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秦始皇一起造反—— by金玉满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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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我就长大了,就不能和小孩一起玩了。”赵不息喜滋滋道,“明年你们就跟着吴越一起偷枣吧。”
“啊……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听到赵不息说明年不能一起了,一群小孩顿时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围着赵不息叽叽喳喳询问。
“等你们长到超过六尺的时候就长大了。”赵不息告诉他们,“你们在学堂好好读书,长大了之后都来跟着我干大事。”
一群小孩这才又高兴起来。
连年战乱死了太多成年人了。
这些小孩都没有父母,对他们来说能跟着黑石子就是全天底下最快乐的事,每年过年黑石子都会领着他们一起到处吃好吃的,翻墙玩。
听到黑石子明年不能再带着他们一起玩之后所有小孩都觉得天塌了,可知道了只要等他们长大就能再跟着黑石子一起干大事,他们又高兴了起来。
远处刚算完账出来透口气的范增看着这一幕,不屑地撇撇嘴。
却正好被他身侧路过的一个老人看到了。!
老人走过来问范增:“先生何故发笑?”
范增看了他一眼,见到是个头发花白腰也佝偻的老者后收回了视线。
“我笑黑石子分明不尊重老人,你们却被她迷惑各个对她死心塌地。”
范增满腹怨气,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分明好好的过着日子,守着自己想要造反的小梦想,怎么忽然就被骗到了怀县,然后他不过是想去投奔自己的故知项梁,结果就被赵不息连夜劫持到了这里。
本来被软禁就软禁吧,反正他一把年纪也活不了几年了,造反的梦想看着现在的局面也遥遥无期,再加上赵不息花言巧语说要给他养老,范增都破罐子破摔打算老死黑石了。
谁曾想到,赵不息不当人子!范增算了七天的账才醒悟过来自己被骗了,什么养老送终,赵不息分明就是拿他这个老头当作免费的账房使唤!
可范增这么一说老人就不高兴了,他一敲手中的拐杖,怒气冲冲道:“黑石子这样的贤人岂容你这等竖子污蔑!”
“你只看到了黑石子带着孩子去老人家中胡闹,可你却没有看到那些老人、那些孩子都是些多么可怜的人。”老者唾沫星子乱飞,脸上的皱纹都因为气愤而绷紧了。
“连年的战乱死了多少年轻人啊,十年前赵王征兵抵御秦国的侵略,在怀县就征发了三千青壮,战争结束之后,整个怀县还剩下的青壮总共加起来还不到千人。”
说到这个的时候,老者的眼中有泪光闪烁。
“黄夫家的三个儿子都被征发入伍,可一个回来的都没有,只有他们夫妇二人还守着茅屋,一日比一日死气沉沉。直到黑石子学会了走路,带着其他孤儿去黄夫家玩耍,黄夫夫妇才有重新振作起来,还在院子里种了枣树。”
“黄夫夫妇一年中最高兴的时候就是每年过年孩子们翻墙偷他家的枣子,只有这时候他的院子才会热热闹闹的。”
老者愤怒的说。
“其他老人也是一样期盼黑石子可以带着孩子去他们家中玩闹。还有那些孩子,他们都是黑石子捡回来的孤儿,别的稚子都有父母陪伴,他们没有父母,可他们有黑石子,黑石子会带着他们打闹,这是他们唯一可以向有父母的孩子吹嘘的东西。”范增哑口无言,他读过上千册的典籍,也曾学过纵横家的口舌之术,可此时对着这个没读过多少书的老人,却一句话也反驳不了。
老人继续咄咄逼人,他暴躁地逼近了一步,瞪着范增:“我看你是个有学问的人,你读没读过《论语》呢?”
“我乃是子夏之儒也。”范增愣了愣,下意识回应道。
“我不知道什么是子夏之儒,你的意思是你读过《论语》吧。”老人问范增。
“那你一定也知道‘以德报德’这句话了,这是孔子告诉我们要用恩德来报答恩德。黑石子给予我们恩德,你为何不但不用恩德来回报她,还要在背后说她的坏话呢?这不是有学问的人应该做的事情!”
老人痛心疾首质问着范增。
“连我这样没读过多少书的将死之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你这样头脑还没有糊涂的读书人为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范增:“?”
