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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为始皇崽耕出万里江山—— by木兰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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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蒜素实在是难以制备,不过子楚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伤药,受伤后立刻敷上。
所以此次受伤,他能确保自己万无一失。
如果自己真的出事,一切算计都没有了意义。子楚这一点还是明白的。
用肩膀上一道浅浅的伤口,换公子子傒彻底的失势,子楚认为很划算。
李冰面色黑沉:“太子,我和你不熟,你和我絮絮叨叨这么多,我也不知道划算不划算。要不,你写信给朱襄,问问朱襄划算不划算?”
子楚佯装十分生气:“你就是这么对本太子?”
李冰没好气道:“我本来很尊重太子,但听了你说了这么多事后,我就尊重不起来了。”
原本李冰真的很尊重和敬畏这位未来的秦王,哪怕太子和自己同为朱襄的好友,李冰也没有脸大到认为自己能和太子成为好友。
子楚遇袭受伤,李冰差点吓得晕厥。
若太子在他任地遭遇危险,朱襄都救不了他,全家至少是个流放!
李冰战战兢兢亲自为子楚包扎,然后一眼就看出子楚的伤口不对劲。
秦国如今每一个郡守都是军政合一,李冰不仅要管理蜀郡、修建水坝,剿匪等地方军务他也会亲自领兵。
哪个秦国地方官没有在战场上刷过资历?李冰不傻,子楚肩膀上的伤口一看就是自己划出来的。
李冰为子楚敷药的手僵到半空中,子楚给了李冰一个“保密”的眼神。
李冰深呼吸,当做什么都没发现,给子楚包扎好了伤口。
看着血渗出布条,李冰心情复杂,简直想立刻给朱襄写信抱怨。
你这什么破挚友?!坑我呢!!
子楚知道自己这点小动作瞒不过为他处理伤口的人。他点名让李冰为他处理伤口,就是信任李冰会为他隐瞒。
李冰是朱襄能托付性命的友人,便是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人。而李冰又远在蜀郡,秦王难以从李冰口中打探到消息。只是写信,子楚相信李冰会知道如何向秦王上报。
现在看李冰那副破罐子破摔,嚷嚷要给朱襄写信告状的态度,子楚松了一口气。
他赌对了。
“我会亲自告诉朱襄。”子楚撒谎,“我遇刺是真,只是加重了一点事态。这点伤口无碍,你为我处理伤口,应该是明白的。”
李冰道:“嗯,我明白,希望朱襄得知此事后也能明白太子的苦心。”
子楚道:“朱襄自然会支持我。”
李冰道:“朱襄与我相处几年,每隔几日就要远眺咸阳,嘀咕几句‘不知道夏同有没有作死’。请问太子可知‘夏同’是谁?朱襄口中的‘作死’又是何意?”
子楚:“……”
他干咳一声,脸上太子的威严表情消融,变得有些尴尬:“朱襄顶多埋怨我几句,无事,无事。”
李冰深深叹了口气。那是,朱襄除了埋怨你,还能揍你不成?
他不知道,朱襄还真可能在怒急之后追着子楚揍,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太子是要回咸阳,还是继续前往成都?”李冰虽然抱怨了几句,毕竟子楚是太子,他与子楚也不是很熟,即便有朱襄这个纽带也不好太过放肆,便转移话题道,“请准许我随行。”
遇到了太子遇袭这么重大的事,他即便是擅自离开蜀郡回咸阳,秦王也不会怪罪他。
“一条小伤口,没几日就结疤痊愈。我们继续前往成都。”子楚道,“朱襄难得亲自出手一次,我若不好好完成他的嘱托,会被他埋怨。”
李冰真想给这位秦太子一个白眼。
你担心被他埋怨,首先应该保重自己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朱襄对友人的性命有多看重!
