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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为始皇崽耕出万里江山—— by木兰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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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也不会为众生的祈祷手下留情。
今年的冬季在快开春的时候,连续一月未下雨雪。
咸阳宫,群臣正在激烈争论。
显而易见的,今年秦国肯定会遭遇饥荒。
这时候给秦王子楚的有两条路。
第一条路,直接与五国开战,一边消耗秦国的青壮人口,一边抢五国的粮食缓解饥荒,把矛盾转移到五国;
第二条路,收缩攻势,裁减准备进攻五国的常备军,让他们回归乡野,减少军粮压力,让更多的人口加入农业生产。
两者都有优劣。
后者见效慢,且会拖累现在已经展开的攻势,可能秦国又要缓好几年才能重新举起战旗。优势是能保住秦国已经经营十多年的“仁义大国”名声,攻占天下后治理会更容易。
秦王子楚坐在王座上一言不发。
如果是十几年前,秦国会毫不犹豫地出兵。
因为那时秦国的思维还是“争霸”,还没有“统一天下后他国人也是秦国人”的意识。为了转嫁国内矛盾,秦人不会管他国人的死活。
现在秦国出现两方思想旗鼓相当。十几年“大一统”思想潜移默化,已经让秦国卿大夫有了“天下人即秦人”的概念,明白秦国在统一战争中积攒了多少怨恨,待统一天下后就会十倍甚至百倍地偿还。
但主战的一方认为,以后的事以后再考虑,现在尽快转移秦国国内矛盾才最重要。
他们中大部分是老将。
现在继续攻打五国,他们还能看到秦国一统的那一日。若秦国再次收缩战线,休养生息今年,功劳就轮不上他们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追求的利益,因利益选择自己坐的位置。
秦王子楚选择哪一边?
秦王子楚罢了几日朝议,回到朱襄的庄子,拒绝了所有求见,只与蔺贽、蔡泽两位友人在庄子中痛饮。
蔺贽和蔡泽都只陪着秦王子楚喝酒,没有提任何朝堂的事。
秦王子楚醉了醒,醒了醉。
在又一次醒来后,他对两位友人道:“秦国有李牧、王翦、廉颇、蒙骜等将领,横扫天下轻而易举。”
他掰着手指头数着道:“李牧和王翦能轻而易举覆灭楚国;魏国已经在秦国的包围中,魏王又病重;燕国和齐国都没有与秦国一战之力;赵国稍稍难啃一些,但攻陷邯郸很容易,他们也就是多躲藏一阵子。”
“但邯郸被灭的时候,我就能宣布我已经一统天下,成为政儿心心念念的秦始皇了。”秦王子楚竖着手指头,数着数着,好像糊涂了。
他放下手,沉默了半晌,道:“政儿那么厉害,即使我给他留下了烂摊子,他也一定能处理好。何况,还有朱襄呢。”
蔡泽和蔺贽静静地陪着好友子楚,静静地听着子楚的倾诉,一言不发。
翌日,秦王子楚召回蒙骜和廉颇,只留下守城兵卒,其余秦军解散归乡,全力应对荒年。

公元前244年,秦王子楚七年,在众人提心吊胆中到来。
这一年,没有旱,也没有涝,就是风不调,雨不顺。
老天爷好像故意和可怜的农人开玩笑,田里需要水的时候它不下雨,粮食需要阳光的时候它没太阳。
若不下雨,灌溉条件好的田地还能勉强熬过去;若收获时没太阳,长好的粮食都霉烂在了地里,谁也没办法。
战国时人口很少。
到了秦始皇统一天下的时候,全天下人口也就两千多万,和后世京沪广等沿海大都市一个城市的常住人口差不多。
现在秦国疆域扩大,吸纳了他国大量流民,人口总数也不超过一千万。
这样少的人口,抵抗灾祸的能力就更差了。
于是今年,秦国收获的粮食比起前一年又减少了至少三成。
天气像是疯了似的不顺,影响的不只是秦国。
秦国有提前准备,还有朱襄加厚了秦国的血,对比其他国家,秦人还算好过了。
秦王子楚七年十月,这本该是秋收的时候,天下大饥,人食人。
不过因为五国的庶民本来过得就很差,灌溉条件好的肥沃田地又都集中在了贵族手中,所以五国国君和贵族对这天下大饥没有太多感受。
他们的粮食很充足。
何况,就算今年粮食绝收,不还能吃肉吗?牲畜养殖,又不怕这一场连绵不绝的秋雨。
他们正在因为秦国停止了进攻中原的步伐而弹冠相庆。
五国大部分身在朝堂的士人都在弹冠相庆。
他们说是老天开眼,给秦国降下了灾祸,阻拦了秦国征伐天下。
这是神灵不让秦国祸害他国,说明天命不在秦!
