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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秦始皇一起造反—— by金玉满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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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晚膳,下一步是不是该说已经准备好了客房,请自己暂住了?
二十几年前已经经历过这么一回的尉缭在心里嘀咕。
“师父您的府邸在何处?我送您回家吧?”吃过了饭,赵不息抹抹嘴,主动提出来。
尉缭一时间门竟然愣住了。
这个台词和他曾经经历过的剧本不一样啊。
看到了尉缭面上的犹豫,赵不息顿时心领神会,十分体贴道:“师父您是不是刚回来,还没有地方住啊……正好我的公主府中还有很多空出来的院子,您要是不嫌弃,可以先住在我的公主府中。”
尉缭这才松了一口气。
对嘛,这样才和当年陛下给他的剧本一样。
……话说,是不是刚才他其实可以回家来着?
尉缭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赵不息一开始似乎提起过要送他回家,只不过被他给沉默拒绝了?
拒绝了?
尉缭瞪大双眼,他现在再说自己在咸阳也有府邸还来不来得及?
看着对面方才还坐着赵不息,而今已经没有人影的空座位,尉缭哀叹了一声。
晚了啊。
第二日,天色刚亮,尉缭就起床打算去书院接着看书。
走在公主府的路上,尉缭打量着这一路上随处可见的箭楼和甲士,心中有些疑虑。
难道陛下打算日后将公主府改成重刑犯牢狱吗?为何一路上的防守要如此严密?
尉缭以为自己起的已经够早了,可没想到公主府的道路上已经有不少人来来往往忙碌奔波着了,看着模样,这些人应当不是下仆,而是赵不息的门客。
在一群匆匆忙忙奔波的人群之中,一处大敞着院门的院子就颇为引人注意了,院子主人是一位相貌十分出众的青年文士,正斜靠在门槛内,百无聊赖的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尉缭忍不住询问在一侧看守此处的甲士:“他是谁?”
甲士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眼前这个老人,院门后靠着的青年文士先开口了。
“小子张良,不知先生名讳?”
张良浅浅一笑,对着左右两边顿生警惕的甲士道:“我并不出去,这位老先生也进不来,我们只是隔着院门聊聊天罢了。”
满心的苦闷若是只自己憋着,会郁结于心,而张良恰好是处于最苦闷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不能只想着这些烦心事情,所以才会打开门看门前人来人往来转移思绪。
可惜并没有人上来和他搭话。
尉缭的表情顿时奇怪了起来,他面色复杂的看着张良:“原来你就是张良啊。”
“老夫尉缭。”尉缭顿时觉得张良看着可怜了不少。
此人日后说不准还会和自己共事呢,只是其中的感情变化……过来人尉缭可太知道思想想要转变有多难了。
张良惊讶,连忙站直身体行礼:“原来您就是尉缭先生。”
因着《尉缭子》一书,尉缭的名声在天下间门颇为著名,张良自然也听说过这位原本是魏国人,后来却成了秦国尉的兵家和法家的大家。
尉缭看着张良,叹息了一声,忍不住提了一嘴:“小子,你还年轻,经验不足,老夫劝告你,有些事情,你越是叛逆就会越痛苦,其实转变一下想法没有那么难。”
他自己就是被嬴政强扭的瓜,现在也很甜嘛。
张良怔住了。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尉缭远去的背影,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良以为自己下一次再遇到能和自己说话的人又要等到几天之后,可没想到这个人来的比张良想象中的更早。
可张良宁愿他没有来。
张良看着一进来就跪在了他面前的韩成,面色大惊,他甚至来不及想为什么韩成还活着,张良下意识就要扶住韩成的手把他拉起来。
“主公,天下间门哪有主公跪臣子的道理呢?”
韩成却死死抱着张良的大腿抽泣,脸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子房,我求你了,你别再喊我主公了!”