当初李冰自己生病的时候,那时朱襄刚与李冰结交,便衣不解带地照顾李冰,把李冰感动得都吓到了。
之后相处的几年,李冰对朱襄那老母亲的性格更加了解,知道朱襄难以面对亲近之人的生离死别。
作为被朱襄挂时时挂在口中,最为担忧的“病秧子挚友夏同”,李冰相信太子子楚应该也很清楚朱襄的性格。
“太子,接下来的行程可否由我安排?”李冰道,“你来蜀郡后居然受伤出事,我无颜面对朱襄。”
子楚叹气:“好。”
李冰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太子子楚如朱襄所言,是一个本性很柔和,很听劝……李冰的视线扫过子楚肩膀上的绷带,然后脸色再次一沉。
柔和个屁,听劝个屁!
朱襄怎么会有这么令人头疼的友人?这不是给朱襄添麻烦吗!
常在工地里待着,待得习惯了粗口的李冰在心里骂道。
什么秦太子,在他心中的形象完全破碎。他脑海里只剩下朱襄那几年对“夏同”抱怨的话了。
“夏同”果然是朱襄最头疼的一位友人,没有之一!
子楚获得了李冰的支持帮助,搜集刺客罪证的效率就非常高了。
李冰利用军政急报,将子楚遇刺的事急报给秦王柱。
李冰毫无感情地描述了子楚遇刺的真相,除了隐瞒子楚自己划伤了肩膀之外,包括子楚早就发现有人尾随,所以派人寻到自己,与自己约定反包围刺客一事,他都一五一十地告知了秦王。
子楚也一样。
子楚向秦王柱报平安,说自己的肩膀被箭头擦伤,只是一个小伤口不碍事,现在继续前往成都。
子楚还特意请求秦王对此事保密,特别是别告诉朱襄。
“伤口很浅,没几日就会结疤痊愈,请君父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秦王柱看着子楚的保证,脑袋一阵一阵地眩晕。
他明白,以子楚和李冰二人书信语气,恐怕子楚的伤口真的无事。
但子楚已经提前让李冰前去保护,还能被流矢射中,这表明什么?表明要么子楚队伍中可能有对方奸细,要么刺客实力十分强大!
李冰没有抓到活口,不敢擅自查看刺客死因,速度将刺客尸体送往咸阳。
刺客尸体运往咸阳后肯定有一定腐烂,就算解剖也找不到多少证据。不过秦王柱知道,就算李冰当即检查刺客尸体也不可能找到多少证据。
这些刺客肯定都是死士,怎么会留下证据?
但没有证据,秦王柱也知道是谁动的手。
只需要看看子楚死了之后,谁获利最大就行。
只需要看看现在咸阳城中,还有谁能派出这么多的刺客就行!
秦王柱双手抓着胸口,身体往后倒。
蔡泽瞪大眼睛,焦急道:“君上!”
秦王柱被蔡泽扶着喝了一口水,摆摆手:“不要……声张,让太医,悄悄来。”
蔡泽咬了一下牙,瞪了一眼秦王柱手中的信纸,将秦王柱交给宫人照顾,自己亲自去找太医。
太医诊断,秦王柱怒急攻心,需要静养。
秦王柱喝了一碗苦药,但并没有多大用处,当晚便发起了高热,浑浑噩噩了两日才完全退烧。
秦王柱清醒之后,没有第一时间捉拿凶手,而是下诏让已经退隐的范雎、白起回到咸阳。
蔡泽和荀子跪坐在秦王柱床边,脸色都非常难看。
“寡人还能活几年。”秦王柱头上绑着头巾,脸色蜡黄,“就算活不了几年,今年肯定能活过,不用担心。寡人让他们来,只是以防万一。”
秦王柱咬牙:“相国,传寡人之令,废公子子傒为庶人,放逐国外!”
蔡泽叩首:“遵命!”
秦王柱对荀子道:“荀卿,你为寡人书写诏令,不可提及公子子傒行刺太子!”
