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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为始皇崽耕出万里江山—— by木兰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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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襄揉了揉嬴小政的脑袋:“政儿真聪明,就是朝中官吏,也不一定一眼就能看出其中关窍。”
没有秦王也没有范雎在身边,白起也很随意地开口道:“树干和树枝争夺营养,树枝过分繁盛,就会抢夺树干的养分。吴起想要剪除一些多余的枝叶,保证树干的成长,怪不得会惨死。但枝叶争抢了太多养分,树干垮塌,枝叶岂能独存?”
朱襄道:“我曾听闻边境有座小城的城墙因风吹雨淋露出了石砖,许多人偷偷去偷砖。他们知道城墙垮塌匈奴就会将他们杀死,但他们会想,我只是拿走一块砖,城墙怎么会垮塌呢?”
白起颔首:“和打仗时冲锋一样,兵卒以为自己一个人的退缩,不会导致战争的失败。”
朱襄道:“许多不同的事物的道理都是一致的。白公看出楚国各自为军,贵族的军队不是楚王的军队;我看到楚国空有良田却不思耕耘,赋税靠盘剥穷人,使穷者更穷富者更富,导致国库空虚民众困顿。最终都是指向灭亡那条路。”
嬴小政嘟囔:“但楚国还是难打。”
朱襄道:“楚国不是难打,而是疆土太大了,需要时间。再者秦国朝堂中楚国宗室高官众多,只争夺城池,哪怕把楚王的祖陵烧了他们也不在意。但楚国灭亡,让他们失去了一国宗室的身份,变得与其他士人无二,他们就不肯了,定会和楚国里应外合,拖累秦国攻楚进度。”
嬴小政抬头看向烧了楚王祖陵的白起。
白起给了嬴小政一个十分平静的眼神,好像烧楚王祖陵的人不是他似的。
嬴小政抱着藕节般的手臂,气鼓鼓道:“没错!他们一定会这么做!”
可恶的昌平君!
昌平君是楚王负刍的兄弟。楚考烈王崩逝后,楚国王位继承争斗惨烈,楚王负刍就是杀了兄弟楚哀王自立。
楚考烈王曾在秦国为质子,昌平君便是楚考烈王在当质子的时候生的儿子。
因子楚成为华阳夫人的嗣子,楚国外戚继续在秦国朝堂占据一大块地方。秦王子楚和秦王政都十分信任昌平君。秦王政灭嫪毐和吕不韦时,昌平君就是支持秦王政的心腹之一。
昌平君几乎和楚国毫无关系,也能为了楚国背叛秦国,嬴小政不断抱着小短手点头,舅父说得对!
“今日的课程结束。”朱襄将嬴小政抱起来,“给政儿留下的功课是,如果政儿是楚王,要怎么让楚国强盛。嗯……你就选吴起时期的楚王,想想怎么完成变法。”
嬴小政握着肉乎乎的小拳头道:“这还不简单?反对的人全杀了!”
杀人无数的白起眼皮子直跳,与人为善的朱襄却哈哈大笑。
“楚国可不比秦国,如果楚王下令杀贵族,恐怕活不到第二日太阳升起来。”朱襄笑道,“政儿,这个作业可不简单,你还是先去了解一下楚国吧。”
嬴小政瘪嘴:“我只需要知道如何灭掉楚国,为何还要去思考怎么当楚王?”
朱襄道:“因为将来楚国也是你的疆土啊。而且将其他国君的经验教训学会,政儿和政儿的后代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再者,现在秦国能违抗秦王的大贵族很少。等天下统一之后,七国的贵族加起来就很多了。那时的秦国,和此时的楚国有很多相似之处。”
嬴小政伸手抱住脑袋。
舅父别念了,政儿已经开始头疼了!
