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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夜熙攘之前—— by浮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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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这种时候他都挺餍足可恶地凑过来,明知故问:“怎么了?”
宁岁没忍住鼻音:“……小腿有点抽筋。”
谢屹忱自知过火,在脸上意犹未尽亲了口,低声哄道:“嗯,我给揉揉。”
宁岁还没缓过来,看到他一双眼黑湿透亮,哑着音喟叹:“宝宝好乖,一分钟也很厉害了。”
“……”
气得她没忍住直接踢了他一脚。
后面谢屹忱又去超市买她喜欢吃的水果哄她,都是甜甜的,其中有一个芒果,长得有点不太规则,别人都只有一瓣,它有圆圆的两瓣,说得好听点像爱心,但倒过来看就有点不太正经。
宁岁躺在床上,举着那个芒果新奇地端详:“这好像是一颗……”
变异的?
新品种?
谢屹忱在一旁嗓音悠闲:“嗯?”
她不经意朝旁边瞄了一眼,嘴里的话不知怎么默默拐了个弯:“……流芒。”
“……”

第79章 建山
但同居的日子确实也过得很快,白天去清大跟着导师做研究,晚上回来就跟男朋友缠在一起,不知不觉,一整个暑假就这么悄悄溜走。
八月中旬的时候,宁岁依照之前跟夏芳卉交代的时间点回了槐安,在那边待了十几天,顺便看了看外婆外公。
不知算不算是运气眷顾,外婆的病情竟然得到了很有效的控制,现在只要用特定仪器在家里定期做相关治疗就行。
一个学期没见到女儿,芳芳也高兴得很。
当天晚上她亲自下厨,还点了披萨外送,以及一些以前不允许宁越吃的垃圾食品庆祝。
宁越眼巴巴的:“妈,我放假也没见你这样。”
芳芳温柔道:“那妈妈不是给你买新习题册庆祝了吗?”
宁越:“?”
宁德彦笑眯眯插话:“小宝,你姐好不容易在计算机领域攻坚克难,庆祝是应该的,等你中考完,爸爸妈妈也给你准备一桌子好吃的。”
小东西还有一年就要中考了,虽然夏芳卉提前让他学了很多初中知识,但宁越的成绩还是有些不稳定,偶尔飘上飘下,老师说他脑子灵光,挺好使的,所以一切都是态度问题,芳芳就一直秉持着不给他阳光不让他灿烂的教育策略。
吃饭的时候整个家庭氛围都很高涨,芳芳这儿夹一筷子那儿捞一勺子,顾完大的顾小的,把宁岁和宁越的碗里堆的高高的。
她还是一头精致的小棕短发,看上去刚染过。话头自然也闲不住,夏芳卉很喜欢八卦人家家长里短,这方面跟个小孩一样。
“我们京大家长群,有个妈妈特别爱现,说家里有四套房,还在里面给她儿子发什么相亲贴,要求女孩这那,身高长相家庭背景,可讨厌了。”
宁德彦:“我看看她儿子长什么样?”
夏芳卉拿手机调出照片:“喏。”
一家四口传阅完毕,宁岁看了一眼,确实不太行。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心里那根标杆太高了。
宁德彦知道他女儿早就谈了男朋友,所以单纯以个人审美审判了一下,老神在在推推眼镜:“就这?那四套房也要看是哪里啊?”又得意地对孩子们道,“你爷奶家在村里还有四套毛坯房呢。”
芳芳瞬间找到共鸣:“就是说啊!离开地域谈房产,都是耍流氓!”
顿了下,幸灾乐祸:“不过她后来被别的家长给踢出群聊了,哈哈。”
“……”
宁德彦又似想到一些什么,乐颠颠地说:“让我也想到今天听到的一个离谱的事情,我有个女同事验了DNA,突然发现孩子不是亲生的。”
夏芳卉:“啊?为什么这样?”
宁德彦:“说是当时生下来的时候看孩子长得太丑,就开玩笑说要不换一个,结果她老公信以为真,塞钱给护士去产房选了一个更好看的。”
“???”不要太荒谬。
片刻沉默之后,夏芳卉意味深长地摸了摸宁越的小脑瓜:“你现在总该知道,你是爸妈亲得不能再亲的小东西了吧?”
宁越隐约感觉不妙:“?”
怎么得出的结论?
