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秦始皇一起造反—— by金玉满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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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这是老毛病了,太医们都给看过,就是早些年落下的老毛病,没什么大碍。”
嬴政抿着唇:“您的身体已经糟糕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轻轻搀扶着王翦,眼中一片黑沉。
“您该在咸阳好好修养身体,而不是随朕出巡。”嬴政的语气中略带一丝对王翦不顾自己身体的埋怨。
王翦笑了笑,伸出干枯的手掌盖在嬴政的手上:“老臣打了一辈子仗打下的地方若是老臣不能好好看一遍,那老臣死也遗憾啊。”
嬴政终究没再说什么。
他大概也意识到这位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的老人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几年了。
王翦则一直含笑看着嬴政,也没开口说些“臣惶恐”之类的话。
他和嬴政的关系不仅仅是普通的君臣。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叫人间见白头。历国历代的名将几乎就没有善终的,和王翦同一个时代的将领没有一个得到了善终。
廉颇没有,李牧没有,先前同属于秦国的白起也没有,他们都死在了君王的疑心中,他们的君王都畏惧他们功高盖主。
而王翦就觉得自己十分幸运,他遇上的是这世上最信任将领的君主,哪怕他功劳已经大到了无可再封,可他的陛下并没有害怕他功高盖主,甚至依然放心让他的儿子再掌握大秦的军马大权。
他和他的陛下之间已经不仅仅是普通君臣了,更是彼此信任的知己。
王翦又咳嗽了两声,缓缓闭上了眼睛闭目养神。
——可王翦不知道大秦的下一任帝王是否还会如他的陛下一样信任他的后人。
所以尽管嬴政已经表现出了对公子扶苏的看重,可王家依然没有如蒙家那般开始往公子扶苏身边靠拢,而是依然保持着独立。
公子扶苏的确是一位贤明的人,可他崇尚的是儒家,以和为贵的儒家。
可若是没有了战争,那兵家又该怎么办呢?没有战争,朝廷还需要将领吗?
“朕这次出巡,或许有一段时间会离开队伍。”嬴政忽然出声打破了平静。
王翦睁开了眼睛。
嬴政眉眼间带着一丝笑意:“朕和一个人约好了要在泗水郡见面。”
“哦?老臣愿闻其详。”王翦知道嬴政既然主动提起就不仅仅只是一个“人”那么简单。
马车中只有嬴政和王翦两人,而王翦是嬴政绝对信任的人,他连大秦所有的士卒加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敢托付给王翦,跟别说一个“小秘密”了。
嬴政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赵不息,朕的女儿。”
“您的女儿?姓赵?”王翦疑惑。
嬴政于是将自己如何认识的赵不息,又如何发现她是自己女儿的事情一一告诉了王翦。
听完了整个故事的王翦一言难尽的看了眼自家英明神武的陛下。
他很想问问自家陛下是不是拿那位公主当乐子调剂生活。
不过谁让嬴政是始皇帝呢,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王翦唏嘘一下,只当是自家陛下近来的小爱好。
嬴政愉悦道:“不息在兵法上也颇有见解,见面之后武成侯可以指点一下她。”
您玩逗小姑娘的游戏怎么还要拉上老臣啊……
王翦叹息一声:“臣遵旨。”
