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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为始皇崽耕出万里江山—— by木兰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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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襄介绍:“我给你送来的是干咸菜,这个是泡菜,虽然都是用盐腌制,腌制方法不同,口感自然不同。这个泡菜里我放了生姜、辣椒、花椒,泡几日就拿出来吃,不泡太熟,吃上去特别爽口。”
子楚道:“怪不得舌尖有点麻。这个红油没有茱萸油的苦涩,就是你说的辣椒油?”
朱襄道:“吃不惯辣椒,我给你换一叠。”
子楚护住泡菜:“吃得惯。”
朱襄狐疑:“该不会御医让你忌口,你已经很久没吃辣了?”
子楚立刻道:“没忌口!”
朱襄明白,御医肯定让子楚忌口了。
不过就几滴辣椒油,不会碍事,朱襄见子楚吃得欢,便假装被骗了。
只要能吃得下东西,吃下几滴辣椒油的后果不会太严重。
吃饱肚子后,子楚感觉身体终于有了力气。
他在船上睡多了,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便由朱襄陪着一边散步,一边询问朱襄离开咸阳后的经历。
虽然朱襄有送信回咸阳,但信上能说的,和见面后朱襄说出来的内容自然会有所不同。
比如朱襄不会在信上详细写政儿第一次掉牙的时候张若、蒙武、李牧差点被吓死。
子楚笑道:“连张卿都成为你的友人了?”
朱襄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道:“是长辈,不是友人。”
子楚道:“我看你之前的上书,明明对蜀郡郡守不是很满意。”
朱襄道:“我对事不对人,蜀郡确实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张公已经做到了他能做的极致也是事实。以前蜀郡需要张公这样能率兵打仗的郡守,现在蜀郡需要李冰那样的能搞基础建设、能抚民的郡守,他们都没有高下之分。”
子楚道:“你撒谎,你明明认为李冰更厉害。”
朱襄笑道:“等李冰把分水堤坝修好之后,我才能这么说。”
子楚问道:“这也是一种对事不对人?”
朱襄道:“对。来了海边怎么能不吃海鲜,等你不再厌恶鱼腥味了,我带你去吃海鲜。政儿特别喜欢吃一种沙滩上的虫子……”
“停!”子楚骂道,“你不要老带政儿去吃奇奇怪怪的东西!”
朱襄摊手:“夏同,你要学政儿,什么都能吃,这样才长得壮。我看政儿再长几年,都能把你单手拎起来扛肩膀上了。”
子楚嘴角抽搐:“把亲父拎起来扛肩膀上的是什么不孝子?!”
朱襄道:“逃难的时候?”
子楚的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我都要被政儿扛在肩膀上逃难了,你怎么不说秦国亡了?”
朱襄认真道:“夏同,别担心,你一定活不到秦国灭亡的时候。”
子楚忍无可忍,连着剑鞘一起把剑举起来。
朱襄躲闪:“你现在还是个病秧子,小心没打到我,你自己先倒了……哎?不信是吧?看招!”
他就地一滚,从地上捡起一根可能是嬴小政玩乐之后随手丢在地上的木棍,与子楚对战。
两人噼里啪啦打起来,肚子饿了回家吃饭的秦王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笑骂道:“这两人只要凑一起,岁数就退化得和政儿一样!”
嬴小政牵着曾大父的手,不满道:“政儿比阿父和舅父老成!”
秦王点头赞同:“是,政儿比这两竖子好多了。”
蒙武对李牧道:“每次看到公子子楚和朱襄打架,我就想起朱襄自己对其的评价,菜鸡互啄。”
李牧叹气道:“他自己都知道,就是不肯好好学剑。”
蒙武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无论是公子子楚还是朱襄都已经很努力地学剑了,只是天赋太差?”
李牧道:“我想他们还是一定有一些天赋,不至于。”
嬴小政回头:“老师,阿父和舅父听不到,不用安慰他们。”
秦王大笑。
听到了秦王的笑声,子楚和朱襄才停下来。
子楚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被朱襄扶住。
“稷翁,我熬了些粥,先垫垫肚子,之后吃山珍!”朱襄道,“我只熬了稷翁的粥,你们不准喝!特别是你,政儿!”
嬴小政气得跳脚:“什么叫特别是你政儿!”
秦王笑道:“我乐意让政儿一起喝,走,政儿,带稷翁去喝粥。”
嬴小政对朱襄做了个鬼脸,雄赳赳气昂昂带着秦王去厨房。
朱襄继续嚷嚷:“稷翁,别让政儿喝,喝多了吃不下晚饭!”