紧接着听到她慈爱说道:“那么丑都坚决不放弃不抛弃。”
宁越:“……”
一顿饭的八卦量如此之大,饭后小憩,一家人照旧将阵地转移到了沙发上看电视。
宁德彦是研究生学历,和勇闯成人高考的芳芳瞬间体现出差别。芳芳在那刷没营养的土味小视频,拍着扶手嘎嘎笑,宁德彦则找了个戛纳获奖电影看。
夏芳卉不知又刷到了什么,抬手招了招宁岁:“小椰,你来一下。”
“啊?”宁岁起身,茫然地跟着她进了卧室。
感觉又是什么母女知心谈话时刻,其实宁岁心里还有点小紧张,夏芳卉有时候爱跟她灌输自己的一些观点,还会选择性地考她一些极端性的社会问题,随机抽查,确保宁岁的思维层次和她在同一个频道上。
果不其然,这次又是刷到了一个新闻,说有个女生,借款给男朋友消费,给他一家老小花,打扫家务,各种倒贴,像保姆似的,结果现在欠的钱还不上,还连累了自家人。
夏芳卉脸上藏不住事,语气就开启了嘲讽模式:“以爱之名,你觉得这样对吗?”
宁岁眼神很坚定:“当然不对。”
夏芳卉很满意:“没错,乖乖,在一段感情中,所有不自爱的行为都不可取。”
宁岁乖巧:“嗯嗯。”
夏芳卉话音一转:“你那个男朋友,谈了也有一年多了吧?”
宁岁的心瞬间吊起来,小心点头:“啊。”
夏芳卉问:“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带过来给爸爸妈妈看看?”
她语气挺放松的,是半开玩笑半试探,其实之前夏芳卉就很关心这件事,总是旁敲侧击打探些有的没的,感情进展等等,但都被宁岁下意识四两拨千斤的挡了回去。
其实宁岁每次都有坦诚地剖析过自己的心理,可能只是因为联想到夏芳卉在高中时候给老师递情书那件事,以及后来对那些喜欢她的男生的诸多评判。潜意识里还是怕她对这段感情有任何微词,所以就想将这个过程尽可能地拖延下去。
说到底,还是回避发作。
夏芳卉打量她的表情,敏感地品出些什么,笑容也收敛了一些:“小椰,你不想妈妈见你男朋友吗?”
“也不是。”宁岁含糊了一下,表情真诚道,“就是觉得……会不会太早了?现在也才只是快大三而已,八字还没一撇,要不再过段时间?”
夏芳卉凝视她片刻,想说什么却似乎忍耐住,最后也只是嗯了一声:“行,那等你觉得合适的时机。”
宁岁心里微松了口气,点点头:“嗯,好。”
整个大三上的安排还算松弛,主要是上专业课刷绩点,但这也很重要,因为下半学期就迎来了申请研究生的关键节点。
如果要读计算机,是保研国内TOP2还是申请国外大学,宁岁还没有拿定主意。
谢屹忱的方向目前主要是AIGC(人工智能创造内容),类似AI绘画、AI聊天等等,还是国外的研究比较前沿,所以大三下计划先出国做个春研,已经在联系MIT和斯坦福那边的教授。
至于宁岁这个学期的安排,他们在一起讨论过这个问题,因为数学系还有一些专业课,宁岁还要辅修计算机,不如姚班的课程安排轻松,如果再出国做春研会很辛苦,下半学期就先留在国内,国内国外研究生两边都申请,等申上了再决定在哪儿读也不迟。
因为宁岁太喜欢他们在清大租的那个校区房,所以谢屹忱就没退,一直续租,这样空闲的周末两个人就可以过去住。
繁忙的学业之余,偶尔也会抽出空来正儿八经地约会。
两个人找遍北京好玩的地方,逛逛吃吃,压马路,宁岁喜欢各种稀奇古怪的工艺品,谢屹忱就时不时带她去798那几条艺术街看看。
宁岁真的太喜欢这些地方,觉得充满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泼墨的油彩,千奇百怪的造型,cosplay变装秀,感觉空气里都浮动着自由。
也有欢快的乐曲从各色不同的店铺里飘扬出来,宁岁不由得想起来:“你以前是学过贝斯吗?”
谢屹忱笑:“嗯,初中的时候。”
“那现在怎么没弹了?”
