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为始皇崽耕出万里江山—— by木兰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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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阳太后和夏太后都很好奇朱襄带孩子的本事。
在围观了一阵子之后,两人仍旧不明白朱襄为何能把孩子带得比其他人带孩子更健康。
或许,朱襄真的是半个神仙?
朱襄当然不同意她们的迷信。
他带扶苏带得好,只是因为常带扶苏晒太阳和走路。而宫里人担心扶苏磕着绊着,总不让扶苏出门,更不敢让扶苏下地。
小孩子既不运动,也不晒太阳,怎么长得好?
再加上自己饮食搭配更用心,又能看懂扶苏小婴儿的表情,来琢磨扶苏对口味的偏好,扶苏当然长得更好。
他以前就是这么带政儿。
比起政儿,扶苏其实难带一些。政儿要成熟得多,只是偶尔主意太大,不太听话。
但有雪姬在,政儿不听话就揍屁股,大部分时候政儿都很好带。
扶苏的小脑袋还没有发育完全,做事没有逻辑,就像是一只仅靠本能的小动物。朱襄要花费很多时间来了解他的需求。
不过或许政儿的孩子确实比旁的孩子厉害。扶苏会说话之后,聪明就与日俱增,现在已经能完整表达自己的需求。
朱襄不断夸赞扶苏很好带,秦王政嗤之以鼻。
他无论怎么看,胖儿子仍旧是个蠢的,连成蟜都不如。
成蟜听了大兄的夸赞,笑弯了眼。
虽然大兄有了儿子,还是疼我这个弟弟。
“大兄可以让你聪明的弟弟留在咸阳吗?我还小,不能长途奔波劳累。”成蟜十分认真地撒娇,“外面坏人那么多,如果骗了我怎么办?我不想给舅母添麻烦。”
“滚!”秦王政直接让人把成蟜捆起来,与扶苏一起塞进马车,赶紧送走,出了咸阳城才给他解开绳子。
成蟜唉声叹气,对身边的蒙毅道:“我大兄是不是太暴躁了?”
抱着孩子,手足无措的蒙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为何也被秦王丢出了咸阳城,要去给朱襄公打下手?
虽然他现在已经能与朱襄公谈笑自若,但仍旧没有做好在朱襄公身边服侍的心理准备。
成蟜见蒙毅额头冷汗直冒,说不出话来,嘀咕道:“怎么是个傻的?唉,看来不能指望。”
蒙毅回过神:“指望什么?”
成蟜道:“当然是指望你帮我一同敷衍大兄。”
蒙毅疑惑:“我侍奉朱襄公,公子去吴国夫人身边,我要如何与公子一同敷衍君上?”
他准备打探完消息,立刻写信给秦王告密。
成蟜一本正经道:“我要留在舅父身边。舅父心软,不会强求我做事。你与我一同向大兄写信,说舅父忙碌,离不开我!”
蒙毅对成蟜翻了个白眼,懒得理睬成蟜的胡思乱想:“吴国夫人劳累,公子真的不去帮忙?”
成蟜眉头紧锁,然后唉声叹气:“大兄真是抓住了我的软肋。”
我成蟜虽然是个纨绔,也是很孝顺的纨绔。可恶,大兄居然用舅母道德绑架我!