于是五国的社会变得割裂又魔幻。
一边是士人弹冠相庆仿佛盛世,一边是庶人人食人的人间惨景。
国君和贵族在一起开宴会,通宵达旦庆祝老天阻止了秦国灭国的步伐。
他们在高高的祭坛上堆满了粮食布匹和珍贵的祭品,宰牛宰羊感谢上苍。
在城郭外,农人在去年便已经耗尽了粮食,吃着草根树皮和从秦国流出的救荒作物熬到了今年秋收,却几乎颗粒无收,正在刨地里的土,与霉烂的粮食捏成充饥的饼。
还有人在哭着交换已经养不活的婴儿,交换已经饿死的亲人的尸骸。
秦国没心情去关注其他国家的魔幻日常。
秦国现在疆域广阔,南北东西经纬度跨越很大,总能找出一些没有受灾或者受灾程度较轻的地方。
秦王子楚没有时间去祭拜上苍。
从召回秦军起,他就坐着秦王的车驾,不仅巡视了关中、关东和新打下来的韩国、赵国三郡,还入了蜀,亲自接见蜀中的豪强大户。
李冰修建的都江堰是一边修一边起效果,成都平原已经是一片沃野。
这个被山川环绕的盆地虽然也受到了极端天气影响,但比起秦国其他地方受到的影响小了一些。
成都平原多年闭塞,又让蜀中豪强闷声发大财,手中攒了不少粮食。
秦王子楚公开卖爵,只要捐粟千石,便可以提爵一等。
蜀中豪强纷纷慷慨解囊,用粮食换取爵位。秦王子楚当场盖章当场兑现,攒下的粮食立刻运往秦国受灾最严重的关中关东腹地。
在筹集完粮食之后,秦王子楚坐着大船,沿着汹涌的长江而下,在船上吐得昏天暗地,来到了南楚三郡。
他召集南楚众大族,告知他们从南到北全天下都在受灾,五国已经人食人,只有秦国因为提前准备,还有了长平君,所以日子最好过,特别是长平君治理下的南秦三郡的日子尤其好过。
秦王子楚先说明了天下的状况后,也在南秦卖爵,同样是捐粮食千石,可以得爵一级。
他还承诺,如果捐得更多,虽然不会给更多的爵位,但他会给每个郡额外二十个进入学宫的名额,让南秦三郡的士人家族竞争。
南秦三郡在朱襄和嬴小政的多年经营下,已经对秦国的统治归心。所以秦王子楚比起闭塞的蜀地,更愿意给南秦三郡的士人更多进入中央朝堂的机会。
何况南秦三郡更富庶,他能榨出来的粮食更多。
朱襄已经在南秦用金银绸缎布匹买了一批粮食。
饥荒年的粮食是有价无市,南秦众人肯卖给朱襄粮食,已经非常给朱襄面子。
秦王子楚用爵位和学宫推荐入学位又榨出了更多的粮食。许多士人大族联合起来,哪怕自己勒紧裤腰带,也要凑齐粮食,竞争走那二十个入学名额。
众所周知,只要能在学宫上学,学子毕业后,至少能当个县令。
在南秦三郡筹集了粮食后,秦王子楚来到了南楚国。
咳嗽的子楚看着咳嗽的朱襄,相顾两无言。
雪姬没好气道:“良人淋了好几场秋雨,君上你也淋雨了?”
子楚忙道:“没有,我怎么会和他一样蠢,没事跑去淋雨,不爱惜身体?我只是身体本来就不好。”
朱襄咳着嗽道:“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你很骄傲哦?”
