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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秦始皇一起造反—— by金玉满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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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卡留念?为什么要去安国君府邸?
看出了嬴政的疑惑,赵不息兴冲冲解释道:“始皇帝自赵归秦之后,就是住在安国君府中的,一直到了昭襄王去世,安国君即位,始皇帝才随着他的父亲搬到了咸阳宫中。咸阳宫守卫森严,我们没办法进去参观,可是安国君府邸已经搁置多年没有人入住,没有守卫,我们可以从门外参观一圈。”
“这可是始皇帝小时候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啊!”赵不息西子捧心状,眼中冒着小星星。
一副心向往之的模样。
嬴政一边自傲,一边又有点尴尬的脚趾扣地。隐瞒身份带着女儿去看自己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十之八九还要听女儿的某些崇拜言论,实在是让一向自信的嬴政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第二天早上我们可以一起再去咸阳城的四个城门周围逛一逛。”赵不息接着安排行程。
嬴政疑惑:“为何要去看城门?”
赵不息白了嬴政一眼,振振有词:“当然是为了观察咸阳城的哪个门防守最薄弱啊。”
嬴政:……
差点忘了,逆女还是个跃跃欲试想要造反的小反贼。
嬴政气笑了:“你口气倒是不小,昔日六国共同伐秦,都被秦国拒在咸阳之外,六国用了几百年的时间都没能攻破咸阳,你一个个子都还没长足的小孩就敢肖想咸阳了?”
这么一想,嬴政更觉得赵不息要造反就是儿戏了。
本事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赵不息乐了,“说不准你觉得坚不可摧的咸阳城日后用不了三年就会被只有数万人的军队攻破呢?“
嬴政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赵不息。
三年,数万人,若是咸阳能被这么容易攻下来,那六国这几百年殚精竭虑结盟出兵想要吞并秦国都没能成功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咸阳是秦朝的都城,若是咸阳被攻破,那就代表着秦朝灭亡了。
三年,几万人,就想要攻破咸阳,这是将秦的数十万披甲之士置于何地?
赵不息但笑不语。
可历史就是这么奇妙,刘邦从公元前209年起兵,到公元前206年攻破咸阳,就只用了三年,而且当时的刘邦,手底下只有两万刚招募没多久的新兵。
父女二人,父亲笑女儿不切实际,女儿笑父亲不知历史。
“罢了,你现在年纪还小,不知道这些很正常。”嬴政最后轻笑一声,“你想看咸阳城的四方城门就去看吧。”
反正等这逆女知道她自己的身份之后就不会再惦记着造反了。!

赵不息第二天兴高采烈拉着嬴政出去吃早点。
嬴政胸有成竹地领着赵不息一头扎进了早市,“这个巷子中有一家专门熬肉粥的,熬得十分好喝,只要左转一个弯,再右转……”
然后就出现了一堵墙封住了前面的路。
赵不息和嬴政面面相觑。
“爹,这堵墙,好像也不是这几天刚修筑的。”赵不息看着墙脚斑驳的青苔,委婉道。
她爹好像并不熟悉这边啊。
嬴政心中暗骂蒙毅不靠谱,路都堵上了,竟然还告诉自己这条路,害得自己在女儿面前尴尬。
等回去就贬他的官!