荀子心里叹了口气,叩首:“是。”
他叩首后,仰起头看着秦王柱:“君上,请放宽心,好好休息。以太子性格,公子子傒既然已经被逐出秦国,便不会再动手。”
秦王柱摇头:“寡人不担心他。他虽寡情,比寡人狠得多,但有朱襄看着,他会尽力不将事做绝。”
荀子在心里再次叹了口气。
秦王原来很了解子楚啊。他还以为秦王真的被子楚那一副孝悌的模样给迷惑了。
知子果然莫如父。
秦王柱道:“寡人只是担心、担心……”
他闭上眼。
这次高烧之后,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越发不好了。
在君父从南秦回咸阳时,是否就有如此感觉?他感到身体就像是一个破了许多洞的大鼎,无论怎么弥补,里面的水仍旧不停地往外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公子子傒是他的儿子,太子子楚是他的儿子。两个最爱的儿子相争,他怎么会不难过?
知子莫如父。所以秦王柱知道,子楚恐怕早就知道子傒想要杀他,故意露出破绽让子傒杀他。
但秦王也知道,这次真的是子傒要杀子楚,子楚不过是等着子傒来杀他。
所以他该怪谁?只能怪子傒吗?
子傒又知道子楚在等他出手吗?还是知道后仍旧要出手?因为子楚抢走了他的太子之位?
是啊,若子楚不回秦国,若没有朱襄,这秦太子的位置必定是子傒的,子傒能不恨吗?
等等,子傒难道还对朱襄动手?
不,不会。朱襄远在吴郡,有李牧保护,即便子傒心有余,力也不足。朱襄肯定无事。
秦王柱的身体虚弱得坐都坐不起来,但他的脑袋很清醒,立刻就看清了如今的形势。
子傒动手了,他为了保住子傒的性命,将子傒废为庶人后放逐是唯一的办法。
是唯一不让子楚与子傒手足相残,手中沾上兄弟鲜血的办法。
秦王柱闭上双眼。
他一定能挺过去,挺到子楚回来。
若他在子楚回来前便病逝……
白起和范雎得到诏令,即便身体不好,也匆匆骑马回咸阳。
他们到达咸阳宫的时候,秦王柱的身体已经好了不少,能够下地行走了。
秦王柱的脸色也红润不少,让白起和范雎松了一口气。
秦王柱淡淡道:“之后武安君和应君请留在咸阳宫,直到太子回宫。”
白起和范雎虽不明所以,仍旧跪地道:“是!”
秦王柱让蔡泽将太子遇刺一事告知白起和范雎,白起和范雎惊怒不已。
秦王柱道:“寡人身体已经渐渐好转,所以只是以防万一。”
“武安君、应君接诏。”
“若寡人在太子回咸阳之前病逝,执寡人诏令,将所有秦公子拘禁,并……”
秦王柱顿了顿,闭上眼。
“杀掉子傒。”
白起和范雎愕然。
蔡泽跪地道:“请君上三思!公子子傒既然已经被废为庶人,便不再是太子威胁!”
秦王柱神情淡淡道:“若寡人未能等到子楚回来,六国便可能寻找子傒,护送子傒回咸阳为王。他们又不是第一次如此做。寡人留给子傒一条命,他是否能保住这条命,就看天意。”
荀子也跪地道:“君上,若是如此,为何不让太子立刻回咸阳?”
秦王柱摇头:“对楚国大计比寡人这些儿子重要。即便子楚不能及时回来,有武安君和应君坐镇咸阳,他仍旧能顺利继位。”
子楚已经被封为秦太子,就是秦国唯一的正统继承人。其他人即便想要做什么,也只能“夺位”“谋反”。
秦王柱让范雎把控咸阳宫侍卫,白起领咸阳城守卫,以两人能力、声望和地位,咸阳城内无人敢谋反,子楚继位之路是安稳的。
何况秦王柱已经挺了过去,他只是做万全的打算。
所以如果他死在子楚回来前,不过是囚禁一些儿子,杀掉一些儿子而已。
比起顺利执行令楚国生乱的计划,这点代价不算什么。
“将太子遇袭之事传出去。”秦王柱声音冰冷,“太子重伤,在成都疗养,生死未知。”
四人同时惊恐抬头:“君上,三思!”