秦王政离开赵国后,分散在平原君和平阳君封邑的朱襄同村乡亲才陆续回到家乡。
其实秦王政可以等到他们回来,但他还是提前走了。
朱襄知道,政儿是近乡情怯。
原本那些村人会慈祥地呼唤他“小公子”,孩童会无视身份与他玩耍。现在他是秦王,这些人都会匍匐在他脚下,以往的一切都已经化为褪色的记忆。
秦王政不想用这些人现在的模样,替换掉他曾经美好的记忆。自家政儿的性格有多别扭,朱襄和雪姬都是知道的。
何况十几年过去,对于庶人而言,恐怕还记得曾经那位胖墩墩小公子的人已经不多了。
就算是在平原君和平阳君的封地,他们也得应赵王的征召,服徭役,服兵役。遇到蝗灾,他们仍旧会饿死。
因为赵武灵王的改革抓稳了军权,所以赵国是除了秦国之外,郡县制做得最好的国家。封君的权力比他国小一些。赵王对封君封地内的庶民管辖权力要大许多。
朱襄和雪姬接见了回来的人。
人很多,认识的人不多。
偶尔有几人眼熟,但他们看着朱襄和雪姬那闪烁和畏惧的眼神,让朱襄和雪姬想唠叨家常的话都说不出口。
朱襄试图去寻找和政儿交换过礼物的孩子,却得知那家人还在,但政儿送给他的帽子,早就被他换了一块馍,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
那个孩子很幸运地还活着。
他原本也想一直留着那个帽子。
他从未有过这么漂亮的帽子。
但他都已经留了帽子十年,却遇到了蝗灾,只能把帽子拿出去换吃的。
那个明明年轻,但面如沟壑,身形佝偻的农人感叹,那时候没人有粮食,他以为换不到。没想到有个身着华丽衣服的好人听到了他的故事,用手中正在啃的一块白面馍,换得了他珍藏的帽子。
他从未吃过那么好的馍。
饿的时候舔一口,再吃点草根树皮,就能熬过一天。那块馍,他整整吃了一个月。
幸亏有那块馍,他才能活下来。
朱襄知道一块馍是不可能让人活一个月的。那块馍大概成了这个农人的心理寄托,让他吃着草根树皮虫蚁活了下来。
人的意志力很顽强,有时候就需要这么一块“馍”。
农人不知道他卖掉了秦王政送给他的帽子失去了什么,但不卖掉那顶帽子,他就会饿死。他也没得选。
不过朱襄已经确认他的身份,即使他没有帽子,朱襄也会替政儿赠送丰厚的礼物,并教导他用这些钱财置办田地家宅,供养孩子读书,争取让孩子进入学院、学府、学宫,以后当个官吏。
农人连连点头,看着像是听进去了。
朱襄希望他听进去了,希望他能抓住这个机会。
朱襄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一月之后,有人拿着帽子来向他请罪。
第252章 太子丹出逃
来者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华服公子,趴在朱襄面前面色苍白,冷汗冒了一茬又一茬。
朱襄听到那人的名字走了一会儿神,那人的冷汗就把背后的衣服都打湿了。
“张耳……”朱襄从记忆中搜索出这个名字,回过神,“你曾经是信陵君的门客?”
张耳连忙重重磕了一个响头:“是。”
朱襄看见张耳惧怕的模样,嘴唇动了动,让张耳起身的话化作了一声叹息。
他对张耳印象不深,想了许久才想起这个耳熟的名字。
一同拼车出差的同事曾经用极其羡慕嫉妒恨的口吻提到过张耳。
张耳的事迹和刘邦绑定。
刘邦曾经为张耳门客。他成为皇帝之后,张耳立刻飞黄腾达。
张耳本人在秦末汉初那个群星璀璨的时代不算有什么本事,但他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每次在人生进入转折的地方做出的选择——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能让他走向更高处。所以他没立下多少功劳,也能成为汉朝的开国勋贵。
都说刘邦狡兔死,走狗烹,实际上后世大臣都羡慕有刘邦这样的君王。刘邦杀的都是异姓王,哪怕最后知道发小站在了吕后身边动了杀意,但最后也是算了。
虽然刘盈文不成武不就,将来可能会被外戚压制,但好歹也是自己的崽,就这样吧。
跟着刘邦打天下的沛县功臣全部都与国同休,有些爵位甚至延续到了东汉。比如曹家和夏侯家,从西汉初一直联姻到东汉末,奠定了魏国的统治基础。
刘邦在有恩报恩一事上做得特别尽心。
朱襄叹气的是,历史中留下过光辉的人物,他们不仅本身能力出色,也确实有常人没有的运气。
能在青史留名,才能和机遇,缺一不可。
魏无忌因为听了自己的劝说没有回到魏国,而是去了雁门郡。张耳就没有借着魏无忌的名声成为名士,最后成为外黄县县令。