殊不知蒙毅自己还觉得冤枉,他堂堂上卿,家里养着厨子,也不会在外面小摊上用膳啊,加上他家陛下晚上才匆匆问他附近哪里有特色早膳,蒙毅好不容易才找到有住在附近的手下打听到这边有一家肉粥铺子。
又确定了附近的确是有一家肉粥铺子后才匆匆赶在陛下今早洗漱的时候告诉陛下,半晚上都没睡觉,可谁能想到从那个侍卫家中往肉粥铺去的路是通的,可从赵朴府邸到那边的路竟然是堵着的啊。
赵不息却扑哧一笑,拉着嬴政的衣袖:“害,我早该想到的,你是出身于贵族,家中自然有厨子,怎么会和寻常黔首一样早起买饭呢。”
“那正好那家肉粥铺子你也没喝过,我们可以一起去找!”赵不息拉着嬴政的手,两个人一起原路返回。
路上又问了几个人,这才一路找到了粥铺,临踏入门前赵不息忽然停住了,仰头问嬴政:“爹,你带大钱了吗?秦半两那种大钱。”
嬴政托托腰侧挂着的钱袋,里面发出铜币交响的声音。
“我爹真棒。”赵不息笑嘻嘻夸奖。
嬴政轻哼一声:“这有什么好夸赞的,我又不是不知民生的那类贵族。”
赵不息笑眯眯:“可是我就想夸夸我爹嘛,子女认为父亲厉害,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又不需要什么理由。”
这也太甜了吧。
嬴政耳尖微红,看着赵不息拎着他的钱袋去买肉粥结账的背影,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下来,这段时间因着朝堂上争吵和后宫子女顶撞他而颇有些压抑的心情也舒畅了起来。
不息虽然偶尔也会惹他生气,可总能哄好他。尽管也有意见不同的时候,可不息和他争论完就回冷静下来,主动找他两个人一起想一个折中的方法做事。
若是他的那些逆子们能如不息一样私下和他提议,再主动想一个折中的方法……他们怎么就想不明白,自己虽然偏向法家,可也不是完全不用儒家呢,若是自己当真对儒家厌恶至极,早就在泰山封禅,天降大雨,那些儒生背后嘲笑他的时候就将那些儒生都活埋了。
嬴政摇摇头,索性不去想那些惹他生气的逆子和一团乱麻的朝臣,全新享受起和小女儿一起买粥的平淡日常。
赵不息还是注意到自家爹还有着一点小洁癖的,听到要出门喝粥,特意从府中拿了一个干净的木桶。
这时候的卫生条件的确……就是没有卫生可言。黔首活着都很不容易了,谁会讲究干净这等贵族才有资格讲究的奢侈东西呢。
用四个大钱买了半桶粥,赵不息拎着粥走回嬴政身边之后十分自然的把木桶递给了嬴政,嬴政接过木桶,提着走出了店门。
嬴政和赵不息二人说说笑笑拎着木桶往赵朴府邸的方向走过去。
就在两人身后,一双惊疑不定的眼睛正盯着他们的背影。
“陛下怎么会在这里?”
贾股是一名治经博士,儒家弟子,他的老师是大夫周禀,周禀的老师则是如今儒家的大儒淳于越。贾股家境不好不坏,没资格住在咸阳中心的贵族区域,就在东城安了家,他最爱吃东市街上一家老粥铺中的粥,三日中有两日都要吃这家的粥。
今早他本是如往常一样来买粥喝,却在粥铺外远远停住了脚步。
这站在店门前的人,怎么好像是陛下啊?
贾股再三确认的确是陛下,陛下身侧还带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正有说有笑的买粥。想来是某位受宠的公主吧,贾股没有多在意这个,陛下子女众多,只有几个年纪较大的公子开始参与政事,其余公子皇女都养在宫中,亲近的近臣都不一定能认全所有的公子皇女,更别说贾股一个连嬴政都很少见到的小博士了。
陛下不是去行宫暂住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咸阳的东市上?
贾股满心疑惑,却也没贸然上去拜见嬴政。
陛下身着一身寻常黔首装扮,必然是微服出宫,不愿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贾股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贾股停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忽然折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现如今正是儒家法家斗争的生死存亡之际,陛下的态度直接关乎了儒家法家到底谁才是这场争斗的胜出者。
他得去将此事告诉老师。
万一陛下微服私访,就是在暗地里探查儒家和法家的底细呢?
贾股急匆匆到了周禀府上,告诉了自己老师此事。
周禀是个留着羊须胡、约莫五十的老者,须发有些灰白,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他是淳于越的二弟子,是学子夏的儒生,不苟言笑,性情严肃,听到自己贾股的禀告后,摸了摸胡须。
“此事的确需要注意。”周禀陷入了沉思。
先前他还不明白陛下为何会在这个关头忽然毫无原因的宣布要离开咸阳去行宫暂住几日,可如今看来,倒是很可能明面上离开咸阳,实则是依然待在咸阳暗处掌握全局。
只是陛下留在咸阳暗处是想看什么呢?
