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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为始皇崽耕出万里江山—— by木兰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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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襄得意道:“现在我是夏同老师,夏同,叫声老师听听。”
蔺贽立刻道:“赶紧叫声师伯。”
子楚:“呵呵。”
荀子第一次见到子楚。这位从赵国逃回秦国,还能得到太子和秦王重视的秦国公子让他很好奇。这样的人,一个心机深沉肯定逃不过。他担心子楚与朱襄结交,只是想利用朱襄。
虽然三个竖子在蔺相如墓前胡闹让他很愤怒,但他也松了一口气。子楚能跟着朱襄和蔺贽胡闹,想来他们的感情是真挚的。
现在见朱襄和蔺贽打趣子楚,荀子更放心了。至少现在,子楚确实与朱襄、蔺贽平等结交。
哪怕成为君王,只要朱襄和蔺贽不与子楚有权力上的争斗,这样的友谊应该也能持续下去。
正好,朱襄和蔺贽都是对权力没有一点欲望的人。子楚应该能和他们俩相处愉快。
“秦王对你不错,你要好好回报秦王。”荀子很中肯地道。
子楚被朱襄和蔺贽带动,对荀子说话随意了一些:“朱襄已经回报了很多。他在一个月的时间做了许多人一生都做不完的事。”
子楚将朱襄离开秦国时做的事细数了一遍。
蔺贽不顾荀子还在这里,扶额狂笑:“朱襄,你也太……哈哈哈哈,什么叫你还没为秦王做事,不好意思离开?秦王一定都被你逗乐了。”
子楚道:“君上有没有被逗乐,我看不出来,但君上把护卫换成了蒙武将军,还对蒙武将军说,我回不回得了秦国无所谓,长平君必须安然无恙。”
朱襄嘲笑道:“现在知道痛了吧?你当初怎么说的?政儿无所谓是不是?”
子楚瞥了朱襄一眼:“是啊,我和政儿都无所谓,你最重要,你高兴了?”
朱襄:“滚!”
蔺贽拍着大腿笑道:“夏同,你明知道朱襄把亲朋好友看得比自己重要,非得哪里痛戳哪里吗?我说你也是真的蠢,这样的话也能传到朱襄耳朵中。你不知道他有多宠政儿,你对政儿不好,他会往你饭里放巴豆。”
子楚冷笑:“我是想瞒着他,但君上出卖了我,我能怎么办?”
蔺贽摸着下巴:“看来秦王很喜欢看你笑话?没想到秦王是这种人!”
子楚心道,他也没想到。
荀子见子楚连自己在秦王心中地位不如朱襄这种话,都能拿出来开玩笑,总算完全放下了心。
他道:“秦王让范雎和白起住在朱襄家中,不仅是对朱襄最大的保障,夏同,这也是秦王对你的认可。”
子楚垂首:“是。”
荀子道:“秦国权力集中在君王手中,只要秦王看重你二人,无论是楚国外戚还是其他秦国公子,都可以无视。秦王连太子都很少放权,秦国公子可以在他面前互相争斗展露才华,但在他定下继承人之后,谁敢动,就是挑衅他的权威。你们都不需要再做多余的事,也不能做多余的事。”
子楚心头一颤:“是!”荀子居然教导他秦国王位之争?!
“荀子,你多虑了。你看朱襄像个会和别人起争执的人吗?”蔺贽道,“就算别人算计他,只要不出事,他估计也就想着让对方道个歉就算了。”
朱襄和子楚的脸色同时变得很精彩。
蔺贽好奇:“怎么?被我说中了。”
朱襄咬牙切齿:“闭嘴。”
蔺贽:“哈哈哈哈哈哈!”