可我又没受过赵不息的恩惠。那竖子只会压榨我,还振振有词说俘虏就是用来干活的。
可范增看着气愤的老脸都通红的老头,识趣的闭上了嘴,他虽然脾气暴说话直不吃亏,可也没打算无缘无故气死一个老头。
这老头拄着拐,走路都一颤一颤的,可别再被他几句话给气死了。
“老丈,您今年多大了?”范增忍不住问。
在这个老头嘴里,黑石子是个尊老爱幼的贤人啊,说不准是自己年纪还不够大,赵不息才对自己这么不客气,等再过几年他也老了,赵不息就会对他也尊老了呢。
范增本来已经对赵不息的品行不抱什么希望了,可方才听到老者这一番对赵不息有理有据的夸赞忽然又生出一点希望来。
老人气势汹汹瞪了范增一眼,没好气说:“老夫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的年纪啦,五十有一矣。”
已经五十八岁的范增:……
五十多岁怎么就成“将死之人”“黄土埋到脖子”了啊。
范增这些年也觉得自己老了,年轻的时候他一个就能打十个,可这几年他一个人只能打五个了。精力也远不如前,年轻的时候他能三日三夜不睡,可如今每日只算六个时辰的账目就已经精力不济了。
不过再怎么看……五十来岁也不至于黄土埋到脖子啊。
要是赵不息知道范增心中所想必定会吐槽。
七十岁高龄还能活蹦乱跳指着杀人如麻的楚霸王鼻子骂“竖子不足与谋”的狠人,这放在世界历史上也是相当炸裂的。
七十岁还能做一方势力谋主的人,出名的也就两个啊,一个姜太公,一个就是你范增……
范增内心所想旁人当然不知道,他面前的老者看到范增表情呆愣还以为他是知错了。
年轻人嘛,总是有犯糊涂的时候。
“唉,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今日说黑石子的坏话只有老夫一人听到还好,日后可万万不能在旁人面前说黑石子的坏话,上一个敢在黑石私下骂黑石子的人坟上的草都一尺高了……”
范增心中一动:“哦?难道整个黑石都如此崇拜黑石子吗?”
“何止是崇拜,黑石能从一个只有不到十人的破落村子到如今数千人人人都能吃上饭的宝地都是黑石子带着黔首们一锄头一锄头拼出来的。在黑石,每个黔首都愿意为黑石子而死。”老者脸上带上了笑容。
他也是跟随黑石子将黑石从一个小地方变成繁华宝地的黔首之一,只要跟随黑石子,日子就会越来越好,这是黑石每个黔首都坚信的。
或许很快也会变成整个怀县每个黔首都坚信的。
范增若有所思。
这么看……赵不息似乎不只是个普通贤人啊。
范增见过春申君,见过信陵君,也见过其他许许多多以贤德闻名一方的贤人。可就算是名闻天下的战国四君子,他们养着数千门客,可其中甚至找不出来十个门客愿意为他们而死。
能有千人愿意随一人赴死的贤人,范增只在书里读到过这种人,孔丘和墨翟,他们有数千的弟子,其中或许能有上千人愿意陪他们赴死。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忠实弟子多,所以在数百年后的如今,儒家和墨家依旧是当世显学。
可赵不息似乎没有传播她的学问啊。不传播自己的学问,不收弟子,却能让这么多的人狂热崇拜她,赵不息要做什么呢?
范增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
他似乎抓住了一丝东西,范增多年累积的造反素养告诉他,只要顺着这丝脉络往下查,会有惊喜等着他。
“好了,我走了,你可不许再说黑石子的坏话了。”老者看见范增心不在焉的模样,叹了口气挥挥手转身就要离开。
范增急忙开口:“等等!老丈,您的学识如此渊博,为何要留在黑石呢?”