谢屹忱想了想:“其实当时玩那个也是觉得,音乐是感受人生的一种媒介,后来可能找到了更多其他的方式。”
譬如运动、旅游等等。
走走停停,不拘泥于一处风景,这一向是他奉行的人生体验派。
两人手牵着手沿着街边慢悠悠地散步,看各色各样的风景,正好路过一家黑胶唱片店,红绿配色,外面的装饰格外复古。
谢屹忱在旁边给宁岁买了杯牛乳奶茶,替她插好吸管递过去,掀了掀唇:“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但我爸妈就是在这样的地方遇到的。”
当初也不是没有擦出过火花,在谢屹忱小的时候,斤斤计较的利益大厦里仍有温情浪漫的部分。
“所以我对这样的地方一直都很有好感。”
宁岁接过杯子又很自觉地牵住他的手,谢屹忱垂眸笑了下,修长手指伸过去十指相扣。
“我记得小时候,我妈还有时间,带我来艺术街过生日,让街头艺人边弹吉他边给我唱生日快乐,还给我买了一盘黑胶唱片,让我带回去随便涂鸦。”
宁岁心像泡进温软的盐水里,他们应该再难有这样陪伴他的时刻,仰头问:“现在还留着吗?”
“嗯,就放在我房间里。我还记得那首歌名字叫《航行》。是一首很经典的英文老歌。”小时候他经常在下雨时靠在窗边听这首歌。
她将指尖更握紧一些:“那我们进去看看?”
他嗓音低缓:“好。”
两人并肩走进这家唱片店,各色复古经典的封面排列整齐,看上去都是中古二手,就像是一篇篇待人翻阅的故事一样,颇有年代感,还能看到已经故去的天王巨星的签名专辑。
上面有个小阁楼,楼梯处有点逼仄,是木质隔空设计,只要有人踏上去都会吱呀吱呀地发响,有种寻宝的新鲜劲儿。
这儿全是各色各样的老唱片,香消玉殒的天才歌女,一度爆红的华语流行乐队,外国乡村音乐等等。白色的墙纸也像上了年纪一般,虽有些斑驳,但更有历久弥新的韵味。
每一张唱片也都价值不菲,被小心翼翼地珍藏摆放着,宁岁出神地瞧着,心里也感慨万千。
每个人来这世间一遭,选择很多,成为一本书、一张碟、一部电影,哪怕是无数个细小的瞬间,都值得被赞誉,总要留下点什么印记,才不枉这年华光阴。
店主坐在柜台前,和一个看上去已入中年的太太闲聊,宁岁听了一耳朵,好像是她和自己先生曾经在这里旅游时买过黑胶,这回她又来出差,特意过来看看。
“阿忱,”能感受到他牵她的手指温热,她抬起眸问,“以后要做什么,成为怎样的人,你现在想好了吗?”
二十岁,最蓬勃无畏的年纪,也最适合回答这个问题。
谢屹忱偏过头来看她。
少年的下颌线硬朗流畅,午后阳光恣意悠长地从窗沿外落下来,照得漆黑的瞳仁也像是染上了一层光,像琥珀一样好看,令人目眩神迷。
他说:“我想当一个对世界永远好奇的人。”
宁岁胸口蓦地跃动一瞬,听他继续娓娓道来。
“谈宇宙太大,我们每个人都只是其中一席平原丘壑,但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在触手可及的世界里建成属于自己的山,找出藏在里面的宇宙。”
他没有说攀登上一座高山。
他说建成属于自己的山。
十七岁的时候他们谈宇宙谈未来,谁也没得出答案,二十岁的眼界却更加开阔,这件事原本就没有答案,只有步履不停地前行,和一路上愈发惊艳的风景。
宁岁被他的话所感染,桃花眼弯起来,喃喃道:“你一定会建成属于自己的山的。”
谢屹忱看着她笑,英俊的眉眼令人目眩神迷。
宁岁心里怦然而动:“那我的愿望——”
“嗯?”