白起见嬴小政居然真的开始思考起来,十分惊讶。
寻常秦国公子此时还未启蒙,政儿就已经开始思考国政了。不愧是朱襄养大的孩子。
劳逸结合,朱襄给嬴小政抛了个难题后,就立刻带嬴小政去河边玩耍。
秦王的王庄面积十分宽广,不仅有田地,还包含了大片山地。
历代秦王都很喜欢狩猎,《诗经·秦风》中还专门记载了秦公狩猎的诗歌。如果朱襄和嬴小政想,他们现在就可以入山狩猎。
当然,战五渣朱襄和小肉团子嬴小政此刻肯定是不想的。
在作为狩猎场的山地和开垦的农田交界处,是一条从山上流淌而下的小溪流。小溪流沿着开辟的沟渠蔓延,给整个农庄提供灌溉的水源。
在小溪流流入沟渠前,溪水还没有被农田的营养物质污染,十分清冽,其中有许多鱼虾水草。
夏天时穿封闭的靴子容易得脚气,雪做了许多草鞋,不仅朱襄和嬴小政穿着草鞋,白起脚上的草鞋也是雪所做。
雪还用草编了草帽,给三人遮阴。
嬴小政背着草帽,蹬掉草鞋,在朱襄的看护下扑进了溪水中。
朱襄选的玩水的地方水面很浅,嬴小政挽着裤腿走进溪流中,水面还不到他的膝盖。
“哈哈哈,舅父,有鱼在咬我!”嬴小政蹦蹦跳跳,然后脚一滑,一个屁股蹲坐在了水里。
朱襄在嬴小政摔倒的时候护了一把,减轻了嬴小政蹲坐的力道。
嬴小政屁股上的肉肉也起了很好的缓冲作用,他摔倒的时候屁股一点都不疼。
“都湿透了,那就继续玩水吧。舅父带了替换的衣服,随便玩。”朱襄一边说,一边从背后取下草帽,舀起水泼向嬴小政。
“啊呸呸呸。”嬴小政吐出不小心喝到的溪水,使劲晃脑袋。
他也取下小草帽,坐在水中不断用小草帽向朱襄泼水:“舅父看招!”
“挡住!”朱襄用草帽当盾牌遮住嬴小政的袭击,右手往下一划,打起的水花再次朝着嬴小政扑去。
嬴小政手短腿短,泼水哪比得过朱襄?他气得哇哇叫,叫白翁来帮忙。
白起:“?”
他无视嬴小政的求助,找了一棵树靠着坐下,看幼童和与幼童一样幼稚的长平君玩水。
农田中有正在耕种的农人。他们听到朱襄和嬴小政的欢笑声,忍不住朝溪水这边张望。
但如在邯郸时不一样。若在邯郸,此刻已经有农人围了过来,与朱襄聊天,送嬴小政礼物。但秦人不敢。
他们顶多远远观望着,在朱襄的视线移动过来时,就惶恐地低下头。
他们在耕种的时候不敢说话,不敢离开田地,更不敢主动向贵人们搭话。
嬴小政玩累之后,朱襄抱着嬴小政,坐在溪边树荫处踢水。
嬴小政低着头看了一会儿自己踢的水花,道:“舅父,我有些想念以前。”
朱襄:“嗯。”
嬴小政道:“以前我和舅父去村中田边,好多人围着我们说笑。”
朱襄:“嗯。”
嬴小政道:“他们送我玩具,抱着我玩耍,给我讲笑话。”
朱襄道:“以后政儿身边的人多了,他们也会讨好你。”
嬴小政道:“那不一样。舅父知道不一样,故意逗我。”
朱襄笑道:“就是逗你。”
朱襄擦了擦嬴小政脸上的溪水,道:“人往前走的时候,许多事物都会被丢在身后。虽然怀念,但即便能回头也不能往回走了。以你的身份,恐怕在蔺公封地上经历的事,永远不可能再出现。不过你会记得那时的事,对吗?”
嬴小政使劲点头:“我记忆力很好。”
朱襄道:“那就足够了。”
他笑眯眯道:“虽然不能重现过去的事,但现在也能创造新的回忆。政儿,我看河里有许多鱼虾,舅父钓鱼,你钓虾,我们比一比?”