雪姬怒视。
朱襄赶紧闭嘴,不敢再刺激雪姬。
子楚和朱襄虽然都病了,但事情还得继续忙碌。
就算是太子政也不能替代秦王,去给南楚国众人承诺,让南楚国众人安心。
秦王子楚走遍了南楚国每一座城池,召集城中和附近乡村宿老谈心,告知他们现在天下大饥,特别是楚国受灾特别严重,到处都是抢食的流民。
全天下只有秦国还算过得去,所以希望他们能尽快重建秩序,自发组织护卫巡逻,别让楚国的流民过来抢他们的食物。
而且淮河以北的楚人没有粮食吃,很可能有大量盗贼南渡,甚至楚王直接派楚军来抢夺粮食,他们一定要做好警惕。
南楚人心里特别酸楚。
他们被楚王抛弃,被割给了南楚君那个谋逆者。
当他们被南楚君压榨剥削,年年饥荒的时候,楚王没有对他们伸出援手。
现在他们在长平君和秦太子的治理下勉强过上了好日子,楚王却要派人来抢夺他们的粮食。
而秦王则大老远地亲自跑来安抚他们,告诉他们即使秦国受灾了,也不会加重他们的负担,让他们安心。
许多士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国君。
他们听闻秦王残暴不仁,面目狰狞,甚至每顿都要吃人的大腿肉,年老的腿还挑嘴不肯吃。
面前这位身形瘦弱,面容苍白,一直在咳嗽的温和秦王,终于把他们心目中关于秦国所有的坏印象都打破了。
在阶级分明的社会,屈尊降贵礼贤下士是最能博得底层人好感的方式,屡试不爽。
如果屈尊降贵礼贤下士时还给了对方切实的利益,那么对方就更加感恩戴德了。
嬴小政看着自己君父与南楚国宿老拉家常,给他们许诺会在南楚国多建学院学府,让他们的孩子也能进入学宫学习。
这里已经不是南楚国,而是秦国的新郡;他们不是南楚人,都是秦人。
秦人有的包括能通过读书和举荐做官的权利,他们全都有。
嬴小政想起梦境中的自己也曾经通过巡游天下,试图让天下稳定。
在巡游天下的时候,他也给了众人利益,让六国的官吏除了郡守和县令这等一把手的官,其他官吏都能就地留任。
他还为了让六国士人归心,没有动他们的田地,为此还延缓了秦国将士的战功田地发放。
但他收效甚微。
他仔细地观察和思考君父与梦境中的自己所做的事的差别,最后得出结论。
梦境中的自己给六国士人的利益,是他们本来就握在手中的利益,所以没有人感激他。
但君父给南楚国士人利益之前,自己先取消了南楚国士人大部分利益,然后君父再来安抚他们。
这就像是驯养马匹一样,先要用鞭子抽服气了,才能给它吃东西,与它培养感情。
放牧人和放牧牲畜没区别。
替天牧民,是谓天子。
秦王子楚安了南楚国士人的心后,也告诉他们用千石粟可以购买爵位,但没有给他们学宫推荐名额。
他告诉了南楚国士人,自己给了南秦三郡学宫推荐名额。因为他们已经学习了很多年的秦律和秦话,进入学宫后能够跟得上其他学子的课程。
秦王子楚承诺,再等两年,他也会给南楚国额外增加“恩荫名额”,让他们能送更多的人去咸阳学宫上学,与秦人竞争官吏。
南楚国士人被秦王子楚的承诺感动得热泪盈眶,私下里纷纷感叹秦王真的有他们当做秦人看待。
嬴小政想起梦境中的自己似乎也卖过爵位,但效果也并不好。
这差异又在哪里?
他思索之后又得出结论。
他只是在咸阳宫发布诏令,没有像君父这样来到每一处地方,面对面地与豪强“做交易”,也没有差别化对待各地士人。
黔中郡、南郡和吴郡能用粮食购买额外的学宫入学名额,其他地方没有,这就不是秦王求着他们施舍粮食,而是秦王给他们的恩惠。
所以君父既得到了粮食,又收获了民心,还因为是面对面地交易,没有让地方官吏将“捐粟”摊牌在庶民身上,精准地损有余而补不足。
他看着越发消瘦的君父,心情十分复杂。
如果梦境中的君父没有英年早逝,能多教导自己几年,自己是不是处理政务的手段就会更成熟一些?