荀子扶额:“朱襄,你也不能……罢了,教你你也学不会。有夏同和蔡泽帮你,蔺贽也会为你出仕。除了刺杀秦王,其他事他们三人都护得住你。”
蔺贽继续大笑:“荀子,就朱襄那剑术,他只能等夏同当秦王之后才能刺杀,哈哈哈。”
朱襄和子楚同时面色涨红。
荀子将握着的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一声道:“别胡说。”
蔺贽笑道:“对了,揍政儿屁股算刺杀秦王吗?”
子楚无语:“当揍政儿屁股算刺杀秦王时,那我也护不住朱襄了。”
蔺贽点头:“也对,你都变先王……”
荀子袖口戒尺出手,在蔺贽、子楚、朱襄头上依次重敲。
子楚:“……”震惊!
朱襄:“……”委屈!
“吕不韦圆滑,只要你们一直占据上风,他不仅不会与你们敌对,还可能成为你们最好用的工具。”荀子现在所言一点都不像一个儒家大贤,“小人以利驱之,但不可重用,以免坏了朝堂风气。”
蔺贽使劲点头:“对,重用我。既然我出仕了,好歹当个相国。”
朱襄:“我什么都不想当,不想去王宫开会。”
子楚:“好。”
然后他们三人再次被荀子敲了脑袋。
这次轮到子楚委屈了。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揍?
荀子扶额,看来这秦国,他是不得不入了。
这三人像是一个合格的国君和大臣吗!特别是夏同,他宁愿秦王都是虎狼之王,也不希望秦王变成蔺贽或者朱襄那样!秦国真的会亡!
“现在许多人都盯着这里,你们瞒不了多久。既然已经祭拜,明日立刻回秦。”荀子现在心中很累,不想再教导他们。等入秦之后,再慢慢教导吧。
朱襄犹豫。蔺贽立刻道:“对,明日我和你们一同离开。荀子,你要与我们一起入秦吗?”
荀子道:“我会迟走几日,替你掩饰。”
蔺贽伏地叩首:“谢荀子。”
按照礼仪,蔺贽为蔺相如结庐守孝,至少应该守一年。但荀子没训斥蔺贽,还要帮蔺贽掩饰。
荀子和孔子、孟子不一样,他做事更加现实。虽然礼仪重要,但荀子知道蔺相如更希望蔺贽赶紧去秦国,希望蔺贽和朱襄都幸福快乐,所以礼仪应该为人的愿望让步。如果恪守礼仪,让蔺贽失去了入秦的机会,让朱襄遭遇了危险,那才是“不孝”。
“荀子,我进入村庄时听村民说今年收成不好。”朱襄本来想明日去打探,现在荀子让他明日就走,他只好当面问出来,“冬季有瑞雪,雪化后会缓解春旱。今年春季也算风调雨顺,怎么会收成不好?发生了什么,有我能帮忙的……”
蔺贽使劲拍了一下朱襄的肩膀,打断朱襄道:“朱襄,你现在是秦臣,不要做多余的事。”
朱襄放在腿上的双拳握紧:“赵国的田地怎么了?”
蔺贽道:“反正今年赵国不会闹饥荒就是,其他的你别管。”
朱襄问道:“真的?但村民说……”
“真的不会闹饥荒。”蔺贽道,“相信我。虽然我阿父去世了,但廉公还在赵国任相国。”
朱襄垂下头:“也对。”
蔺贽道:“去休息吧。明日我们一同入秦。等入秦后,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朱襄点头:“好。”
他知道问不出来了,便不再纠缠。
旅途劳累,朱襄很快睡去。
子楚觉少,披着衣服出门,见说要收拾行李的蔺贽还在和荀子聊天。
见子楚出来,蔺贽回头道:“你没告诉朱襄赵国的事?”
子楚道:“朱襄经历了那么多事,到秦国的时候头发都斑白了,君上担心告诉他赵国的事,他把自己郁闷死。”
蔺贽道:“结果他头发还是全白了。你说阿父没事去托什么梦?”
