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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秦始皇一起造反—— by金玉满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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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卒们不识字,可他们不是傻子,自从军营中喝的水从直接挑过来的河水变成了烧开之后的热水之后,同一个营帐里面拉肚子的人都少了,这是他们能见到的好处。
在听说那批新来的士卒之中有人免费发一本能预防疾病的小册子,还有人免费讲,一传十十传百,每一日韩信等人驻扎的这片帐篷之中都有人来来往往过来听课。
事关自己性命,将士们都还是很重视的,有一些识字的将士还会借一本拿回自己营帐中照着册子教自己的同袍们识字。
这本预防手册只有一半是印着预防疾病的知识的,另一半则印着几个小故事,什么黑石子三岁让梨八岁砸缸,黑石子认真学习悬梁刺股,黑石子尝百草改良粮种造福百姓这一类的小故事。
军营之中没什么娱乐方式,这几个小故事成了军营近来最流行的话题,仿佛后世的《西游记》一样,不一定人人都看过原著,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有个齐天大圣孙悟空,如今的秦军军营之中,黑石子就如孙悟空一样,人人都知道一点。
再加上赵不息手下的人一直在军中免费教导将士们识字,这时候想要学习识字可不是寻常黔首能奢望的事情,愿意教导他们识字的黑石学堂出来的这些弟子在将士们看来就和自己的师父一样,那他们对于师父的师父赵不息也就自然存在着好感。
连带着韩信领兵都顺利了许多。韩信虽是王翦的弟子自己的师弟,可王贲也不可能让一个先前没有任何战争实践经验的人上来就带领一军,所以韩信如今也只是一个百将罢了。
至于樊哙等人,则都在韩信手下为什长。
韩信已经做好了接手的这一百个将士中有刺头的准备了,也已经想好了要如何服众,可结果这些士卒听说了他是黑石子的门客之后对他都十分亲切,仿佛他是他们自己人一样。
主君不愧是主君。
韩信只是思考了一秒,就不再去深思这个了,省下了磨合这一步韩信就能有更多的时间带着手底下的士卒训练,和李左车一同讨论战术了。
五十万大军每一日的粮草消耗就是一个恐怖数字,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甚至王贲都没有等到五十万大军来齐,在士卒数量到达二十万之后,王贲就悍然发动了攻势。
百越之地地势复杂,交通十分不方便,并没有国家,还是十分古老的部落聚居,再加上其中还有许多昔日六国战败的遗民逃窜到此处形成的大大小小的政权,所以百越形不成数十万的军队,这在意味着秦军能战场上对百越军队形成绝对性压制的同时,也意味着秦军想要通过一次战争就打下百越是不现实的。
百越包括吴越、闽越、扬越、南越、西瓯、骆越六地,而今秦军驻扎的地方就是位于最北的吴越边境,这个地方有着数条长江的支流,嬴政先前修建的灵渠就是从中原腹地直接勾连到此处,方便运输粮食和兵器。
这里大小部落众多,王贲就派出了数百支百人小队前去平灭小部落,而后再聚集兵力总攻大部落。
韩信也被派了出去,他骑在马上,像是一柄正待出鞘的绝世宝剑,他的身后,是樊哙、夏侯婴、英布、周勃。
韩信得到的任务是十日内灭掉一个几十人的小部落,将俘虏带回来。
这是王贲给韩信选的新手任务,这个小部落的人数约有八十左右,韩信带着百人去攻打,胜利是肯定能胜利的,只是损失的人数就不一定了,初出茅庐的小将往往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轻视对方而损失惨重,往往胜了也是一场惨胜。
他的儿子王离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也是百将,第一次和匈奴的小股军队作战就吃了个大亏,赢是赢了,手底下一百个士卒却只回来了二十几个,不但没有军功还险些收到处罚。包括当年他初出茅庐的时候,跟在他的父亲王翦身边和赵国打仗,第一次领兵也是吃过亏的。
一个名将,需要的不只是要胜利,更重要的是如何在胜利的同时将自己的损失降低到最小。
王贲觉得给韩信十天的时间应当差不多,毕竟韩信需要做的不是找到这个部落而后直接攻打,而是找到部落、安营扎寨、勘测敌人情况、制定正确策略、试探进攻、修改策略、再总攻,这么算下来,十天的时间还不一定够用。
可第二日一早,王贲就在军营中看到了来复命的韩信和他押送过来的俘虏。
王贲看着韩信递上来的战报沉默了。
【伤亡零人,俘虏百五十二】
“为何会有一百五十二个俘虏?”王贲询问。
韩信回答:“末将在押送俘虏回来的路上抓住了一个其他部落派过来的探子,就顺道把那个部落之人也给俘虏了。”
“伤亡零人又是如何做到的?”王贲更加不解,就算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战术,没有士卒死亡,这个还是勉强可以理解的,可毕竟是俘虏了一百五十多个人,难道在争斗的过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受伤吗?