嬴小政笑道:“好!”
朱襄带着嬴小政上岸的时候,雪赶了过来。
她听到朱襄要带嬴小政去溪水旁时,就猜到两人肯定会玩水。虽然带了衣服,雪还是不放心,特意熬了姜汤过来。
雪身体不好,禁不得晒。她送来姜汤,监督试图耍赖的嬴小政喝下后,就立刻转身回宅院。
回宅院后,她还要织布做衣服,事情很多。
哪怕秦王赐下了许多会纺织的侍女,雪还是希望朱襄和政儿的衣服由她亲手准备。
“你在我面前喝个姜汤就像是舅父要谋害你似的,怎么舅母来了,你就变乖了?”雪离开后,朱襄点着嬴小政的小鼻子道。
嬴小政皱着鼻子不说话。
舅父只是会装腔作势地训斥几句,舅母是真的会扒了我的裤子揍我的屁股啊。
“不是钓鱼吗?”看完热闹的白起道。他对朱襄拿出来的钓鱼工具很感兴趣。
“来来来,白公,我们和政儿比一比!”朱襄拿出准备好的鱼竿鱼篓。
朱襄拿出的鱼竿对如今的鱼竿有一点点改进,但改进不多。在此时,已经是竹子做的鱼竿、蚕丝做的鱼线、羽毛做的鱼漂、骨头做的鱼钩,什么铅坠之类也用小石子代替,基本和后世的鱼竿差不多。
朱襄顶多在鱼竿上加了一个卷轮便于收线。
虽说是三人出游,其实暗地里有许多名为家丁其实是秦王派来的护卫,带的东西也很多。
朱襄安装了两张躺椅,拿出了几个小板凳,还招呼护卫一起坐。
护卫表情有些尴尬,但还是拿着小板凳走了。
他们在树荫下坐着面面相觑,总觉得每次向君上回报时,就像是在说故事似的。
朱襄嘴上说着要好好钓鱼,把鱼饵一抛,脚踩着鱼竿,就躺在躺椅上闭目小憩。
白起手握着鱼竿,一双鹰目死死盯着水面,钓鱼钓得十分认真。
嬴小政则抱着一个放着鱼饵的小碗,坐在水边的折凳上,愁眉苦脸地把穿了饵的线垂入水面中。
刚才脑子一热同意了舅父的“比试”,现在他怎么觉得自己又被舅父骗了。
这样真的能钓起虾吗?
还真能。
嬴小政迅速将线扯出水面,河虾落在地上。
他兴奋道:“舅父!我钓到虾了!”
“哇,政儿好厉害,再接再厉,舅父也要努力了。”朱襄嘴上这么说,眼睛都没睁开。
白起瞥了朱襄一眼,冷哼了一声,继续全神贯注地看鱼漂。
钓起了一只虾后,嬴小政便不再怀疑朱襄的话。
他乖乖坐在水边,全神贯注钓虾。
一刻钟……半个时辰……哪怕只钓上来五只虾,嬴小政仍旧全神贯注,没有喊累喊无聊。
白起已经钓起来三条鱼。他年纪大了,注意力不能长久集中,便学朱襄躺在了躺椅上。
他看向嬴小政,脸上不由浮现慈祥和感叹。
朱襄常将“三岁看老”挂在嘴边。别的孩童白起不确定,但政儿确实可以三岁看老。
孩童性子最难安定,政儿现在就能耐住性子,待长大后,肯定是一个十分厉害的王。
白起在想,自己要不要教政儿一些东西?
秦王让他住在朱襄家,应该是想他让教政儿。但白起谨慎,即使秦王有这个意思,他也不愿意过早涉足秦国王位争斗。
何况太子还没继位,政儿这都是第四代继承人争斗了。
但看到如此良才美玉,要忍住去雕琢的冲动,真的很难。
白起又看向一条鱼都没钓到,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的朱襄。
白起南征北战,秦国的疆土他几乎都用双足踏足过。所以朱襄所说的秦国的弊端他也知晓。
现在秦国的政策,确实最适合秦国。若更改了,恐怕只会让秦国衰落。但等秦国统一之后,秦人真的能迎来更好的生活吗?