荀子用戒尺把不孝蔺贽的脑袋当鼓敲打。
子楚看到这一幕,心中泛起暖流。
他如此期望朱襄能进入秦国,除了朱襄是能让秦国更加强大的大才之外,这一幕也是理由之一。
子楚很怀念在朱襄家的生活,哪怕老和朱襄、蔺贽争吵。
“朱襄虽然头发全白了,但还能在秦国掀起巨浪。”子楚坐在烧着草编祭品的火盆旁,注视着火焰道,“其实我想就算不告诉他,他也会自己发现,不如我们一开始就告诉他,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朱襄并不是脆弱的人。”
铁头娃朱襄的挚友也是铁头娃的蔺贽道:“你看看他满头白发,再说一次?”
子楚苦笑:“就算再怎么隐藏,他也会发现。”
蔺贽长叹了一口气,使劲揉搓头发。
“不过我没骗他,今年赵国确实不会有饥荒。”
“有饥荒的会是燕国。”
“君上!君上!不要听信谗言,赵国不可攻啊!”大夫将渠劝阻道。
燕王皱眉:“不是你说赵国失去了朱襄公,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
将渠跪着爬到燕王面前:“君上,赵国的确衰弱,所以正好可以与赵国商议结盟,以壮大燕国影响,但断不可攻打赵国。”
“赵国虽然人心惶惶,但因长平之战中秦国归还了战俘,赵国军队还未伤筋动骨;现在赵王重用廉颇,有良将领兵;赵国人失去朱襄公正是心情烦闷的时候,有一个国家出兵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无论赵国贵族还是平民都会努力作战。”
将渠脸贴在地上:“其他五国都没有因为赵国势弱而攻打赵国,反而向赵国伸出援手,他们就是要让赵国保持现在人心惶惶的状态,不让赵国重新有机会重新振作。燕国若攻打赵国,就是让赵国重新振作!赵人英勇善战,燕人不可敌!”
燕王一听,脸色大变,心中满是屈辱。
燕国本就不是一个强大的国家。燕王哙被相国子之哄骗得禅位时,燕国差点被齐国灭国。赵武灵王为了不让齐国强大,派兵前往韩国,护送在韩国当质子的公子职入燕登基为王,是为燕昭王。
燕昭王是一个非常英明的君王。他在位期间,内政用郭槐,军事用乐毅,外交用苏秦。燕国从濒临灭亡的小国一跃成为战国七雄之一。乐毅领兵攻打齐国报仇雪恨,差点使齐国灭亡。
赵武灵王为了搅乱他国局势,插手他国王位争夺,送公子稷回秦国当秦昭王,送公子职回燕国当燕昭王。他挑人的眼光真的是非常厉害。
但燕昭王去世后,继位的燕惠王立刻中了齐国田单的离间计,猜忌乐毅,乐毅逃往赵国,燕国立刻衰退。
不过齐国没抓住这个机会复仇,因为齐国国君也将有复国大功的田单用三个大城池卖给了赵国。
乐毅和田单这一对曾经的死敌都被各自的君王抛弃。他们被逼走的时候,家乡的人都跪地号哭。他们一同终老赵国,身死不能归乡。
燕王无能,致燕国衰落的“谗言”死死压在继任燕王身上。他们试图复刻燕昭王的政绩,却有心无力,便迁怒收留了乐毅的赵国。
而且如今的燕王是在国相成安君弑君后被拥立上位,赵惠文王曾经不承认他的身份。
他曾试图攻打赵国,但兵还未出燕国,就被赵惠文王压下,乖乖奉上投降书,最后迎娶了赵惠文王的女儿为后,换取赵国支持。
赵国就是弑君上位的燕王的心病。他看到了赵国衰落,立刻以为自己抓住了机会。
现在将渠告诉他燕国弱小,就算赵国已经衰落,燕国也必败无疑,简直是拿着利剑往燕王的心口上戳。
年老的燕王脸色涨红道:“赵国有廉颇,燕国有昌国君!昌国君,你对寡人说,能不能打!”
