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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野骨—— by金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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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砚浔不肯出国,执意留在弈川,也是为了她。
都是为了她。
心疼的感?觉那么重?,书燃脸色苍白,努力忍住眼泪,“陈西玟和周絮言会不会把阿浔送去坐牢?”
到了要急救的程度,够得上刑事立案了。
谈斯宁摇头,“越是显赫的家庭,越怕家丑外?扬,周伯伯一向?爱面子?,不可能任由他们把事情闹大。再者,周絮言体弱多病,不成气候,未来,周砚浔很可能是盛原的继承人。和周絮言相比,周砚浔的名声更?值钱,不论?周伯伯多生气,都会想?办法保住他。”
相较于一个病秧子?,体面而优秀的继承人,自然更?重?要。
可用之?棋,不能弃。
桩桩件件,都是利益,都是生意。
周絮言如此偏激,自私狭隘,恐怕也是拜他父亲所赐。
书燃睫毛颤了下,鼻音很重?地开口:“是因?为周絮言身体不好,周家才收养周砚浔吗?”
谈斯宁一愣,“你都知道了?”
书燃点头,她呼吸很轻,不太稳。
谈斯宁的妈妈跟陈西玟关系不错,听到过不少内情,她小声说:“周絮言自幼体弱,他离不开医院,又需要适龄的玩伴,周伯伯就决定收养一个孩子?。周砚浔之?所以会被选中,是因?为他命格够旺,能为周絮言增福增寿。”
命格——多可笑的理由。
更?可笑的是,这曾是周砚浔身上最宝贵的利用价值。
那些人啊,又聪明又市侩,至亲血肉都能当成垫脚石,一个捡来的孩子?又算什么。
“他们收养他,把他当成棋子?,当工具,完全不顾他也是有感?情的,会疼会崩溃。”书燃喃喃,“周絮言明明是既得利益者,因?为自己过得不好,就见?不得周砚浔好,卯足了劲儿,要把他拽下去——”
“凭什么啊?”
《钟无艳》里有句歌词——
“但漂亮笑下去,仿佛冬天饮雪水。”
很长一段时间里,周砚浔就是这样的吧,表面漂亮笑着,背地里,却啖冰饮雪。
他半生悲凉,无依无靠,却从不抱怨,手捧着一颗纯挚的心,给她最好最确切的爱。
周砚浔啊——
世间最情深的句子?,都不足以形容他的万分之?一。
一滴眼泪,从书燃的眼角落下来,温度灼热。
谈斯宁在她面前?蹲下,仰头看她,摸了摸书燃放在膝盖那儿的手,像摸到一块冰。
这么暖的天气,她却浑身都冷。
谈斯宁觉得舌尖发苦,嘴巴张了张,半晌只说出一句:“燃燃,你别哭啊。”
书燃在谈家住了一夜,谈斯宁抱着枕头过来过来跟她挤同一张床。小夜灯灯光细腻,两个人互相依靠着,小声聊天。
谈斯宁给书燃讲周砚浔小时候的事,讲他运动好,很会打球,只要他上场,观众的眼睛很难看到别人;讲他被小女生堵门告白,情书收到手软;还讲他泰拳练得好,单挑过半条街的小混混,全都打不过他。
意气风发的少年,锐不可当,黑发黑眸,衬衫雪白,无论?做什么,都熠熠如星,是可望不可即的梦里人。
书燃脑袋靠在谈斯宁肩膀上,轻声说:“我见?过这样的周砚浔,高中时他转学到赫安,我们短暂相处过。仔细回想?起来,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对他心动了。”
谈斯宁有点意外?,“你们那么早就认识了啊?”