让他去隐瞒身份指点一个小姑娘,怎么指点?王翦想到自己在家中是如何教导自己儿子的,先告诉他基础的带兵常识,然后就在地图上模拟大型战役,一次次把他儿子带的军队打崩溃……崩溃的次数多了,就能渐渐能多和他过几个回合的招了。
按照这样的“指点”法,他一个打了一辈子仗经验丰富的老头子,大秦的武成侯,岂不是要去欺负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
甘蔗从种上到能够收割制糖需要生长八个月到十个月。
而黑石制糖厂已经盖起来了,这时候没有什么大机器的工业化设备,所有的设备都需要赵不息带着墨家弟子们自己弄。
直接从黑石那边打造大铁锅用来熬糖,在沛县附近雇佣泥瓦匠糊高温炉子,直接向陶窑定制陶缸,墨家弟子们拼接过滤装置,向当地黔首们收购草木烧成灰……
赵不息带来的数个墨家弟子根本不够用,好在现在墨家是显学,赵不息也有些名气可以招揽门客,于是以沛县为中心,赵不息派人四处招揽泗水郡内的墨家弟子,高薪分配房子。
哦,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喊出为天下黔首奉献终身的口号。墨家讲究兼爱非攻还讲究苦行,他们的弟子不一定能看上钱,主要是要满足他们的精神需要嘛。
这个口号赵不息也不是无故放矢,她在沛县的这一套制糖企业从开始规划到现在建造起来已经为沛县提供了上百个就业岗位和数百个临时就业岗位,养活了好几百人。因为这个她黑石子的名声都又响亮了许多,赵不息是实实在在做到了造福一方的。
厂子搭建好以后就要收购甘蔗,泗水郡身为甘蔗的产地甘蔗价格比河内郡要便宜好几倍,赵不息和吕雉的马车轮子都要转出火星了还是忙得整日焦头烂额。
恍惚间,赵不息仿佛又回到了黑石刚刚起步什么事情都要自己一个人前后去做的日子。
赵不息心想,这怎么行,她旁边又不是没有大才,有大才难道还要她这个未来主君整日累的腰酸背疼吗。
论起治理一方来,沛县就有史上第一后勤保障大才啊。镇国家,抚百姓,不绝粮道,萧何才是这方面的大才啊。
“阿雉,你说我明日去招揽萧何能不能成功呢。”赵不息靠在吕雉腿上,手中拿着文书边浏览边开口道。
吕雉正头也不抬地伏案计算着账目,“你不是给萧何写过信,他没接受你的招揽吗?”
赵不息哼哼唧唧:“那是因为萧何还不知道我有多好……”
“别跟着刘季那无赖学厚了脸皮。”吕雉无奈道。
“你打算如何招揽萧何?萧何志向远大,他不是刘季那等用金钱就能打动的人。”赵不息嘿嘿一笑:“本黑石子自有妙计。”
第一天一早,赵不息就提着公鸡上门拜见萧何去了。
这已经不是赵不息第一次拜访萧何了,她这次来到沛县之后已经拜见了萧何三次,赵不息和萧何聊的很愉快,只是萧何也透露了他并不愿意离开沛县的意愿。
咸阳他都不愿意去,更何况是其他地方呢。
赵不息骑着马,带着韩信来到萧何家门前。
萧家也是沛县有名的望族,可萧何的院子并不如吕府和沛公的私宅那样大,萧何的院子很小,砖墙茅草,甚至称得上简陋。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信,你看这小院平平无奇,可其中居住的,却是如和氏璧一样世间无一的大才啊。”赵不息感慨道。
韩信十分捧场地点头表示赞成。
跟在赵不息身边的时间长了,原本带着一丝腼腆地韩信也习惯了自家主君动不动就称赞别人,还喜欢拉着别人手侃侃而谈的模样了。
唯一让韩信可惜的就是现在主君已经不愿意再和他用沙盘对战了,而是改成偶尔会上课给他讲述历史上的有名战役让他自己去领悟其中包含的兵法道理……
“黑石子太抬举萧何了,萧何不过是小小的县吏,如何担得起您的称赞呢?”一道平和的声音自门后响起,紧接着院门被从里面打开,露出了院子的主人,萧何。
萧何的相貌并不是十分突出,可他周身总带有一种十分平和的氛围,整个人宛如一片平和静谧的湖水。而且他说话总是不急不慢,似乎发生任何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有一种让人放心的力量。
萧何让开身侧,将院门打开,迎接赵不息和韩信。
入座之后,赵不息先是和萧何探讨了一会诸子百家的学说,就悄悄将话题引向了赵不息正在办的制糖厂。