他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但有人扶一把,肯定比全靠自己跌跌撞撞摸索前行的方向轻松。
嬴小政闭上眼,良久之后,他睁开眼,心情归于平静。
秦王子楚回到咸阳的时候,已经是冬季。
一整年的奔波迅速消耗了他的精力。还好今年是个暖冬,所以他肺上的毛病没有加剧,所以没有病得起不了身,还能继续处理公务。
他这次回来,朱襄跟着一起回来了。
淮水以南的水热条件毕竟比淮水以北好。朱襄将江淮平原的农业底子打下之后,就将所有事都交给嬴小政,自己回到秦国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朱襄的身体比秦王子楚好许多,咳了一阵子就痊愈了。
他在春耕之前巡视了一遍秦国腹地的田地,提出了许多改进意见。
他还来到了九原、云中、雁门三郡,指导三郡尽可能地种植抗旱的作物,比如土豆和大菽,让他们提高粮食自给率。
朱襄巡视田地的作用比其他人巡视田地大许多。
田里的事,只有亲眼见到了才能做出具体的应对。朱襄脑海中的农业知识远超旁人,领先两千年,每到一处地方,都能给当地提出改良的意见。
朱襄在秦国的名望如日中天,连他待了许多年的南楚三郡都比不过。
南楚三郡习惯了朱襄的指导,所以有一种因为离得太近,反而习以为常的感觉。
朱襄离开秦国腹地许多年,他在秦国的事迹都变成了传说。特别是荒年,农人都盼着长平君来拯救他们。
现在长平君来了,几乎是长平君说什么,他们就毫不犹豫地照做。
他们甚至恨不得长平君的指导精确到挖多深的地,浇几瓢水,放几颗种子。
朱襄能理解他们的焦急,但也不断告诉他们人力有尽时,不要对他报以太大希望。他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有农人询问朱襄,能不能和老天沟通一下,让老天别再降灾了。
朱襄只能苦笑,用荀子那句话回答他们。
天行有常,不以人心改变。
一位明君所能带来的,只是在灾年带领农人尽可能地减少灾祸,就像是如今秦王所做的那样。
有很多农人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朱襄没有继续说服他们。
说服有什么用?能让灾年过去吗?
连续两三年的时间,气候越来越异常,生活越来越困难。谁的心里都惶恐不安,谁的心里都满怀怨气。
他不怪农人的愚昧,不怪农人私底下可能存在的对他的怨言。
他所做的也只是,听天命,尽人事。
当朱襄来到了雁门郡,得到了雁门郡军民夹道欢迎。
朱襄从未来过雁门郡,但他已经是雁门郡名声最高的人之一。
从李牧到信陵君,都在不遗余力地宣扬朱襄的名声。雁门郡众人对长平君朱襄公,真可谓是“久仰”。
雁门郡与赵国接壤,郡内有许多赵人,所以对赵国国内形势较为了解。
他们发现赵国到处在闹饥荒,自己的田地情况不如赵国腹地,但居然在秦国的帮助下没有太大的饥荒出现,心里都庆幸自己投秦了。
若自己还在赵国,赵国腹地都饥荒了,那运来的粮食肯定会减少许多。雁门郡还要支援更为艰难的云中郡和九原郡,到时候别说庶人和兵卒,将领可能都要饿肚子。
边疆就是这么苦。
朱襄来到雁门郡之后,先帮忙调整了种植结构,然后告诉他们,现在中原地带普遍变暖,那么草原一定会多雨,水草会变得更加丰茂。
比起困守城中,三郡不如主动出击寻找水草丰茂处,抢夺北胡的牛羊,然后自己放牧。
雁门、云中和九原三郡确实田地质量不行,但用作牧场,肯定比更北边的牧场质量更好。
种粮不够就放牧。草原上的城池,是真的可以粮食不够改成吃肉。
朱襄不仅会种地,也会一些最基本的养殖经验。这些养殖经验,足以让北方三郡的人自己圈地养殖。
北方三郡有些担心,他们才刚投秦不久,秦国会不会给他们提供武器和最初的军粮。
而且他们也担心自己突然出兵,秦王会忌惮他们。
朱襄保证道:“有我和李牧担保,你们放心。这也是你们展现出能力的机会。”
有了朱襄的保证,秦王子楚咬牙为北方三郡提供了一批粮草,并亲自来战前动员,鼓励他们走出长城,掠夺北胡的物资度过荒年。
朱襄留在了北方三郡,教导他们饲养和加工掠夺来的牛羊。
皮革织造,羊毛处理和纺织,肉类处理……北方三郡对长平君越发尊敬。
他们听传言,已经知道长平君是一个很有能耐的人。待亲眼见到了,亲身相处了,才知道传言远不如事实。
朱襄鼓励北方三郡掠夺北胡,让秦国朝堂上下唏嘘不已。
他们没有说朱襄假仁假义,而是说把长平君都逼到这份上,这次灾年真是太难过了。
希望明年能好转。
秦国血再厚,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可惜,天仍旧不遂人愿。
公元前243年,秦王子楚八年。北方春天更暖和,春旱更严重。
留在九原的朱襄在刨地的时候,惊恐地发现了泥土里的蝗虫卵。
大旱之后常伴随着蝗灾。
秦国经历了三年暖冬,蝗虫卵连续三年没有被冻死,终于累积成了蝗灾。
看着九原郡土地里的蝗虫卵,朱襄知道,今年的蝗灾不可能避免了。
朱襄立刻将今年会出现蝗灾的事告知了秦王子楚。
秦王子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咳嗽还没好。
他得到了朱襄的信,胸口一凉,就像是有什么在胸口炸开了一样,连续捂着嘴咳了许多声。
放下手时,他发现自己咳出了血。
秦王子楚苦笑:“连续三年,连续三年啊。”
他在衣袍上擦掉了血,召开朝议,应对蝗灾。
他不知道明年如何,只能老天来一招,他应对一招。一直这样见招拆招地应对下去。
不然呢?难道向老天妥协吗?