张良愣住了。
“我不想复国,我也没那个本事复国,我就只想活着……我胆子小,连刺杀始皇帝都不敢,那是姓郑的设计刺杀的……我又不是受宠的公子……我真的做不到……”
韩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
他早就被吓破了胆子,在被抓进秦监狱之后,韩成经过了几次严刑拷打,早就什么都交代了。
后来得知自己虽然逃过一劫没有被斩首却依然要被发配到边关的韩成整日惶恐不安,在赵不息找到他的时候韩成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要劝说张良归附赵不息。
韩成跪着仰望着张良,狼狈不堪,痛哭流涕道:“子房,我求求你了,你就跟着公主吧,我真的想活命啊,求求你了子房,看在张家五代相韩的份上……你给韩王室留一条根吧……”
张良的表情比韩成更痛苦,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
无数的记忆从他脑中掠过。
年幼的时候他的父亲将他揽在怀里告诉他日后要做韩国的国相,韩国灭亡的时候他抱着幼弟惊恐的看着秦人搜刮他家的钱财,他悬梁刺股拼命读书学武,他殚精竭虑为了复韩而谋算……
可韩王室唯一的血脉,韩成,竟然只是个连刺杀嬴政的念头都不敢有,连大铁锥都是身边臣子瞒着他联系的懦夫。!

张良痛苦地低下头看着他本打算为之效死的主公,不禁问:“您为何要如此呢?”
韩成哭诉:“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复国啊,都是你们逼我的……”
“我就是个不受宠的公子,没享受到多少韩国的富贵,也没欺压过百姓,我连骑马打猎都不喜欢……韩国亡了,我什么都没干就要去隐姓埋名的逃命,我认了,可凭什么你们找到了我让我复国我就一定要听你们的啊?我有妻有子,我只想和我的家人一起好好活着,我不要富贵,你们也别来连累我好不好?”
韩成已经崩溃了,他不知道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遭受这些罪呢。
韩国存在的时候,他就只是不受宠的小透明公子,韩国灭亡了以后,他好不容易才隐姓埋名逃过了一劫,韩成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没有什么想要复国的心思,他只想做个普通黔首,种地也罢,做工也罢,不求富贵,只求饿不死就行。
可那些韩国的旧臣找到了他,非要让他做主公,还要让他替韩国报仇,去刺杀始皇帝。
“我只想活着,我只想和我妻我子一起活着,我无错,我无错啊!”韩成声音已经哭哑了。
张良看着韩成,张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他没办法去指责韩成,他是因为父亲的遗命而一心想着复国,自然也能理解作为一个父亲的韩成想让自己孩子活着的想法。
“我知道了。”张良苦涩道。
韩王室唯一的后裔都不想着复国,他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又能怎么办呢?
韩成以为张良是答应了归顺赵不息,顿时从地上爬了起来,千恩万谢了一番才离开了,脸上满是劫后余生。
张良瘫倒在椅子上,捂着脸,却忽然大笑起来,笑到不住的咳嗽,咳嗽声从指缝间露出来。
“张良啊张良,你多么可笑啊……”
韩王室的子嗣都不想要复国,那他这十几年来忙忙碌碌都在做些什么呢?
大梦一场啊!
此时正发挥自己的老手艺,趴在墙角听墙角的赵不息听到了院子中传来的狂笑,心下一惊。
完蛋了,别再给她的未来谋圣给刺激疯了吧?
赵不息想也没想就一个撑肩翻过了墙,竟是连门都没有走。
“子房,吾之子房啊!”赵不息着急的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张良身前,担忧的看着张良。
张良看到赵不息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长叹了一声。
是怀揣着连韩王室后人自己都不愿意去复国的复韩梦想平庸一生,还是跟随有着明主资质的主君建功立业。
天平缓缓的倾斜着。
张良是个并不十分固执的聪明人,他现在也只是因为年纪还轻所以才会这么纠结于要不要忠于韩王室,历史上的张良发挥才智的时候已经是十年之后了,那时候已经成熟的张良十分自然的就偷摸归顺了刘邦。
甚至在刘邦日后想要分封六国旧王室的时候还亲自出口劝阻了刘邦分封韩王……