“唉,昨日有三位老人来寻我,想要到制糖厂中谋个生计,我却只能拒绝他们。”
赵不息忽然长叹一声。
“如今忽然想到此事,想来颇有些后悔,那三位老人衣衫褴褛,还各个腰腿不便,连饭都吃不上,我应该给他们一点活计的。”
萧何认真的说道:“您虽贤名在外,可也不必事事皆要做好,您不需要为做不到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难过。”
“您开办工厂已经为许多黔首提供了生计了,沛县内外都十分感激您,可您建立工厂也是需要盈利的,雇佣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只能给您带来负担。”
萧何眉宇间染上一抹淡淡的愁绪,“县内的老人老无所依,这是我等沛县官吏的过错啊。”
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这就是萧何最让人敬佩的地方之一。
赵不息忍不住握住了萧何的手,笑容满面,同时心里颇有些可惜。
要是萧何现在忽然说他看不上自己要去投奔项羽、或是要拥立刘邦就好了。
那自己就能名正言顺地绑架他了。
可惜萧何现在连造反的心都还没有,一心只想着治理好小小沛县。
这么好的大才,自己竟连绑架他的理由都没有,实在是可惜。
“唉,我的制糖厂其实是有活能让这些老人干的,厂中现在就雇佣了数十位老幼残疾,用来做些巡逻防火的轻活,虽说工资不高可也能勉强糊口。”
赵不息无奈道:“只是现在能够总揽全局的大才不足啊,只依靠我和吕雉一人实在是忙不过来,所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本该有法子活下来的老弱饿死。”
萧何睫毛颤了颤,赵不息没错过他脸上一闪而逝的不忍之色。
“原本我是计算着制糖厂加上所需配套的各类行业,是能提供一千个岗位以养活沛县及沛县附近几个县内没有足够耕地的黔首们的,可惜没想到总揽全局的人才不够用。”
赵不息接着趁热打铁,眼角使劲挤出两滴眼泪,苦涩道:“现如今沛县还有许多黔首本该能找到一份能谋生的活,可如今也没有了,沛县的黔首苦啊……”
萧何紧紧皱起眉毛,心中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赵不息还在碎碎念着:“可怜那曾为保卫沛县而断了腿的老丈,我听闻他就住在您的附近,他想要来找个活干可惜我却因缺乏管理员工的人而不得不拒绝他……他有您接济还能多活几年,可那么多您接济不到的老弱就不知道哪日就饿死了……”
经过赵不息的观察发现,人大多对宏观的苦难不会生出太多的同理心,可却往往对具体的、自己熟悉的人的苦难格外同情。
比如一个人若只是听到某个报道说有多少人还吃不饱饭,他大概率只会叹息一声,可若是他的某个朋友穷的吃不起饭,这个人就会给他朋友点钱让他去吃饭,而若是他的亲人穷的吃不饭,那这个人甚至可能会将他的亲人接过来养着。
所以赵不息就将苦难具体到了萧何认识的人身上,并且萧何也知道这件事自己是有能力解决的。
那么这个时候按照萧何对百姓的同情心,他就很可能……
“若是黑石子看得起萧何的微末能力,我愿意负责制糖厂的人员管理。”
萧何站起身,对着赵不息拱手道。
赵不息仿佛很惊讶一样连忙站起身扶住萧何:“您竟然愿意帮助我吗,这事我的荣幸啊,请您放心,我一定会给您支付足够的酬劳。”
萧何却摇了摇头:“我家中并不缺少钱财,我也并非辞去县中的公职而去做您的门客,所以并不需要酬劳。”
他只是因为心中的良知去搭把手罢了。
赵不息认真道:“您知道孔子的弟子子贡赎人和子路救人的故事吧。子贡曾将沦为奴隶的鲁国人从其他国家赎回来,却拒绝了国家的补偿,可孔子却认为他这样做会使日后其他人不再赎回自己的同胞。子路救了一名溺水者,溺水者用牛来报答子路,子路收下了牛,孔子高兴的说鲁国人从此一定会勇于救落水者来。”
“您因为道德高尚而不愿意收下我给您的报酬,那今日的萧何又和昔日的子贡有什么不同呢?”