书燃笑了下,“是啊,那么早。”
早在明白什么是“喜欢”之?前?,就已经喜欢他,只对他才有数不清的小情绪。
书燃想?起什么,“其实?我一直不太懂,周砚浔为什么要去赫安念书,念又念不久,很快离开。”
“因?为周阿姨不喜欢他,”谈斯宁声音低了些,“也不想?让他有安稳的生活,就想?方设法地折腾。周砚浔先是读国际高中,周絮言发疯往女孩子?身上泼油漆,让阿浔背黑锅,他不得不转到另一所私立,后来,又去了赫安。”
书燃并没有太震惊,她顿了下,平静开口:“油漆那件事,原来是周絮言干的。”
原来周砚浔承担过那么多,受了那么多委屈,在她面前?,却只字不提。
心口那儿闷得难受,似痛非痛的,书燃翻了个身,眼睛看到窗外?的夜,轻声说:“那些人真的很会欺负他。”
聊天聊到很晚,谈斯宁熬不住,眼皮越来越沉,彻底睡着前?,谈斯宁拉着书燃的手,同她强调——
“如果有人到你面前?乱说话,你一定不要信。周砚浔身边没有别人,心里也是。”
书燃静了瞬,手指摸着谈斯宁的头发,“我知道,他只喜欢我。”
最喜欢的那个人,不仅住在心里,也住在眼睛里,藏都藏不住。
这一夜睡得不算安稳,书燃做了好多梦,乱七八糟,醒来时,看见?外?面天光微弱。她动作很轻地起了床,收拾干净,换好衣服。
谈斯宁还没醒透,迷迷糊糊的,“你要出去吗?”
书燃点点头,从柜子?上拿起手机,“去见?一个朋友。”
严若臻今天出狱。

书燃雇了辆出租车,多付了些?钱,要司机和她一道等着。
车上开了广播, 乱七八糟的声音。书燃听了会儿,拿出手?机, 指腹好像有记忆似的,点开了微信置顶的那个头像。文字编辑到一半,她才想起来,以?他现在的处境,应该是收不到也看不到消息的。
心跳有些?沉。
闲着无聊,司机没话找话,问书燃这里头关的是她什么人。
书燃回了句:“我弟弟。”
司机从后视镜看她, 挺漂亮一姑娘,气质也好,“你还是学?生吧?”
书燃没做声, 手?机攥在手?心里握了会儿,到底没忍住,从最近通话里找出周砚浔的名字,按下拨号键——
已?关机的机械音在车厢里空旷回荡。
窗外, 天色湛蓝,风吹着。无法控制的,书燃鼻尖有些?酸。
等了将近四十分钟,看守所的大门敞开,严若臻终于出来。
他还穿着被抓那天穿过的旧衣服,料子有些?皱。人瘦了些?, 更显个子,精神还算不错。
书燃站在车边, 看着严若臻慢慢走过来,到她面前。她没说话,手?心向上地朝他伸过去,讨要什么东西似的。
严若臻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在她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
“你还好吗?”
书燃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严若臻换了房子,书燃不知道他住哪儿,随便定位了一家快捷酒店。
进?了房间,书燃将装在袋子里的新衣服递过去,“去洗澡吧,换个衣服,身上这套全部丢掉,不要了。”
严若臻很乖,书燃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浴室里水声响起,书燃站在窗边,心不在焉地朝外看着,也等着。手?指无意识地点开那个置顶的头像,又关掉,反反复复。
洗澡的时?间不长,严若臻出来时?头发还湿着,没吹干,书燃帮他选的衣服也很合身,白T恤工装裤,显得腿长背直。
书燃听见脚步声,看过去,笑了下,“好看。”
严若臻勾了勾唇,也笑,但笑意很薄,未达眼底。
一句不疼不痒的话说完,气氛逐渐沉默。
书燃深呼吸了记,打起精神,“你一定饿了吧?想吃什么?我……”
严若臻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上打字的那个动作,截断了书燃的话音。
他写了会儿,屏幕转过来,书燃看见上面的字——
【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她并不擅长藏心思,又是在一起长大的小严面前,情绪都在脸上。
书燃顿了下,指了指沙发让严若臻坐下,之后,她搬了把椅子,在他对面。
房间里太静,显得有些?沉闷,书燃慢慢开口:“你在……里面的这几?天,我去过汽修店,也跟小呆明联系过,大概知道了一些?事?。”
严若臻皱眉。
书燃咬了咬唇,“对不起,小严,是我连累你。”
严若臻立即在手?机上写:【别道歉,不是你的错。】
书燃将那句话看完,心口忽然涩得厉害。
她压下情绪,清晰地说:“小严,离开弈川吧。”
