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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为始皇崽耕出万里江山—— by木兰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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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祖坟的仇恨,值得蔺贽去把赵王偃千刀万剐。这时候还是别去触蔺贽的霉头了。
蔺贽一直试图瞒着他,但朱襄的好外甥不小心说漏了嘴。
朱襄假装没听见,私下找人查了查,然后将这件事闷在心底,没有和蔺贽提起此事。
这种事,越提越气愤,普通的言语安慰不但没用,还会更令人窝火。
只能等赵国国灭,俘虏赵王偃后,别人的安慰对蔺贽才有用。
赵王偃连蔺相如的墓都想挖,就更别说朱襄住过的院子。
他只能希望,村中庶民没有受到太大牵连。
朱襄询问后,平阳君幼子道:“我兄长听说赵偃要迁怒此地庶人后,就将庶人都迁到了平阳,只留我在邯郸。堂兄……就是平原君的长子也有帮忙。”
朱襄松了一口气,对平阳君幼子道谢。
平阳君幼子忙称不敢,这是先父的嘱托,为人子嗣只是照做而已。
朱襄对秦王政道:“要去平阳看看吗?”
秦王政压着嗓音道:“平阳君和平原君一脉可延续一代爵位。”
平阳君幼子赶紧跪地道谢。
他心中庆幸不已。
先父去世之后,家中为是否在赵王偃的厌恶下保护这个村庄的人一事,产生过激烈的争吵。
最终长兄和堂兄决定,既然先父嘱托过保护好蔺公和朱襄的故人,他们就要做到先父的嘱托,以全先父的“义”。
而且从利益上来说,赵国衰败不可避免,秦国统一天下之势也不可阻挡。平原君仁善,他们这样做,将来赵国灭亡的时候,或许能让长平君帮衬一二。
反正赵王偃在继位之后,就对与春平君更亲近,支持春平君继位的平原君、平阳君后人很是厌恶。他们就算再违背一些赵王偃的命令,也无所谓了。
身为宗室,赵王偃除了不让他们出仕,不敢做得太过,他们也就过得拮据些。
他们没想到赵国会这么快灭亡。他们更没想到,秦王居然如此重视那些庶人。
“这里的地虽然荒芜了,但土壤仍旧很肥沃。我们把那些离开的人迁徙回来,把我的封邑改到这里。或者政儿你要把赵王宫改成行宫?”朱襄问道。
秦王政闷声道:“不住赵王宫,晦气。”
朱襄道:“好,晦气。那重建这里吗?”
秦王政道:“当然要重建。舅父的封邑不变,这里改成蔺伯父的封邑。”
朱襄道:“也行,这里本来也属于蔺公的食邑。”
虽然平阳君和平原君后人能多沿袭一代爵位,但食邑肯定不可能还有那么多,应该会改在咸阳附近,好便于监视。
而且对平原君和平阳君后人而言,他们也更希望迁徙到咸阳城附近,这样后代才更好出仕。
朱襄让平阳君的后人先离开,又让侍从守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才把秦王政揽入怀里,轻轻拍打着秦王政的背:“别气了,生气只能折腾自己。”
秦王政不好意思道:“我已经不是小孩,不用舅父哄。”
“政儿当然不是小孩,但任何年龄的人都会生气,和你是不是小孩有什么关系?”朱襄轻抚着秦王政的背,“我们再在这里栽一棵枣树。”
秦王政闷声道:“那也不是原来那棵我的枣树。”
朱襄松开怀抱,对秦王政神秘地笑道:“那可不一定。”
秦王政疑惑道:“树都被砍了,还能重新长回来?”
朱襄道:“我们家的枣树长得特别好,枣子特别甜,所以我分了许多植株送出去。这个村庄大部分枣树都是这棵枣树的孩子。蔺公和廉公家也有我们家的枣树。李牧还带了枣子去雁门郡种,不知道种活没有。我这一路走来,发现村庄有很多枣树,应当就是我们家枣树的孩子。”
秦王政眼睛一亮:“真的?”