昌国君乐间拱手,冷漠道:“不能。”
乐间是被燕国逼走的乐毅的儿子。当乐毅出走,燕国衰落时,燕惠王封乐间为昌国君以安抚国人。
乐间在朝堂上一直很沉默,从来不反驳国君的意见。燕王本以为乐间会和以前一样,没想到乐间居然破天荒的忤逆他!
头发斑白的乐间深呼吸,毅然叩首道:“如大夫将渠所言,赵人骁勇善战,又正需要一场胜利振奋民心,我们不能给赵人这个机会。”
燕王双拳握起了青筋,脸如树皮一样扭曲:“寡人出五倍的兵力!亲征赵国!”
乐间抬头,淡漠道:“燕国能作战的兵卒没有赵国的五倍。临时征召,没有训练过的兵卒上了战场也是累赘,甚至会拖累老兵。君上,燕国没有五倍于赵国的善战兵卒!”
将渠爬到燕王的脚边,痛哭道:“君上,不可啊!如果你亲征赵国,可能就会被廉颇擒获!那对燕国是灭国之灾!”
燕王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恼怒,抽出腰间长剑,用剑托砸向将渠的脑袋。
燕国朝堂群臣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垂首的人抬起头,看到发须灰白的将渠佝偻着身子,头上的鲜血和脸上的眼泪将地面都打湿了。
瘦小的老人一边流泪痛呼,一边在地面上艰难地往燕王方向继续爬行:“君上,为了燕国,请不要出兵!请不要出兵!”
他声声凄厉,燕王头也不回,离开了朝堂。
将渠口中发出了仿佛野兽垂死时的哀嚎声,仿佛燕国已经在他眼前灭亡了似的。
乐间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将渠身边,大叫:“太医!快叫太医来!”
大部分燕臣跟随燕王离开,只有小部分地位不高的燕臣跟随乐间站在将渠身边,垂泪看着将渠捂着头上伤口不断哀嚎。
燕国太医很快过来,稳住了将渠的伤势。
将渠睁着眼,无声无息地流着眼泪。
乐间苦笑道:“将卿,你何苦呢?”
将渠低声道:“燕国快灭亡了,你问我何苦?”
乐间苦笑不语。
将渠的视线再次被泪水模糊,从模糊的视线中,他仿佛看到了出征的乐毅将军。
他想起自己站在人群中,满脸骄傲地与乐毅将军抱拳送行。
燕昭王和燕臣们都唱着《诗经》,燕昭王还亲自擂鼓作乐。他伸长着脖子高歌,唱得声音都沙哑了也不觉得痛苦。
那时的王和臣是多么快乐,那时的燕国是多么的强大。
“或许……燕国早就亡了。”将渠又道。
他的声音太轻太轻,连乐间也没有听清。
公元前259年,长平之战结束的第二年二月,燕王派兵攻打赵国。
廉颇身披盔甲,漠然地注视着前方。
他将马鞭指向前方:“你们的家人是否被饿死,就看你们手中的剑够不够锋利。”
“攻破燕国的城!杀掉燕国的人!抢光燕国的粮食!你们的家人就能活下去!”
“随我出征!!”