老人回头看了范增一眼:“我不是学识渊博的人,我这辈子只读过《论语》的其中一部分,勉强算是识字罢了。”
“可您看事情十分透彻啊。我读书破千卷,却没能一眼看出您所说的黑石子的良苦用心,可看您比我更加智慧啊。”范增感慨道。
老人对着范增笑了笑,笑容之中满是范增看不懂的感情。
“那是因为我就是一个失去了子女、院子里种了三棵柿子树的鳏独老头,我唯一的外孙女就是失去了父母、年年跟着黑石子翻墙的孤儿。”
范增愣住了,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那群跟着赵不息翻了一天墙的孩子堆里跑出来一个小女孩,跑到了老人身边,一老一少牵着手迎着夕阳背影逐渐消失在地平线。
久久,范增方才长叹了一声,再回想起赵不息对自己的压榨,似乎又恨不起来了。
不过他还是打算弄清赵不息到底在做什么。账目里的那些数额巨大的收入和支出,其中的“仙药”支出到底是什么,黑石对赵不息的极度崇拜,赵不息为什么要软禁他为什么又不杀他……
范增觉得,一张巨大的陌生画卷已经向他展示了一个角,而画的全貌正等着自己去探寻。
最主要的是,他年纪大了,总是这样被赵不息压榨他气一阵又被赵不息各种有意无意的言语和行为哄好一阵,他心脏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咸阳城。
嬴政面无表情地负手站在那口被运进来的“赵不息之生父”棺材前,眼中晦暗不定。
“打开。”嬴政命令道。
蒙毅身边的两个近卫对视一眼,硬着头皮走了上去,抽出剑,抵在棺材板和棺材相接的缝隙处,用力将所有的力气和整个人的体重压在剑上。
吱呀——
随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棺材板不堪重力被生生撬开。
棺材里果然没有尸体,而是并列放着两口木箱。
嬴政气得牙痒痒。
这个逆女,他就知道这个逆女不当人子!
“给朕打开,朕倒要看看,她的‘亲父’的真面目是什么!”
真正的亲爹·嬴政攥紧了拳头,并且当一堆金灿灿的金子映入他眼帘后把拳头攥的更紧了。
两口木箱里,俨然是塞满的金条,一看就是私下融了铸造成的金条。
乍一估计,少说也有三千两黄金。
朕就知道!
嬴政此时心里居然出现了“果然不出他所料”的感觉。
亲爹之坟里埋的不是她所谓的“亲父”,而是金子这回事,听着似乎很荒谬,可放在赵不息身上似乎又很合理。
那个小财迷,整日盘算的不是怎么坑六国贵族的钱就是怎么坑“始皇帝”的钱,会把金子当成亲爹藏在坟里也很正常。
嬴政抬手按了按额角。
他就说为何赵不息言语之中处处透露着看不上她那个“抛弃”她和她母亲的亲爹,为何还是给她那个一头栽进泥坑摔死的傻子“亲爹”砌了坟呢。
现在一切都明白了。
赵不息这逆女分明是觉得没人会做出不敬鬼神的刨坟之事,所以将钱财假借父名置于棺材中埋入地下。
这个法子极为聪明,一来有坟墓和墓碑在此不会被旁人误挖,二来人人敬畏鬼神几乎无人敢做刨先人坟这等得罪鬼神之事,三来坟墓简陋没有机关防护,反而避免了要钱不要命的盗墓贼窥伺……
可惜“金爹”遇上了他这个亲爹,被他命人给刨了。
嬴政又气又幸灾乐祸,忍不住想那逆女发现自己的金子被人刨了时候的表情。
“将这两个箱子搬到朕内库中。”嬴政理直气壮吞没了自己的卖命钱——既然那个不吉利墓碑上写的是他,那钱也就应该先放他这。
那逆女坑了他那么多回,他坑回来一回也不算是什么。
至于这些金子……总之不能以“亲爹”的身份存在于那逆女身边!!
第52章
年过完了,赵不息十一岁了,怀县内的水渠全部贯通,已经引上了水,一场鹅毛大雪飘飘落下,整个怀县就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簌簌的雪从树枝上掉下,摔在雪地里,同地上的雪融为一体,树枝上压着厚厚一层雪,如同琼枝玉叶,黔首们都哆哆嗦嗦躲在家中,临近的黄河支流都结上了一层薄冰,只有地里的田鼠和野兔,时不时会窜出窝,扒拉草根啃食,留下一串梅花脚印。
范增和赵不息趁着这段空闲时间一起对黑石的账务进行年度汇算。
主要是范增负责算上一年支出,赵不息在一边根据结余和入账来设定下年的目标支出。
范增一边算账一边骂骂咧咧,时不时还抬起头瞪两眼在另一张桌子上工作的赵不息。
黑石的账简直就是一团乱麻,支出项目繁多,收入也各项参差不齐,算的范增一个头两个大。
“这账务里的仙药是什么?为何花费这么大?”范增算数算的额角猛跳,忍不住开口询问。
赵不息笑嘻嘻道:“就是炼丹啊,范先生难道不知道丹药吗?”
