想归想,手还是拉开了宽大的斗篷,让她躲了进来。
有了昨夜的意外,两人虽没有捅破,但心中都各自觉得应该谨慎一些,于是这一夜虽然披着同一件斗篷,第二天醒来时,却都保持着昨晚的姿势,导致两个人都腰酸背痛。
鹿朝伸了个懒腰,这一路走得可真累啊,好在她带来的地图上,九幽城已经快到了,还有一天的路程。
最后一夜宿在野外时,旁边有一条小溪,鹿朝兴致勃勃抓了条鱼回来,生火烤鱼吃。
“你也尝尝。”鹿朝把鱼一分为二,递给他一半。
鱼肉鲜美,鹿朝吃的一脸满足,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少年吃了几口,不能理解她因为这一点点鲜味,就如此满足。
但是这最后一个夜晚,他却有些睡不着,听着魔沙狂舞的声音,他低头看着睡在身边的少女,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忍不住用手指碰了一下她的脸颊,温热的肌肤却仿佛有火一样,烫得他迅速缩回手,心脏跳动也快得不可思议,他从斗篷里走出来,狂舞的魔沙见了他都仿佛畏惧着什么,疯狂后退,不敢落在他身上。
他一直走到河边,抄了一捧冰凉的河水扑在脸上,才将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和狂涌而上的滚烫压下去。
他抬头,看着九幽城的方向,眸光阴冷幽森。
第二天,他们终于抵达了九幽城。
那是一座隐在一半阴云中的灰色城池,灰色是因为很多地方年久失修,剥落了原来的色彩,而九幽鬼王也无心管理这一座城池,连城墙上的旌旗都破破烂烂,耷拉在半空中。
但整座九幽城,都弥漫着一股幽冷的气氛,城门口有魔兵站岗,对进出的行人却没有严密盘查,随意敷衍一下,便让人进去了。
进入城中,一股潮湿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
街道两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屋,有些甚至摇摇欲坠,但住在里面的人却都习以为常了,街边有些小贩眼神不善地看着两个衣着光鲜的外来人。
他们找了间客栈住下,鹿朝没说要找什么人,少年也没说来到九幽城要做什么,两人各自住了一间房。
鹿朝累了几天,躺在阴冷潮湿的床上休息了一会儿,等到夜深人静时再行动。
而此时,九幽城中心的王城中,九幽鬼王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狠狠地掼在地上,他口中涌出一口血,脸上那张狰狞的青铜面具掉在地上,露出一张世人无法想象,和他身份完全不符的年轻俊秀的脸。
他爬起来,跪在地上,甚至连面具都不敢捡起来:“尊上息怒。”
殿中黑色帷幔垂下,拢出一大片阴影,一个黑色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来,身形从少年变成青年,脸上的魔纹也逐渐消退,露出一张苍白俊美的脸,阴戾的眉眼冷冷看向摩缨。
“你以为躲在这里,我就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吗?”帝夙冷淡地开口。
摩缨双拳用力握紧,有些不甘心地说:“尊上既然亲临九幽城,那么一路上,尊上应该也看见了,魔域子民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而神族和人族又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尊上怎么能无动于衷?”
“你是为了魔域子民吗?”
摩缨咬着牙:“我虽有私心,可最终的结果,却有利于魔族子民。”
帝夙道:“近日来,我时常有一种失控的感觉,你说,你做了什么?”
摩缨浑身颤抖,知道事情败露,冷汗涔涔从额头上淌下。
“是勾结了问道吗?”帝夙抬起手,古朴厚重的问道剑,仿佛一柄破铜烂铁般,被扔到摩缨面前。
摩缨闭上眼睛,知道彻底瞒不住了,便说:“问道是魔域的命源之剑,天地间至邪至恶的魔剑,它和尊上识海相通,这些年,我将世间煞气聚集,让问道吸收,再转入尊上识海之中。”
额头上的冷汗一滴一滴落在黑色的石板上,摩缨绝望地继续说:“如此一来,尊上便会逐渐失控,压制不住魔神之力,然后成为真正毁天灭地的魔。”
“你怎敢如此笃定,我就会毁天灭地?”
被这么一问,摩缨脸上露出一种迷茫而又怨恨的神色:“很久以前,我曾在司命殿见过尊上的命簿,那时候,命簿上明明这样记载了,可是现在却一切都不一样了,尊上的命簿必定被人篡改过!”
帝夙怔住:“命簿?”