秦王柱闭上双眼。
看着秦王心意已决,四人心中涌出的心情十分复杂。
荀子收在袖口的双手握紧。
秦王是下定决心要利用太子遇袭之事,在秦国掀起血雨腥风。
秦王柱故意不在诏令中写明子傒因为刺杀太子而被废,做出一副没有找到凶手的态度,就能以这个罪名,震慑更多的人,甚至杀掉更多的人。
只要秦王柱没有在诏令上言明刺杀太子的凶手,太子遇刺一案就能一直查下去。
这不仅仅是为了给子楚继位铺路,更是以太子遇袭之事干扰六国视线,让朱襄计谋能够顺利进行。
朱襄之计,三家分楚之计。
四人看着秦王柱,居然在向来温和的秦王柱身上,看到了秦昭襄王那冷酷的身影。
秦王柱也是秦王,他能温和到哪去?
他也是秦王。
“楚国有屈、景、昭世代为卿,如同当初晋国有韩、赵、魏世代为卿。”朱襄对蔺贽详细说起自己的计划,“前有三家分晋,现在为何不能有三家分楚?”
蔺贽点头:“啊对对对,那么你要怎么三家分楚?”
朱襄用疑惑的语气道:“蔺礼,你不是说我只需要制定目标,你来实现吗?所以你要怎么三家分楚?”
蔺贽:“……”拳头硬了。

蔺贽:“你看我这拳头,能不能在你脸上揍两个黑眼圈出来?”
朱襄笑得前俯后仰,不再逗弄蔺贽。
嬴小政看着舅父招惹完蔺伯父,努了努嘴,拿出他与舅父一同做的计划书。
明明可以直接商议,舅父非要惹一惹蔺伯父,唉。
蔺贽横了朱襄一眼,翻开计划书。
计划书第一页,梳理了楚国现在有封地的封君情况。
吴起之后,楚王砍了一批旧贵族,新贵族很快就填充了旧贵族留下的封君位置。只屈、景、昭三家自春秋时便一直屹立不倒,地位超然,只有互相内斗,别人不敢动他们,连吴起都得对他们敬着。
屈、景、昭都为芈姓。
先秦时,姓不变,代表血缘出身;氏经常变动,象征着一个家族,即分家便分氏。
与他国差不多,楚国也是楚王独称“熊氏”,子孙中分家即分氏。
屈氏乃楚武王的儿子瑕的封地屈邑为氏,景氏、昭氏是先祖以其君父楚景平王和楚昭王谥号为氏,都是春秋时分家。
因这三支宗室最能生,人数众多,人才也不少,在战国晚期,已经成为了楚国贵族的统领。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不是说剩下三户庶民也要弄死秦国,而是说楚国“屈、景、昭”这三家实力尚存的贵族。
楚国虽曾自称蛮夷,但战国起,便是最讲究贵族血脉的国家,眼中可没有什么庶民。
不仅秦朝建立后屈、景、昭三族仍旧强盛,灭秦时屈、景、昭三族虽然没有出过多厉害的将领,但提供了不少资助;直到汉朝建立,屈、景、昭三族仍旧余威仍在,汉高祖九年,还专门将这三族往关中迁,担心他们作乱。
把“楚国三户”迁往秦国祖地,汉高祖此举也颇有些恶趣味了。
“经过吴起变法的打击,和楚国封君内斗,楚国令尹之位由若敖氏、薳氏、屈氏、昭氏、景氏、彭氏把持,变成了屈氏、昭氏、景氏轮坐,少有他人分一杯羹。”朱襄道,“春秋时楚国令尹几家轮坐,贵族之间相互制衡,没有如晋国那样有世家贵族壮大。但只剩下屈、景、昭三族分位置时,这三家的发展的势头就锐不可当了。”