“就是在我男朋友建山的时候,我要在旁边眺海观天。”
她踮起脚,啄吻般柔软亲了下他的脸,郑重其事道:“我也不能掉队。”
大三下学期,大家的生活重心都有所转移。
该保研的保研,实习的实习,站在人生道路上的分岔口,忙碌却也一往无前。
林舒宇在做金融的学期中实习,感觉对于股票二级市场这块儿更感兴趣;张余戈在化学系,不出意外准备要直博,继续深造;而胡珂尔在饱受英文文献折磨之后,发现其实英专生就业去向的选择的确有些掣肘。
去当翻译、老师,或者去外企,每一条都是和千军万马同闯、不好走的路。
这还是怪她选专业的时候太佛系草率了,完全没做好调查,而且又不像椰子公主一样,有那么上心细致的一个妈妈,她老爸老妈天天搞地质勘探,风里来雨里去,完全没人管她。
胡珂尔这么寻思着,如果按着常规的路循规蹈矩地走,那她立志当咸鱼的梦想肯定会破灭。
所以,她另辟蹊径,想到一种奇怪的可能性。
——她要在短视频软件上当英文博主。
这一年,“闪映”愈发流行,小视频、直播等方式也大行其道,毫无疑问已经成为一个新风口,胡珂尔打算在上面开个号,先积累一波粉丝。
虽然完全没想好,教英语获得的流量应该怎么变现,能带什么货,但是一想到这件事只要每天花些零碎的时间去做,成本很低,她就愿意埋头莽冲。
难点在于毅力。
胡珂尔取了一个名:【地道中国人教你学外语:)】
第一次发视频,只有零星十二个点赞,里面有十一个都是她胁迫自己朋友圈去点的。
为此胡珂尔还专门拉了个群,把宁岁、崔娴、张余戈这些朋友抓到一块,每次她一在里面发消息,群友就知道要开始整活了。
金戈:【免费劳动力这么久,什么时候有提成啊[抠鼻屎]】
泡泡珂:【等到我当你爹】
金戈:【哟呵,那等你火也要下辈子了】
胡珂尔把林舒宇之前参加跳高翻白眼的表情包发了出来。
酷哥林:【???】
酷哥林:【你俩吵架为什么要伤害无关人士???】
那段时间真没有什么流量,很纯粹的卧薪尝胆,胡珂尔心情不太爽,甚至把自己的昵称改成了“who cares”,和她的中文名发音完美呼应。
辛辛苦苦弄了一两个月都没什么起色,胡珂尔真的想放弃了,发誓说,发完最后这个视频就收山了。
她完全摆烂,恶搞了所有的词义翻译。
腊肠狗——dooooooog.
小米辣——Show me love.
上帝不公——God is a girl.
一米线外等候——wait outside a noodle.
结果视频直接火了。
网友们在下面哈哈哈笑疯了,说真地道呀真地道。
胡珂尔:“……”
这是什么无心插柳柳成荫。

第80章 做自己
谢屹忱去MIT做春研,整个大三下学期两个人都在谈异国恋,时差都是完全颠倒的,谢屹忱为了照顾宁岁的时间,从来都是挑她晚上的时候打视频。
两人都很忙,每天一通视频电话半个多小时根本不够,感觉交代完当天发生的事情就已经用得差不多了,然而还是忍不住想看到彼此,有时候就一直挂着,互相也不说话,想的时候抬头一眼能看到就好。
宁岁把手机立起来,靠在墙上很不起眼的位置,视角只对着她自己。然后戴着耳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研究数学定理。
房间里室友来回走动着,闲聊几句,又各干各的事情,对于这种远程秀恩爱的行为已经很习惯。
耳机里男生温沉气息浮动,忽地听他叫:“宁岁。”
少有的喊全名。
像她犯了什么事儿一样。宁岁啊了声,一激灵,赶紧抬头。
谢屹忱面无表情,耳机里他冷飕飕地问:“刚怎么有个男的亲你?”