“唯!!!”赵兵士气如虹,仿佛一群饿狼,朝着燕国边境压去。
三月,廉颇连破燕军,亲征的燕王仓皇逃回燕都。
史料记载,赵军残暴,攻一城,屠一城,杀烧抢掠,燕国哀鸿遍野。
四月,廉颇围燕都。燕王求和,廉颇同意,但没要燕国的城池,而是让燕国给了一笔数量夸张的粮食,连燕王宫内粮食储存都少了大半。
不仅如此,廉颇还让燕人当苦力运送粮食。一路上,无数燕人饿死累死。
之后,燕国饥荒,人相食。
燕王惊恐悲郁成疾,第二年(公元前258年)离世,谥号燕武戾王。
燕武戾王的王后是赵威后和赵惠文王的女儿。在燕武戾王离世当日,燕武戾后自缢身亡。
此战后,廉颇声名狼藉,比人屠白起更甚。

第53章 墓前细绒棉
朱襄不傻。周围人这种态度,他已经猜出了大致情况。但他什么都没说,第二日照常笑着起床洗漱,和朋友争闹,被荀子敲脑袋,然后去蔺相如墓前告别。
朱襄本想多住几日,但荀子催他离开,蔺贽还要和他一起离开,就算为了蔺贽,他也不能久留了。
匆匆拜祭又匆匆离别,离别前的那一刻,朱襄在蔺相如墓前领取了系统所说的蔺相如赠别礼。
那是一颗只有文字描述的种子。朱襄可以根据蔺相如的遗愿描述,念出一种与这个文字描述契合的种子领取。
文字描述非诗非赋,像是一个老人随口的念叨。
“今年冬天很冷,庶民如果能在地里种出和皮毛一样保暖的衣物就好了。”
朱襄想说这句话是病句。地里种不出衣物,只能种出衣物的原料。
古人的墓碑只有字,不会刻上照片。朱襄眼中却自然而然浮现了蔺公穿着皮毛大耄,站在屋檐下,兜着手看着屋外飘雪的模样。
蔺公看着雪花,叹息道:“今年冬天很冷,庶民如果能在地里种出和皮毛一样保暖的衣物就好了。”
他抱着暖炉缩着脖子,贫嘴道:“蔺公,地里种不出衣物,只能种出棉花。”
朱襄手一翻,手中出现一把棉花种子。
棉花种子很小,系统没有故意使坏,提供给朱襄“一千份”棉花种子,一个种坑中最大限度播种的棉花种子算一份。
他现在手中就是一份棉花种子的量。
“蔺礼,我这里有一份种子,你命人种在蔺公墓前。”
“现在是四月正好可以播种。半年后采摘。”
“我把种植、采摘和加工的方法念给你,你记录一下。”
“收获时正好入冬,你命人将它供奉在蔺公墓前,告诉蔺公……”
朱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握紧了手中的种子:“它叫棉花,具体分类是细绒棉。它可以纺织成更柔软更保暖的布,还能将棉花填充在布中代替毛皮保暖。它是……庶民能在地里种出的和皮毛一样保暖的衣物。”
蔺贽震惊地看着朱襄。
那日他与阿父告别时,阿父在春日暖阳下,又念起今年冬日念过的话。
朱襄曾经说过,地里说不定能种出和皮毛一样保暖的衣物,如果真的有就好了。
哪怕阿父在春晖中永远闭上了眼睛,他也在闭上眼睛之前也还在担忧前一个冬日,下一个冬日。
朱襄怎么会知道阿父临别前的唠叨?难道也是从梦中得知?
朱襄手中的种子又是哪来的?至少离赵前朱襄肯定没有棉花种子,否则他早就告诉了自己。而去秦国的路上,朱襄没有机会去寻找种子。
其实朱襄突然拿出土豆种子也很奇怪。虽然朱襄找了合理的借口,但朱襄和商队的交流经常与他分享,突然一个自己不知道的商队给了朱襄种子,又迅速离去,太过神异。
只是他们都没有询问,主动帮朱襄掩饰,全当“这很正常”。
“这是你和阿父寻了很久,秘密培育了很久的种子,我入秦后献与秦王。棉花二字怎么写?是何意?将会长成什么模样?你细细和我说。我先画出来,留在家中。”蔺贽皱眉道。
“好。”朱襄道,“以后也拜托你了。”
蔺贽道:“交给我。如果蔡泽性情不变,由我透露给蔡泽。至于夏同……”
蔺贽想了想,道:“你不必告诉他,也不必特意瞒着他,继续用你全是破绽的掩饰应付他,他自己知道怎么做。”
就算友情不可靠,但利益会可靠。只要夏同将来不会被美妾迷了眼,想废除政儿的继承人位置,那么他就会主动帮朱襄掩饰,让朱襄安心的运用他的神异。
朱襄:“也不算全是破绽……好吧,确实。”
其实如果他别这么频繁地拿出新种子,就能掩饰得挺好。但反正周围人都可以信任,他就没太在意。对蔺公和蔺贽,朱襄总是一副“我有问题,你们看着办”的有恃无恐态度。
到了秦国之后,他就真的需要先和蔺贽商量了再取出种子了。
蔺贽说完正事后,没有询问朱襄种子的来历。他把这朱襄的肩膀挤眉弄眼:“我用你的棉花种子换取功劳爵位,你不会生气吧?”