绝不可能!
蝗灾的消息告知朝堂之后,朝堂上下皆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这个时代对蝗虫不了解,有的人说蝗虫是鬼怪,有的人说蝗虫是上天派来收割的灾神。
甚至还有人说蝗虫不能伤害,否则上天会降下更多的灾祸。
朱襄早就知道这个时代对蝗虫的了解不深,所以早十几年就在给学宫的教材中写明了蝗虫的来龙去脉,和以现在的技术可以做到的事。
在学宫的老师们翻出了朱襄写的教材,与朝堂的卿大夫们一同在咸阳宫努力讨论该如何应对时,朱襄已经派人去翻地弄死蝗虫卵。
他养了鸡鸭去吃蝗虫卵,一边降低蝗虫卵的数量,一边提供更多的食物。
这样做其实起的效果不大。
因为九原郡都有蝗虫卵了,那么更北边的草地肯定有;中原其他地方肯定有。
朱襄能够尽可能地减少秦国土地里的蝗虫卵,但管不了草原,更管不了中原。
蝗虫群会辗转各地,依次吃光所有能见到的叶子。
就算秦国的蝗虫被提前预防住了,其他地方的蝗虫也会飞过来。
但就算起的效果不大,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他们也只能做到这些事。
蝗虫如果成灾之后,除了灭杀,没有任何办法。
什么人吃蝗虫,牲畜吃蝗虫,都只是杯水车薪。
特别是蝗虫集结到一定程度后就会变得有毒,到时候人是无法食用蝗虫果腹的。就算是牛羊,也可能吃了有毒的蝗虫后闹肚子。
蝗虫就是这么个操蛋的玩意儿。
就算到了现代社会,蝗灾也令人闻之色变。
如果是现代国家,还能派飞机去提前洒农药。但这玩意儿还会进化出耐药性,喷洒农药过多也会影响沿途军民生活状态。
所以现代国家也只能用捕网等物理方式尽可能地减少蝗虫落地。
这个时代没有飞机,没有那么多便利的捕虫机械。
人们在蝗虫来临之后,只能通过最原始的方式捕杀和焚烧蝗虫,从蝗虫口中抢夺粮食。
朱襄离开了九原郡,在秦国各地教导他们如何减少土壤中的蝗虫卵。
农人们知道了会有蝗灾,哭天抢地,完全陷入了绝望。
但绝望又如何?他们只能尽力,尽全力去灭蝗虫求活。
老天非要坑害他们,他们总不能就听从老天的命令去死?
生存是生物的本能,活下去是人类的本能。
蝗灾来了,那就与蝗虫抢食物。
就算鬼神来了,为了活下去,他们也要对鬼神举起手中的农具。
“蝗虫会在干旱板结的土地中产卵,快要干旱的低洼池塘也是它们重要的产卵地。要尽可能地用水漫灌的方式淹死蝗虫。”
“没有水漫灌条件的田地,就只能把蝗虫卵翻出来碾碎或烧掉。养鸡鸭可以吃掉一些蝗虫卵,减少灭虫卵的劳动量。”
“南方水热条件好,基本不会孵化蝗虫卵。但蝗虫会南下,南方也必须做好灭蝗的准备。”
“蝗虫只是虫灾,是自然灾害,和什么上天鬼神没关系。妖言惑众者,斩!”
朱襄一边指导预防蝗灾,一边向秦王子楚要了一支兵。沿路只要遇到妖言惑众者,无论身份,皆杀无赦!