严若臻似乎有些?茫然,眼睛缓慢地眨了下,他打开手?机,指腹在屏幕上写了又删,好半天才出现一句——
【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不止心口在涩,眼睛、鼻子,都酸涩难耐,书燃尽量忍着,压抑着,手?指用力握紧,关节处泛起病态的白。
严若臻垂眸看她,似乎意识到什么,又写——
【我以?后不打架了,再也不打了,你别让我走。】
热气一下子涌上眼眶,书燃视线模糊一片,喉咙也像吞了粗糙的砂。
她摇头,鼻音很重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小严,你是在保护我,并没有惹麻烦,你从来没有给我惹麻烦。”
那为什么还要赶我走——
严若臻说不出话,茫然的神色看上去比眼泪更易碎。
书燃不得不狠下心,一股脑地说出来:“你知道周絮言吧?他是周砚浔的弟弟,个性很偏执,喜欢看别人痛苦,尤其是看周砚浔痛苦。他让窦信尧找你麻烦,故意设下圈套,都是为了让我难受,从而?去折磨周砚浔。”
她深呼吸着,眼睛睁大了些?,不让泪水掉下来,“小严,听我的,离开弈川,离开这些?坏人和疯子,去过新生活,好不好?别再让那些?人伤害你。”
严若臻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不太懂,睫毛轻颤着,慢慢地在手?机上写——
【我不怕受伤的,而?且,我也没觉得哪里受到伤害。】
书燃眼睛里全是泪,她狠下心,不再同严若臻讲道理,而?是直接给他一个结果。
“去深市的机票,我帮你订好了,还联系深市的中介租了个小房子。房租押一付一,我付了两个月的,让你暂时?落脚。机票信息和房子的地址,一会儿我会发到你手?机上。你交给我保管的那张银行卡,我也带来了,里面的钱应该能应付一阵子。到了深市,照顾好自己,多保重,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联系我。”
话音落下,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到极致,喘不过气似的。
严若臻始终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地毯,模样和气息都很颓,了无生气。
书燃站起来,朝玄关处走了几?步,又停下,背对他,声音放轻:“我让你离开弈川,不是要和你断绝往来,你不要钻牛角尖。小严,你是我弟弟,我和外婆都是你的亲人,荷叶巷的小院子也是你的家,永远都是,你随时?可以?回来。”
背对的关系,书燃看不到严若臻的表情,没能看到那一刻他眼睛里有多少浓烈的情绪,绝望与不舍,都万分鲜明。
短暂的停顿后,书燃用一种哄人的语气:“学?校放暑假,我会去看你的,到时?候你要请我出去玩,还要请我吃好吃的。”
话是这样说,可人是会生分的,离得远了,心就远了,他再不能像以?前那样靠近她。
成年人的世?界,有些?感?情,薄弱到经?不起一声“再见”。
书燃手?指碰到房门的把手?,正要拉开,一股力量袭来,严若臻从背后抱住了她。
他身上残存着水汽和酒店沐浴露的味道,手?臂紧绷着,箍在她腰上,浇筑似的挣脱不开。
“小严!”书燃呼吸一滞,有些?慌地叫了他一声。
严若臻心跳很乱,仿佛陷入某种痛苦,又找不到宣泄的途径,耳边全是杂音,像降着一场特大暴雨。
他想说,燃燃,别让我走,别放弃我。
他想说,我知道你喜欢周砚浔,我不会和他争,也不会破坏任何东西。你只要给我一点角落,一点点就好,让我守着你,别让我见不到你。
太多话想说,偏偏无法开口。
他拼尽全力,只能发出一点气音,微弱的,破碎又凌乱,听不真切——
“ra……ran……”
他唯一能发出的声音,他全部的执着与坚持。
人人都在绝处逢生,唯他走投无路。
严若臻的下巴抵在书燃颈窝那儿,呼吸热热的,碰到她耳朵。书燃身形僵硬,逼不得已?,她低下头,在严若臻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舌尖尝到血液的腥味儿,腥到发苦,严若臻疼得颤了下,书燃用力从他怀中挣脱。
“小严,”她唇色殷红,脸颊却发白,声音轻轻在颤,“你别这样,别吓我。
房间里太安静,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一种两败俱伤的味道。
严若臻手?臂在流血,眼睛也红透,像个落败的将军。
那记拥抱,是他所有的勇气,也是他一生的感?情。
都拿出来,给她了,她不要,他再没什么办法。
两个人僵立在那儿,时?间也是,像陷入某种暂停。