萧何恍然大悟,又对着赵不息拱手道:“是我太过短视了,我将收下您给予我的酬劳。”
呵,想不收我的钱让我白嫖?门都没有。赵不息心想,范增那是被软禁了没办法跑,我白嫖就白嫖了,可你萧何能跑,那我再吝啬这两个钱才是傻子呢。
她恨不得给萧何送大宅宝马、金银珍宝,只要萧何能收下,那就是拿人手短,收了自己的钱还怕他不给自己干活吗……赵不息只会可惜萧何不爱钱财。
喜欢钱财的人是最好招揽的,只要主君能给他足够的钱财,他就能给主君效命;喜欢权力的人就要难一些,他需要主君有一定的地位能给他权力;可最难的是萧何这种不贪财也不爱权的人,这样的人只会为了实现自己的志向而奋斗,不会轻易被别人收服。
一人又仔细讨论了一番萧何应当做什么,约定好第一日带着萧何去熟悉职务,赵不息这才依依不舍的告辞。
第一日,萧何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处理完了沛县官衙中份属于自己的那份事务。
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萧何只是一个小小的吏掾,他的公务少的几乎没有,沛县也没有什么紧急的事务需要他处理,他的同事们都是十天半个月才来县衙一趟处理公务,唯有萧何出于责任心才会日日过来处理事务。
处理完事务,萧何就不禁回忆起自己昨日答应赵不息的事情,他起身,牵着自己的马就徒步往郊外黑石制糖厂的方向走过去。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萧何虽然早就知道赵不息办了个制糖厂,可他也没有过来看过,只是他周围的人总是在谈论此事萧何也顺便听了一耳朵罢了。
可现在是要自己去干了,萧何觉得还是要方方面面都自己观察一遍才好。
走在路上,这一路上人来人往,都是三五成群的黔首们搭伙往制糖厂的方向去,他们每一个人都说说笑笑,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心情都很好的样子。
路上也遇到了萧何认识的人,往往会打个招呼。
“萧吏掾您也要去黑石制糖厂吗?”一个萧何认识的汉子主动过来打招呼。
萧何点点头,微笑道:“是啊,黑石子雇我去管理人事。”
“哎呦!那可了不得啊。”那汉子脸上顿时堆满了笑。
汉子主动拉着自己的婆娘走到萧何身边,乐呵呵和萧何聊起天来。
“您的工钱一天能有多少啊?”
“不知道,我还是第一天来这里。你呢?一天能拿到多少钱?”萧何询问。
这一家人萧何认识,就住在自己家不远处,一家四口人,是从别的地方逃难来的,在沛县也没有地,家里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还有一个重病缠身的老娘,因着老娘常年生病吃药和没有属于自家土地的缘故,所以一直很贫穷。
汉子嘿嘿一笑:“我有点垒泥瓦的本事,现在正给制糖厂内的砖房糊泥,一天能到手五十钱,我内妻在那里给人做午饭,一天也能有一十多钱。”
“黑石子真是贤人啊,要不是她好心给我们活干,我老娘早就病死啦。”提起这个汉子忽然笑了,“好在我们夫妻赚的钱多了,厂里有坐诊的医家,我前几天花钱请大夫给我老娘看了病,大夫给抓了几幅好药,现在我娘都能下床走路啦。”
汉子和他的妻提起这个一人都笑了起来,萧何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挺好的。”萧何道。
等到了制糖厂,汉子和他的妻就先辞别了萧何,一人急急忙忙就往自己干活的地方赶。
这可不能迟到,迟到要扣工钱的,虽说扣的不多,可也能买一张香喷喷的白饼了。
只留下萧何一个人站在制糖厂门前观察着这座占地面积极大的工厂。
工厂已经出具雏形了,四周用黄泥混着茅草先砌了一堵潦草的墙,可不远处堆着的那一堆堆的砖石说明这泥墙只是一时之计,日后还是会换成砖墙的。正门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包着银边的红木牌匾,上边刻着方方正正的小篆“黑石制糖厂”,如此威风的牌匾挂在简陋的木头门框上反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此时应该已经快过了早点,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厂内的空地上则来来回回的穿梭着许多黔首,有推着萧何没见过的独轮木车运送砖石泥土的,有两三个汉子一并扛着巨大的木材走过去的,有穿着骑马服的女子手中拿着竹简和刻刀走来走去的。
萧何笑了笑,迈进了黑石制糖厂的大门,最靠近大门的是一片空地,道路的两侧则是挨在一起的摊子,被一根根绳子分成一个个同样大的小块,摊子上已经有人在里面忙碌了。
萧何往那边走了几步,有些惊讶:“萧田?”
其中一个摊子上的半大姑娘直起腰来,看到时萧何之后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仲父!”