“末将下令让将士们扎了数百个草人放在山林之中,而后告诉他们我带了千人来屠灭这个部落,投降或者族灭,让他们自己选。”韩信很诚恳,“然后他们就投降了。这两个部落都是如此。”
王贲认真想了一下,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山林浓密易于藏身,本是我军的短处,没想到竟然被你化短为长变成了我军的优势。”王贲赞叹一声。
第三天,韩信就凭借军功被升为了五百主,统领的士卒从一百人变成了五百人。
三天后,韩信又带回来了只损失了两人的队伍和一串的俘虏。
王贲:“……”
饶是王贲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禁怀疑起难道团队军功是这么好立的了吗?怎么这小子平日看起来不声不响的一上了战场,就仿佛开了挂一样。
这次没有等到王贲询问韩信就自己说了。
这个寨子比较大一些,韩信趁着起雾的时候派了两个人去将这个寨子储粮的地方给烧了,然后这个寨子就投降了。
“将军,为何这些百越人明知道我们要攻打他们还不将储粮的地方藏好呢?”韩信满心的疑惑不解。
他和赵不息在沙盘上演练的时候,每一次赵不息都将自己的粮草藏得好好的而后想方设法的来断他的粮草,韩信还以为行军打仗将粮草藏好,而后去截断对方的粮草是每个人都应当会的呢。
没想到你小子看着沉默寡言,心居然这么焉坏焉坏的,你还好意思问我,我还想知道你为何一心盯着人家的粮草动手呢?这种投机取巧的方法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这样的坏。
王贲在心中默默吐槽。
此时远在咸阳的赵不息打了个喷嚏。
凭借着这一次的功劳,韩信又升为了军侯,统领一千人的队伍。
而此时,第一批派出去清除周遭这些小部落的百将都还没有回来,王贲也只能先让韩信回去休息,等到兵力聚齐了以后再去进攻那几个大部落。
韩信回到营帐之中却并没有休息,而是皱着眉头坐到了桌案后,拿起毛笔在纸上勾勒着什么。
过了片刻,韩信紧紧盯着他自己画出的粗糙地形图,忽然长舒一口气,拿着这幅图急匆匆的来到了李左车的营帐中。
因着身份敏感,所以李左车是以韩信幕僚的身份待在军营之中的。
“老师,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是否可行。”
韩信将自己所画的地形图摊平放在桌案上。
“这是我此次出去途经一个百越大部落时勘测到的地形图。”
“这里有一条河。”
韩信指着地形图道。
李左车看了看眉毛颦了起来:“你想要用水攻?这附近的地势西北高而东南低,这个部落位于西北方位,用水攻恐怕不行。”
“不,不是水攻。”
韩信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此部落靠近河流,必定是想要依靠河流而抵挡敌人,靠近河的这一面修建的城墙比起另外三面来说要矮上许多,守卫应当也不太森严。”
“声东击西?”李左车亦是这天下间数的着的兵家大家,思考了一阵便察觉出了韩信的意图。
“这倒的确是个好主意。”李左车想了想,赞赏道。
于是第二天韩信又向王贲请命想要去那个大部落查探情况,王贲不疑有他,毕竟韩信就算成了军侯,那手底下也只有一千人罢了,那个大部落中足足有五千人,而上一次攻打百越秦军死伤了近二十万一共才杀了五万百越士兵,王贲自然认为韩信只是带兵去打探消息了。
韩信带着的一千士卒都配备着最好的装备,铁甲铁矛全副武装。有着赵不息手下数个炼铁厂作为后盾的韩信队伍,是整个秦军之中装备最好的一支,这也是韩信为何敢主动发动攻势的底气之一。
——百越人连青铜器都还没有普及,更别说铁器了。
可惜百越多山河之地,不适合骑兵作战,也不适合用弩,若不然赵不息必然会直接给自己人配满兵种,骑兵步兵弩兵,都得有。
吴越之地的人都披发纹身,十分刁蛮强悍,在贸然被进攻之后也没有慌乱,反而是被激发出了凶性,各个拿着弯刀就和秦人拼命。
乌压压的秦军和百越人战在一起,尽管秦军占有武器之利,可在人数占优势凶起来又不要命的百越人手中也没有占到便宜,反而抵抗的颇为艰辛。
秦军这边也不是没有凶猛的汉子,樊哙就十分凶猛,双手持着钢矛,在人群之中七进七出,宛如一头蛮牛一样,冲杀着。
而此时,一支只有百人的小队,却由周勃领着偷偷乘坐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木船,向着无人防守的后方而来……!