嬴小政道:“吃得下!”
秦王道:“你管好子楚,政儿我管。”
等秦王走远了,朱襄才对留在原地的蒙武和李牧嘀咕:“你管?把政儿管得和夏同一样瘦?”
李牧扶住子楚另一边肩膀:“你还好吗?”
蒙武小声道:“你病体未愈,和朱襄怄什么气?真气不过,让我们来帮你。他怎么惹你了?”
朱襄抢先道:“我说他活不到秦国灭亡的时候,他就发怒了,真是莫名其妙。”
子楚:“……”X的,又想拔剑了!
四位友人终于又凑一起,他们在秦王回来之前,先围着桌子聊了一会儿。
子楚对李牧此次打仗细节十分感兴趣,李牧谦虚地描述了一下,被子楚笑斥为还不如不谦虚,越谦虚越浮夸。
秦王学着嬴小政,在厨房喝饱了粥之后,才大摇大摆地来找朱襄。
他老远就听到了这四个年轻人活力充沛的谈笑声,脸上不由浮现慈祥和放松的笑容。
秦王感叹道:“自从朱襄离开咸阳后,这样的声音,我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嬴小政道:“肯定,舅父太过吵闹。”
秦王低头看着嬴小政道:“政儿终于要长大了,已经开始长个子了。”
嬴小政仰着下巴得意道:“我很快就能追上阿父和舅父。”
“那可能还需要一些时日。”秦王道,“离开咸阳后,有好好读书吗?”
嬴小政道:“不仅有好好读书,还有很多人给政儿写书。咸阳学宫的弟子说要给舅父编一本语录,舅父编写了许多神话故事,都很有趣。”
秦王惊讶道:“他们都开始为朱襄编书了?”
嬴小政点头:“舅父也看了,也说很有趣,看着就像是写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大部分话他都不记得自己说过。”
秦王先是一愣,然后莞尔。
嬴小政摇头晃脑连连叹气:“舅父记不得可能是舅父记忆力不够好,但不同学子记录的舅父同一时刻的言行也很难一致,真是看得特别有趣。我以后也编一本我记忆中的舅父语录好了,第一句话就是,‘这句话我没说过’。”
秦王按了按嬴小政晃来晃去的小脑袋,笑道:“好,以后政儿也编一本书。”
秦王感叹了一声,道:“编书啊。如果我有闲暇,很想听从朱襄的建议,召集天下贤才将各国孤本编撰抄写在一起,为后世保存典籍,一定会在后世留名。”
嬴小政道:“曾大父后世留名的事做得太多了,不差这一件。”
“叫稷翁,现在习惯这么叫,免得在外面不小心口误。”秦王又按了一下嬴小政的脑袋,“人总是很贪心,不会满足于现在的成就。”
嬴小政可怜兮兮道:“稷翁,你还是少做些事吧。你把能后世留名的事都做了,政儿做什么?编书的事让政儿来。”
秦王捏了一下嬴小政的小鼻子:“你能做的事太多了,也不差这一件。”
“稷翁!来搓麻将!补我的缺!”朱襄起身相迎,“政儿教你,我去做饭。”
秦王疑惑:“何为麻将?”
朱襄道:“一种棋牌,至于为什么叫麻将……我随便取的,叫雀牌,吊牌也行。”
秦王走近后一看,这四人在桌边一边谈笑,一边还玩着一种没见过的棋牌。
他疑惑道:“子楚,你怎么也会?”
子楚道:“打了几把就回了。”
秦王生出了一些兴趣:“好,我来试试。政儿帮稷翁。”
嬴小政在秦王怀里端坐:“交给我!一定把阿父、老师和蒙伯父打得稀里哗啦!”
秦王捏了一下嬴小政的嘴唇,把嬴小政捏成了鸭子嘴:“不要学你舅父说话。”
朱襄走之前还贫了一句:“我养大的他,他不学我学谁?”
贫完就跑,真刺激。
秦王摇头轻叹:“我还以为他又经历了那么多事,性子会沉稳一些,怎么还是这么跳脱?”