只是现在张良还不如日后成熟,再加上六国旧贵族对秦的态度终究是不一样的罢了。
张良忽然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一步,并不开口回答赵不息的问题,而是举起衣袖,结结实实行了个臣礼。
赵不息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顿时狂喜。
“张良,拜见主君。”
从举袖到拜下,张良一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面上的表情满是释然。
赵不息这才反应过来,笑咧着嘴一把将张良拽直了起来。
“子房何必多礼,息日后的事业,还要依靠子房为我出谋划策啊。”
四目相对,尽是释然。
赵不息心想,韩王室当真是好人啊。
从把韩非送给她爹到把张良送给她,韩王室当真是为了她们嬴家毫不吝啬啊。
都说魏国是秦国的人才第一输送大国,可赵不息倒觉得,韩国送过来的人才虽然不多,但是质量都很高啊,韩非和张良,哪个不是一个顶十个的大才啊。
看着张良面上的脸色还是有些不自然,赵不息牵着张良的手安慰张良:“子房也不必太过忧伤,昔日我爹向韩国索要韩非,韩王室也是二话不说就把韩非送了过来,韩非尚且姓韩,子房不过姓张……”
“韩王室有眼无珠,不过我们嬴家可是很重视人才的!”赵不息略带一丝得意道,顺便使劲拉踩韩王室。
张良:“……”
其实你可以不用安慰我,这安慰的话怎么听完了我还更伤心了呢。
张良刚刚归顺,赵不息手头上的事情也暂时没有什么能交给张良的,干脆就现在修书的书室中给张良添了个书桌,让他和尉缭一同主持编书。
和尉缭差不多,张良也是典型的兵法理论大师,带兵上战场实战不太行,可编撰兵书还是有一手的,毕竟张良也是武庙十哲之一。
天色初明,赵不息就送张良到了书室,顺便给尉缭捎了一份饭。
张良提着饭走进书室,脚步尽量放轻,可在寂静的书室之中依然颇为引人注意。
到了内室,将饭盒放在尉缭的书桌上,尉缭也只是掀起眼皮看了张良一眼,对他出现在书室毫不意外。
反而尉缭还颇有心思的调侃了一句:“老夫昨日就告诉过你吧,有的事情是反抗不了的嘛。”
张良心情十分复杂。
从赵不息口中他已经知道了尉缭是怎么被嬴政“请”来的,此时看到尉缭,张良心中对前辈的尊敬少了些,可同病相怜的感受却莫名多了不少。
尉缭乐呵呵的劝张良:“不过虽说秦王室喜欢威逼利诱,可秦王室的人都还是不错的……起码陛下对臣子十分爱重,公主看起来也不像是薄恩寡义的人。”
想到了商鞅和白起,尉缭中途又硬生生改了口。
嗯,分人。
编书的编辑已经有了,赵不息就开始按照流程和尉缭张良一起商量着编撰起这一部日后要做为秦朝军校教科书的兵书来。
此事比赵不息想象的竟然还要容易许多。当今世上最先进的一本兵书就是尉缭所编撰的《尉缭子》,尽管《尉缭子》不如《孙子兵法》在思想文化上的成就高,可比起更侧重兵家思想的《孙子兵法》来说,《尉缭子》在实用性上还要更胜一筹。
作为有着深厚编撰兵书经验的兵家大师,又有足够多的教材可以供参考选取,尉缭编撰起兵书来十分得心应手。
与此同时,赵不息还结合后世的经验,加了一些更先进一些的士兵训练经验进去。
再由樊哙领着新招收的侍卫按照新总结出来的这一套兵法进行练兵实践,时不时还走一走王翦的关系,让樊哙带着这几百个侍卫去秦军大营中和秦军模拟对战一下演练一番。
因着赵不息又编撰兵书这个正当理由,所以嬴政也就默认了允许赵不息带着这些公主府的侍卫去军营中演练对战之事,当然只能在公共地方活动,军营机密之地还是进不去的。
至于为什么是樊哙带队而不是韩信……若是韩信带队,那只能实践出来完美模型,韩信这个人无论给他多少个士卒,这些士卒的基础有多薄弱,韩信总能在很短时间内将他们训练成百战之兵。
赵不息和尉缭这对师徒也都对此感到稀奇,还特意蹲着去看了几天韩信训练士卒的过程,结果看到是看懂了,《孙子兵法》里面也都写着,可换个人来就是做不到。
兵书编撰的倒是顺利,可赵不息先前没当一回事的医书编撰却出了麻烦。
并不是所有医家弟子都如艾老一般大公无私的,医家弟子中,固然有如艾老一般大公无私愿意无偿给黔首看病的,可也有相当一部分依靠着自己的垄断知识而欺善怕恶、漫天要价的。
在这个还略显蒙昧的大一统王朝才刚刚出现的时候,医和巫之间的差距很不明显,医书更是各种野蛮方子的重灾区,什么吃什么补什么,心肝疼就吃小儿心肝的野蛮方子赵不息都见过不少。
毕竟就算在几千年之后都还有一些歪斜东西入药传闻可以保青春不老或者延长寿命的歪门斜方,秦朝时候这等歪斜方子只会更多。