萧田是萧何族中的子侄辈,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生了重病离开了人世。
“你怎么会在这里?”萧何走过去,接过了萧田手上的蒸笼,替她抬到了柴堆上。
萧田有些手足无措想要将蒸笼接过来,萧何阻止了她,“我是你仲父,帮你搬个东西是应当的。”
“我听说黑石子这边招人就过来应募,黑石子给我安排了一个活计,让我跟着赵老妪蒸大饼,能赚点钱。”萧田乖巧道。她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虽说有族里给一点钱饿不死,可想要吃饱却也不容易。
萧何又看了眼萧田口中的赵老妪,发现一个自己也有点眼熟的县中老人正在另一边搬柴火,于是萧何走过去帮忙搬柴火,老妪连连摇手说不用,萧何几句话安抚了老妪。
萧何一个成年男人的力气还是比半大的姑娘和白发苍苍的老妪要大很多的,在萧何的帮助下没一会就将面饼放到了蒸笼中烧上柴火开始蒸大饼。
“哎呦,多亏黑石子贤德,给我这个老太婆一个活干哟。我这个可怜老太婆,死了男人又死了孩子,连口饭都吃不上,要看着就要等死了,谁曾想来这个制糖厂应募,黑石子竟然还可怜我这个老妪给了我活干。”赵老妪有些喋喋不休。
“包吃包住一天还有十个大钱,这样的好活年轻人都找不着,要不是黑石子可怜我又哪里轮得到我,就只需要蒸大饼卖给旁人就行,连面和柴火都不用我出钱……”
从赵老妪和萧田并不清楚的叙述中,萧何拼凑出来了一些东西。
比如黑石制糖厂的确安顿了很多老幼,那些不用出太多力气的活,例如开摊子和巡逻防火这些都是招的老人和孩子,若是无家可归黑石制糖厂还给提供宿舍住。除此之外这个制糖厂招收的年轻人更多,给的工钱够他们顿顿吃饱。
萧何只和她们聊了一会就离开了,他还要去找赵不息熟悉他的职位。
临走之前,萧何转过头,远远看了一眼处处都在忙碌的制糖厂,低声道:“老有所终,壮有所用,鳏寡孤独都有所养……”
萧何笑了笑。
萧何来的比赵不息想的要早,赵不息还以为萧何要等到下午从县衙下职才回来呢,没想到上午就来了。
“您来了我却没有出门迎接您,是我失礼了啊。”赵不息笑盈盈道。
萧何笑着道:“您将沛县治理的如此好,我实在自愧不如,我上门拜访您应该背着荆条来才对,又怎么能怪您失礼呢。”
“不不不,沛县是沛公的治下,您别抬举我了。”
萧何感慨道:“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这本来该是沛县上下官吏的责任,可现在沛县真正实现这个是依靠您的贤德啊。”
赵不息哂笑,不再多说什么。
于是赵不息带着萧何去熟悉人事管理,萧何记得很认真,遇到不清楚的地方就会停下来询问赵不息。
赵不息偷偷把下游原材料供应的事情也塞进了人事管理中,萧何并没有提出异议……于是赵不息又偷偷把账目核对也塞进了人事管理中,萧何依然没有提出异议……
直到赵不息一本正经的告诉萧何“门口看门的狗生崽子也是属于人事管理”的时候,萧何才无奈瞪了赵不息一眼。
“黑石子——”
赵不息打了个哈哈,心想狗狗是人类的好朋友,狗狗怎么不算是人事管理了呢。
又在想了一阵,发现自己已经把自己的活也都推给了萧何,这才愉快停住了嘴巴。
萧何不愧是历史上数一数一的名相,管一个小小制糖厂十分轻松,赵不息终于把自己目前手上的工作都扔给了萧何和吕雉,自己有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晴朗日子,赵不息带着韩信和其他十几个门客开始在泗水郡到处乱窜……不是,是到处去拜访各地的权贵,联系人脉。
第一个来到的就是会稽县。
赵不息犹豫要不要去看一眼她的宝贝大才韩信,可又怕自己若是控制不住把人直接绑走了,那万一韩信学不到他本来该学到的东西怎么办。
和范增萧何这种已经成才了的大才不一样,算起来韩信只比自己大两岁,还是一个小少年呢。赵不息只知道韩信小时候到处蹭饭被嫌弃、还受过胯下之辱,其他的事情都不知道,若是因为自己的蝴蝶翅膀一扇,韩信没能学成兵法怎么办?
毕竟历史上的韩信一出山就是满级,一十来岁的年纪第一次打仗就把对方打得屁滚尿流,一共只带了四年兵,从来就没输过……
白起在长平之战的时候还被廉颇借助地势挡了好几年,最后还是秦国用离间计内部瓦解的赵王和廉颇,让小年轻赵恬代替廉颇,白起才顺利打赢了那场仗。
可韩信不一样啊,韩信没输过,在韩信出山之前,谁都打不过项羽,在韩信出山以后,项羽被韩信打怕了,都学会偷偷派人向韩信认怂,要和韩信一起联合灭掉刘邦一人平分天下了。
一十多岁,天下无敌,从没输过。
赵不息眼馋的厉害……
“要不就偷偷去看一眼,我就看一眼,日后等他长大了以后再来招揽。”赵不息喃喃自语。
她的小秘书信今日跟她请假说要出去逛逛,那就等明天再一起偷偷去看韩信吧。
赵不息又想到自己的小秘书信兵法天赋也不错,那天下无敌的韩信又该有多厉害呢?