宁岁迷茫眨了眨眼。这才回忆起,毕佳茜最近突发奇想去剪了个波波头,结果理发师剪得有点忘我,下手下狠了,看上去跟个假小子一样,刚才凑过来亲昵地贴了她一下。
“……那是我室友。”
谢屹忱顿了下,反应很快地扭转话锋:“女的也不行。”
那双锋利的黑眸吊儿郎当扫过来,看她道:“只有我能亲你。”
宁岁:“……”
不方便开视频的时候,两人就直接打字聊天分享日常。
宁岁知道他在那边的伙食跟国内天差地别,早上培根鸡蛋水果,中午香肠莴笋豆子,晚上……晚上实在忍不住,就和同学去唐人街中餐厅吃一顿。
常常到了饭点,她就默默拍过去一张照片,京大食堂,色香味俱全。
岁岁岁:【带你领略优秀的中华美食文化[猫猫探头探脑.jpg]】
他在那头都快气笑了。
奥利奥:【我在吃水煮白菜,宁椰子,你想馋死你男朋友?】
宁岁又诚恳地拍过去几盒芳芳寄给她的精致糕点:【想吃我给你寄啊。】
奥利奥:【不想吃,我一会儿去超市买个椰子。】
宁岁想笑:【不是,我认真的。】
奥利奥:【真寄?邮费很贵。】
在那一待就是半年,要过好几个节呢,也不能什么都没有。
岁岁岁:【没关系,你想要哪个给我指一下。】
岁岁岁:【都要也行[猫猫弹球.jpg]】
这人懒洋洋的:【那我说一个】
岁岁岁:【嗯嗯】
奥利奥:【想要那个绿色的,可爱的,软软的】
宁岁在桌上看了一圈,可爱的软东西也就只有芳芳最近去日本出差给她买的小兔菓子,但纳闷也不是绿色的呀。
正疑惑地想问他,就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的浅绿色小裙子。
“……”
他意味深长道:【能给我寄过来?】
异国恋怎么说呢,就总是让人心里很难耐。
宁岁偶尔会和胡珂尔、张余戈还有林舒宇几人小范围地聚个餐,饭桌上张余戈就会承担一个媒介作用,侃侃而谈他这边听到的关于谢屹忱的消息,同时也帮着把宁岁这边的生活隔空搬运过去。
比如那里开放式的学习氛围,跟着导师一起做研究发生的趣事,还有华人同学之间的故事。
这些谢屹忱大多也都和她讲过,但从不同人口中再听一遍,宁岁还是觉得别有一番趣味,好像以这种方式又一次参与了他的生活。
四人大概一两周聚一回,每次就天南地北地瞎聊。
那一阵数学系比宁岁大三届直博的一个学长对她有意思,看谢屹忱不在,就明里暗里撬墙角。
宁岁当时一察觉到就明确拒绝了,后来凡是会碰到这个学长的场合都绕开,发的微信也不理。
谢屹忱在国外事情多,她本来不想让他知道,谁知胡珂尔这不靠谱的在某次不小心说漏嘴,张余戈这厮直接贱嗖嗖给捅过去了。
而且还是添油加醋版本:“人家系里GPA第一,听说宁岁一入学的时候两人就被新生骨干训练营的辅导员介绍认识了,关系还挺熟的——”
张余戈听到那边满场子砰砰砰砸地的声音,谢屹忱现在正在室内篮球场打比赛,MIT对哈佛,大概是中场休息,还有空接他电话。
那头没说话,也判断不出气压高低。
啧,还挺沉得住气,八风不动,情绪稳定啊。
张余戈虽然看戏不嫌事大,但到底也没敢造次,适可而止收了回来,把事情原原本本又交代一遍,啧啧道:“当然现在那男的乖乖躺在宁岁拉黑列表里呢。爷你放心,什么也没发生。”
那头终于纡尊降贵地嗯了声,嗓音还有刚剧烈运动后的沙哑,不过淡淡地不显情绪:“要上场了,挂了。”
张余戈不常给他打电话,手舞足蹈讲了没几分钟就要挂,心想这远距离还真是不好,沟通的方式太有限,这么久看不到他兄弟的脸,还真怪想的。
别说他了。
从谢屹忱出国有两三个月了,连树洞都不适应了,前些阵子特烦TP—Link嗑糖帖子的那群人居然也不习惯地跳出来:【怎么没再听到那两位的消息了?】
下面有人回:【正主异地了qaq】
所以张余戈涎皮赖脸的:“别挂了,让我听着点声儿。等你下轮休息再继续聊。”
“……”
谢屹忱被他生生整笑了,绷着咬肌骂了句:“打国际长途过来听个响儿,你有病?”
张余戈很豪横:“那又怎么地?这话费老子出!”
“……”
说实话,他还真是真情流露。
这么长时间没见面,怎么就不能稍微矫情一点?