在封建社会皇帝就是引领潮流的人,嬴政喜欢寻仙问道,下面的贵族也纷纷模仿,再由咸阳扩展到全天下,寻仙问道之风都十分盛行。
范增身为楚地的贵族当然知道丹药是什么东西,他看了赵不息一眼,哼了一声,“那群方士不是什么好东西,丹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年纪还小,别吃错了东西。”
“先生认为丹药不是好东西?”赵不息有些惊讶,连始皇帝都觉得是好东西的丹药范增竟然会发现其中的端倪吗?
范增讥笑一声:“老夫先前的一个朋友就常年服用丹药,吃了十几年的仙药也没见他活多少岁。当初他还劝老夫同他一起服用丹药,如今服用丹药的人坟头草都半人高了,老夫这个没服用过丹药的人却还好好活着。可看,丹药就是那群方士用来糊弄人的东西罢了。”
原来范增还是个亲眼见过吃虚假保健品后果的人啊。
赵不息了然,笑了笑:“先生放心,我炼的这个丹药不是用来吃的,而是用来消除烦恼的。”
可不,人都被炸死了烦恼不就消失了嘛。
能使烦恼消失的仙药?他怎么不知道世上还有这种丹药?
范增疑惑的看了眼赵不息,却也没有再往下问。
又过了一会,范增身边算好的账册堆的越来越高。
赵不息并没有对范增隐瞒纸的存在,事实上,在赵不息完全占据怀县之后她也不打算再特意隐瞒纸的存在了,原先她没有靠山,自己力量弱小,纸这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重宝的东西她不敢随意往外透露怕引来祸事。
可现在赵不息已经实际掌控一县,上万人口,手下青壮数千,还有郡守赏识,这样的力量已经不算弱小了,大可以透露出纸的存在而不怕被强抢。
范增算着进来数日的粮食支出,看着账册上的“麦千斤,肉百斤”,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你养那么多兵是想要做什么?”
“我没有养兵啊。”赵不息却敏锐发现了范增语言中的陷阱,眨巴着一双清澈的杏眸无辜的看着范增。
“你没有养兵为何会有一日上千斤的粮食支出?养门客?据老夫所看到的,你明面上的门客只有几十人而已吧,难道几十个门客一天就能吃掉上千斤粮食吗?”范增却不相信赵不息的鬼话,指出了其中的疑点。
赵不息尴尬一笑,不过她早有瞒不过范增的准备,“那不是我的私兵,是怀县的县尉设立的护卫队,专门征召了青壮训练,是为了剿灭怀县附近的盗匪,守护怀县黔首安宁。”
范增沉默了片刻,出声:“怀县的县尉不就是你身边那个溪吗?那她领着的这个护卫队和你的私兵有什么区别吗?”
“这怎么会没有区别呢。”赵不息振振有词,她可是遵纪守法的好黔首,怎么可能会做养私兵这等违反秦律之事呢,“护卫队是保护黔首安宁的执法队伍,对外负责剿灭盗匪,对内负责打击小偷小摸等犯罪行为,这是怀县的队伍,和只为我一人服务的私兵有根本性的区别。”
当然,等以后她造反的时候护卫队就会摇身一变变成她的私军,跟着她揭竿而反啦。
范增明显不相信赵不息会那么无私的自己出粮食去养怀县的官方军队,他撇撇嘴,“怀县往外百里内哪还有盗贼啊,老夫还没被你绑过来之前就已经听说过你黑石子连年带着门客剿匪,县内治安太平,如今你黑石子势力更大了难道还有不怕死的盗匪敢来环怀县作乱吗?”
“反正小偷小摸的贼肯定是有的……”赵不息嘀咕,有时候聪明人也有聪明人的坏处,比如不好糊弄。
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车冲进来,整个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双手撑着腿,口中往外冒着白气,头顶都在往外冒雾气,“不,不好了……黑石子,老太公……老太公的坟出事了!”
赵不息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半响才消化完车说的意思——
老太公的坟,不就是她的金子吗?