朱襄道:“当然是真的。政儿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枣子有多好吃,蔺礼那混球总爱来偷枣子。他都来偷枣子了,怎么会不将枣树子株移栽到他自己家?”
秦王政的神情终于轻松了一些:“蔺伯父肯定是会连枣树一起偷。”
他从树桩子上跳起来,拉着朱襄往外走:“走,去问问老师,雁门郡的枣树长出来没有。”
朱襄被大外甥拉得一个踉跄。
他在心底失笑。政儿说不急,果然不可能不急。还好枣树确实早就分了很多种给其他人。
李牧护送秦王来到邯郸,刚接手邯郸的政务,正在忙碌。
见秦王政拉着朱襄飞速走来,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显然,李牧也已经知道村子被毁的事。
他正想着怎么安慰政儿,秦王政高声问道:“老师!舅父给你的枣子,你在雁门郡种活了吗!”
李牧神色一怔,然后无奈地微笑道:“活了。雁门郡归秦后我去看过,枣树结果很多。”
秦王政松开朱襄,一屁股坐在李牧刚站起来的椅子上:“如果蔺家的枣树被砍了,就把雁门郡的枣树移栽过来。”
虽然舅父说这个村子所有的枣树大概都是他们家的老枣树的孩子,但秦王政更相信老师和蔺伯父亲手种下的枣树的“血统”。
李牧道:“蔺家的枣树没被砍,也可以把雁门郡的枣树移栽过来。两棵枣树又不多。”
秦王政道:“是这个理!”
李牧给朱襄使了一个眼色。
朱襄会意道:“我们可以在附近种一个枣树林,然后建很大的房子,以后常来这里玩耍。虽然这里是蔺礼的封邑,但蔺礼的封邑和我们的庄子没区别。”
秦王政使劲点头,心情这才真正好转:“等村里人回来后,我免他们一生的赋税!”
朱襄笑道:“那当然。一定要和蔺礼说好,免得他偷偷收村人的钱买酒喝。”
秦王政失笑:“蔺伯父才不会做这些事。他顶多从宫里顺酒喝,然后在宫中酒窖给我我留一张纸条。”
朱襄摇着头嫌弃道:“蔺礼这就做得不对了。我牵你曾大父的羊的时候,从来不留下痕迹。你曾大父都不知道是谁做的。这才是顺手牵羊啊。”
秦王政“扑哧”笑了出来:“曾大父肯定知道是舅父做的。除了舅父,谁还敢不问自取曾大父的羊?”
李牧扶额:“朱襄,别教坏政儿。”
秦王政笑得更厉害了:“我已经是秦王,不会被舅父教坏。”
李牧道:“你已经是秦王,朱襄更不应该和你说这些。如果你去蔺礼或者其他人家里顺手牵羊该如何是好?”
秦王政笑得肩膀不断颤抖:“那有什么关系?蔺伯父难道还会不给我?”