张余戈幽幽地调侃道:“爷,你也要坦诚面对自己的内心,一个人在那边,难道不寂寞、不想我们?异国恋也挺没安全感的吧?女朋友照片只能看不能亲难受吧——”
话还没说完,那头电话直接一掐。
张余戈:“……”
他不由得望洋兴叹哎了一声。
在槐安他们几乎是隔三差五就在一起打球,到了北京之后频率少了,但也起码两周一次,但这学期都几个月了还没被他兄弟暴扣,张余戈想得很。
于是就把电话贴近自己,竖着耳朵听。
——谢屹忱到底是顾着他,没真挂了,把手机随手搁在椅子上,所以现在能听到裁判吹哨,场中气氛欢腾而嘈杂。张余戈情不自禁开始想象那个画面。
他兄弟是那种走到哪里都能如鱼得水的人。
在国外看来也混得挺好的,交了不少朋友。
也对,他总是有办法引人注目。
还在出神地想着,突然听到那头猛地发出咔嚓一声,紧接着叮里哐啷的一阵响,像是有什么玻璃状的东西被打裂后落了一地。
接着好像是几个外国男生倒吸一口冷气,在那边依哇鬼叫:“Holy shit!”
张余戈想吃瓜,但无奈谢屹忱手机又放在椅子上,只能干听着着急:“卧槽卧槽,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本来以为要这么焦躁地等下半场比赛打完,结果不到十分钟,谢屹忱情绪不明的低沉嗓音就重新在话筒里喑哑响起:“——喂。”
张余戈:“不是,你比赛呢?”
“打不了了。”
张余戈:“?”
谢屹忱一言难尽,难得凉凉说了句脏话:“我他妈刚把篮板扣碎了。”
张余戈:“???”
宁岁在这头还不知道男朋友的英勇壮举。
这学期的重中之重就是外系保研,各种笔试面试,计算机难度又高,所以必须严阵以待,经常和毕佳茜到图书馆研讨室去约自习。
身边少了个人,心真就跟空了一块儿似的,宁岁只能尽量多参加一点活动让生活充实一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这学期音乐剧社又要上个新剧,她就在里面演了个配角,还是定期去参加排练,三月下旬的时候正式演出。
但这样还是扬汤止沸。
有时候太想他了,发消息也不够缓解,距离让思念更加蔓延,宁岁有时候半夜会躲在被子里悄悄翻看他们以前的聊天记录。
她费了好一番功夫,用各种方式验证身份,终于找回了那个数学答疑坊的账号。
必须要夸一夸这个网站,几年前的消息竟然还完好无损地保留着,他的头像是一片深邃辽阔的星空,昵称Nathan。
宁岁这才看到,最后的聊天记录,是来自于他的整整十几条信息。
大概是连续一个月的时间,他每隔几天就会来找她一次,最后迟迟没收到回复,也就停留在高三九月底的最后一条。
【有事就给我发消息。】
宁岁心里一酸,滑动手指,往上继续看。
不看真不知道,那时候他们聊了这么多的东西,她还说过那样的话,自己都快忘记了,一颗心几乎是揣着汹涌热流,挨个一条一条翻着看。
1212椰子:【抱歉,可能我理解能力确实不够强,这道题能麻烦你再解释一下吗?实在不好意思[流泪]】
Nathan:【这个图中长为3起点在一部分U中道路的数目有一个简单的下界,正好是题目中不等式的一个转化,我这么描述够清楚吗?】
1212椰子:【啊我懂了!非常感谢[流泪]】
Nathan:【这不挺好?谁说你理解能力不强了?】
1212椰子:【我妈妈发火时就这么说的……】
Nathan:【她说得不对。】
1212椰子:【今天是我生日,可能会有些唐突,但能不能请你……祝我一句生日快乐?】
Nathan:【嗯,生日快乐,每天都要开心[太阳]】
随后给她拍了一张蓝天的照片。
阳光灿烂,辉光中漂浮的云朵仿佛组成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1212椰子:【今天课上看了《海上钢琴师》这个电影,其实有点没看懂哎[囧]】
Nathan:【说说?】
1212椰子:【如果你是1900,一辈子在船上长大,后来会选择下船吗?】
Nathan:【你会吗?】
1212椰子:【我先问你的!你先回答!】
Nathan:【行[笑]】
Nathan:【我会。】
1212椰子:【你不害怕吗?从未踏足过的陆地,一切都是陌生的。如果是我,可能连路在哪里都找不到。】
Nathan:【找不到路的话自己闯出来一条就好了。】
Nathan:【害怕未知是人之常情,但是对于我来说,过在船上一眼能望得到头的人生更让人难以忍受。】
1212椰子:【确实诶,我也不想过一成不变的人生。】
1212椰子:【那我跟你一起下船好吗?】
他悠悠然道:【行啊,欢迎加入陆地探险分队[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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