楚国令尹便等同于六国相国,六国称呼的“楚相”就是指令尹。这三家中出了三十多位令尹,可想权势之大。
若不是等三家权势独大之时秦国已经强盛,楚国不敢过分内乱,楚王早就成为东周王室,或者晋国国君了。
蔺贽道:“当初晋国立六卿分权,韩、赵、魏、智、范、中行六氏互相制衡。后来韩、赵、魏灭掉智、范、中行,导致三家壮大,晋国公几乎为傀儡,与楚国如今情况几乎一模一样。”
朱襄道:“有两点不同。第一,屈、景、昭与楚王同姓;第二,外部有秦国虎视眈眈。这两点不同阻挡了屈、景、昭三家分楚。”
嬴小政冷哼:“屈、景、昭三族已经拥有了分割楚国的实力,但他们现在没必要,也不敢。”
蔺贽立刻捏住嬴小政冷哼的鼻子,差点被嬴小政一拳头砸鼻子上。
蔺贽松开手,躲开嬴小政的拳头,道:“如何消弭这两点不同呢?唉,政儿,别闹,说正事呢。”
朱襄起身按住蔺贽,让嬴小政给了蔺贽一拳头消气后,才继续道:“我的想法是,屈、景、昭三族认为他们与楚王同姓,所以与楚王联盟牢固,就让他们误以为楚王要扶持外姓;然后再让秦国示弱,与他们签订协定,瓜分楚国。”
蔺贽摇头:“两者都不好做。”
朱襄道:“是啊,只是一个大致的计划。我想让王翦和李牧同时从楚国以西以东攻击楚国,造成秦国全面攻楚的假象,又辅以贸易战让楚国缺粮,逼迫楚国内乱。秦国再以分楚为协约,与楚国停战……”
蔺贽再次摇头,打断道:“太理想。楚国可能齐心协力,其他五国也可能会来救援。”
朱襄揉着太阳穴道:“这是我能想到的极限。”
蔺贽笑道:“你所想的大致方向都没错,只是细节缺乏打磨。”
朱襄苦笑:“不用安慰我。”
蔺贽道:“你看我像是会安慰你的人吗?你制定的计划,是在分楚时必须做的事。只是还需要一点点细节,将事件引导到这个方向。对了,子楚也要来,要不我们让子楚演一演遇刺重伤,让君上配合一下?”
朱襄无语:“你在说什么蠢话?君上怎么会配合你做这等动摇秦国的事?即便只是假装,秦国朝堂上下也会蠢蠢欲动,不知道会造成多少麻烦。而且以前我和你讲过狼来了的故事,国君的威信不能降低。”
嬴小政也赞同朱襄的看法:“以两任国君之诚信,给楚国造成一种秦国内乱的假象,得不偿失。因为失是必定的,得却不一定。”
蔺贽看着嬴小政笑道:“如果得也必定,你会这么做?”
嬴小政犹豫了一会儿,道:“看情况,说不准。”
朱襄道:“你只要别吓唬我,提前告知我实情,其他的你自己决定。”
嬴小政笑道:“那我肯定会吓唬舅父,只有舅父被吓到了,别的人才会相信我真的遇刺。”
朱襄立刻捂住嬴小政的嘴:“啊呸呸,不吉利的事不准说!”
嬴小政无奈地把朱襄的手挪开:“好。”唉,舅父明明大部分时候胆大妄为,有时候却又特别胆怯。
蔺贽点了点朱襄和嬴小政写的计划书:“我只是开个玩笑,我也知道不能拿秦王和秦太子的威信当儿戏……嗯?派人刺杀楚王,无论是否有用,嫁祸给其他楚国宗室,导致楚国内乱,让三族被卷入?这肯定是政儿想的。”
嬴小政昂起脑袋:“怎么?不行?”