刘邦的出生年岁不详。在朱襄的前世,西晋皇甫谧猜测刘邦出生于秦昭王五十一年(公元前256年),西晋臣瓒猜测刘邦出生于秦庄襄王三年(公元前247年),两者都没有依据。
不过刘邦晚年也多次身先士卒当先锋,秦末起义时亲自带兵的能力更是仅次于项羽,正值当打之时。两者非要选一个真实性更高的,应当是公元前247年。
现在还不到十岁的刘邦,显然和没有机会刷名声的张耳不会有交集了。但张耳却阴差阳错得到了自家政儿幼年的帽子,真是老天喂饭吃。
相比将帽子卖了一块白馍的农人,朱襄自然很是唏嘘。
“起身吧。”朱襄又叹了口气,让张耳起身坐下。
这事张耳并非有错,但也并非全然无辜。
雪姬给政儿缝的小帽子,用的是廉公狩得的赤狐皮。虽用料扎实,但被农人珍藏了十几年,已经卖不上价格。
何况在饥荒年间,用十几年前的狐狸皮帽子换粮食,几乎不可能。
但张耳应当是猜到帽子的故事是真的,想要投机取巧,才会用白馍换帽子。
魏无忌在战场自缢前,将门客悉数遣散,推荐给熟人故交。
张耳就留在了赵国,在平阳君后人门下继续当门客。
平阳君后人将朱襄曾经住过村落的村人迁徙到自己封地的事,张耳应当是知道的。
秦公子政年幼时曾与村人互换礼物,并声称会灭赵的事,张耳应当也听说过。
虽然庶人难活,十几年过去,当时迁徙到平阳君和平原君封邑的村人,恐怕大部分都是后来的流民。那得到帽子的农人也小心谨慎,知道财不露白,没人知道他就是故事主角。这件事就隐藏了下来。
但在平阳君的封邑中有一个农人用帽子换粮食,那时公子政已经是太子政,张耳只需要付出一块白馍,就能得到疑似能与秦王见面的信物,这对他是划算的。
就算是假的,张耳也不亏。
又不是强买强卖,张耳本来对这幢交易很得意。但他没想到,秦王政居然会对幼年时见过的庶人如此在意。
秦王政离开邯郸时不过四五岁,应该是不太记事的年纪。他对邯郸大部分的记忆,应该都是从长平君口中得知。他可能知道自己送出了帽子,但对帽子和那个农人小孩的感情应该是没有的。
秦王政可能会在伐赵时用上幼时承诺的借口,但说秦王政真的在意幼年时见过的某一个具体的庶人,别说张耳,这世间估计都没人会相信。
但秦王政居然真的对幼时的事特别在意。
他亲自来到了赵国,回到了曾经邯郸城郊的家,还询问村落里的人的去处,并特意点了那个他赠送过帽子的农人小孩的名。
更糟糕的是,那个农人小孩居然没饿死。张耳想编些吹捧自己的话都没法编。
张耳现在特别后悔。
买帽子他不后悔。他后悔的是当时怎么那么抠门?自己又不缺那口吃的。虽然那个农人很可能是个骗子,但自己给他一袋粮食又不是给不起。
不过如果回到过去,张耳恐怕仍旧只会随意给那个农人一块白馍。
因为那个帽子实在是太破太脏了,又是十几年前的旧事。若不是张耳听过那个故事,想要赌一个万分之一的可能,绝对不会多看一眼。
就算听过旧事的人,大概率也不会理睬那个农人。他们不会相信,有一个从未接受过任何教育,只知道在地里刨土的农人,居然会珍惜对待一顶幼儿皮毛帽子十几年。
这之前,赵国发生过多次饥荒。就算真有那么一顶帽子,得到帽子的农人应该也早就用帽子换粮食了,怎么可能等到现在才换?
可帽子是真的。
秦王重视幼年往事也是真的。
张耳本来在秦王离开赵国时,还抱有侥幸心理。
或许那个农人已经死了。再过几年,他拿着帽子去咸阳寻找秦国贵族请求觐见秦王,归还帽子,就能编个感人肺腑的故事求官了。
但谁知道朱襄公一直留在赵国,替秦王寻找当初的农人小孩,还真的找到了。
张耳就只能匆匆来请罪,痛骂自己鬼迷心窍,请朱襄公恕罪。
“你赠送的那块饼确实帮他度过了荒年,他很感激你。”朱襄唏嘘完后,平静道,“你既然是信陵君的门客,应当有几分本事。我给你一个进入邯郸学府的名额,你好好读书,将来若能考到咸阳学宫,也算是能出人头地。”
朱襄没有为难张耳。
正如他所说,农人自己都很感激张耳。若不是张耳,农人肯定撑不过这个荒年。
张耳一时的投机,救下了政儿的故人,让政儿幼年时美好的回忆,在追忆时没有变成惘然。朱襄不仅不应该责怪他,还应当感谢他。
所以朱襄才叹气。
运气机遇,真是让人羡慕不得的事。张耳如他前世那样,总能有意无意地在人生的转折点上做出正确选择。
“你可在那农人家中择一幼子为徒,带他一起学习。若他能学成,你和他两家将来都在秦为官,传到后世也是一段佳话。”朱襄道,“就算他家幼子愚钝,能学些识字算术,也比什么都不学强。”
张耳松了一口气,立刻道:“草民会收他为义子!”