严若臻深呼吸了下,上前一步,书燃不自觉地筑起防备,指尖紧攥在手?心里,硌疼了皮肤。严若臻只当眼睛坏了,看不到书燃的警惕,他伸出手?,将落了锁的房门打开——
我不会再缠着你了。
外头,阳光很暖,金灿灿地落下来,晒着皮肤。
书燃推开酒店大堂的玻璃门,踩着台阶,一级一级走下去。手?机响了声,出现新消息——
严若臻:【我会听你的话,离开弈川,让周絮言找不到我。】
严若臻:【没人能伤害我了,你放心。】
严若臻:【燃燃。】
严若臻:【你要保重。】
消息与消息之间,间隔的时?间不等,有的隔了几?分钟,有的隔了很久。他像是在斟酌,也像是舍不得。
斟酌着和她告别,又舍不得同她告别。
据说,以?后很难见面的那些?人,在分别的时?刻,都会有种默契,心照不宣。
书燃站在路边,看着绿灯亮了又灭,哽咽声逐渐上涌,蔓延到喉咙。
为什么啊,她和小严,明明无人犯错,偏偏都在难过。
学?校里还有专业课要上,书燃不得不回去。一年中最热的月份到来了,周淮深派人给周砚浔请了长假,连CFA大赛也一并退掉,销声匿迹。
与此同时?,一段视频却上了弈大校内论?坛的首页,阅读量激增。
财经?大学?的学?术报告厅,比赛现场,年轻男人身着正装,站姿挺拔。
他说:“Take it easy, kid.”
又说:“My girlfriend\'s just too nervous. She can easily feel shy. ”
姿态从容,亦优雅,赢得一片掌声,喝彩不断。
视频是现场观众用手?机录制的,在周砚浔说完那句“My girlfriend”后,镜头移动,给了书燃一个特写。
明目张胆地偏爱,不加掩饰。
视线一经?发布,整个校内论?坛都热闹起来,回帖不停地往外冒。有人玩笑说,周神不愧是我校第一帅,会撩!还有人打听那妹子是哪个专业的,真漂亮啊。
之前有段时?间,周砚浔天天陪书燃上课,送她回宿舍,高调得不行,再加上比赛视频推波助澜,书燃是周砚浔女朋友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跑来找她打听——
周砚浔呢?他什么时?候回来上课?
每次听到这个问题,书燃都会愣住,怔怔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问问题的人也有些?莫名,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直接说:“你不是她女朋友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他没告诉你啊?”
渐渐地,学?校里出现另一种声音——糖都是假的,浪子无心,才是真的。
也有人反驳——不对吧,周砚浔那样子,一看就是陷进?去了,满眼都是那个女生,喜欢得不行,怎么会没有心呢!
真真假假,外人总也搞不清楚。
谈斯宁和梁陆东的关系有所缓和,她带了些?消息给书燃——周絮言的命保住了,没死,不过,状态不太好,要继续住院治疗。周砚浔还要被关一阵子,闭门思过。
“你别担心,”谈斯宁说,“暂时?关起来,是周伯伯在变相保护他。自从周絮言出事?,周阿姨简直要疯了,恨不得亲手?剥掉周砚浔的皮。现在把周砚浔放出来,我估计,她连□□的事?儿都敢做。”
书燃心跳发紧,险些?打翻手?边的杯子。
谈斯宁伸手?帮她扶住,有些?歉疚,“对不起啊燃燃,我不该乱说话的,吓到你了吧?”
书燃有点慢地摇摇头,淡淡笑着:“没关系,我不害怕。”
周砚浔——
这个名字,是她的期待,也是她的勇气。
得知周砚浔退赛的消息,赵澜羽和许见超都很惊讶,往常他们都是在衡古开团队会议,现在只能转移到学?校附近的咖啡馆。
赵澜羽睁大眼睛,“出什么事?了吗?”
书燃没办法和她细说,半真半假地解释:“他家里有事?,实?在走不开,请了长假,连课都不上了。”
苏湛铭大概是知道什么的,没多问,只说:“系里很重视这次比赛,给我们安排了新成员,也是很优秀的人。这几?天,我们抓紧磨合一下。”
话音落下,许见超却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有些?怨恨地盯着书燃,“凭什么啊?他凭什么说走就走!这是团队赛,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这一声有些?冲,咖啡馆里的其他客人都看过来。
赵澜羽伸手?拉他,“你冲燃燃发什么脾气?退赛的又不是她!”
“她和周砚浔,”许见超冷笑,“一丘之貉!”
书燃眼皮跳了下,“这话什么意思?”