当韩信带着四千五俘虏并着五百多的首级返回军营的时候,整个军营都震动了。
这已经不是秦第一次攻打百越了,而是第二次,上一次秦发兵五十万攻打百越,攻打下了闽浙而在广西遭到了岭南军队的伏击而大败,伤亡二十万,而杀死的敌人却只有五万。
当然这二十万军队也不是都是死在了战场上,死在战场上的是小部分,大部分都是死于疾病和疫症,百越一带山高路险、河道纵横,运输及其困难,秦兵有多是北方人不适应南方的水土,以至于“越人皆入丛薄之中与禽兽处……夜攻秦人”,就连秦军队的主将也被杀死了。
而今着军营中有相当一部分士卒是经历过上次战争的老兵,百越人都多难对付他们太清楚了,所以乍一看到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军侯竟然压着这么多俘虏返回营中,都十分惊奇。
不仅是寻常的将士,就连留在营中的将领们都被惊动了。
副将任嚣忍不住走过来看着这些披发纹身的百越人啧啧称奇,他一巴掌拍在韩信肩膀上:“你小子可以啊,就带了一千人,就把乌越族给打下来了?”
韩信脸上却并没有得意轻狂的表情,反而微微颦着眉,仿佛有什么心事一样,听到任嚣的称赞也只是干巴巴的应付了几句。
任嚣也只当是韩信着急找王贲复命,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又转身去盯着这群俘虏啧啧称奇了。
没等到韩信去找王贲,得到了消息的王贲已经急匆匆地走出来了,王贲看着这乌压压一片俘虏,一向镇定的面上也带上了几分激动之色。
吴越这地方一共就三个大部族,如今仗还没开始打,就灭了一个,虽说乌越族是三个大部族中最弱小的一个,可也是大部族啊。
谁不喜欢开门红呢。
王贲深深看了韩信一眼,“跟我入帐。”
掀开帐帘,还没来得及坐下,王贲就匆匆问韩信要了军报。
匆匆看完之后王贲面上露出震惊之色:“斩敌首五百二十二,俘虏四千六百余,手下的士卒只死了七十二人?”
敌方死亡人数是己方的七倍有余。
这还是他带领的秦士卒吗?怎么忽然之间就各个能以一敌七了?韩信闻言面露愧色,低头道:“都是末将大意,没料到乌越之人的木箭上带毒,所以死伤才如此惨重。”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你一千打五千,全胜了不说,己方死亡人数还不到一成,你还觉得死伤惨重?若是上一次征讨百越而亡的主帅屠雎听到这话得从地里钻出来再羞死一次。
王贲沉默了。他和他的父亲王翦的兵法如出一辙,都是以多打少,慢慢把敌方磨死,这么打仗虽然慢,但是稳妥好学。
所以任凭王贲怎么想也想不通,韩信怎么就敢只有敌人五分之一的兵力就敢主动进攻的呢?更想不明白他怎么就能打赢呢?