周禀有些拿不准主意。如今的陛下可不是需要顾及臣子想法的君王,始皇帝的威严极盛,若是嬴政真的下定决心想要做的事情,那纵然是整个朝堂的文武百官都反对也没什么用。
就拿进来闹得沸沸扬扬的焚书之争议来说,若是陛下说要收天下之书于咸阳,那纵然是满朝的儒家臣子都撞死也改变不了焚书的结果。若是陛下不同意焚书之事,那李斯等法家大臣下一刻就会紧紧闭上嘴巴……哼,那群只知道媚上的佞臣。
周禀尽管很看得起自己所在的儒家,可也知道嬴政给他们面子他们才是当世显学,若是陛下不给他们面子,那他们儒家弟子连朝堂都进不来。
所以,周禀又不太确定陛下留在咸阳只是为了暗中观察儒家和法家在他离开之后会做些什么,再以此为依据判断要不要收天下之书于咸阳,而后焚书控制天下思想。
不过,周禀心思一动,既然他们知道了这件事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用,总归该给法家找点麻烦……
嬴政和赵不息按照赵不息的攻略,先是远远打卡了昔日安国君的府邸,第二日一早又去看了四座城门,而后就由嬴政带着赵不息出城去玩。
嬴政带着蒙毅,赵不息带着樊哙,坐着由夏侯婴驾驶的战车,往咸阳城的郊外去。
马车有车厢,虽然隐私性较好,可看风景就不太方便了,已经是阳春三月,天气转暖,迎面吹来的风带着草木的香气,适合坐着四周可以看风景的战车。
嬴政今日很有聊天的性质,坐在车上给赵不息讲着他们要去的地方:“再往前三十里,有一座山,山上有温泉,草木茂盛,桃花满山,这个时候正是桃花开的时候,满山落英缤纷,颇为好看。”
“始皇帝还在这边有一座行宫,每年冬天的时候都会过来避寒。”嬴政颇为得意,这处行宫是他在众多行宫之中也算得上最喜欢的一座行宫。
人总是想和亲近之人分享自己得意之物的,嬴政就在和他女儿分享自己喜欢的行宫。
“哇!”赵不息很捧场地凑过来,怀着打卡偶像同款地的向往之心,主动问嬴政,“这边的这座行宫叫什么啊?”
嬴政得意道:“这边的温泉名为兰池,行宫自然就叫兰池宫了。”
这个名字怎么有点熟悉呢。
始皇帝三十一年,腊月,始皇帝微行,夜出逢盗兰池,大窘。
赵不息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这么一句记载,始皇帝三十一的时候,始皇帝微服出宫玩,在兰池这个地方遇到了此刻,情况十分危急。不过好在始皇帝有“经常被刺杀,从来有惊无险”光环存在,所以这次也有惊无险逃过一劫,然后又在关中地区大肆抓盗贼。
嗯,还有“始皇帝抓刺客一定不成功”规则存在,所以嬴政又又又一次一个刺客都没抓住。
赵不息内心吐槽着秦始皇和刺客之间离谱又真实的爱恨情仇,却不太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那是始皇帝三十一年腊月发生的事情,而现在已经是始皇帝三十二年春了,都过去好几个月了。
“没想到还能打卡这种地方。”赵不息喃喃道。
唔,打卡偶像被刺杀狼狈逃跑的地方,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吹过你吹过的晚风”?
可赵不息不知道的是,由于她这只小蝴蝶扇动翅膀,本应该闲着无聊微服私访出宫到兰池游玩的嬴政,现在有了女儿,外出游玩的地方改到了河内郡。
前一个月挤出时间去看女儿,还意外得知女儿准备炸咸阳而差点被气晕的嬴政,到了腊月,自然要苦哈哈的加班加点处理先前被搁置下的政务,根本没有时间微服私访出宫游玩。
所以……
那群守在兰池宫这座始皇帝最喜欢的行宫附近等待刺杀始皇帝的刺客,也依然还在这里蹲点。!

就在赵不息懒洋洋的听着嬴政的免费旅游景点讲解的之时。
“趴下!!”赵不息瞳孔迅速缩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着嬴政的衣袖,将他整个人身体拉歪了一节。
一支利箭擦着嬴政发顶飞向远方,霎那间,十几个身着土褐色麻衣的刺客骑马举剑向战车而来。
蒙毅这才反应过来,目眦欲裂:“有刺客!”