朱襄使劲点头:“就是就是,蔺礼怎么会这么小气?他拿了政儿那么多酒,多少羊都不够还。”
李牧叹气。这是小气的问题吗?秦王去大臣家里顺手牵羊,你这是想给政儿留下多坏的名声?若是被咸阳学宫那群喷子知道,一定会吵得咸阳城内永无宁日。
李牧暗暗将这件事记下,准备偷偷给荀子写信告状。
现在只有荀子能管得住朱襄。
至于廉公,如果他把这件事告诉廉公,廉公一定会眼睛一鼓,说“多大点事,牵就牵呗”,然后去送一百只羊给政儿和朱襄。
廉公对政儿一向很宠溺,经常在他们教导政儿时候充当障碍。
终于把大外甥哄好,朱襄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担心政儿一个暴脾气,去把赵王一家人的祖陵烧了。
现在赵国刚打下来,秦国又是走的义兵路线,有些面子情还是要做,不能像白公当年那样,一个不顺眼就把楚王祖陵烧了。
而且平原君和平阳君对他有恩,赵王偃和赵王迁如何无所谓,但赵王的祖陵也是他们的祖陵,他还是要顾忌这两人的香火情。
赵氏一族的陵墓还是别现在烧了,会对治理刚到手的赵地产生挺大麻烦。
如果政儿实在是气不过,可以等个几年十几年后,让赵王祖陵不小心失火。
那时赵国已经灭亡了很多年,守墓人肯定对赵王祖陵不尽心,不小心失火或者被盗很正常。经过几年十几年,赵人基本都能变成秦人,不会再在意赵王的祖陵。
秦王政心情好转,舅父的劝说他听了进去。
他确实想烧了赵王一家的祖陵。
既然舅父都这么说了,平阳君和平原君的后人又做了一点好事,他就决定延后处理赵王祖陵。
十年之后,他再派人让赵王祖陵因盗失火,以解心头之恨。
秦王政来到赵国,不仅是寻找以前痕迹,也是要实行承诺。
他给赵人免去了一年的赋税和徭役,承诺以后对待赵人会和秦人一样,给他们修建学府学院,让他们能够在秦国入仕。
他还接见了曾经和廉公、蔺公有旧的人,让他们选择优秀的子嗣去咸阳学宫学习。
如果有人是宿将,被廉公考核之后,可以在廉公麾下效力。
秦王政对赵国士人如此好,原本不满秦国攻占赵国的赵人,暂时收起了想要反叛的心。
反正赵王和秦王八百年前是一家人,就当秦王继承了赵王之位好了。他们效忠的还是这一家人,不算背叛赵王。
朱襄听了他们自欺欺人的话,心情有些复杂。
结果赵国灭亡之后,愿意为赵王殉葬的,居然只有大奸臣郭开。
郭开因为此事,名声好了不少。连赵国的游侠儿都不去搜寻他的家人了。
本来赵国许多人都在找郭开这个奸臣藏起来的家人,想把他一家斩尽杀绝,以报他谗言蛊惑赵王导致赵国灭亡之仇。
但郭开成为唯一为赵王殉死的人,是赵王身边唯一有骨气的卿大夫,让赵国士人心里复杂无比。
虽然郭开确实是个奸臣,但他对赵王也是真的忠心啊。只是赵王昏庸,他便也跟着当奸臣讨好赵王而已。其实错还是在赵王。
所以看在郭开是个大忠臣的份上,赵国憎恨郭开的士人有些释然了。
蔺贽没有亲手砍死赵偃,心里果然如李牧和朱襄所想的那样十分窝火。
如果李牧在他跟前,即使他理智上知道自己没道理,也会狠狠踹李牧几脚,并让李牧凑出至少一百坛好酒给他赔罪。哪怕蔡泽和朱襄一左一右唾骂他“醉死你算了”也不会妥协。
不能手刃仇敌,蔺贽就只能恶心赵国了。
他派人到处宣扬郭开对赵王有多忠诚,拿奸臣郭开去踩赵国满朝卿大夫。
郭开是名扬天下的奸邪小人,居然都比赵国那些道貌岸然的卿大夫有骨气,怪不得赵王只听信郭开的谗言。虽然赵王蠢,但是赵王识得谁对他忠心。
赵国唯一有骨气的是大奸臣郭开,那还不如郭开有骨气的其他赵国卿大夫是什么东西?赵国士人人人骂郭开,却连郭开都不如,我看赵国自从平阳君死后就从上到下烂透了,活该亡国!