“你是用了什么兵法?”王贲忍不住询问韩信。
韩信十分平淡:“末将发现乌越部落只有三面建造了城墙,另一面则是环绕河流,环绕河流的那一面防守十分空虚,且每日都有许多越女在河边浣衣打水。”
“所以末将认为这条河流的对面就是乌越老幼所居住之地,只要拿下这一片,就可以逼迫乌越青壮投降。而后便将兵分两股,一股正面进攻北门,一股暗暗渡河,而后就如末将所料一般,我军控制住了老幼之后,青壮就都投降了。”
说到这里,韩信脸上还浮现出一丝迷惑来:“只是有一事末将颇为不解,为何这些百越之人都如此好骗呢?攻打北门的一股军队刚刚进攻了不到一个时辰,先前守着河岸的那些越人就都扔下自己的职责去支援北门了,以至渡河之军十分容易就渡过了河流。”
韩信真诚的看着王贲:“将军,末将觉得百越这边人不太聪明。我只用了这么简单兵法就骗过了他们,他们一点兵法不懂。”
王贲:“……”
你这样说的仿佛上一次征讨百越大败的我们像是连傻子都不如一样。
不要把以少打多的名战役说的这么简单好吗。
那按照你这个说法,平定六国一统天下岂不也只是“遇到敌人,打败他们”这么简单了?那这各国相互征伐了五百年愣是没分出胜负来,秦靠着七代明君才打下来天下岂不是也很傻?
可惜王贲并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真的只靠自己领兵在短短四年内就尽灭六国,一统天下,最擅长的就是以少胜多,这辈子唯一打过的一场己方优势战都要玩一出”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初出茅庐的韩信都能带着一没武器二没受过训练的三万新兵战胜二十万受过训练的赵军,如今看遍天下兵书,还有李左车和王翦两位顶尖兵家大家做老师的韩信领着一千兵强马壮的士卒战胜五千个既没有名将带领还装备简陋的百越人,自然觉得敌人仿佛傻子一般了。
不过王贲跟在自己父亲身边,也曾听王翦多次夸奖过韩信就是白起再世,所以尽管内心觉得无奈,可也颇为韩信骄傲。
毕竟是自己父亲的弟子,自己的亲师弟。
“按照军功,你又要再升为都尉了。”王贲拍拍韩信的肩膀,既骄傲又无奈。
他唏嘘道:“若是你小子再立下什么大功,恐怕还能升为裨将……爵位少说也能升到右更,上一个升爵位如此迅速的还是武安君啊。”
若不是韩信出身太低,要一点一点从底层爵位往上爬,恐怕只凭借这一次百越之战,韩信就能爵至大良造。
秦到底最看重的还是军功。
都尉已经能执掌五千人的军队了,在秦军将领等级之中也算是不低的位置。
再升为都尉以后,韩信并没有再带兵出去,而是一直在帅帐内听着将领们分析局势。
直到天色昏黑,韩信才会返回自己的营帐,点起蜡烛,趴在桌案上写写画画。
韩信专心致志地伏在案上,橘黄的烛火照映着他鼻尖的一滴汗珠,虽只是四月,可百越已经很热了,帐内又密不通风,只是韩信的心思都在笔下,哪怕是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衣领也浑然未觉。
终于,韩信长呼了一口气,满意地放下了笔,站起来抻了抻腰。
终于写完了。
在昏黄的烛火下长时间写字让韩信的眼睛有些干涩,他眨了眨眼,起身掀开了帐门。
天色昏黑,各种窸窸窣窣的虫声并着不知道是什么鸟扑棱翅膀的声音清晰可闻。
南方的空气比北方潮湿,好在今夜有风,风吹在被汗水打湿的后背上很凉快。
韩信抬头看着月亮,他喜欢有月亮的晚上。
主君说过“天涯共此时”“千里共婵娟”,百越的月亮和咸阳的月亮是同一个。
路过巡逻的士卒们看到了韩信,纷纷停下来和韩信打招呼:“见过韩都尉。”
士卒们看向韩信的目光中带着崇拜和亲近。
秦以军功封爵,秦人对打仗厉害的猛士和将领天然存在崇拜。
半月之内连升三级,从百将飞窜为都尉,而且每次都是以少胜多,斩首俘虏无数,手下的士卒还没有太大损耗的韩信自然成为了军营中的传奇人物。
韩信微微颔首,笑着和每个士卒都打了招呼。
因着韩信的亲近态度,这一队士卒更是激动起来,受宠若惊,直到他们的伍长催促他们接着巡逻这一队的士卒才离开。
“韩都尉真年轻啊。”
“他人好哩,还跟俺打招呼。”