朱襄淡淡道:“之后怎么做,你自己选择。你无意间得到了这个机遇,就好好珍惜。我希望将来能在咸阳学宫见到你。”
张耳激动不已:“草民绝对不辜负朱襄公教诲!”
他恨不得狠拍大腿,原地蹦起来转几圈!
虽然朱襄公只是给了他一个邯郸学府的名额,没有给他太多好处。但只要在朱襄公面前挂了名,他就相当于在秦王面前挂了名!只要他真的有本事,就一定能在秦国为官!
这世上有本事的人难道少吗?大部分人,都只是缺一个在贵人面前展露才华的机会。
他现在得到了这个机会,只需要勤学苦读,不知道羡煞多少人!
张耳激动极了。
他决定一定要好好培养那个农人的孩子,最好是结为亲家。
只要他们两家能出几个人才,张家就能凭借这则“佳话”在秦国站稳脚跟。
张耳出身不高,他这种贫寒士子就是这个时代所说的“庶民”。若能跻身秦国朝堂,他就阶级跃迁了,怎么会不激动?
朱襄赠送给了张耳几卷咸阳学宫的教材。
张耳摸着纸做的书本爱不释手。
纸在秦国世人阶层已经普及,但在六国却是稀罕物。谁能有一册纸做的书本,一定会开宴会炫耀。
张耳决定把朱襄公赠送的书本像供奉神灵那样供奉上。
考试时拜朱襄公赠送的书本,肯定比拜神灵祖先有用。
秦王政幼时小帽子的事就这么解决了。
朱襄新认识了一个历史人物,得到了一颗心的好感度,抽到了重复的香料。
他将来应当是与张耳不会再有太深的交集,一颗心的好感度就顶天了。
张耳这件事后续的影响,只是让朱襄想到了汉初那一群人。
这时候魏国灭亡之前,刘邦的祖父应该是沛县县令。现在魏国刚灭,刘邦应当还在沛县。
朱襄萌生出去见一见幼年时刘邦的念头,但随即将其掐灭。
他现在很忙碌,没空带孩子。
魏国也会建立学院学府,以刘邦的出身,肯定能进入沛县学院。
如果刘邦真的有本事,他将来会在咸阳学宫见到他,不用去特意改变刘邦的人生轨迹。
朱襄又想到了吕雉。
吕雉的家世其实和刘邦差不多,虽然比刘邦多几代的积累,但家中目前没有实权官职。她家若没有遇到仇人,她肯定会在十五岁之前就出嫁。
朱襄也没想过干涉吕雉的人身轨迹。
政儿和扶苏的后宫中以六国贵女为主,吕雉的出身不够格。而且吕雉姿容不是绝色,就算勉强进入秦国宗室后院,也难以争宠。
退一万步,吕雉有了儿子,以政儿的性情,谁敢在后宫露出干政的倾向,那就是满门消消乐大套餐。
吕雉若配得一普通士人,与其一同在地方为官,有雪姬的榜样在,她或许能凭借自身才能,为自己赚取爵位,在青史留名。
朱襄还想到了可能还没出生的韩信,想到了与韩信、张良齐名的萧何。
萧何肯定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进入咸阳学宫,就是不知道韩信那个天真的脾气和战五渣的武力能不能熬出头。
还有项羽。
项羽也还没出生。不知道他的母亲在楚国,还是已经被掠去了秦国。
朱襄不打算去寻找他们任何一个人。但张耳会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他预感其他历史名人大概也会崭露头角。
他算了算时间,政儿刚当秦王不久,汉初名人居然大多已经出生了。
时间过得真快。
时代和时代之间的间隔,也真是小。
大概是对时光如梭的感慨,朱襄心里有了些许怅然。
但怅然在雪姬推门进来时就消失了。
“良人,今日要去巡视田地吗?”雪姬问道。
朱襄道:“要去。你想一同去?”
雪姬开玩笑道:“若论种棉养桑,我恐怕比你厉害。”
朱襄笑道:“那当然。走,一起去。”
夫妻二人戴上遮阳的斗笠,一同骑马出门。
“我这条路我们曾经走过。”雪姬怀念道,“那时还没有政儿。”
朱襄抱怨道:“政儿存在感太强,我现在对这个地方的回忆,全是政儿坐在我脖子上死沉死沉的模样了。”
雪姬捂嘴笑道:“谁让你非让政儿坐你脖子?”
朱襄道:“不是我非要他坐,是他喜欢。”
雪姬道:“你可以拒绝啊,但你就纵容他。”
朱襄笑道:“那没办法,谁让政儿那么可爱?”