秦王政十分配合蔺贽。
他感慨郭开对赵王偃的忠诚,于是特意把让郭开陪葬赵王偃,就葬在赵王偃为自己修的陵墓里。
至于赵王偃自己,秦王政丢了只烧成灰的肥豚豚进去。真正的赵王偃尸体丢哪了,只有蔺贽知道。
于是郭开独自睡在了赵王偃的陵墓中,还能得到赵国宗室十年香火供奉。
朱襄对蔺贽和政儿这暗戳戳地恶心赵王一脉的事十分无语。但……他们开心就好吧。
其实他从个人角度出发,不喜欢吹捧郭开这样祸国殃民的大奸臣。
或许郭开对秦国有利,但郭开给赵国庶人造成了严重的危害。特别是赵国进攻秦国的时候,他怂恿赵王送和他们有旧的赵将带着疫民送死,这突破了朱襄的底线。
这样的人不挫骨扬灰,还成为赵国忠臣,能够在赵王陵墓中躺十年,朱襄难以接受。
可朱襄难以接受的事有很多。
秦王政和蔺贽把郭开高高捧起,更大的原因不是为了泄愤,而是压制赵国蠢蠢欲动的士大夫阶层,让他们灰头土脸,没有复国的正当性。
所以,朱襄再次什么也没有说。
政儿和蔺礼是正确的,天真的是自己。捧郭开,压赵国士大夫阶层,是稳定赵国的最好方法之一。
但秦王政看出了朱襄的心情,对朱襄承诺:“舅父,就十年。十年后,我就把郭开也挫骨扬灰,而且找个赵人将他挫骨扬灰。他忠于赵王,但残害赵人。赵人把他偷偷挖出来一把火烧了很正常!”
远在咸阳的蔺贽也猜到了朱襄的不满,特意写信解释,等利用完郭开就清算。如果能找到郭开的子嗣,也不会给他们混入咸阳学宫的机会。郭开的后代捡回一条命,也只能当个庶人,去体会庶人的苦。
秦王政突然一拍手,兴奋道:“这样赵王祖陵失火的理由也有了!”
朱襄:“……”政儿的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怎么思想这么灵活?不愧是他的始皇外甥!
他失笑:“好,赵王祖陵失火的理由也有了,很好。”

廉颇到了赵国之后,赵国的抵抗几乎都平息了。
廉颇年纪这么大还能征战沙场,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祥瑞,在赵国是如传说般的人物,是朱襄也不能比的。
至于李牧,他离开赵国时只打了北胡,在赵国的名声就是个添头。
哪怕廉颇已经离开了赵国十几年,在廉颇离开赵国后才出生的赵人,也听祖辈说过那个带着他们去燕国讨粮,然后被赵王赶走的廉大将军。
他们遇到饥荒就想起廉大将军,吃到土豆就想起朱襄公。现在廉大将军和朱襄公都回到了赵国。赵人的心安定了下来。
天下士人都对秦王所谓的“兑现承诺”嗤之以鼻,但赵国愚蠢的庶人也信了。
他们相信在廉大将军和朱襄公膝头长大的那位公子政,一定是一个好孩子。
秦王政拉着舅父在城中漫步,寻找童年回忆时,听到赵人私下聊天时称呼他为“好孩子”,嘴角一抽,沉着脸转身就走。
朱襄差点把肚子笑疼。
廉颇回到邯郸时,赵国秩序勉强稳定。秦王政继续亲自安抚投降的赵国士人。
魏国和韩国士人心里都有些酸。
这差别待遇啊,啧!赵国士人何德何能?!
韩国士人忍不住去联系韩非。我们韩国在秦国朝堂又不是无人!
魏国士人则继续怀念信陵君。若是有信陵君在,我们何止如此?