赵不息听着耳边负责去和咸阳城中各个医家弟子对接的陈平的禀告,皱起了眉。
“那些大夫说他们宁愿一头撞死都不会把医书药方贡献出来?”赵不息嫌弃的轻啧了一声。
陈平倒是颇为平静:“我怕给您惹出事情来,所以就没有再强求。”
若是真的要弄到手,陈平也是有这个本事的,只是那么做的手段可能就不太光彩了。
赵不息也知道陈平是在顾虑什么。
无非就是怕给她招惹是非。
赵不息却不太在意,反正她已经在嬴政哪里备案了,有些不正当的手段那也是她爹给担着骂名。
“还要劳烦你再走一趟。”赵不息顿了顿,“带上樊哙和护卫队,背上弓箭,若是有不愿意合作的,那就让樊哙提着剑在他们门口给他们表演杂耍。”
赵不息指尖敲击着椅子扶手,漫不经心道:“若是还有敢私藏的,那就找几个卖黑心药的,杀鸡儆猴一番。”
藏私藏私,华佗那时候都敢刮骨疗伤、开颅治病,到了数千年后反而落没成那个模样,不就是这些人藏私藏的嘛。
赵不息愿意和兵家讲道理,那是因为兵家弟子几乎都是朝堂上的将领,有兵权,至于医家……总归医书在手,用不了几年黑石新涌现出的医家弟子就会代替现在市面上这些医术不行的大夫。
到那时候,医家也只会记得她的好。
拳头硬的兵家赵不息愿意和他们温柔讲道理,可拳头不硬还想阻挡大一统潮流的个别医家,赵不息就没有那么好的耐性了。
毕竟她是嬴政的女儿。
陈平闻言面上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唯。”!

第164章
秋色正浓,渭水的水色倒映着初升的朝阳,河边干枯的树叶在秋日露水的侵蚀下渐渐凋零,几片叶子落在渭水河上,泛起点点涟漪。
麦子熟了,麦香弥漫在空气中,距离渭水不远的地方,连块的麦田正是收割的时候。
赵不息的三百顷良田也到了收获的时候,她一早就坐着马车到了自己的田地边上,还带来了许多镰刀和其他农具,这些镰刀和如今比较普遍的普通镰刀外形上有许多不同,这些镰刀更加适合人力收割,还有从马车上卸下来而后由墨家弟子现场拼起来的推镰车,外形像是推车,柄约七尺长,接触地面的一段分为两个叉,叉上镶嵌着镰刀。
田中的麦秆并不算密集,虽说后来赵不息及时让奴隶补了肥料,可毕竟弥补不了先前的损失,赵不息估计着一亩也就只能收获三石左右的粮食。
不过好在这些奴隶倒是比夏天她看到的时候要健壮了一点,赵不息视线在一侧战战兢兢站立着的奴隶们身上掠过,心里有些欣慰。
等秋收完了再领着他们搭几间屋子,这个冬天应该就能撑过去了。
赵不息心里盘算着,这边也没有什么让她忙碌的,怀县的黑石子能想下地去干活就下地去干活,可大秦的公主就不行了,赵不息托着腮帮百无聊赖的看着地里的奴隶干活。
方才她想要和往年一样卷起裤脚跳下田地,可还没等她跳下去,这些小吏和奴隶就跪了一地,痛哭流涕求她坐着休息,说什么公主何其尊贵,不能做这些重活。
赵不息也不愿意为难这些人,只能老老实实坐在树荫下面看着他们干活。赵不息不仅腹诽,她又不是专门过来干活的,今天就是特意过来看看自己的良田而已,正好遇到了割麦的日子那就想着顺便搭把手嘛,又不是什么大事,可这些小吏和奴隶倒像是她不是想去割麦,而是想往刀山上走一样惶恐。
只坐了一会赵不息就觉得无聊了,她干脆站起来,吩咐跟在她身后的小吏:“我就在周围转一转,你们不用跟着。”
说着是就在周围转一转,不过赵不息是习武之人,步子快,走了一个时辰还不累,一个时辰已经够赵不息走到二十里之外了。
这一片的田地就明显没有赵不息的那三百顷良田好。赵不息弯腰看了看地里稀疏并且不太饱满的麦子,又看了看田中的土壤。
这片土地倒是挺平坦,就是土壤不太肥沃,而且麦种不太好,也没有精耕细种。
赵不息直起腰,又往前走了几步,却看到不远处的大树下面好像拴着两个孩子。
赵不息眉毛一皱,脚下几步就走到了大树边上。
树下果然拴着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身上的衣服满是补丁,看着年纪也就三四岁,个子还不到赵不息的大腿,瘦的吓人,身体还没有头大,分明应该是还有婴儿肥的时候,可脸上的软肉还不如已经到了青春期身体开始抽条的赵不息多,腰上拴着拴牛的缰绳,打了死结,另一头拴在树上,将两个孩子牢牢固定在树下面,活动的范围也就只有方圆几米。
走进还有一股难闻的臭味,几滩猪牛的屎尿就被堆在树后,看着像是秦农官在咸阳推行的堆肥之术,只是这一滩肥料,堆的不太好。
几只苍蝇围着两个小儿嗡飞,可两个孩子仿佛看不见一样,只是蹲在地上玩土。
直到她们看到赵不息过来,才好奇地抬起头看向赵不息。
赵不息犹豫了一下,看着两个孩子已经略微干枯的嘴唇,抬起手中拎着的水袋,“喂,你们喝水吗?”