雪姬点头:“这倒是。哎呀,良人,你看,我也有白头发了。不知道我头发全白后,会不会和你一样好看。”
朱襄回答:“那肯定是比我的头发好看。”
夫妻二人有说有笑,走过一条一条的田间小路。
成蟜和蒙毅慢悠悠前往赵国,途中蒙毅和成蟜学会了给扶苏换尿布。
蒙毅不能理解:“有仆从在,为何要我二人给他换尿布?”
成蟜道:“你问题问得很好,但这是大兄的命令,我猜测大兄只是想折磨我。”
蒙毅看了成蟜出示的秦王政的诏令,先不能理解为何秦王要这样折腾公子成蟜,继而郁闷道:“君上只是命令公子给太子换尿布,没说我。”
成蟜冷笑:“你逃得过?和本公子同甘共苦,你很不乐意?”
蒙毅腹诽,我好像没和你同过甘,是你非拉着我共苦。
不过成蟜毕竟是秦公子,还是秦王唯一的弟弟,蒙毅只能把腹诽吞下去,不敢说出来,咬牙去学换尿布。
小扶苏大概继承了君父一些坚韧的精神和良好的体魄,十分适应旅途的颠簸,精神比成蟜和蒙毅还好。
就是精神好过头了,每日在马车上玩闹尖叫,把成蟜和蒙毅折腾得不行。
“真想把他绑在背上,快马加鞭求舅父救命。”成蟜一脸憔悴。
这个蒙毅赞同:“马车确实太慢了。”
他再次深深佩服长平君。长平君无所不能,甚至能带孩子!
“等等,你看那匹马上的人是不是有点眼熟?”成蟜拉了一下蒙毅,指向马车车窗外。
蒙毅看向成蟜所指的一处,有一队风尘仆仆的游侠装扮的人,正在路边搭灶做饭。
他一时间没认出来:“谁?”
成蟜道:“就是那个穿蓝衣服的……越看越眼熟。”
在成蟜冥思苦想的时候,蒙毅认了出来,惊讶道:“那不是燕太子丹吗?!”
成蟜惊呼:“啊?!他逃出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
“咳,我什么都没看到。”
“当然。”
“车夫,赶紧加速!今天中午吃干粮,不停车做饭!”
“把车帘放下来,不要引起那队人马的注意。”
“呜哇哇哇!扶苏!不要!干粮!要肉汤!汤汤!”
“哎,好侄儿,别嚎别嚎,暂且忍忍。”
“不要!”
“吃奶糕行不行?”
“不要!!!!”
马车里鸡飞狗跳,孩童干嚎声震天,吓了太子丹一跳。
他看了一眼被兵卒保护的马车队,心惊胆战,生怕被发现。直到马车队绝尘而去,他才松了口气。
“不知道是秦国哪家官吏举家上任。”太子丹心想。
“太子丹已经逃出秦国,什么时候去灭燕?”明明楚国威胁程度更大,但秦王政显然对灭燕更积极。
蔺贽忍不住问道:“君上,难道你小时候真的被太子丹揍过?不应该啊,我不记得你和他见过。”
秦王政板着脸:“和太子丹没关系,寡人只是想灭燕。”
蔡泽拉住了还想瞎比比几句的蔺贽。说正事中,别打岔浪费时间。
“只是质子逃走,还不足以成为秦国出兵的借口。”蔡泽道,“不过君上若想出兵,可逼燕国再送一次太子,然后让太子再逃一次。臣有十足的把握,让太子丹再被送来秦国时,中途就逃走。”
蔺贽道:“何必这么麻烦?让太子丹回国之后,策划一次刺杀,我们不就有充足借口出兵了?唉,真怀念以前想打谁就打谁的时候,现在还得找借口。”
秦王政脸一黑:“刺杀?”
蔺贽立刻道:“不是刺杀你,刺杀我或者蔡泽。”
蔡泽也脸一黑:“我就怕他去刺杀朱襄。”
蔺贽道:“他应该不会那么蠢。”
秦王政脸色变幻,然后干咳一声,板着脸道:“那就让他来刺杀寡人!”
蔺贽和蔡泽:“……”
蔡泽也疑惑了:“君上,你小时候真的没和太子丹有过节?”
秦王政严肃道:“没有!寡人只是想灭燕!”