可随即又想到这次陛下秘密出行,身旁只带了他一人,而蒙毅虽说是将门之子,却只是文官,多年疏于练习武力早已经远远比不上他的兄长蒙恬。
心中顿生天绝我也的绝望。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赵不息反应过来以后,面上露出一丝狠意,她目中满是怒火,面色却十分冷静吩咐:“夏侯婴,先离开这。”
真是倒了大霉了,怎么好端端的出来游山玩水也能遇上刺客啊。
不过现在不是郁闷的时候,先解决面前这些人才是第一重要的事情。
涌出来的刺客足足有十数人,各个都是动作矫健的练家子,和上次刺杀赵不息的那群业余刺客完全不一样。
他们为了自身隐蔽性,甚至特意穿了和化雪后的山土差不多颜色的衣服,其中骑着马的已经飞驰过来,剩余那些没有骑马的刺客,也各个分工明确的散开包围此处。
嬴政和赵不息是一模一样的脸色,脸黑的仿佛黑铁一般。只是转瞬之间,嬴政就猜到了这些刺客必定是早早就在此等待着他想要刺杀他的。
毕竟兰池宫是他最喜爱的行宫,每年冬日自己都会到兰池宫中过冬。
只是这次他是以“赵朴”的身份带着不息出来玩,身边根本就没有带侍卫。
嬴政脑子飞速转着,开始想要如何破局。
“爹,你指路,我们先下山。”赵不息镇定自若,山上树多道路陡峭,战车在这个地方根本发挥不出威力,不管怎么说,得先下山。
赵不息脸上浮现了杀意,不管这次刺杀是冲着谁来的,总之就是把她当作软柿子捏了呗。
没有千人杀不了项羽,难道她赵不息加上樊哙和夏侯婴,就是这几个刺客能够刺杀的吗?
嬴政深吸一口气,无论赵不息带着的这两个门客到底可信不可信,如今也唯有相信他们了。
“往前约莫里,有一条可以供车马行走的大路,再往前五里处左转,而后在第一个路口下转。”
索性嬴政有堪称恐怖的记忆力,哪怕这条路他都是坐在车辇之中经过,可极强的记忆里和敏锐的感受力还是让嬴政准确地指出了正确的方向。
只是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刺客,嬴政面上不动声色,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骑兵比战车的机动性更强。
嬴政深深知道这一点,战车有四匹马,一个驭者想要同时驾驭四匹马远比一个骑者驾驭一匹马要难得多。
若是无法拉开距离摆脱掉那些步行的刺客,嬴政眼角的余光看向身后,乌泱泱的十数个刺客让嬴政心沉了下去。
那就要做好他们在场的五个人至少都要一打甚至更多的准备了。
夏侯婴却没有惊慌,他大笑一声,拉起了手中的缰绳:“都扶好栏杆!”
嬴政和蒙毅还不知道夏侯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赵不息和樊哙已经双手抱好了战车的护栏,赵不息甚至还伸出一只手拽住了嬴政的手腕。
不过下一刻他们就知道了。
战车猛烈的开始冲锋,夏侯婴站在车头处,脚下稳稳地立在车上,四匹拉车的马犹如他的臂膀一样,整个战车宛如一支离弦的箭,飞快地冲向了前方。
夏侯婴,一位车神级别的猛人,多次在项羽的围攻中将刘邦从尸山血海中带出来,路上刘邦往下踹老婆孩子,夏侯婴还能一边驾车一边面不改色的把刘盈和鲁元公主给捞上来然后接着逃跑。
尽管不知道刘邦当初到底有没有真的扔孩子,但是既然太史公这么写,不管太史公到底有没有夹杂一点私人感情。
夏侯婴的车技都是不可否认的,而且夏侯婴此人,不仅仅他自己是个猛人,他的后人中也是猛人辈出,汉末时期跟随曹操的夏侯家族就是他的后裔,那位在战场上眼睛中箭直接将箭连着眼睛一起拔出来生啖自己眼睛而后接着冲锋的猛人夏侯惇就是他的后人。
要趟过尸山血海,后有数十万追兵的时候夏侯婴都没惊慌过,更别提这区区十几个刺客了,夏侯婴站在战车上,整个人宛如一个战神,勇往无前,前方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拦他和他的战车。
嬴政猛然被晃了一下,就在将要摔在车上的时候,早有准备的赵不息将嬴政拉到了自己身边,一只手紧紧按着嬴政的肩膀。
“呐,早就告诉你了要抓稳吧。”赵不息大声道。
夏侯婴驾驶的战车就是这个时代的顶级战机飞行员驾驶的战机了,能生生冲散楚军军队的顶级战机哪是能轻视的。
好不容易固定了身体的嬴政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汹涌的风就灌进了他嘴里,嬴政只能紧紧闭上嘴巴,提着的心却放了下来。
这个夏侯婴,当真是大才啊!