蔺贽道:“不错,有几分我和蔡泽的毒辣了。”
蔺贽扫了朱襄一眼,不出意外,他念出嬴小政写的计划时,朱襄眼中闪过了一丝隐藏得很好的感慨和落寞。
朱襄肯定想不出这种计划。因为无论计划成功与否,派去刺杀楚王的死士就只能死了。
朱襄虽然决定主动参与灭六国之事,但让他直接用人命去堆去填灭六国的计划,他做不到。
但朱襄做不到,心里肯定也较为抵触这件事,却没有阻拦嬴小政将这个计划写进计划书中。
蔺贽有时候都有些看不懂朱襄对嬴小政的信任和纵容。朱襄一边对嬴小政倾力教导,一边完全不打算强迫嬴小政听他的教导,而是让嬴小政自己决定。哪怕嬴小政的决定与朱襄的理念完全相背而行。
蔺相如对蔺贽已经算是足够纵容了,蔺贽在蔺相如活着的时候,也要竭力让自己看着像是接受了蔺相如的教导,没有直接钻进林子里隐居。
好吧,现在他也没能隐居。
蔺贽稍稍走神了一会儿,道:“此事可行,不过不该这时候做。我会寻机会,待楚王生病时再说。我们还可以将楚王留在咸阳的儿子送回楚国,加剧楚王诸子争斗。”
昌平君?嬴小政眼眸一闪,嘴角勾起讥讽的笑容:“很合适。”
此世,不会再有昌平君了。
蔺贽揉了揉肚子,驱赶道:“朱襄,我肚中饥饿。此事有我和政儿商议即可,没用的你赶紧去做饭。”
朱襄道:“确实到了该做饭的时候了。你今日吃什么?”
蔺贽道:“我看池塘里有荷叶舒展,青绿可爱。”
他对朱襄眨了眨眼。
朱襄连忙挡住眼睛,被蔺贽恶心得不行:“什么青绿可爱?是青绿可口吧?你倒是会吃。”
朱襄起身离开,嬴小政问道:“为何要让舅父离开?”
蔺贽道:“首先,我是真饿了。”
嬴小政道:“其次?”
蔺贽手一摊:“其次,朱襄还是个孩童,听不得太阴暗血腥的事。”
嬴小政差点被口水呛到。
“舅父如今仍旧天真幼稚,都是因为你们太过宠溺!舅父如何能成长?”
“那就别成长了。”
嬴小政差点和蔺贽打起来。
除了朱襄,他也只会和蔺贽打闹了。
朱襄去池塘里摘了些荷叶。
舒展开的荷叶做荷叶饭,刚露尖尖角的小荷裹了鸡蛋面粉油炸,又采了些刚舒展的荷叶用盐腌制后做凉拌菜,时令的荷叶菜便迅速做好了。
朱襄又摘了些刚培育出的白菜做白菜炒肉、醋熘白菜、白菜豆腐汤。
心想一桌子素菜会让蔺贽和嬴小政闹腾,朱襄回头又取了些荷叶,开了一坛陈酿的粮食酒,做叫花鸡和酒蒸鸡。
嬴小政虽然还未成年,李牧已经带着嬴小政喝过酒。朱襄不喜嬴小政过早喝酒,让政儿吃点有酒做调料的菜倒是没问题。
朱襄做好饭后,将菜各挑了一些装进食盒,让人给雪姬送去。
现在等着青苗长成,朱襄农闲无事,正是雪姬纺织工坊忙的时候。雪姬做事很认真,这些时日吃住都在工坊中。
虽然工坊有厨子,朱襄亲手做菜的时候仍旧会分些菜,装进食盒送给雪姬。
自己做的饭菜,雪姬怎么也要尝一尝。
好吃不好吃无所谓,但朱襄相信雪姬看见他送的饭菜和点心,一定会很开心。
待朱襄做好饭菜时,蔺贽和嬴小政已经饿得来厨房寻他了。
蔺贽抱怨:“我都说我肚饿,你随意做些能快点吃到的饭菜即可,怎么耽误如此久?”