嬴小政老气横秋道:“舅父的性格可能一辈子都改不了了。唉,真让人担心。”
子楚瞥了装老成的嬴小政一眼。
许久不见,嬴小政装小孩装得比年幼时更得心应手。
秦王学会了打麻将;朱襄做出了一桌山珍宴,把采来的野菌全用光了。
第二日,老当益壮的秦王继续与李牧、蒙武和嬴小政出门,他这个门客要替生病的公子子楚视察舟师军营。
被丢下的子楚酣睡了半日,起床时听闻秦王已经离开,尴尬得满脸通红。
“你是君上的孙子,君上关心你,你尴尬什么?”朱襄剥好橘子后分给子楚一半,“怎么?不习惯给人当孙子了?”
子楚差点把橘子捏爆。朱襄越来越“会”说话了,随便一句话都能让他想拔剑砍人。
朱襄坚持子楚身体不好,激素失调,易躁易怒,需要多喝黄连。
子楚差点又和朱襄打起来。
因为秦王特意照顾,子楚只好留在小院中休息了一整日。
当晚秦王没有回来,大概是宿在军营了。
朱襄不由感慨,看看人家秦王,身体和精力都贼棒。
第二日,子楚歇不住了,让朱襄带着去参观吴城。
他还是第一次来到水网密布的城池,十分好奇。
“听你说水中钉螺有水蛊,蚊虫也会传染疾病?”子楚观察着城中的小河,“如果将秽物直接倒入河中也容易造成饮水污染?”
朱襄道:“对,所以新修城池时一定要注意下水道系统,即使排污水,也要时时刻刻注意河中污染情况。”
子楚道:“要给整个城池铺满下水道很难。咸阳城翻修的时候,可以在宫城附近先试试看。”
朱襄叹气:“我知道,不可能给整个城池都铺设完善的下水道系统,以现在秦国的人力物力消耗不起,技术也达不到,只能尽力而为。比如保持街上干净,重要街道修公厕,不准随意大小便。公厕粪便可以用来卖,还挺赚钱。”
子楚一脸嫌弃:“谁来卖?难道让官府卖?”
朱襄挤眉弄眼:“你别嫌弃,你知道古时有个小国的国君专门垄断了都城的粪便运输,成了都城里的粪霸吗?”
子楚更嫌弃了:“就算与民争利,也该是官吏以官府的名义做,赚的钱入库房,怎么国君还亲自派人做这些?国君还缺这点钱?”
朱襄道:“可能真的缺?哈哈哈哈。”
子楚摊手:“真的缺就没办法了,真丢脸。”
朱襄再次大笑,向先代国君吐槽后世皇帝真的太好玩了。
他又吐槽了后世其他皇帝在城建上的骚操作,比如秦始皇。
秦始皇不知道何为城市容量,迁天下豪富入咸阳,把咸阳打造成一个超大的都城。咸阳附近不能满足咸阳人口的需求,只好大量向外地调集物资,造成徭役过重和浪费。
子楚再次骂那个不知道哪国的小国君当国君当得真糙,连这个都没考虑到。
正讨好老秦王的嬴小政打了好几个大喷嚏,揉揉鼻子,总感觉有人说他坏话。
朱襄和子楚说城建和城中疫病防治时,秦王登上了李牧舟师的“旗舰”——楼船。
他轻轻抚摸楼船的旗杆,心中生出万丈豪情,命李牧找画师将楼船画下来。
嬴小政打着喷嚏还拍马屁,说应该画“秦王视察舟师图”。现在不透露身份画不了,等回宫后让宫廷画师根据从这里带回去的画作润色。
“这就是朱襄用火药做的霹雳车?”秦王围着霹雳车转了好几圈。
李牧立刻道:“是我做的,朱襄只用火药开山,并未做过兵器。”
秦王沉默地看着李牧,眼中晦暗不定,嘴角下撇。
李牧抱拳:“稷翁可询问工匠,确实是牧的功劳。牧怎敢与长平君争功?”