秦国朝堂的卿大夫情绪倒是稳定。赵国的表现如此荒唐,想来秦王也不会让那些庸碌进入秦国朝堂,只是做个样子安抚赵人而已。
秦王政精力十分充沛,他亲自将收集到的赵国士人资料一一甄选,给他们定下不同的待遇。
接受过秦国贿赂的赵国卿大夫的待遇是最低的;在赵国仗义执言,特别是那最先在赵国朝堂赴死的卿大夫的待遇是最好的;若是在赵国做出过残害重臣迫害黎民之事的奸臣,那就没有待遇了。
就算他们接受了秦国的贿赂,秦王也要借他们的头颅一用。
秦王政已经很明确统治六国的基本盘。
他统一六国之后,六国旧贵的地位与以前相比,肯定是下降的。所以无论他再怎么示好,只要不能给六国旧贵更好的待遇,他们都会仇恨自己。
所以他要稳固统治,就需要拉拢自己能给他们更多利益的“阶层”。
那就是贫寒士子和能耕战的庶人。
秦国在历代秦王离间计的时候都会许诺很多事,但从未兑现过承诺。
不仅如今的秦王政是这样,朱襄前世的历史中的秦国也是这样。
比如赵国的郭开拿了秦国的钱去迫害李牧,最后一家人都被杀了;齐国的后胜拿了秦国的钱让齐王不修军备,最后下场也凄惨。
玩政治的心都脏,谁信谁傻,秦王和秦臣更是出了名的不要脸。
过河拆桥是常态,就问你六里地要不要?
纵观华夏历史,带路党的结局都不美好。
比如坑了关羽的糜芳,到了吴国后连普通吴国士人都能凑上去骂几句,最后郁郁而终;投了大清的明臣被乾隆写进《贰臣传》,遗臭万年。这还算结局好的。
再横观世界,带路党要么是炮灰,要么是耗材,要么是博人取乐的小丑,比在华夏的下场更滑稽。
古往今来,投诚和带路是不同的。
用现代社会作比较,如果一个外国人心向另一个国家,出国后脚踏实地发光发热,那是自己人;
如果一个外国人接受了另一个国家的好处,在本国为他国开不违背道德的便宜,那是国际友人;
如果一个外国人收了另一个国家的贿赂,在自己国家为非作歹,导致民不聊生,他国虽会拍手称好,但他要润到自己国家的时候,一定异口同声说一句“滚,好死”。
谁会在自己家留垃圾?就是自家人从政,还要三代政审呢。
所以朱襄良心挣扎后的缄默不言,以为秦国会兑现对郭开荣华富贵的承诺,不因自己的道德观误了秦国的信誉,其实是他天真了。
他根本不需要任何挣扎。秦王政不看他的心情,郭开也是会被用完就丢——郭开若不是自杀成为赵王重臣,秦国本来是必杀他安抚赵人的。
这是朱襄这个象牙塔教授的局限性。
他不知道秦王政其实非常遗憾,居然被郭开小小地“坑”了,没有将郭开的价值压榨干净,浪费了那么多送去的钱财,啧。
现在赵国卿大夫就深刻地感到了秦王的反复无常,虽然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总不能大声嚷嚷,我收过秦国人的钱,我是秦国的大功臣,你秦国不能这样对我?
他们敢说出来,明天赵国游侠儿就要上门了。
朱襄后来才迟钝地察觉了这件事,不由无语。
他忍不住对李牧叨叨:“既然无论从历史书中,还是从现在的实例,都可以看出接受他国贿赂残害本国的奸臣下场不好,为何他们还会轻信他国的话,去做那等注定走向末路的事?”
李牧说他不明白。这种事他怎么可能明白?只有蔺贽和蔡泽能解答朱襄的疑惑了。
朱襄先嫌弃李牧没用,被李牧翻白眼送客之后,又去寻廉颇。
廉颇把朱襄踹了出来。
赵国虽然对不起廉颇,但廉颇仍旧为赵国在荒唐中走向灭亡心情不好。朱襄问到了他的伤心事上,这不是找打吗?
秦王政得知此事,背着双手来找朱襄:“舅父为何不问寡人?”
朱襄看着那个眼神中蕴含着炫耀的大外甥,欲言又止。
他不去打扰政儿,当然是因为政儿太忙碌。政儿居然在处理完政务后还有心情来琢磨他的事,真是一点都不觉得累吗?