“真厉害啊。”
还能隐约听见这些士卒的窃窃私语声。
韩信淡淡一笑,面上罕见的带上了一丝少年人的张狂,他的身体站的笔直,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清瘦的脊梁宛如一柄出鞘的剑。
他喜欢军队,这里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无论是带领一百人还是统帅五千人,韩信都觉得自己游刃有余,似乎他生来就会带兵一样。而无论面对的敌人是谁,韩信都不曾惧怕,他有自信自己不弱于任何人。
韩信想了想,抽出了自己的佩剑,月光给这柄剑踱上了一层清白的光,将这柄已经不算新的普通铜剑衬托的仿佛绝世宝剑一般。
“如今终于到了你该出鞘的时候了。”韩信轻抚着剑,眼中带着一点泪光。
韩信想起了自己昔日受到的嘲讽,淮阴县的那些人嘲笑他的凌云志向,韩信想起了自己饿到吃不起饭的时候漂衣的老妪施舍他的那一个饼子,韩信还想起了屠户让自己从他的胯·下爬过去,嘲笑他不敢拔剑。
又想起了赵不息,他的主君,那年他十三岁,黑石子让他吃饱了饭,如今他十六岁,黑石子将他送进了军队。
黑石子说他的剑是率军之剑,不可杀无名之人。
而如今,终于到了他的剑出鞘的时候了。
韩信抚摸着自己的剑,嘴角高高扬起,他看着自己的剑,眉眼放肆而张扬。
他转身走进自己的营帐,又坐到了桌案之前。
明日他要去找王贲上谏,这篇谏言还要再看一遍。
主君让他早去早回,韩信一直记得。
被压在最上面的那一页纸上,隐约可见【今攻百越,百越地势虽险却皆独夫……则秦必胜】
百越真的很好打,韩信心想,为何这么好打下来的地方要动用五十万大军呢?若是让他做主帅,韩信觉得给他五万军队他就能打下来百越。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统帅全军。
韩信想,主君让他进入军队的目的就是让他尽可能掌握军队,所以他要快点掌握全军,到时候就把军旗从“秦”换成“黑石”,这才能报答主君知遇之恩。!

韩信一大早就神采奕奕的带着自己数日的成果来找王贲。
进来的时候王贲刚刚吃完饭,见到韩信还颇有些诧异。
“韩信,你有什么要紧之事吗?”
韩信露出了一个浅笑:“对于百越之战,末将有一些拙见。”
若是一般的都尉,王贲肯定是没有这个时间去听一个小都尉的“拙见”,会直接让他去找他上官,若是他的上官也觉得可行再来找他,毕竟他的时间宝贵。
可韩信除了是秦都尉意外还是他的小师弟,所以王贲听到韩信想要和自己聊聊天之后没考虑多长时间就欣然应允了。
本来他请命担任此次南征主将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带着韩信历练,让他熟悉军营。
甚至王贲此时还有一些微妙的欣慰——在兵法造诣上他可能已经比不过韩信了,好在大局观上他应当还是能给韩信一些指点的。
韩信一本正经坐下,上来就先问了王贲一句:“将军认为秦与百越孰强孰弱?”
王贲哂笑:“秦自然百倍强于百越。”
“既然秦百倍强于百越,为何上次南伐会一败涂地?”韩信反问。
王贲平静开口:“百越地势复杂,多山地河流,此为一;百越距秦路途遥远,且沿途还未修驰道,运输困难,此为一;秦军多北人,南北气候差异巨大,军中疫病横行,将士远离故土,皆有归心,心思不在战场上,此为三。因此三条,故而秦败。”
“那如今此三条可有解决?”韩信又问。
王贲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陛下下令修建灵渠,可水道运粮。有不息公主所编撰医家预防手册,军中疫病已经减少了许多。”
“依然不易,攻下百越,还是要用人数去堆。”王贲轻叹一声。
韩信拜了一拜,才道:“百越多山川河流,我军不易行,而百越之兵亦不易聚集,且多氏族部落,六国之间尚且无法结盟,何况百族呢?末将听闻朝廷已经在会稽郡、长沙郡等附近郡县得到了足够一十万人吃一月的粮食,则军粮亦足。将士皆有归心,必定急于结束战争归家,既要结束战争,则必定要快速攻下百越,又何愁军心不聚呢?”