“六界之中,所有生灵的命运,都会记载在命簿上,所有命运都有周密精确的命盘计算而出,不会出差错。”摩缨不敢有任何隐瞒。“除了司命神,无人能修改,可尊上身为魔界至尊,是混沌中诞生的魔神,尊上的命簿,是司命神都不可能修改的。”
“那就是你看错了。”帝夙冷冷道。
“我……”摩缨不敢笃定了,毕竟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久到他几乎忘了他们一族的仇恨,他在这片阴暗污浊的地方藏匿着,等着魔尊出世,实现那个毁天灭地的预言,可他等到现在,魔尊却对六界漠不关心。
他不关心六界的生,也不关心六界的死。
摩缨逼不得已,才铤而走险,想用煞气控制他,没想到最终功败垂成,魔尊不愧是魔尊,岂是他能控制的?
大殿中沉默了一会儿,才听到魔尊如霜雪一样的声音:“知道我为何不杀你吗?”
“知道。”摩缨说,“因为尊上根本不在意六界存亡,倘若哪天尊上有了兴致,或许就想毁了六界,看看一片废墟地六界是何等的景致。”
帝夙的唇角微微向上勾起,是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看得人心惊胆战。
摩缨一直跪在地上,等到周围一片死寂了,他才抬起头,眼前已经没有了魔尊的身影。
那种巨大的压迫感终于消失,他颓然地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无比怨恨,怨恨自己的血脉,怨恨自己的出身,怨恨自己是个只能寄生在别人身上的怪物!
几千年了,他满心的怨恨,终究无法覆灭神族,他还是太弱小了。
跪了一会儿之后,他慢慢站起来,走到大殿后方,那里用铁链锁着一个女人,双手高举过头顶,被吊在半空中,半死不活。
摩缨受了重伤,走进去时脚步都是虚浮的,他抬起头打量这个女人。
“八座神泉的力量都在你身上,你却只是多了八条命,苟活于世而已,真是个废物。”他宽大的衣袖中,有一条滑腻的东西探出去,顺着云瑶的脚,爬上她的头顶。
“什么东西?”云瑶虚弱地睁开眼睛,感觉到身上的不适,惊恐地叫起来,“滚开!你知道我是谁吗?”
摩缨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睁开,讥诮地说:“原来是神族和人族的混血,混出一个极弱的,可是八座神泉,加上那么多夜摩族的血,一个废物都该逆天改命了,你却还是如此,只能说,你悟性太差。”
“你胡说!我不是凡人血脉!”云瑶挣扎起来,铁链哗哗作响,“我是九天神女,你胡说!”
摩缨不理会她的疯狂,那只滑腻的手勾起她的下巴:“既然你悟性太差,就将九泉的力量给我!”
“不,滚开,唔唔……啊——”
漆黑的阴暗的九幽城中,一声尖利的惨叫划破夜空,惊起了无数栖息在屋顶上的寒鸦。
鹿朝在王城前面顿住脚步,身影隐在黑暗之中,看了看四周。
是什么声音?
九幽城守卫很松懈,这个地方靠近鬼界,还有一部分和妖境接壤,原本就是个三不管地带,而九幽鬼王常年不在王城中,这里只有一些普通魔族生活,根本不需要太多守卫。
鹿朝一路进入王城,都很轻松,她看着前方亮着灯火的一座大殿,慢慢走进去,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她皱了皱眉,摩缨虽然成了九幽鬼王,但他一向没有食人肉的习惯,这血腥味从何而来?
她推开大殿的门,里面有灯火,却不是很明亮,她一眼就看见摩缨倚坐在一张椅子上,身上有不少血迹,他微微喘息着,身体周围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在波动着,一会儿像魔族一样浑浊,一会儿又像神族一样干净。
“摩缨。”鹿朝喊了一声。
摩缨缓缓地抬起头,他生得俊秀,面如冠玉,皮肤雪白,原本是一副贵公子的长相,但此刻,好像多了一种妩媚清高的冷意,让鹿朝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是以魔族的形态站在这里的,摩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并没有认出她来。
“你是谁?”
鹿朝轻声念咒,露出了本相,身上依旧是魔族少女的黑裙,但明艳大气的五官,却让这一身装扮多了几分亦正亦邪的感觉。
她抬起凤眸,对他说:“你还记得我吗?”