“周砚浔是盛原少爷,有钱有背景,无论?做什么都像在玩游戏,开心就玩,不开心就不玩。”许见超语气恶劣,“我不是,我不会投胎,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和命!”
“这次比赛,不单单是一个奖杯那么简单,它关系着保研,关系着我能申请到国外的哪所大学?!都已?经?到决赛了,他说退就退,扔个新人进?来,把团队配合和部署砸得稀烂!仗着自己命好,任性妄为,不计后果,这种人迟早会有报应!”
话越说越偏激,连苏湛铭都皱眉:“够了啊!”
“还有你,”许见超抬手?指住书燃,“初赛的时?候,你把脑子放哪儿了?走神、分心,现场失误,让全财大的人看我们的笑话,你不羞愧吗?跟着有钱人胡混几?天,床上滚一滚,就以?为能改变自己的‘阶级’啊?脑子坏掉了吧……”
话没说完,一杯水,迎面泼在许见超脸上。

第71章 温柔
咖啡馆里客人不多, 可也不少,都是附近几所?大学的学生?,吵闹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话题牵扯到“盛原”、“周砚浔”,更是趣味激增。
压不住的打量和议论, 海潮一般,四散蔓延。
书燃一杯水泼过去,直接将“有好戏看”的那种气氛推至顶峰。
赵澜羽护短似的将书燃往旁边拉了?拉,她怕许见超脾气?上头,跟女孩子动手。
书燃站着没动,她气?息很静,眼神也淡, 直直地看向许见超,“初赛时的那次失误,是我没有做好, 连累了?大家,再次跟大家说声对不起?。我接受所?有批评,也会认真反省。”
“燃燃。”赵澜羽叫了?她一声,似乎想说什么。
“澜羽, 谢谢你一直维护我,”书燃朝她看去一眼,“但?是,有错就该认。”
许见超拿纸巾擦拭着被泼湿的脸颊和衣服,闻言,一声冷笑。
书燃的目光落回到他身上, “我的错我会认,也愿意承担后?果, 但?是,我无法接受有人污蔑周砚浔。”
许见超脸色变了?变。
“周砚浔不是不想参赛,而是不能。”书燃语气?认真,“他被事情困住了?,暂时脱不开身,跟学校请了?长假——这些话,我已经?说过一遍,哪一个字你听?不懂?”
许见超别扭地移开眼神,不看她。
书燃继续说:“周砚浔性格不算好,有时候会有点少爷脾气?,如果他哪里做错,你可以告诉我。我是他女朋友,我会监督他改正,但?你不能用莫须有的罪名?来冤枉他。”
“再让我听?见你乱说话,我真的会打?你。”
书燃语气?并不激动,却字字清脆,有种珠落玉盘的味道。话音落地,旁边看热闹的人里,有人起?哄似的吹了?声口哨。书燃隐约觉得那声音耳熟,但?她脑袋很乱,没心思细究,拿着电脑包起?身离开。
玻璃门敞开又合拢的间?隙里,书燃隐约听?见几声议论——
“周砚浔?她就是那个‘盛原少爷’的女朋友啊?”
“你看她那么护,一定很喜欢他吧?”
街上很热闹,书燃脚步匆匆地走着。她似乎意识到什么,突然停下?来,扭头朝后?看,看清那个一直跟着她的人时,她眼神里闪过一丝莫名?——
陈景驰。
那个摄影师。
书燃皱眉:“有事吗?”
“顾客约我来这儿拍套片子,刚好看见你跟人争执。”陈景驰笑吟吟的,“说实话,我认识上百个小妞,什么类型的都有,你是这里头吵架最有气?势的——不说脏话,也不大喊大叫,眼神淡然一瞥,自带三分凛然,真带劲儿!”
书燃没兴趣跟他纠缠,转过身。
陈景驰双手搁在?口袋里,绕到书燃面前,一边倒退着走路一边同她说:“周砚浔就那么好吗?每次提到他,你就像换了?个人,特别护。”
书燃心情不好,觉得这人真烦。她抬眸,看见绿灯还剩最后?三秒,于是用了?些力?气?将陈景驰推开,之后?,她快速穿过斑马线,跑到长街的另一侧。
陈景驰被车流和红灯拦住,看着书燃的背影渐行渐远。
他笑了?声,自言自语似的,“越来越带劲儿了?啊!”