朱襄满腔感伤都被蔺贽这既视感挺强的腔调给雷没了。
他嫌弃地把蔺贽的手臂挪开,对蔺公拜了拜,心里向蔺公告状。如果蔺公还能托梦,一定要多托几个梦给蔺贽,在梦中好好揍蔺贽一顿。
没有蔺公盯着,他真不知道蔺贽到了秦国会变成什么模样。
如果蔺贽真的学魏晋那群风流名士嗑着药醉着酒不穿衣服乱跑,他就联合夏同把蔺贽关进牢狱里清醒清醒。
啊,为什么蔺贽会修习老庄?你修习黄老也好啊!
朱襄突然想起庄子与赵惠文王说剑的事。或许,蔺贽就是在那时“误入歧途”。
朱襄与蔺贽向蔺相如告别时,子楚去找蒙武安排回秦的事。
子楚回来时,朱襄和蔺贽正在伪造棉花培育记录。
蔺贽丢给子楚一支笔一卷纸,让子楚帮忙做旧。子楚满头雾水,不过还是先帮了忙才问。
“阿父和朱襄一起培育出了比麻更温暖的能种出来的衣物,记住,是我阿父和朱襄一同培育的。”蔺贽道,“你比我们更了解秦王,快想想怎么让秦王相信。”
子楚:“?”
子楚:“!”
子楚看向正抓耳挠腮的朱襄,又看向满脸戏谑的蔺贽,然后挽起袖子:“行,交给我。”
罢了,不问。
就算朱襄真有神异之处,他被逼成这样,那神灵估计也不能满足人的愿望,更别提什么长生不老了。
从三皇五帝,直到夏商周的传说,开国明君皆有接受神灵教导的贤臣辅佐。朱襄果然是其中之一。
他们忙碌了一整日,然后连夜离开。
他们离开时,一队潜伏的赵兵的探子偷偷离开,将消息带去了两个地方。
一个月后,李牧在雁门郡得到了消息。
他猜到朱襄会来,所以派人潜伏在蔺相如祖地周围。如果有人为难朱襄,他好能搭把手。
“蔺礼也入秦了。”李牧长长叹了一口气,“朱襄的头发,居然全白了。”
他捏了捏鼻梁,挥手让探子离开,靠在椅子上沉默许久。
朱襄家的椅子凳子对披甲的将士尤其好用,回到雁门郡后,他就让人做出了椅子凳子。现在椅子凳子已经传遍了军营。
沉默的时候,李牧什么都没想。他放空了思绪,只呆呆地看着窗外天光。
半晌,李牧站起来,召集下属商议今后的事。
燕赵北方边境都是抗击匈奴的第一线。廉公肯定能达到目的,那么燕国就会陷入饥荒,军粮缺乏,北方边疆首当其冲。匈奴估计会抓住机会,大举北下了。
若匈奴击溃燕国北部防线,就可能绕到赵国防线的背后。今年冬天,他可能会面临一场惨战。
廉公守护了赵国,现在该轮到他了。
在路上,李牧心中浮现出和朱襄、蔺贽、蔡泽在火堆旁的醉酒闲聊,想起了他们口中的大一统。
如果天下统一了,赵地饥荒,国君可以移民调粮;北方防线可以相互配合,一处击溃就有其他地方补充救援。
“天下一统是拯救乱世黎民唯一的办法,等政儿入秦,我肯定会入秦。”
李牧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西方。
在与朱襄结识前,他只是一介忠于赵国的将门之后。他只想着怎么报效国君,不辱家门,建功立业。
现在他的烦恼多了起来。
他不仅要打仗,还要想着怎么护民、护国……那他会走到朱襄那种以天下为己任的地步吗?