“喝!”小男孩话刚落就被小女孩拉了回去,小女孩责怪的瞪了小男孩一眼。
“娘说等娘回来再喝水的。”小小的脸上一副严肃的模样,奶声奶气的话让赵不息会心一笑。
“你们娘陪你们来的?”赵不息顺利和小姑娘搭上了话。
好在这时候人命比草轻贱,秦律又严苛,咸阳附近治安不错也没有拐小孩的,此时的黔首还没有不能跟陌生人说话的意识。
赵不息一搭话小姑娘反而手足无措起来,显然她这个年纪还没有到能和大人聊天的时候。
好在原本正在田地间劳作的女人已经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正慌张的往这边跑。
女人从田地里钻出来,头发凌乱像是一团乱麻顶在头上,身材瘦弱,身上的短褐看着比她整个人大了两圈,嘴唇干裂,神色慌张,在看清了站在她孩子边上的赵不息之后神色更加慌张了。
和还不知道权贵为何物的四岁小儿不同,已经成年了的女人显然更加清楚身上穿着的衣服一看就是上好布料的赵不息的身份——她得罪不起的权贵。
一时间,这个女人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道这样的贵人为何会站在她孩子边上。
好在赵不息在河内郡的时候也面对过这种情况,她对着女人安抚的笑了笑:“我出门玩,偶然看到你家的孩子被拴在树上,以为遇到了贼盗劫掠小儿,所以过来看一眼。”
女人连忙解释:“这是我亲生的孩子,我要干活,家里没人看孩子,才把她们带在边上哩。我不是贼盗哩,大丫,快喊娘。”
那被喊做大丫的女娃听到自己娘亲的话,连忙脆生生的开口:“娘!”
女人这才松了口气,生怕解释晚了就被赵不息当成了贼盗检举到官府中。
赵不息笑了下,主动把手中的水袋递给女人:“喝水不?”
她看着女人嘴唇也很干,赵不息这一路上过来也没有看到有井和溪水。
女人手忙脚乱地接过赵不息递过来的一看就很贵的牛皮水袋,只敢拿着不敢喝。
赵不息再三让她喝水,女人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水袋,抿了两口,又给自己两个孩子也喂了两口水,却也不敢嘴唇碰着水袋,只敢仰着头隔着老远往口中倒水,生怕弄脏了赵不息的水袋。
可看着两个孩子喝了水咧着嘴笑的模样,女人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
这个女人面黄枯瘦,长得也不好看,皮肤黝黑,露出来的牙齿很黄,身上满是泥土,还有一股怪味,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洗澡了。
可她看着自己的孩子微笑的模样,却很可爱。
“这一片地都是你家的吗?”赵不息指着这一片连起来的足足有数十亩的田地。
她没问女人为什么要用拴牛的绳子把孩子拴在树上。
若是还有其他法子,一个爱孩子的母亲也不会愿意将自己孩子用拴牲畜的绳子拴在树下面的。
喝了赵不息的水,女人胆子明显大了一些,说话也利索了一点。
“回贵人,这百亩的地都是我家汉子留下来的。”
“你家汉子呢?”