秦王沉默了许久,在李牧躬着的背上已经被冷汗打湿时,才道:“王不会让朱襄上战场,李将军多虑了。继续和我说说这霹雳车。”
李牧恭敬道:“是。”

秦王精力充沛,在吴城待了几日,就要去其他地方巡视。
虽然子楚不断保证自己的身体已无大碍,可以和秦王一起去巡视,但仍旧被秦王丢了下来交给朱襄调理身体。
年幼的嬴小政也被留了下来,蒙武和李牧随侍秦王。
秦王认为蒙武和李牧不在朱襄和子楚身边,不放心统领护卫,便在自己的护卫队伍中选了一个人,丢给子楚和朱襄使唤。
“你不是和我推举王翦吗?他就是王翦。”秦王把王翦叫到身边当了一段时间的近侍后,发现王翦虽然年轻,但确实很有才华,此次专门把王翦带在身边,“王翦,今日之后,你就给子楚当家臣。”
王翦跪地:“遵命。”
子楚十分激动。这还是他第一次从秦王那里得到人脉的赏赐。
大贵族的府邸中除了门客,若有实权,还会有享受官吏编制的“家臣”。
历史中的天才甘罗,就曾给吕不韦当家臣。
王翦虽如今的家世不算太显赫,但也是秦国的老牌勋贵了,他想出仕,当然不需要先投奔谁当家臣。
但老秦王将他赐给公子子楚,这含义就不同了。王翦以及王翦身后的家族以后就是公子子楚的班底,王翦和其家族如果另投他人,不仅是背叛公子子楚,也是背叛秦王。
王翦身为贵族子弟,原本打算有了一点名声后,直接凭借才华和家世去秦王身边当近侍。现在秦王把他赐给王孙,他心里其实有点别扭。
不过这点别扭,在听到秦王说“朱襄举荐”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
王翦脸上浮现腼腆的笑容,向朱襄道谢,心里十分激动。
现在天下人都传遍了,朱襄公有识人之能,他举荐的一定是真正的人才;若谁能和朱襄公成为友人,那么那个人将来更是一定能成为举世闻名的能人。
王翦很羡慕李牧。他与李牧的年龄差不多,李牧已经颇有成就,他还只在战场上当过一次小将,等候家中找机会让他接触宫里贵人。若有朱襄公举荐,他或许能早一些一展宏图。
朱襄看到王翦对他的微笑,忍不住看向李牧。
李牧给了朱襄一个“?”表情。
朱襄心想,王翦这个腼腆表情,真像刚认识时的李牧。
可惜现在李牧已经不再露出他曾经的招牌腼腆笑容,变得对自己的才华越来越坦诚。这一定是没脸没皮的蔺贽带坏了他。
“不用向我道谢,没有我举荐,你也能展现出你的才华。”朱襄道。
王翦没有继续当着秦王的面感谢朱襄,但心中对朱襄的谦虚话语不以为然。
他已经而立之年,虽然饱读兵书,但在战场上毫无建树,逐渐怀疑自己是不是并没有多少真本事。
特别是在赵括的事发生后,王翦心里就更加慌乱不自信。
赵括也是论战没输过。他担忧自己是不是另一个赵括,甚至一度想放弃从军队爬升,寻求文吏的职位。
朱襄的举荐来的十分及时,让他没有放下手中的兵书。
廉颇、白起闲暇时去咸阳学宫讲课时,他一次不落地前去学习,笔记记了一大本,就等着实操的机会。
现在,或许他来到了楚地,或许能遇上这个机会。
王翦很紧张,他很担心自己遇到了机会后表现不好。
朱襄不知道王翦心中的忐忑不安。
战国四大名将,有三个都在他家蹭饭。这三大名将,都是从少年时就自信心爆棚。即便白起谨慎,李牧谦逊,但也对自己的才华很自傲。
朱襄想当然地以为,王翦应该也是同样自傲的人。
其实梳理一下王翦的生平,就知道王翦是个大器晚成的人,在将领的黄金年级,他并未有多少建树。
王翦在历史中生卒年不详,只有后世小说编写过他的生卒年。秦王政登基之前,王翦的生平几乎没有记载,只有在范雎的列传中有寥寥几笔,提到过王翦参与了一次突击的小型军事行动。
根据这次记载,可知王翦当时已经是军中底层士官。那么王翦至少已经十七岁。再者,王翦灭楚时已经是老将,年龄至少五十岁。
后世史学家推断王翦大概出生在公元前287年左右。按照这个记载,他取得第一场可以列入史书记载的战功时,已经四十多岁接近快五十岁了。
而且他还有“随侍秦王政”的记载,也就是嬴政刚当秦王的时候,他都还是近侍,没有资格领兵。
由此可见,他熬了多久才熬出头。
这个时代哪怕是贵族,五十岁左右估计也到了可以闭着眼等死的时候了。王翦这时候才崭露头角,在漫长的等待中,可以想象得出他的心情。
虽然王翦少熬了十年,但三十岁仍旧看不到出人头地的希望,王翦也没有少怀疑自身。朱襄从人群中一眼把他挑出来,他心中不只有激动和感激,还有一种自己都快要放弃却被一个非常厉害的人认可的救赎感。
朱襄一个晃神,王翦的好感度就飙到了两心半。
他看着好感度列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虽然很感谢王翦的好感度,但这么突然,让他有一种遇到了友谊版本一见钟情的怪异感。
王将军,一个举荐而已,不至于不至于。
他朱襄没想到,历史中老谋深算的王翦,居然是个如此知恩图报的义士!