朱襄虚心求教:“政儿,你知道为什么?”
“当然。”秦王政见无所不知的舅父也有愚蠢的时候,心情非常好,“因为他们没想到自己国家真的会灭亡。”
朱襄傻眼:“啊?”
秦王政道:“他们只是被钱财迷了眼。既拿了秦国的钱,又能借由外部势力打压异己,岂不是两全其美?至于自己国家会不会灭亡……”
秦王政面露嘲讽:“城墙那么坚固,我就挖一锄头便能得到一块金子,怎么会就被我挖塌了呢?”
朱襄总觉得这话有些眼熟,好像在网络上看到过。
秦王政道:“他们虽然说着秦国是他们的退路,但他们都知道,如果自己国家灭亡,他们对秦国也没有了意义,但他们就是想赌一赌,赌自己死之前,看不到自己的末路。”
朱襄叹气:“还是不明白,风险如此大,他们怎么敢?”
秦王政道:“舅父不明白就不明白,为何要明白蠢货心里在想什么?我们只需要知道他们会如何想,再利用便是。不过我说的那种人还算有点小聪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还有一部分人是真的蠢。”
朱襄叹了一口气:“蠢到明明看到了那么多实例,仍旧认为他一定能在秦国飞黄腾达?那他们为何不直接来秦国,从学宫或者军队晋升?”
秦王政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自家舅父:“舅父,如果他们有能让秦王高看一等的本事,又怎么会做不忠不义的事被人唾弃?”
朱襄失笑:“也是。”
春秋战国虽礼乐崩坏,或许连“忠”也不太看重,但对“义”看得极重。若无“义”之人,即使身居高位仍旧会被唾弃。
说通俗些,如果有本事加入对方当个人,谁又想去当狗?那不是当不了人,只能当狗。
朱襄想通之后,不由摇头。看来他真的对政治一窍不通,狠不下心黑不了心,优柔寡断心慈手软,勉强做自己不擅长的事,只会给政儿拖后腿。
“我该辞了丞相的位置,继续给政儿种田了。”朱襄道,“蔡泽虽不想当相国,但现在他仍旧做着丞相的事,政儿再让他当丞相,他应该不会推辞。荀子……”
朱襄顿了顿,叹了口气:“荀子肯定会护着你,你要好好孝顺荀子。”
朱襄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劝身边人休息。
经历了许多事,朱襄明白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追求,他们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要过什么样的人生。
如鞠躬尽瘁的三代秦王,如马革裹尸的秦国老将,如慷慨赴死的友人。
朱襄非要他们偷生,那是对他们的侮辱。
荀子也一样。
现在诸子百家只有法家和儒家声势最为浩大,而两者矛盾其实很深刻。但荀子却身兼两家之长,是唯一能按下两家矛盾,强迫两家融合的“圣人夫子”。
秦国统一不能没有荀子这个学术领头人。
荀子很会养身,虽然精神一直看着不济,但都一年又一年地挺了过来。
有时候朱襄都怀疑,荀子也有什么神异之处,能凭借着意志力延续生命,等待秦国真正统一的那一天。
朱襄不会再劝荀子退休。他只希望荀子能够坚持到政儿统一天下的那一刻。
看到曾经在自己膝头打滚的孩子完成自己的梦想,荀子才会不留遗憾。
“舅父不陪着政儿了?”秦王政不由带上了以前的口癖,然后不自在地用袖子遮了一下嘴。
朱襄笑道:“我怎么没有陪着政儿?政儿的军队开到了哪,舅父就把粮食种到哪。我们同在秦国的天空下。”
秦王政眼中浮现一丝懊恼。舅父又把他当孩童哄。
“秋收过后舅父舅母也无太多事了,来汉中行宫过年。”秦王政命令道。
朱襄失笑:“好。”
朱襄接下来的行程会在齐国、赵国、魏国和韩国指导耕种;雪姬仍旧会帮她家政儿守住南秦,在南秦督促耕织。
待秋收后,雪姬就会押运南秦的布匹和粮食由汉水溯流而上;朱襄就从东边驱车回西方。分别了一整年的家人,就在汉中行宫团聚几月。待春风化冻,莺飞草长,他们再各自忙碌。
“扶苏仍旧由舅父带。”秦王政又道,“他今年年幼,不宜远行,明年就可以和舅父四处乱跑了。”
朱襄有些犹豫:“旅途奔波,对孩童恐怕不好。政儿,不是所有孩童都和你一样皮实。”
秦王政:“……”什么叫作我皮实?!