“死了,头几年服了兵役,没能回来。”
女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很神色平静,眼中的情绪平静的似乎都带有些麻木的意思。
赵不息缄默不语。
过了一阵,赵不息对女人说:“你在这看孩子吧,我帮你割麦子。”
女人惶恐:“这咋行啊……”
被赵不息淡淡看了一眼,女人声音弱了下来。
这位贵人年纪看着也不大,可瞅着还怪吓人哩。
赵不息看了一圈,问:“你家的镰刀呢?”
女人脸腾得红了,她指了指方才被自己仍在地上的石片,“我家没有镰刀……”
铁珍贵,铜也贵,铜的损耗还大,大部分穷困的黔首用的都还是石刀。
赵不息干脆把自己随身带着的短剑从小腿内侧抽了出来。
这把剑就是当初黑石冶炼出的一团钢锻造的,本来赵不息想要锻造一柄长度正常的剑,后来想到要给嬴政送礼物,就将那团钢一分为二锻造了两把短剑,一柄送给了嬴政,一柄依然在赵不息这里。
当初锻造的时候是按照身高来的,嬴政那柄剑币赵不息这柄要长一些,也正好能塞进小腿内侧和膝盖平齐。
正好和镰刀差不多长。
这柄剑自从锻造好以后还没有见过血,今年更是第一次出鞘,第一次出鞘就要被赵不息拿来当成镰刀割麦子。
不过割麦子,未尝也不算是不见血,这片麦子也是一个穷女人一年的心血嘛。
赵不息挽了个剑花,对着女人和两个孩子笑了笑,卷起裤脚跳下了田垄。
削铁如泥的宝剑果然很好用,天生神力也很适合干农活,这片略微稀疏的田地也比黑石的田地要更好收割一些。
这些田地中的大部分已经被收割完了,还剩下一小部分,也就四十亩左右,赵不息两个多时辰就割完了所有的麦子,甚至还给抱到了田垄边上,堆成了一个不大的麦堆。
收割完了麦子也到了晌午,女人羞涩地从一旁的麦草堆中掏出来了一个藏着的布袋,里面有两个巴掌大小的冷饼子。
“贵人,我家中贫寒,只有这两个饼子,请您不要嫌弃。”女人直接把两个饼子都递给了赵不息,脸上的表情还有些忐忑,仿佛怕赵不息嫌弃一样。
一侧站着的两个小孩看着饼子口水都流到了衣服上,却依然很懂事的乖乖站在一边任由她们的娘亲将原本她们三人的饭都递给赵不息,穷人家的孩子总是要更懂事一些。
赵不息挠挠头,接过了一个饼子咬了一口,另一个饼子却还留在女人手中,然后蹲下问两个小孩:“你们吃过鸟蛋不?”
两个小孩齐刷刷摇头。
高的树她们爬不上去,低的树上的鸟蛋也轮不到她们掏,早就被其他成年人和大孩子掏走了。
赵不息捏了一把小姑娘没多少肉的脸,看着面前几丈高的树,脚尖一点就窜了上去。
爬墙上树,她的老本行了。
赵不息再蹦下来的时候,兜里已经装了一兜的鸟蛋。
“可惜现在大部分鸟蛋都已经孵出来了……”
没到快饿死的时候,幼鸟还是让它们在窝里呆吧。
两个小孩顿时“哇”了一声,看着赵不息的眼神仿佛在看神一样。
对四岁的小孩来说,能“飞”上树,给他们送来食物的赵不息和神没什么两样。
吃着饭,赵不息也在和女人断断续续的聊天中得知了女人家里的情况。
女人的丈夫三年前被征兵征走,死在了外面,好在秦朝的徭役虽说频繁,可对于士卒的保障还是颇为到位的,女人的丈夫在外面立了战功,爵位为上造,虽说战死沙场,可给她们娘仨留了这百亩的田地,还能保她们饿不死。
只是单凭女人一个人照顾两个年幼的孩子还要种地已经很难了,况且她家有百亩的土地就要纳百亩的税,女人一个人种百亩地照顾不过来,只能带着孩子一起上田。
可又怕孩子年幼走丢,就只能把孩子拴在树上,自己下地去干活。
“你才二十岁?”赵不息听到了女人的年龄,虽说早也猜到女人的年纪不大,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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