如果有朱襄辅佐,有朱襄养育的政儿当秦王,或许真的能。
遍看如今的秦国公子,谁能比得过子楚,比得过政儿?
就算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为了跟着他浴血奋战的老秦人,偶尔冒点险,也没关系吧。
如果不是朱襄,或许长平之战之后,自己就会遭遇危险。这条命还在,本来就有朱襄的一部分功劳。
“朱襄。”白起开口。
闭目假憩的朱襄睁开眼:“白公,有何事?”
白起道:“你不是说要做一个叫战略游戏的棋牌给政儿?我要一套。”
朱襄直起身体,高兴地对白起作揖:“好!如何教政儿玩游戏,就交给白公了。”
白起道:“我很严格。”
朱襄道:“白公放心,政儿读书时比老师的要求更严格。到时白公恐怕要管着政儿,让政儿别太劳累。”
他看向完全没有关注这边,还在认真钓虾的嬴小政:“我就负责教导政儿玩乐。”
白起板着的脸一垮,道:“你别太纵着政儿。”
朱襄笑道:“政儿还小。他现在的学识已经超出了孩童许多,该多玩乐了。人的童年就这么短,等他长大,能自己振翅飞翔后,就会遇到永远也解决不完的烦恼。现在趁着有许多长辈护着他,我希望他无忧无虑。”
白起看着又钓起来一只虾,眼睛闪闪发亮的嬴小政,心里虽然不认可朱襄,但也叹口气,没有反驳。
身为秦王的继承人,对政儿再严苛也不为过。但看着政儿开心的模样,他说不出口。
何况,政儿经历了那么多事,也算不上无忧无虑了。
比起在秦国被教养长大的众多公子,政儿吃的苦,他们一辈子也不会吃到。
“啊,我的鱼也上钩了。”朱襄一拉鱼竿,一条白磷大鱼跃出水面,击碎了波光。
嬴小政是被朱襄背着回家。
他咂巴着小嘴,梦里还在喊钓虾。
朱襄对白起抱怨:“政儿越来越沉了,或许真该让他吃点素。”
白起瞥了朱襄一眼:“五六岁的孩童沉一点更好。即便长大了,也是肚子越大越好。他现在的肚子还不够大。”
朱襄:“……”哦,审美不同。
这时期的将军肚、富人肚是生活富裕的象征。虽然白起没有将军肚,一直浑身精瘦壮实,但他挺向往将军肚。
看着嬴小政独属于孩童的鼓鼓小肚子,白起十分满意。
还不够胖,应该再胖一些。与政儿同辈的小孩,哪个不是胖子?
孩子就要越胖越好,叫福气。
朱襄只能说,照他们这样养,别把孩子养成青少年高血压高血脂了。
朱襄颠了颠背上的政儿。
政儿啊政儿,没有舅父在,你就会被人喂成超级大胖子。以后教科书上的秦始皇,就是一个大胖墩了。
不过现在教科书上秦始皇从衣着上与真正的秦始皇差别也很大。秦始皇是真的很讨厌带珠帘的冠冕和繁复的礼服。
秦始皇的“真爱”是通天冠。现在政儿就对通天冠爱不释手,可惜没头发,戴不上。
“回来了?”雪站在门口,“政儿睡了?”
朱襄将背上的嬴小政交给雪:“等我做好饭,他闻着味就会自己醒来。鱼先养着,把政儿心心念念的虾做了。”
嬴小政虽然很努力地钓虾,但钓出的一小碗虾还不够他一个人吃。朱襄早就让人去抓了一大盆的虾。
“白公,你也休息会儿,等我做好饭叫你。”朱襄道,“白公能吃虾吗?”