摩缨怔怔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穿越了千万年时光,落在她身上,像是怀念,又像是怨恨。
“你……”他张了张口,唇角边的血迹没有擦干净,现在已经变成一块褐色的痕迹,像是一种邪魔的烙印。
过了一会儿,他若有所思地笑起来,却比哭还难看:“天尊。”
鹿朝对着他轻轻一笑:“是我。”
“你怎么来了?”他声音沙哑,好像含着一把陈年的沙子,“九天之上至高无上的神,虚空之境的主人,开天辟地的创世神,怎么会到这个阴暗堕落的魔域小城里?”
“我为你而来。”鹿朝说,“夜摩族再也不需要取血供神族修炼了。”
摩缨喃喃地说:“天尊惩罚了他们吗?”
“你在魔界,也能看到陨星吧。”鹿朝说。
“看到了……在魔域,连星星都难得一见,那陨星,一颗颗坠落,真壮观,好似流星一般,我好多年没有见过星星了。”
“我想改变魔域,也许以后在魔域也能看见星星。”鹿朝慢慢朝他走去,“摩缨,我知道你心中满是怨恨,我也知道我来晚了,可是,我想让你知道,以后六界会变得不一样。”
摩缨看着她,她和记忆之中有些不一样,但还是一样明亮耀眼,尤其在魔域这样阴暗的地方,她仅仅是一个眼神,都让人不由自主想靠近她。
“天尊,不要再往前了。”摩缨阻止她。
鹿朝的脚步顿住。
摩缨受了重伤,心中很难受,他重重吸了一口气,才说:“风过无痕的是水,不记恩仇的是畜生,而我们,活生生被刀割过,流过数万年的血,就算神族全死光了,我也不会忘记,更不可能原谅。”
他笑起来,牵动了内伤,猛烈地咳嗽起来:“我知道你来是为什么,你想让我忘记仇恨吗?我可以忘记,可是天尊,你会永远活着吗?”
鹿朝怔住。
摩缨眼中涌出了泪意:“你不会,对吗?天渊的裂缝没有修补,你还会再一次补天,你死之后,神族的怨恨会淹没我们,夜摩族弱小,被豢养了数万年,连反抗都不知道了,到那时,我们还会再一次沦为金丝雀。”
“一个弱小,却身怀宝藏的小孩,行走在一群饿狼之间,你让狼如何忍住饥饿?”摩缨说,“天尊,于我而言,夜摩族唯一的解脱,就是全灭,所有族人都死光,再也不用受苦!可我不甘心,凭什么,我们弱小,难道不能反抗吗?我要的是整个六界为我们陪葬!否则,就算没有神族,也会有魔族,妖族,人族……我们谁也反抗不了。”
鹿朝道:“摩缨,怀着这么巨大的仇恨,你会痛苦一辈子,我是为了不让你痛苦才来的,夜摩族的事情,数万年以来都无解,你可以怨恨神族,我惩罚了所有伤害过你们的神族,你还可以继续找他们报仇,可是,你因此要让六界陪葬,我不能坐视不理。”
“你仁慈,我知道。”摩缨抿起苍白的唇,似乎笑了,“你是这世间最心软的神,但是,我们这样弱小的一族,想要复仇,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而复仇的方式,只有这一个,我们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
“这是你的心愿吗?”
摩缨点头:“是我唯一的夙愿。”顿了一会儿,他说:“你走吧,你现在是杀不了我的,这不是我的真身。”
鹿朝知道自己此行白来了,摩缨比她想象的更加坚决。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便是篡改了帝夙的命运,他没有煞气,摩缨不可能再利用他,现在的帝夙,也不会让他有可趁之机。
她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鹿朝转身,走了几步,又听到摩缨喊她:“天尊。”
鹿朝回头看着他,内心还是希望他能有一丝丝动摇,或者犹豫。
可是摩缨只是看着她,慢慢地说:“这个世界,原本不是这样的吧?你为了拯救六界,是不是篡改了谁的命运?”
鹿朝默然不语。
摩缨忽然笑着说:“是帝夙的吧。”

第102章 三日之约
摩缨说完后, 看见鹿朝脸上有些冰冷的神色,忽然笑了:“我很久以前在司命殿,偷偷看过帝夙的命簿, 他的命运原本不是这样的。”
“果然是你, 你是如何修改命簿的?”
摩缨摇摇头:“有些事情, 我许下承诺,永远不会说出口,不过天尊不必担心,您篡改帝夙命运一事, 我不会告诉他,算是报答您为夜摩族主持公道, 惩罚了那些神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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