赵不息赶到黑石外的树林内槐树下的时候,溪已经在这里了,她满脸内疚。
溪现在是怀县县尉,负责带着游徼日常巡视县中各地,维护治安。今日恰好巡视到这处树林,由于某种谁都知道的原因,溪巡查的格外仔细。
这么一查就发现了不对,坟墓上的土明显是被翻过的,而且坟上的草也是后来新移植上去的,□□根都是碎的。
赵不息赶到之后命人挖开土堆,本该安安分分躺在里面的棺材果然已经消失不见了。
跟着过来的范增也是目瞪口呆,他看了一眼被□□放在一边刻着“赵不息父之墓”的木质墓碑,忍不住对赵不息心生怜悯。
亏他上一刻还说怀县治安太平呢,结果下一刻怀县实际掌权人黑石子亲爹的坟就被盗了……
溪满心愧疚,她是知道这个“坟”里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当初还是她带人亲手挖的坑装的箱。
“都是我无能,没能守好……”溪自责道。
赵不息面色平静,安慰地拍拍溪的手:“这个地方是我亲自选择的,不在这里设立守卫也是我决定的,这是我的错误啊。要是说无能,也是我无能……现在应当做的是先找出盗贼的踪迹。”
溪擦干了眼泪,又挺直了腰杆,命令游徼回县中召集人手。
她一定要把敢偷黑石子钱财的贼人找出来绳之以法!
赵不息的平静只维持到她登上马车,在马车中只有她和范增二人的时候,赵不息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她的金子啊!本来她在那里埋金子就是打算万一有一天她造反失败跑路的时候能有东山再起的本钱,可谁曾想,竟然有贼如此缺德,连先人的坟都敢挖!
不怕她亲爹夜里去找他吗?
虽然亲爹可能也还没死……
范增叹息一声,绞尽脑汁想要说些安慰赵不息的话,可惜他骂人是个好手可安慰人完全不擅长,尤其是赵不息遇到的还不是小事。
“黑石子啊,你也别气坏了身体……你的父亲他若有魂灵……”范增第一次觉得自己笨嘴笨舌的。
这世上怎么能有人缺德到连先人的尸体都偷的呢!若是贪图贵族的陪葬品还能有个原因,可他看那坟包小小一个也不像是放了多少陪葬品的样子。
范增都觉得他若是赵不息,必然会气晕过去。
赵不息其实没有范增想象的那么伤心,虽说痛失了三千两黄金,可对现在的她来说少了三千金虽说难受可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单单是卖宝剑她就卖了不止三千金,而这几个月开发怀县更是支出了近万两金子。秦朝一两等同于十六克,三千两也不过百斤左右,虽然珍贵,却也在赵不息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她更在意的是盗金此事暗含的意思。
有人和她作对,而且敌暗我明。赵不息不觉得此事只是个巧合,在怀县之内根本没人会与她为敌,就连小偷小摸的小贼都知道黑石是黑石子住的地方不敢在黑石附近偷鸡摸狗,更别说敢挖立着“赵不息父之墓”墓碑的坟了。
那敌人只能来自于县外,而且是专门针对她来的。整个怀县中其他人家中都没出事,只有她立的那座坟被刨了,怎么看都是专门针对她给她下马威。
可隐藏在幕后的人到底是谁呢?赵不息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和谁结了这么大的仇。
她一向与人为善的啊,和她不对付的人都在土里埋着呢……难道是她发展的太快挡了河内郡哪个地头蛇的路了?
“唉,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赵不息这么说着,心里却暗暗留了个心思。
“就是可惜了我的金子了,我的金子啊!”赵不息哀叹一声。
听到这句话的范增瞪着赵不息:“你的金子?”
“对啊,我埋在棺材里的金子啊,被贼给偷了,太惨了。”赵不息瘪着嘴,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
毕竟要抓贼肯定是要全县通缉贼子的,那时候总不能说赃物是一具骸骨吧,那岂不是这辈子都找不到那具本来就不存在的骸骨证物了?
范增气得差点往后仰,合着他绞尽脑汁想要安慰祖坟被刨了的赵不息,结果这竖子的所谓祖坟里埋的根本就不是先人而是钱财……范增再一次发誓,他要是再同情赵不息,他就是傻子!