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刺客身影,嬴政稍稍放下了心。
只是可怜身后的刺客们,任凭他们再如何猛烈地抽打身下的马匹,也能无奈的看着载着暴君的战车离他们越来越远。
“这暴君跑的真快!”一个刺客气喘吁吁道,恨恨的看着远处已经快要消失了的小点。
另一个刺客安慰他:“无碍,咱们还有弟兄埋伏在山下……”
好在他们确定了那个暴君的确就坐在车上,而且这次出行竟然胆大到只带着几个走狗。
很快夏侯婴就十分轻松写意地带着赵不息嬴政跑到了能够跑战车的大道上。
嬴政脸上的表情却没有轻松,他依然很凝重。
此次他出行,身边只带了几个人,那群刺客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刺杀他。
果不其然,刚到半山腰,又有十几个刺客迎面冲了上来,嬴政轻叹一声,看来这次难免一场恶战了。
他低下身,从战车上抽出自己的长剑来。
嬴政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君主,荆轲当初刺杀他的时候,是他自己拔出了长剑,刺死了荆轲。
而荆轲,是当时燕国数得着的任侠。
就在嬴政已经做好要和那些刺客决一死战的准备之时,赵不息身侧的樊哙却忽然怒发冲冠,目眦欲裂,从战车上抽出了两把长矛,一把扔给夏侯婴,一把自己持着。
樊哙愤怒:“请让我为主君诛杀这些贼盗!”
夏侯婴将战车调转车头,举着矛冲向了这群刺客。
他一手持着马缰,一手持着长矛,就这么冲入了刺客群中。
而樊哙,手起矛落,一道道血柱就冲天而起。
这位秦末除了项羽之外的第一猛人,项羽死后的汉初第一猛人,终于露出了他血色的獠牙。
樊哙能够封侯,靠的并不是他的统帅能力,事实上,和他的几位老乡比起来,樊哙可以说是一点统帅能力都没有。
他的军功,都是他杀出来的。史书记载,与司马夷作战,樊哙英勇,斩十五首级,封国大夫;与章邯对战时,樊哙率先登城,斩首二十,登城,是军功中的一种,就是说作为攻打方第一个登上城墙者军功登城,这种战功是极其罕见的,本来攻城就是易守难攻,登城相当于第一个顶着敌方反抗破城的人,难度可想而知;然后,破李由,斩首十六……
樊哙是硬生生凭借个人勇武杀出来的爵位。其中屡次先登陷阵,顶着敌军最猛烈的反击,竟然每一次都活了下来甚至没有缺胳膊少腿,这样的英勇,若非项羽有天生神力这个bug天赋,恐怕都不一定能比得上他。
万军之中樊哙步战尚且能杀敌无数,更别说如今是站在夏侯婴驾驶的马车上了。
冲在最前面的刺客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一杆长矛就扎入了他的胸口,穿透了他的心脏,刺客瞪着大眼死死盯着樊哙,不知道为何暴君身边竟然会有如此猛士,口中“嗬嗬”着,却只冒出血来。
死不瞑目。
几乎只是瞬间,四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就倒在了地上。
樊哙的须髯上沾满了鲜血,可似乎对他来说,人的血和他曾屠宰的无数畜生的血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的长矛挥舞着,肆意厮杀着周围围在战车边上想要刺杀嬴政的刺客。
眼看着有一个刺客绕过了樊哙和夏侯婴,就要刺中嬴政,赵不息扯扯嘴角,抽剑斩下了这个漏网之鱼的头颅。
滚烫的鲜血喷向天空。
赵不息冷静的注视着四周,防止再有贼人绕过来伤害到自己柔弱不能自理的亲爹。
“我还在这里就敢欺负我爹,问过我的意见了吗。”赵不息冰冷的眸子倒映在寒冽的剑身上。
这句话倒是让原本心神紧绷的嬴政都忍不住无奈起来。
……他真的不是不通武术的弱文人啊。就算是他并不自己上阵杀敌,可那么多刺客刺杀他,却没有一个能近他的身,就能证明他嬴政武力值真不低,
可在赵不息眼中,仿佛自己连剑都提不起来一样。
嬴政很想问问赵不息,你还记得你那天生神力是谁遗传给你的吗。
就在这片刻之间,樊哙已经大发神威将刺客杀的一干二净,夏侯婴又继续驾驶着战车,无情的碾压过地上的尸体和鲜血,彻底离开了兰池。
彻底脱离了危险的嬴政看着满身带血,浑身上下散发着凶煞之气的樊哙,由衷称赞:“真壮士也!”