“虽说你是子楚护卫,但我们年龄相似,将来一同做官,也算朋友了。以后做饭做你一份,我手艺可好了!”朱襄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立刻顺着竹竿往上爬,巩固和王翦的友谊。
子楚等秦王的船已经离岸很久后,才揉着自己的黑眼圈打哈欠。昨天他陪秦王搓麻将搓到半夜,秦王精神仍旧很好,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朱襄,你很看好王卿?刚一见面就要结交?”
“卿”是对做过官的人尊称,子楚用称呼表示了对王翦的尊重。
朱襄道:“你不相信我看人的水平吗?王翦是和李牧竞争武安君的有力人选。”
子楚吐槽:“你这已经不能叫看人的水平,叫看相的水平了。那些巫觋和方士看相算命都没有你准。王卿和李牧天赋差不多?你怎么不和李牧说这句话?我想看李牧表情扭曲的模样。他一直视武安君为囊中之物。”
嬴小政打圆场:“老师封号武安,王将军封号武成不就行了,武成也很好。”
梦中的自己就打算封王翦为武成侯(此时封君就是封侯),只是在他准备调整政策的时候王翦已经死了。
梦中的自己那一朝的封君有四个,即他的仲父、他母后的情人、两位叛秦的楚国外戚。四人都被他杀了。
自己当时很郁闷,决定再也不封侯。
不过等统一天下后,他心里那点别扭就消失了,便授意朝堂更改封侯的标准,未曾想王老将军没活到那一天。
梦中的自己有点愧疚,一拍脑袋,既然王翦父子俩的功劳都够封侯,就给王翦儿子单独封侯,让王翦的孙儿继承原本属于王翦的爵位。于是王氏一门父子两封君,显赫无比。
嬴小政相信自己不会有梦中那样的心理负担。他一定给王翦早早封侯。
虽然老师很厉害,但秦国统一天下的战场又并非一处,厉害的将领多多益善,不就是封君嘛,封,他又不是给不起。
子楚俯视矮小的儿子,嫌弃道:“你还是秦王曾孙,就想着给人封君了?”
嬴小政抱起小短手,抬着下巴看着自家病弱父亲:“为什么不能想?”
王翦脑门上全是汗。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说到这个?他虽然心里羡慕已经拜大将军的李牧,但从未想过和大将军李牧比试啊,不要突然说什么他要和大将军李牧抢“武安君”的封号,他不想得罪人!
而且公子子楚和公子政居然说要亲自为他封君,还把封号选好了,秦王还在呢!你们要干什么!祸从口出明白吗!
王翦感觉脑袋一阵一阵的眩晕,马上要倒下去了。
朱襄拍了拍王翦的肩膀:“以后你跟着子楚,会遇到很多次如今的场面,习惯就好。”
王翦:“……”习惯什么?习惯你们把我这个还没立过军功的秦公子家臣和大将军比较?还是习惯你们背着秦王说以后当秦王后给谁封君的事?我不想习惯!
“好了,王将军才刚加入我们,不要给他太多刺激。”朱襄道,“你们俩矜持点,把你们的态度调整到面对外人的模样。”
子楚:“好。”
嬴小政:“哦。”
王翦脑门继续狂冒冷汗:“我不是将军……”别称呼我为将军啊!
朱襄道:“那我继续称呼你名字了,你也叫我名字。走,回家吃饭!”
子楚:“嗯。”
嬴小政:“我要吃糖醋鱼!”