好在还是有好消息的。
咸阳的商队给赵不息带来了赵朴的信,随信而来的还有五十多匹好马和卖白糖所得的五千金。
那些作为原料的红糖是赵不息用两千金买的,提炼成白糖转手就卖了五千金,翻了一倍还多,让赵不息合不拢嘴,这五千金到手就可以把孤儿院办起来了,第一年可以先收养怀县境内的孤儿,明年再扩大规模。
至于那五十多匹好马,赵朴在信中说是送她的年礼。
赵不息眨眨眼,开始心算起这一批好马的价格。
此时的马是十分珍贵的,产好马的地方唯有陇西郡和辽东郡一代,河套地区倒也能养马,只是养出的马不如北方那两个郡县的好,天下间的好马,多出于陇西和辽东,而且数量稀少,多被秦军方收走,少有流传于民间的。
因此马的价格十分昂贵,一匹普通的马就要七千钱往上,好马的价格更是要翻上数倍不止,顶尖的好马非但价值数千金,而且还属于那种有钱都买不到的。
赵不息打量着这一批马,领头的是一匹高大矫健的黑马,此马浑身乌黑,皮毛油光滑亮,肩高一米四左右,马蹄形状一致,双目炯炯有神,四条腿上的肌肉鼓鼓当当,身体线条流利,脖颈高昂。
这是赵朴信中说专门送给她的坐骑,信中说这匹马的母亲曾是一位匈奴王的坐骑,后来那个匈奴王被秦军所杀,他的坐骑也就被缴获配种,得到了这匹宝马。
“这是一匹万金难买的宝马啊。”赵不息伸手抚摸着马的鬃毛,感慨道。
当然,用万金来形容这样的宝马都是在侮辱它。赵不息曾在邯郸见过邯郸贵族吹嘘的那些价值万金的宝马,可没有一匹能比得上她眼前这一只的。
再加上其他那些好马,虽然比不上专门给赵不息的这匹,可也是难得一见的好马了,赵朴一给就是五十多匹。赵不息很难不怀疑赵朴是不是中了邪。
要是说用来还那柄宝剑的人情的话,那只这一匹黑马就够了,剩下的五十多匹好马完全就是白送的。
再加上原来她的傲娇大才每次回信都只回短短的一句话或是干脆就是一个“嗯”字打发她,可这次却足足给她写了八页纸。
甚至还在信里问她小时候有没有人嘲笑过她没有父母……赵不息有些惊悚。
霸道睿智爱和她谈论天下大势的大才忽然变成主动送钱关心她生活的老父亲模样,实在让赵不息有点接受无能。
“大才怎么年纪轻轻就糊涂……”赵不息把剩下半句话吞进了肚子里。
人家刚刚送了自己一份大礼呢,这么说人家老糊涂了不太好。
赵不息忍不住想,难道是她家大才准备效仿吕不韦对嬴异人,认为她“奇货可居”先做投资?
她忍不住询问押送马匹和钱财过来的蒙毅:“毅,赵公的生意做的很大吗?”
前些天刚刚过来刨了坟,今日又被自家陛下派过来送马送钱的蒙毅慢吞吞抬起眼皮看了眼赵不息。
“我家主君的确很富有,往上数十代先主留下了许多的财富,主君又经营有道,生意遍布天下。”
赵不息抚摸着黑马鬃毛,闻言若有所思“嗷”了一声。
她不再接着问,蒙毅也不再出声了。
蒙毅是真的弄不清自家陛下和这位小贤人黑石子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要说陛下喜欢黑石子吧,可前不久陛下还命自己去刨黑石子的祖坟,虽说最后挖出来的是金子而不是骸骨,可陛下的动机毕竟是挖人家的坟……还把黑石子埋的金子都给没收了。
要说陛下厌恶黑石子吧,更是无从谈起。这次送来的这匹黑马身份可不简单,它的母亲是匈奴王的坐骑,父亲是陛下最爱的一匹宝马,而这匹黑马的资质还在它的父母之上,先前胡亥公子想要这匹马陛下都没舍得给,最后竟然送给黑石子了……
蒙毅实在想不出陛下对赵不息到底是什么态度,干脆就不去揣测了,反正陛下的想法总是他们这些凡人无法猜到的。
只是,蒙毅偷偷看了眼兴高采烈的赵不息,估计黑石子还不知道她的私房钱是被陛下没收了吧。
这一路上蒙毅自然也看到了怀县到处都是搜查盗贼的游徼和求盗,略一打听就得知了黑石子家中失窃,丢了两箱金子的事情。
……顺便还被大娘骂了一顿。没办法,他向路过的大娘打听此事,怀县中的人都很崇拜黑石子,这个大娘也不例外,一边义愤填膺的给他讲此事,一边破口大骂那群连黑石子的东西都偷的混账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