蔺贽和蔡泽:“……”回头给朱襄写信问问。
燕太子丹逃回燕国的时候,成蟜和蒙毅带着小扶苏,终于见到了朱襄和雪姬。
朱襄惊讶极了:“你们怎么把扶苏带来了?”
已经会摇摇晃晃跑步的小扶苏见到朱襄就扑了上去,脸埋在朱襄腿上嗷嗷嗷哭。
朱襄一把将小扶苏抱起来拍背:“扶苏乖,旅途辛苦了。”
小扶苏把鼻涕和眼泪蹭在朱襄衣襟上,委屈告状:“叔父不给扶苏,吃肉!”
成蟜举起双手喊冤:“冤枉啊,给你吃的干粮都是肉干,怎么不叫肉?”
朱襄疑惑:“肉干?他能啃得动肉干?”
成蟜道:“舅父,我没那么傻。给扶苏吃的肉干,当然是把肉干切碎了泡进水里给他吃。”
小扶苏又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扭动身体,朱襄差点没抱住:“难吃!难吃的,不是肉!”
朱襄哭笑不得:“至于走得这么急吗?路上够扶苏做顿饭的时间应该还是有吧?”
成蟜双手枕在脑后,吹了一声口哨,视线往一旁瞥,不回答。
朱襄看向蒙毅。
蒙毅身体抖了一下,露出僵硬的笑容。
朱襄叹了一口气,道:“成蟜,你急着赶路,是想早日将扶苏送到我手中,是吗?”
成蟜立刻道:“对对对!没错!舅父,你看我和蒙毅像是会带孩子的人吗?路途上那么危险,不早点见到舅父,扶苏若是病了或者伤了该如何是好?”
他想挤出几滴眼泪,但挤不出来,便用袖子使劲擦了擦眼眶:“大兄也真是的,扶苏还这么小,他怎么舍得让扶苏离开咸阳?”
蒙毅:“……”他对公子成蟜再次刮目相看。
朱襄被成蟜那副唱念做打逗笑了。
他相信成蟜确实有惧怕路上节外生枝,导致小扶苏生病受伤的念头,但成蟜这样夸张地表现,好像成蟜是在说谎似的。
“好了,别皮了,去换洗一番,等你舅母回来就给你们吃顿好的补一补。”朱襄笑骂道,“你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别出现在你舅母面前,小心挨揍。”
成蟜立刻收起浮夸的神情:“舅母也在?”
朱襄道:“当然。”
成蟜抱怨道:“舅父你不早说,要是我被舅母揍了,都是你的错。”
朱襄再次笑骂道:“滚,是你自己不好。蒙毅,和成蟜一同出游很辛苦吧?赶紧去换洗休息。”
蒙毅忙道:“不辛苦不辛苦。”
小扶苏举起小拳头:“就这样?就这样?不揍叔父?揍他!”
朱襄哭笑不得:“扶苏啊,你从哪学到的这些话?”
小扶苏愤怒道:“揍!”
朱襄看着小扶苏的神情,嘴角一抽:“我明白了,肯定是从政儿那里学的。”
“就是!”成蟜拉着蒙毅离开,免得舅父真的听小扶苏的话,把他交给舅母教训,“舅父,天气这么凉爽,我要吃热锅涮羊肉!”
小扶苏收起捏紧的小拳头:“吃肉!”
朱襄道:“好,吃肉。”
他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又到秋天了,时间过得真快。”
小扶苏还在不依不饶:“舅翁,吃肉,吃完肉,揍叔父。”
朱襄轻轻拍了一下小扶苏肉乎乎的屁股:“吃肉可以,揍叔父就算了。把你这么小的孩子安全送到这么远的地方,他已经做得够好了,别任性。”
小扶苏嘟嘴:“我不,任性。”
朱襄道:“这样吧。等你舅媪回来后,你和舅媪告状。你舅媪最为公正,连你阿父犯错了都会挨揍。只要成蟜真的有错,你舅媪肯定不会手下留情。”
小扶苏歪脑袋,满脸疑惑:“舅、舅媪?”
他抱着小脑袋瓜子,冥思苦想舅媪是什么。
小扶苏见到雪姬的时候,还是无知无觉的爬爬婴时期,所以对舅媪没什么印象。
朱襄抱着哭成小花猫的小扶苏往澡堂子走:“舅媪就是舅翁的夫人,你阿父和你叔父的舅母。”
小扶苏抱着脑袋。还是不懂。
他这个年龄的逻辑思维,还没到能让他举一反三理清人与人关系的时候。
朱襄道:“你只要知道,舅媪是我们家最厉害的一个,你阿父都怕她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