“若是以小股兵力分而攻之,攻下一地则立即封锁消息,接着迅速奔袭至下一地,百越各族必定反应不及,无法联兵。将军可再告知将士,百越灭,则北归,将士思乡之心迫切,军中上下一心皆求灭越,有什么战争打不赢呢?”
王贲的整个身体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撑在了桌案上,他如痴如醉的听着韩信的分享。
当听到将士思乡无心恋战不但不是短处反而是长处,可以化短为长的时候,王贲眼中异彩连连,军心有多重要,任何一个略有些本事的将领都知道。
哎呀,他怎么就没想到还能从这个角度看呢,王贲又有些懊恼。
韩信总结:“兵强马壮、粮足药满、军心昂扬,我军也。城墙简陋、人少无矛、部落分散,敌军也。我军速攻必胜。”
“速攻?”王贲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
王翦和王贲父子都是打持久战的名将,习惯磨死敌人,速攻这就触及到王贲的陌生领域了。
韩信点了点头:“必须速攻。”
“若不速攻,我军必败。”韩信平淡,说出来的话却让王贲震惊地瞳孔一缩。
韩信说:“若是拖到六月,末将恐怕上下将士都将死于中暍。”
中暍,也就是中暑。秦朝时期处于温暖时期,到了夏天,南越的温度甚至能达到露天四十度,这个温度在没有空调风扇的时候是真的能热死人的。
王贲倒嘶一口气,先前他一直都在北方打仗,一时间竟然还没有考虑到温度问题。
就连陛下也没有考虑到温度问题。
也是,常年累月生活在北方的人根本想不到百越到底能有多热。就连王贲自己,若不是他亲自来了这边,也不会相信天下间竟然会有四月就这么炎热的地方。
王贲来不及考虑其他了,他霍然起身,“不行,我得先写封信禀告陛下。”
甚至来不及让韩信避开,王贲就直接提起笔写了一封信封好交给信者,封有信件的竹筒上面甚至还用朱砂画了一道红杠。
亲眼目送信使骑上日行数百里的宝马奔向咸阳的方向,王贲这才松了口气,又带着韩信回到了营帐中。
“你说的没错,的确应当速攻。”王贲看着韩信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先前那种前辈看后辈的眼神了,而是一种看和自己一个级别的将领的平等眼神。
速攻是王贲不熟悉的领域,而据王贲所知,他的两个副将任嚣和赵佗所擅长的也都不是速攻。
本着谁提出问题谁就要再提供解决方案的想法,王贲干脆选择询问韩信。
韩信既然过来谏言,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末将拙见,应当将一十万大军分作四股,同时进攻四个地方,所有粮食全都放在原地,每人身上只携带够自己食用十日的粮食而后直接突击当地最大的部族。”
“而后可以扶持当地第一或者第三大的部族,以百越人治理百越。”韩信解释,“昔日武安君坑杀敌军,是因为秦赵世仇,赵国不流干净最后一滴血是不会被消灭的,可秦和百越各族之间先前并没有世仇,所以百越人也可以成为秦人。”
“消灭敌人之中最强大的,拉拢敌人之中较弱小的,弱小的敌人自然会去反过来压制先前强大的敌人。”
韩信有些羞涩一笑,对着嘴巴微微张大的王贲轻声道:“这些都只是末将拙见罢了,将军能否指点我一番?”
王贲:“……”
我配指点你吗?
王贲的面色复杂,他终于明白为何他的父亲会认为韩信是如武安君一样的天才了。
韩信这个小子,他不讲道理的啊,打仗以少打多就罢了,顶多算是他天赋直觉好,可为何在大局观上也这么厉害啊。
同时王贲又有些庆幸,幸亏自己已经老了,和韩信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了。
若是和韩信一个时代,只怕会被他压得死死的。兵家向来是群星璀璨,可也不是没有例外的时候,白起的那个时候,天下人只知白起而不知其他将领,天才的光芒太过耀眼,群星便会黯然失色。
王贲一时间心情竟然有些复杂,不只是感慨自己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的悲哀多一些还是能亲眼看到一颗兵家将星冉冉升起的欣慰多一些。
“你说的已经很好了……我会召集将领来商议。”王贲拍拍韩信的肩膀。
得到了长辈的肯定,韩信明显心情愉悦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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