李牧收回视线,继续正视前方,迈开步伐。
以后的事以后再考虑,现在当务之急,是从匈奴人手中保护好他背后的赵国黎民。
廉颇也接到了探子的回报。
他的想法和李牧一样。或许赵国很多人想抢回朱襄,但他不希望朱襄回赵国。
去秦国吧,秦王虽残暴,却是唯一能护住朱襄的人。
说起残暴,现在自己才是真正的残暴吧。
他心中浮现出惨死在自己马蹄下的老弱妇孺,耳边回想燕人泣血的诅咒声,想起燕后斥责他的绝笔信。
廉颇灌了一口酒,用酒意将那些浮现的画面和话语冲散。
“主父,赵王给你封君了,封信平君。”家丁回报。但封君这么大的事,他报喜的声音却并不激动。
“哈,我要去蔺相如墓前嘲笑他,我封君了,他没有!”廉颇大笑道,然后被酒水呛得猛咳,“乐乘那竖子跑远了吗?”
家丁道:“乐将军已经入魏。”
廉颇咳着嗽笑道:“现在把乐乘离开的消息告知赵王。不知道他会不会撤了我的封君,哈哈哈、咳咳。”
他抹了一把咳出的眼泪,继续喝酒。
家丁握紧了双拳,想劝什么,却又将话语咽下,只能默默退下。
乐乘是乐毅的族人,廉颇的副将,一直对赵国很忠心,征战燕国从不手软。
但这次,他叛离了赵国,出逃魏国。
原本已经预料到燕国战败,准备出逃赵国的乐毅留在燕国的子嗣家人,也都去了魏国、韩国甚至楚国,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前往赵国。
他们不继承赵王给乐毅的封地,宁愿从他国从头开始打拼。
那是自然啊。
将领们会为了自己的安危和未来投奔其他国君,但赵国血洗了他们的家乡,屠杀了他们的乡亲,让祖地几乎变成死地,那就和正常打仗就完全不同了。
“去吧去吧,都离开吧。”
“就我这个老朽留在赵国,死在赵国。”
廉颇一边喝一边低念。
或许以前他也会在失望后离开赵国,但现在不会了。他已经哪都去不了了。

第54章 凉水硬干粮
蔺贽带了许多家简,回程的速度慢许多。朱襄也终于有机会观察沿路情况。
上次入秦的时候他被秦国大军保护,没机会观察路途的景色和人。
因为开了记忆力挂,朱襄学习语言的速度极其强大,在邯郸的时候就学习了雅言和七国的语言。就算方言听不懂,他也能够通过比划和农人聊天。
每次休息的时候,朱襄就找周围人聊天。没几日,他掌握了赵国的情况。
蒙武偷偷看了一眼公子子楚和蔺贽的脸色,心里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他算是发现了,无论是公子子楚还是蔺贽都将长平君当孩童护着,但长平君不仅不是孩童,能力还十分出众,怎么可能瞒得过长平君?
看吧,长平君得知真相后,让两人吃了整整三日干粮。伙食水平突然下降,公子子楚和蔺贽的脸都青了。
其实朱襄不是故意折腾友人,他只是没心情做饭,自己啃干粮而已。
见朱襄啃干粮,子楚和蔺贽不知道为何也不敢生火做饭,跟着一同啃干粮,看上去就像是被朱襄惩罚了似的。
“傻叉赵王。”朱襄一边啃干粮,一边骂人。
子楚和蔺贽艰难地咀嚼着干粮,点头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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