子楚:“不吃鱼。”
嬴小政:“就要吃。”
子楚:“不吃。”
子楚牵着嬴小政,智商突然降低,和儿子争论起晚上吃不吃鱼。
王翦脚步虚浮,有点走不动路。
他对当公子子楚的家臣一事,好像有点没信心了。
“习惯就好。”朱襄还在那当复读机。
王翦更没信心了。
无论王翦有没有信心,受到了多大的刺激,他已经是子楚的家臣,就只能像复读机朱襄说的那样,“习惯就好”。
王翦失眠了好几日,唯一的安慰是,朱襄公的烹饪技术真的是一流,做的饭菜非常好吃。他也是贵族出身,美味佳肴吃过不少,但第一次吃到如此可口的饭菜。
朱襄特别爱照顾人,子楚和政儿有的,也会给王翦备一份。
王翦能感受到,朱襄说视他为友不是客套,真的将他当友人关照。
甚至王翦在夜深人静时想,别说友人,就是大部分亲人也难以做到朱襄这样亲切体贴。
至少除了他的老母亲,没有谁天天盯着他少吃了一口饭、该增减衣服、脸色似乎不对、是不是认床。
朱襄甚至还眼尖地看到他的衣服不适合当地,让人给他重做了几身衣服鞋袜。
王翦看着朱襄满脸慈祥的表情,又看了看耸肩膀的嬴小政,总觉得朱襄不是把他当友人,而是当子侄。
难道是因为公子子楚身体羸弱需要照顾,公子政年纪幼小需要照顾,所以朱襄习惯性地把对待所有友人的态度都往公子子楚和公子政这方面靠?
真是可怕……
“习惯就好。”嬴小政道。
王翦想捂耳朵,他已经害怕听到“习惯就好”这四个字了。
子楚私下向朱襄“嘲笑”王翦:“他真的很厉害?我怎么觉得他有些过分憨厚了?”
朱襄差点笑出声。憨厚?你说这个能让秦始皇连夜驱车嘤嘤嘤抱大腿的秦国老将军憨厚?
“他只是不习惯。”朱襄道,“等他习惯……”
子楚道:“‘习惯就好’。别说了,我都快听吐了。你没见到他一听你和政儿你唱我和‘习惯就好’,就会脸色发白?”
朱襄忍不住了,他笑出了声。
欺负历史名人,还是这种后世会有很凶残名声的历史名人真有趣。看来他还需要多备一个黑历史小本本,记录友人们的黑历史。
比如王翦的“憨厚”。
“我看楚人很快就会派出小股军队骚扰我们,到时候让他领兵试试,你就知道他厉不厉害。”朱襄道,“秦国的楚国外戚一定会偷偷告诉楚国人秦王来了楚地。”
子楚脸色一沉:“那是叛国。秦王出事,对他们有何益处?”
朱襄道:“有。如今的秦王压制楚国外戚,而太子性情憨厚,又宠爱华阳夫人,楚国外戚恐怕更想让太子柱当秦王。”
子楚:“……”
他皱眉沉默了许久,道:“他们难道认为楚人能够攻破秦人的舟师?”
朱襄道:“试试而已,又不会有太大害处。就算攻不破秦国舟师,能吓唬吓唬秦王也不错,说不定秦王胆子小,在战场上被吓破胆生病了呢?”
子楚无语。
你说谁在战场上吓破胆生病呢?你是不是忘记秦王和你是在长平初识?
朱襄看出了子楚心里的吐槽,道:“秦王当然不会被吓到,但他们又不知道秦王不会害怕。大部分国君都会被吓到。”
子楚道:“他们会派多少兵?”
朱襄摊手:“这我哪里知道?有可能他们觉得不可能擒获秦王,白费功夫,就只派人小股骚扰;也有可能楚王想玩一个大的?春申君是一个非常激进的人,若他能说动楚王,那我们就要准备一场大战了。”
江东吴越贵族富裕,与楚国贵族交流较多。朱襄来到江东后,详细收集了春申君的资料。
他脑子里没有多少对春申君的了解,所有春申君的详细资料都是在这个时代得知。在详细收集了春申君的资料之后,朱襄推断出,春申君能以一介小贵族成为楚国封君和权臣,与其他国家的宗室子弟并列战国四大公子之列,本身是一个赌性极大的人。
春申君之前一系列立功行为,全部是以命相搏一个微小的机会,仿佛在刀尖上起舞。
他在楚国没有根基,巩固地位需要不断立功劳。所以他是楚国最激进的战争派,很希望楚国能持续出兵。
如果春申君知道了老秦王在江东之地,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说不定会亲自督军前来攻打江东之地。
朱襄的猜测并无错误。
历史中的春申君确实是个激进派。邯郸之战后秦国衰退,与秦国的战斗基本都是春申君主导。
当子楚登基后,他们结成联军攻打秦国,又又又被秦国的离间计给逼了回去。楚国出了大量人力物力却颗粒无收。楚国大贵族趁机发难,训斥春申君穷兵黩武,得罪了秦国,给楚国带来了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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