嬴小政点头:“没错,舅父就是故意饿我们。”
蔺贽道:“政儿,你舅父真可恶,居然不给我们饭吃。”
嬴小政道:“没错,舅父就是可恶。”
蔺贽和嬴小政一唱一和,听得朱襄只翻白眼。
“别瞎嚷嚷,端菜。”朱襄没好气道,但开始担心他们真的饿坏了,赶紧从炉灶中掏出泥疙瘩,砸出叫花鸡,给两人一人一只鸡腿。

之后蔺贽商议策略,还真把朱襄抛一边去了。
朱襄无聊,又被拦着不准下地,便去了军营,对李牧和王翦练兵指手画脚。
他还拉了一支新兵,要与李牧和王翦比一比。
李牧虽然不知道朱襄发什么癫,大概率是被蔺贽传染,但现在又不能让蔺贽滚蛋,便和王翦一起陪朱襄玩了这么一出比试。
比起李牧的陪玩心态,王翦倒是很有兴致。
蔺贽带来了秦王的诏令,等太子子楚那里的事办完,王翦就要去巴郡独领一军,结束给李牧当副将攒资历和经验的生活。
离开之前,王翦很想与李牧比一比。
而且他和朱襄聊天中,听闻朱襄论兵颇有见解。王翦以为朱襄可能也是潜藏的优秀将领,只是因为心善不领兵。现在朱襄主动与他比试,王翦十分高兴。
朱襄、李牧、王翦各领了二十人。朱襄先挑,王翦和李牧抽签。一旬之后,人领队比试。
不过主帅不能上场,只能指挥。李牧和王翦都是很能打的将领,他们俩如果上阵,在自己骑马一个冲锋,就能把那二十新兵冲散。
比试内容都是朱襄确定,无外乎就是丛林、湖泊情景模拟那一块。
朱襄对自己练兵成果信心十足,居然在开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全军覆没,败得莫名其妙,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输的。
接下来半日时间,李牧和王翦平静地让二十人面对面练了一场,然后叹息就二十个人,比什么战略战术啊,直接对打得了。
朱襄蹲在一旁怀疑人生。
没有战略战术,你们是怎么开局就把我秒了的?我究竟遭遇了什么?
朱襄这一旬已经和所带的二十兵卒玩熟了。兵卒们围着朱襄蹲坐一圈,也在怀疑人生。
他们认为朱襄公的训练非常有用,自己摩拳擦掌要为朱襄公争夺荣誉。如果是如现在李将军和王将军所带兵卒那样面对面互殴,他们自信不会差。
所以我们是怎么开局就全军覆没?我们究竟遭遇了什么?
比试结束,王翦略胜一筹。不过这和王翦、李牧的军事水平没关系,只是因为王翦队伍中有一个大个子很厉害,先群殴后单挑,胜到了最后。
朱襄还在那里翻来覆去地琢磨自己究竟是怎么输的,看得李牧和王翦哭笑不得。
李牧问道:“你从未带过兵打过仗,有这样结果不是很正常?”
王翦本想说,他以为朱襄会更厉害一些,但看着朱襄已经很沮丧了,他便也安慰朱襄,这很正常。
朱襄长叹一口气,不好意思和他们说,他还以为自己踩在上下五千年的军事家的肩膀上,扛着巨大的键盘指点了多年的网络江山,一定能和其他穿越者前辈一样,不带兵则已,一带兵就成名将呢。
朱襄站起来,迷惘地问道:“但我失败总要有个理由吧?为什么我的兵会迎头撞进包围圈,好像是我自己指挥他们跳进圈套,仿佛与你们打假赛似的?你们怎么能预判我的指挥?”
李牧和王翦对视一眼,不知道该如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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