白起道:“我没什么不能吃。”
朱襄理了理被睡梦中的嬴小政抓乱的头发:“好。”
小混蛋政儿,睡着后把舅父的头发当河虾抓吗?
换了身衣服,稍稍打理了一下仪容,朱襄到了厨房,让人生火做虾。
虾的味道十分鲜美,只需要用葱姜水一煮,蘸酱就很好吃。
但政儿第一次吃虾,朱襄不想这么敷衍。
“没有人不爱炸虾,再做个红烧大虾,一个三虾面。”朱襄撸起袖子,让下人一同帮忙剥虾。
炸虾要保留虾头,红烧大虾只需要开背,三虾面就要把虾仁全部剥出来了。
后世的大豆,现在称为戎菽、大菽,春秋初期已经在中原大规模种植。秦国平民也靠大菽度过荒年,种植面积已经远远超过了小菽(赤小豆)。
朱襄来到秦国后,不用再遮遮掩掩,担心被秦王抓进王宫里当寺人(秦王:?),所以将大豆榨了油,有了足够的植物油吃。
去壳的虾先用胡椒和盐腌制,再裹上土豆淀粉,入油锅炸制,就是美味的炸虾;
开背的虾入热油锅用豆酱、肉酱、香料翻炒,加入茱萸油,就是美味的红烧大虾;
用虾头熬出虾籽,虾头汤勾芡做成浓汤,虾籽、虾肉与煮熟后过凉水的面条加浓汤翻炒,就是三虾面。
做好了主菜后,朱襄又将萝卜切丝,用芝麻油和盐拌好,做成爽口的小菜。
“或许可以腌制泡菜了。”朱襄见在秦国吃的盐质地很好,起了腌制泡菜的心思。
在制盐工业还没有兴起的时候,井盐确实比海盐好吃多了。以前他在赵国吃的盐,虽然经过了他层层过滤,但放多了仍旧有苦涩。若腌制泡菜,味道十分差。
凉拌了生萝卜丝后,朱襄又采来豆叶做成羹汤。他让人把饭菜端到桌上时,嬴小政果然已经闻着味道醒来。
在朱襄的恶趣味下,雪为嬴小政缝了个带着花边的小围裙。
嬴小政穿着花边小围裙,坐在专门为他打造的高高幼儿椅上,显得更加憨头憨脑。
朱襄决定自己一定要苦练画技。政儿实在是太可爱,一定要留下画作。
“来,先尝一个炸虾。”朱襄捏住虾尾巴,送到了嬴小政嘴边。
嬴小政张嘴,一口酥脆,唾液疯狂分泌:“好吃!”
“这是……”白起拿起筷子架起一只炸虾,“这外面的脆壳是什么?”
“是土豆磨的粉。”朱襄道,“白公试试?”
他喂完嬴小政后,拿起筷子夹起一只虾,蘸了梅子酱后递给雪:“尝尝。”
雪咬着酥脆的面壳,忍不住抿了一下嘴:“好脆……好容易落下碎屑。”
她看着桌面上的面衣碎屑,有些不好意思。
“在意这个干什么?”朱襄道,“三虾面不多,一人只有一小碗,赶紧尝尝。”
他先给白起盛面,然后给雪盛,之后把盛面的小碗在嬴小政面前晃悠了一圈,气得嬴小政怒目而视。
朱襄笑着把面碗放在嬴小政面前后,才端着只剩下薄薄一层底的盆子,直接把盆子当碗。
嬴小政用筷子卷起面塞入嘴里,浓缩了鲜虾所有精华的面汁在嘴里爆开,就像是一群小人在他嘴里敲锣打鼓,震得他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嬴小政疯狂吞咽口水,手上吃面的动作却非常慢。
就这么一小口面,他担心吃快了就没有了。
“等我长大了,一定要让人天天给我做三虾面。”嬴小政鼓着腮帮子道。
朱襄失笑:“偶尔吃一次很好吃,连续吃不仅会腻,还会得病。这世上好吃的东西这么多,若天天指着一样食物吃,政儿就会错过更多的美味。”
嬴小政烦恼地皱起眉头:“好吧,舅父做什么,政儿吃什么。”
如果舅父不做给他吃,其他人做的三虾面恐怕也不会那么好吃。
在朱襄离家时,家里的厨子虽然也能做舅父做过的菜,嬴小政总觉得味道不太对。
他将这件事告诉舅父,想博得舅父“怜惜”,给他做大餐。但舅父捏了捏他肚子上的软肉肉,给了他一个“你继续编”的眼神,十分气人。
“我看君上很快就会来找你吃虾了。”白起尝了一只红烧大虾,感慨道,“你的厨艺比起易牙也不须多让了。”
朱襄脸一僵:“白公,你在骂我吗?”