书燃没想到,她当众跟许见超吵架的事居然会传得沸沸扬扬,没过几天,连谈斯宁都知道了?。晚上,书燃忙到九点多才做完作业,她将桌面整理干净,推门出?去,到走廊的尽头,看着漫天星星发着呆。
谈斯宁从外面回来,没卸妆,叫了?她两三声书燃才听?见,反应略慢地转过头。
“怎么了??”
谈斯宁走到书燃身边,勾着她的手臂,“周砚浔被关在?周家旧宅,那地方跟我外公家离得近,周伯伯是看着我长大的,对我还算宽容。我虽然见不到人,但?是,帮你递了?点消息。”
书燃睁大眼睛。
谈斯宁笑了?下?,“我跟他说,你为了?他跟许见超吵架,气?势超级足,他听?得直笑,还让我把这个给你。”
一张小纸条,质感略厚,像是随手从哪本书上撕下?来的扉页。
书燃心跳紧绷了?下?,几乎不能呼吸,手指缓缓展开,看到里面的字——
“我爱你,宝宝。”
书燃看着,牙齿无意识地咬唇,忽然说:“他身上是不是有伤?行动不方便?”
谈斯宁惊了?下?,“你怎么知道?”
“字迹不对,好像使不上力?,”书燃眼尾有点红,“他平时不会这样写。”
谈斯宁张了?张口,半晌才说出?一句:“这都能看出?来,你也太神了?。”
书燃眼底红晕更深,鼻音也明显,追问着:“他伤在?哪里啊?严重?吗?”
看着书燃的表情,谈斯宁也觉得心口有些闷,低声说:“他断了?两根肋骨。周伯伯说一报还一报,这次,周絮言在?病床上躺多久,就让周砚浔陪他躺多久。”
难怪他会被关住,出?不来,原来伤得这么重?。
周砚浔的肋骨是周淮深亲手打?断的。
两三个保镖按住周砚浔,他根本躲不开,木椅子迎面砸过来,周砚浔应声跪倒,唇齿间?咳出?鲜红的血色。
周淮深垂眸看他,神色浅淡,问了?句:“知错吗?”
周砚浔轻笑了?声,“我最大的错,就是下?手太晚,让一个龌龊又下?作的废物,活到今天。”
“不愧是姓周的,有点骨气?。”周淮深半眯了?下?眼睛,“那就让我好好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说着,他伸手,拿起?茶几上一支质地沉厚的玻璃烟缸,朝着周砚浔的肩膀砸过去。
重?重?的一下?。
“一报还一报——他们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书燃咬着唇,手指小心翼翼地摸着那张小纸条,“那些人,从来没有好好爱过他,有什么资格用大家长的身份来惩罚他?”
谈斯宁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喜欢梁陆东,看着书燃,她才明白,确切的坚定的爱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所?有变化,都瞒不过她的眼睛,他皱一下?眉,她就知道症结在?哪里。
熙熙攘攘的世界,有人半途告别,有人坚持着爱到最后?。
“CFA”东华赛区决赛如期进行。
周砚浔中途退赛,现场演示的那个环节,苏湛铭成了?主?要发言人。
苏湛铭口语不差,仪态也好,与周砚浔相比,书燃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整个赛事流程,她十分平静,也十分从容,再没有了?心跳凌乱的感觉。
小队准备充分,成绩也优异,在?十二支高校代表队的角逐中,斩获第二名?,于同年十月进入亚太区赛程。
一切顺利,所?有人都很高兴。
区域赛闭幕式上,来了?几家媒体,领导发言冗长而公式化,让人昏昏欲睡。书燃心不在?焉时,听?见身后?的两个女生?在?聊天——
“比赛都结束了?,我怎么没看见那个帅哥啊?当众向女朋友示爱的那个。”
“人家有女朋友了?,你还惦记什么!”
“我就想再看看么,难得碰见一个那种等级的帅哥,是真帅啊!”
书燃听?着,轻轻呼吸着,她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翻过几页,露出?夹在?里面的小纸条——虚浮得使不上力?气?的字迹,很深很深的感情。
——我爱你,宝宝。
——我也是。
仪式结束后?,赵澜羽的男朋友柯煜来接她,想请参赛队的成员一起?吃个饭,给大家庆功。书燃觉得累,有点犹豫,耐不住赵澜羽极力?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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