秦王政没好气道:“这不是正好?带着扶苏,舅父才知道休息。若舅父带不了扶苏,我就让舅母带。”
朱襄立刻道:“你舅母身体本来就不好,还要忙碌那么多事,哪有精力带孩子?好吧好吧,我带。你小时候胖乎乎的时候,你舅母都抱不动你。”
秦王政:“……”什么叫作我小时候胖乎乎?舅母没有抱不动我!我不胖!
秦王政突然觉得,舅父离开也是好事,免得天天在他面前说些不存在的事。
“我让成蟜去辅佐舅母。”秦王政眉头拧成一团,“若舅父舅母不在咸阳,两位太后太宠溺成蟜,怕是会把他宠坏。”
他瞪了朱襄一眼:“舅父你也太宠溺成蟜!还是舅母好,能管住成蟜。”
朱襄道:“这倒也是。你小时候太过顽皮,也只怕你舅母。”
秦王政:“……”
他拂袖离开。
滚吧舅父!不要再回来了!寡人不想听你说话!
朱襄笑得眼角皱纹舒展,绽放如菊。
每当看见政儿耍小脾气,朱襄就特别高兴。
秦王政准备回秦国时,雪姬匆匆驱车赶到了赵国。
她也是赵人,听闻赵国灭亡后,忙来帮秦王政安抚赵人,教导他们种植和纺织棉布。
庶人原本穿麻衣,粗麻不仅难以纺织,产量极低,还十分粗糙,能把皮肤磨破。
庶人的皮肤都是这样磨红磨破中变得粗糙。
棉花即使纺织成粗棉布,也比粗麻布柔软和保暖多了。若在里面塞满棉花,比塞枯草和芦花更保暖。
庶人甚至只需要一床棉被,到了夏季就重新打碎晒干,然后混入一些新棉花弹成新棉被,冬季仍旧很保暖。
雪姬见到了秦王政,也与秦王政约好了每年一起过年。
秦王政见到舅母时原本很高兴,但舅母一见到他就怀念得双眼微红,从发丝捏到手指尖,嘴里不住念叨瘦了黑了,真是受不了。
朱襄抱着双臂看雪姬对秦王政捏捏抱抱不断唠叨,对自家政儿求救的神情视若无睹。
久别见慈母,不被慈母唠叨怎么可能?反正一年就唠叨一次,政儿你好好受着。
秦王政在朱襄面前,若是心里不爽了,立刻就拂袖走人,还会丢给朱襄一双白眼。
面对舅母,秦王政就唯唯诺诺,不敢造次。
什么叫一物降一物啊。朱襄心里高兴极了。
还好秦王政还要回咸阳,终于摆脱了雪姬的唠叨。
雪姬和朱襄短暂重聚,留在赵国抚民。
廉颇也留了下来。李牧和王翦回到了南秦继续监督楚国。
秦王政回咸阳后,就会让成蟜带着小扶苏过来,让舅父舅母接着带孩子。
或许朱襄真的很会养孩子。小扶苏被其他人带的时候,即使宫中人已经很尽心了,秦王政还亲自监督过,但小扶苏仍旧时常得病。
朱襄带孩子的方式似乎比其他人还要粗糙一些,但小扶苏就是不常生病,食量也大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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