白起捋着胡须,畅快大笑。
他来到朱襄家后,还是第一次对朱襄畅快大笑。
显然,他确实是在打趣朱襄。
“你是伊尹。”笑完之后,白起道,“以鼎调和五味来治国,你很像伊尹。”
伊尹是辅佐商汤的贤臣。他原来是奴隶,还是厨子。
朱襄的身份虽然没有伊尹那么低,但确实和伊尹有相似之处。许多人已经称朱襄为秦王的伊尹。
说朱襄是齐国的奸臣易牙,自然是开玩笑的。
朱襄道:“我家就政儿这一个胖娃娃,如果我是易牙,难道是让政儿自己啃自己的胳膊?”
满嘴虾油的嬴小政茫然抬头,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说到自己。
白起好奇道:“说到秦王,你不想君上,不想太子,不想公子子楚,怎么突然说到政儿了?”
朱襄拍了一下脑袋:“我带政儿去找君上,让君上咬政儿的手指头一口?”
嬴小政:“???”舅父在说什么胡话。
白起扶额:“你闭嘴。就算君上纵容你,你也不能如此无礼。”
朱襄摸着鼻子道:“君上大度,肯定不会生我的气。”
嬴小政低头继续与面条搏斗。
雪叹了口气,也低头喝羹汤,不想理睬良人。
秦王真的不生气吗?
秦王拍桌大笑。
“先生,怪不得蔺卿会追着朱襄揍。”秦王大笑道,“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胡话?”
范雎现在就很想冲过去揍朱襄一顿。
白起说你是易牙,你就要让政儿自己啃自己的胳膊以证明自己是易牙吗?
哦,你还准备让君上去咬政儿的手指头。有你这样的舅父?
“荀卿已经在秦国边境,我请君上派人迎接荀卿。”范雎道,“我事务繁忙,白起又对朱襄太过纵容。朱襄身边还是得有师长看护,否则他的荒诞行为被他人得知,可能会为他招祸。”
“我不在意,其他人在意又如何?”秦王继续大笑,看到秦国公子那群蠢样的郁气都被笑没了。
让秦国朝堂提春花入秦一事,确实是他与范雎商量,考验一下朝堂大臣和其他秦国宗室。
子楚和政儿虽好,但宗室中人才不嫌少。秦国要统一天下,六国人才来者不拒,但六国宗室就要稍稍警惕一些。
朱襄说得对,六国宗室虽然不在乎自己国家失去了多少土地,但他们在乎自己宗室的身份。
哪怕他们在秦国仍旧拥有高官厚禄,但一个宗室身份,总让他们觉得高人一等,与其他同僚不一样。而这一点不一样,就会让他们背叛秦国。
子楚大出风头,秦国公子肯定会联合起来针对子楚。朱襄身为子楚最有力的支持者,自然也会迎来一些人的算计。
用春花算计朱襄是最蠢的一件事,也是最伤害秦国的一件事。
现在朱襄展现出的本事,肉眼可见会为秦国提供多少助力。他们挑拨子楚和朱襄的关系没关系,但若真的伤害到了朱襄,就证明他们没有远见,眼中没有秦国的利益。
如果秦国公子不以秦国为重,那他们更适合当个庶人。
在朱襄捧出春花这个工具之后,秦王发现春花这个工具非常好用。
春花入秦之后,身边就会吸引许多蠢货和对秦国不利的人。他只需要派人看着春花,然后从接触春花的人抽丝剥茧,就能找到有异心的人。
秦王初次用了春花这个蠢货吸引器,然后发现自己大部分儿子孙子曾孙子都是蠢货,气得脸色都铁青了。
即便是范雎,此刻也无法安慰秦王。
七国贵族都一样,多以自己利益为重。将国家和君王放在自己前面的人是贤人,而世上贤人本就罕见。