这样勇猛的猛士,简直生来就是当先锋的大才啊。
嬴政看看夏侯婴,又看看樊哙,老毛病又犯了。
“不知两位大才……”
“爹!夏侯婴和樊哙是我的门客!”赵不息怒气冲冲,“你前天还说他们一个是杀……”
嬴政连忙打断赵不息:“好了好了,为父知道他们是你的门客。”
唉,自己的女儿和韩国还是不一样的,他也不能像当初发兵抢夺韩非一样抢自己女儿的大才。
嬴政心不甘情不愿地揉了一把赵不息的发顶:“逆女,真不知道你这个爱占有大才的毛病是从何而来的。”
赵不息顶嘴:“我当然是跟着我的偶像始皇帝学的了,我起码招揽大才遵循自愿原则,始皇帝看中的大才他可是直接强抢豪夺,强迫囚禁的,比如韩非、尉缭,这些大才都是始皇帝强行抢过来的,我起码比他讲道理呢。”
此言一出顿时让嬴政梗住了。
这让他怎么反驳?吾女类父?!

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
夏侯婴沿着嬴政指的路,沉默地赶着车驶向咸阳,樊哙大口喘着粗气,正站在角落中,脸上的狂热还没有散去。
“爹,那些刺客为什么会来刺杀你?”赵不息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问出来。
那些盗贼毫不畏死,拼了性命也要往车上跳,他们目标十分明确,所有的箭和剑都是直冲冲的冲着嬴政来的。
分明车上的五个人,怎么看她一个女郎也应该是最好杀死或者劫持的人。
可那些盗贼看都不看她一眼,拼死都要捅嬴政一剑的模样,不像是劫财的盗贼,倒更像是有目标的刺客。
赵不息镇定下来以后,无数的疑惑从她脑中冒了出来。
她有许多猜测,可最终,赵不息看着嬴政的侧脸,还是选择了问出来。
嬴政面色平静:“不知道。”
赵不息:“啊?”
“恨我的人太多了,他们每一个都想要杀死我。”嬴政竟然还能笑出声来,他揉着赵不息的头顶,“恐怕这次是谁刺杀的我,只有老天知道了。”
不过这次倒是能排除六国余孽。
嬴政漫不经心的想,六国余孽除了楚国那边的势力独成一脉他还没有渗透进去之外,其余的五国余孽动作尽在他掌握之中,那些蠢货现在还在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势力强大了呢,殊不知圈中的羊养肥了,也就是主人宰杀他们的时候了。
可就算是排除了六国余孽,嬴政其他的敌人也很多,匈奴百越那边的势力,吕不韦嫪毐赵姬的残党,他谋反的兄弟长安君的旧臣,秦国中那些被他治罪的家族余孽,朝堂中残留的叛徒昌平君的门客……
他一生手上沾满了血腥,哪里能分得清到底是谁的血呢?
赵不息沉默了,她爹,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坏啊。
仇人的数量竟然数都数不清吗?
“你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的那种人?”赵不息仰头看向了嬴政。
嬴政挑眉:“能成功达到目的就是赢,手段很重要吗?”
“唉……”赵不息叹息一声。
嬴政还以为自家这有多余同情心,到处可怜黔首的傻女儿又开始同情起那些被自己杀掉的人,心中正有些冷,刚想开口教育一下女儿,赵不息下句话却让他陷入了沉默之中。
“唉,爹,你怎么这么不聪明呢。”赵不息恨铁不成钢,“你坏事都做了,就不能再干的干净利落一些?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赵不息觉得她爹虽然平日总是冷着脸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可实则心太软了,斩草不除根,才惹了今日的灾祸。
坏事要不然就不做,做了就干彻底嘛。
历史上有名的暴君·嬴政陷入了沉默。
他不聪明?他心软?
嬴政一言难尽的看着正口若悬河“教”他怎么斩草除根的小女儿,再一次意识到,吾女的确类父。
回到了咸阳,嬴政就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赵朴府邸,他要回到咸阳宫中,下旨剿灭那些刺客。
同样没来得及拉住栏杆,滑倒在战车上,头上摔了个大包,还倒霉的被樊哙杀人的时候溅了一身血,被迫听了足足一个时辰公主教他家陛下怎么斩草除根的蒙毅从喉头发出了一声哽咽的低吟,跟上了嬴政,临走之前还深深看了一眼赵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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