唉,反正都比自己强。!
阳光明媚,淮阴县的大街上人来人往。
韩信夹在人群中间往前走,他时不时抚摸一下自己揣在怀中的钱袋。
黑石子对他很好,他这段时间攒了不少的钱。韩信打算彻底了结这里的恩恩怨怨,给他那对不负责的兄嫂一点钱,再给他曾经蹭过饭的那些人家一点钱。
自此以后,他就不再是淮阴县的韩信,只是黑石的信了。
没有值得他留恋的地方,可黑石有,黑石才是他的家。
韩信走到了他兄嫂的院子前,他抬头看了一眼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破落小院,眼中感情十分复杂。
他曾在这里有过一段十分美好的少年时光,那时候他的父母都还活着,父亲是一个小官吏,母亲是会给他讲故事的好娘亲,那时候他无忧无虑。
可是后来他的父亲不在了,兄长整日只知道饮酒作乐,家世渐渐衰落,他的母亲死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钱安葬她。再后来,刻薄的兄嫂、以欺辱他为乐的淮阴县中少年、饱一顿饿一顿的日子……
韩信从钱袋中掏出半块金饼,扔进了院子中。
随后,韩信又在自己记忆中曾蹭过饭的人家家门前悄悄放下数额不等的金和钱,他很小心,没有被任何人看见。
完成了这一切之后,韩信来到了自己母亲的坟前,上面已经长满了野草,连墓碑都没有。
韩信沉默不语,他安静的呆了一会,什么都没说,然后转身离开。
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韩信脚步都更轻盈了。他在想昨天赵不息给他讲的秦将白起的兵法思路,快刀斩乱麻的运动战思维……
“哟,这不是韩信吗?”
一道吊儿郎当,韩信十分熟悉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
韩信猛地抬头,看到的人就是那个曾多次欺辱过他的人,一个身强体壮的屠户,正抱着胳膊看着他。
“混的不错啊,都配上剑了。”屠户笑着对他身侧的人说,“哦,咱们差点忘了,韩信一直都配着剑!就是他的剑中看不中用,跟了个废物主人罢了!”
一众人都夸张地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韩信紧握着剑柄不做声,他冷冷的看着屠户,仿佛在看一具尸体。屠户竟被韩信这一眼看的有些畏惧,片刻后他反应过来之后恼羞成怒。
自己自小杀狗宰羊,手上不知道有多少血腥,今日竟然会被自己一向看不起的废物吓了一跳。
屠户心中恼怒,又往前走了两步,热血上头,侮辱道:“韩信,你若是有胆量,就刺我一剑,你要是个胆小鬼,就从我胯下爬过去!”
边说着边岔开双腿,表情轻蔑地指着自己的胯下。
“来啊,来爬乃公胯!”他大吼。
韩信紧紧握着剑柄,他的剑杀过人,一共杀过三个盗,他杀第一个人的时候吐了两个时辰,被黑石子嘲笑了数日,可当他杀第二个人的时候就只会脸色苍白了,当他对着第三个人举起剑的时候,他连手都不会颤抖了。
他并不是胆小鬼,他只要一剑就能杀了眼前这个曾多次欺辱过他的人。
“哈哈哈,你看这个懦夫,他想拔剑,他想拔剑!”屠户眼尖的看见了韩信握剑的手,哈哈大笑,和左右的其他人一同嘲笑着韩信。
可韩信又松开了手。
他杀此人容易,可秦律规定杀人者死,他就算侥幸逃走不用死,日后也只能改名换姓苟且偷生。
苟且偷生的人连堂堂正正活着都不能,又如何去建功立业呢?他还有一腔的抱负没有实现,此人还不配让他赔上自己的一生。
韩信的眼神冷的几乎能结冰,他直视着眼前的屠户,沉声道:“我的剑不是用来杀你这种无名之辈的,我的剑是率军之剑,不是用来与你这种人私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