秦国是因为有一个英明又强大的秦王,所以底下的人不敢有小心思。这不代表他们就真的一心向着秦王和秦国。
秦王对自己的子嗣还有不切实际的奢望,才让范雎感到奇怪。
可能秦王就算再厉害,终究也是一个人,一个老人。
范雎见秦王又要提起那群愚蠢的宗室,转移话题道:“白起似乎终于肯教导政儿了。他就是太过小心谨慎,倒显得有点不够忠诚了。”
秦王笑着摇摇头:“白起老了,心里也该为能寿终正寝打算了,我不怪他。”
范雎知道秦王会这么想,才故意说这句看似给白起穿小鞋的话。
范雎很聪明。相处了这么久,范雎已经看出白起在小心翼翼讨好他。
虽然自己处于强势地位,但范雎看着有些心酸。
白起为秦国立下的功劳,即便是他也不敢相提并论。白起已经老了,又不与他人多过结交,对君王没有威胁。一个英明的君王,肯定会让白起安享晚年,享受死后殊荣。
可白起如履薄冰,仿佛现在已经带不动兵的他,很容易就会被君上抛弃似的。
是仿佛吗?
范雎想起自己曾经想要与白起为敌。他只是嫉妒白起,不希望白起位居他之上。但范雎从未想过,会因为这点嫉妒去冤杀白起。
可如果自己做了诬陷白起的事,君上认可了自己的诬陷,那白起或许就不是如自己想象的那样被君上疏离,而是直接被杀吗?
会这样吗?
范雎想到这个可能,居然不寒而栗。
他又想到蔡泽私下对他说的话。月盈而亏。他是不是到了该想一想自己身后事的时候了?
“确实。”范雎道,“白起已经老了。我看他在朱襄家钓鱼种田,教养政儿,过得很不错。唉,我也想念朱襄做的饭了。不知道那让政儿把盘子都舔了的三虾面是什么味道?”
秦王笑得停不下来:“无论再美味,也不该舔盘子。走,今日我们就去吃三虾面!”
秦王起身,和范雎一起出宫。
朝堂那些蠢货真是太伤他心了,他需要去朱襄家吃点好的,缓和一下心情。

荀子和其弟子驾车入秦,路上遇到蒙武来迎接。
荀子对朱襄认识的友人都很宽容,笑道:“你一个当将军的,怎么老做这等琐事?”
蒙武抱拳道:“君上有令,请荀子赶紧入咸阳教导朱襄公。”
荀子笑容一垮:“朱襄那竖子又做什么了?”
蒙武犹豫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道:“我没发现朱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他就待在咸阳城外的庄子中,一边种棉花,一边教养公子政,深居简出。”
荀子沉思,思了半天想不出来。
毕竟朱襄和秦王两人都不能以常人的思维推断,不亲眼见到,荀子真想不出这两人干了什么。
儒家弟子原本见一个秦将来迎接荀子,只得意秦王终于重视儒家了。
当知道蒙武的身份时,他们却开始害怕。
蒙骜的战绩即使不如白起,在七国也是赫赫有名。秦国上卿之子亲来迎接,这规格是不是太过隆重了?以秦王的名声,他们不由多想了。
可正如荀子刚沉思的内容,秦王心思非他人能揣摩,他们只能惴惴不安地跟着蒙武入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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