连续荒年,又遇蝗灾,有许多装神弄鬼的方士出来妖言惑众。还有许多村人维护他们。
朱襄再次率兵破庙宇,焚神像,杀妖人。
途中有许多村庄拿起武器与朱襄对抗,朱襄也没有手下留情。
这时候,天下人才想起来长平君曾在南秦伐山破庙的威名,也想起长平君是在广陵城一战成名的凶悍名将。

春耕时,正是与蝗虫正式开战的时刻。
有良好的水利条件的田地是少数,还好其他田地里的蝗虫卵消灭也较容易。
俗话说,“春耕深一寸,害虫无处存”,只要往下多耕一寸,就能把蝗虫卵翻起来。
农人将小指节那么大的蝗虫卵捡起来捏碎,剩下较小的蝗虫卵直接用锄头砸碎,然后把地用滚石碾平,再深深的犁一边,就能把田地里的蝗虫卵全部弄死。
虽然灭虫卵的的步骤简单,但劳动量非常大,非常累。
农人们咬牙干活,一点都不敢放松。
幸亏秦王子楚让进攻他国的秦军兵卒解甲归田,否则田地里的劳动力根本不足以在春耕期间完成灭杀虫卵的工作。
蝗虫不仅在田地里产卵。野外的蝗虫卵更多。
青壮农人灭杀田地和村庄里的蝗虫卵,就已经用尽全部的精力和时间了,很难再顾及野外的蝗虫卵。
老弱妇孺被官吏组织起来,去滩涂荒地寻找蝗虫卵。
因连续干旱而裸露的滩涂荒地上,到处是密密麻麻的产卵洞。
蝗虫卵太多了,连地面上、石头上都层层叠叠,看得人头皮发麻。
还好在荒地处理蝗虫卵的时候不用担心损伤土质,劳动量稍小一些。
有条件弄到石灰水的地方,用石灰水烫死闷死蝗虫卵;靠近水边的地方,烧开水也能烫死蝗虫卵;比较低洼的平地,众人先用土把蝗虫卵填埋,然后在土上烧柴火焖死蝗虫卵……
灭了几月蝗虫卵,到了五月底,蝗虫若虫爬了出来。
战蝗第二阶段,也是最重要的阶段来临。
后世研究证明,若蝗虫密度达到一平方米十只蝗虫,蝗虫就会变异,变得更加适合长途飞行,演变成蝗灾。
一旦蝗虫飞起来,以现在的科技水平,能做的事就杯水车薪了。所以必须在蝗虫飞起来之前,解决大部分蝗虫。
秦王子楚下诏,各地秦军和大量刑徒集结待命,朝堂上各卿大夫和将领有的领兵,有的回归封邑,有的回到家乡,各自领命负责一片地区。
淮水以南基本没有蝗虫产卵地,但淮水以北,特别是黄河中下游的滩涂上是蝗虫主要产卵地。
嬴小政不指望五国会治理蝗灾。他让秦军集结在淮河中下游的南岸,随时准备燃起篝火,尽可能灭杀飞过淮水的蝗虫。
总的来说,淮水以南面临蝗灾威胁最小。且嬴小政担心,当东方五国遭遇蝗灾的时候,流民和军队会冲击秦国边境。
嬴小政考虑一番后,下令李牧和王翦各带两万秦军北上,进驻太原、长平两郡,帮助两郡灭蝗的同时,尽可能地阻挡东边的蝗虫往秦国来。
李牧和王翦拿着太子的命令,先回咸阳拜见秦王子楚。
秦王子楚对李牧和王翦开玩笑:“怎么政儿把你们派回来了?他是想夺位吗?”
蔡泽骂道:“你少说几句。”
蔺贽也道:“你以为人人都像我和蔡泽那样了解你吗?你不怕李牧和王翦当真,吓出毛病来?”
王翦已经吓得心跳过速。
李牧还好。
他上次和朱襄一同回咸阳时,已经了解了秦王子楚是个什么德性,和以前当公子和太子时没改变,都爱乱开玩笑。
李牧道:“君上,如果太子想要夺位,他应该会第一时间把雪姬控制住,以免挨打。雪姬正在忙夏收,没有被太子软禁,所以太子没想夺位。”
正满头冷汗的王翦:“?”
秦王子楚颔首:“有道理。看来太子没有谋逆之心。”
蔡泽:“君上,你能不能闭嘴?”
蔺贽:“你二人还演起来了?”
开了几句会把旁人吓死的玩笑之后,秦王子楚才给王翦和李牧正式下了诏令,让他们赶赴太原和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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