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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野骨—— by金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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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斯宁换了个位置,坐书燃身边,顺时针方向,游戏从谈斯宁这儿开始。这姑娘手气旺,开局就是点数“7”,三支惩罚杯,都让她调成了啤酒兑伏特加。
旁边有人哀嚎:“深水炸弹啊这是!宁总,你下手也太狠了!”
谈斯宁眉眼间一股冷丽的艳,嗤笑着说:“怕输就别玩!”
之后她将骰盅推给书燃。
书燃没怎么玩过夜店游戏,简单晃了两下,开盖一看是点数“五”,她悄悄松了口气。
游戏依序进行。
谈斯宁撑着下巴,看了会儿,忽然挨近书燃,轻声说:“这些人里,你知道谁玩古惑骰最厉害吗?怎么玩都能赢,开天眼了似的。”
书燃没做声,下意识往周砚浔那边看了眼,刚好看到有女生给他递烟。
烟盒的颜色很深,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嘈杂的电音节奏中,隐约听见周砚浔的声音,漫不经心地说:“我抽不惯这个。”
女生悻悻地收了手。
“那烟是蓝莓双爆。”谈斯宁说,“送你一个小tip——周砚浔看着浪,其实烟瘾很浅,而且,他偏爱苏烟,讨厌有爆珠的,嫌香精味重。与其给他递烟,不如劝他戒烟。”
书燃喝了口清水:“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谈斯宁斜着脑袋,在书燃耳边轻声说:“因为我喜欢看热闹啊。”
第一个点数“8”,沈伽霖那儿摇出来的,三支“惩罚杯”,伏特加兑啤酒,他咽了六七下才吞下一杯半,喉咙顿时火烧似的热,脑袋晕晕沉沉,抱着周砚浔喊浔哥救我!
谈斯宁嗤地一声:“活该!不作死就不会死!”
下一个是周砚浔,他摇骰子的动作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反手拿盅,骰盅在他手里行云流水般转过一圈又扣回到桌面上。
他五指纤长,皮肤白,霜雪似的颜色映着骰盅深黑的皮面,张力十足,气势如虹。
漂亮极了。
书燃心跳莫名一悬。
骰盅落地,周砚浔却没开,他松了手,身形缓缓向后,靠着沙发背。
有人心急,上去把骰盅开了,忍不住“wow”的一声——
双“一”点,彩蛋。
沈伽霖直接亢奋了:“浔哥你要选谁?灌酒还是问问题?”
周砚浔腿长,交叠着,弹了弹打火机的盖子,没什么情绪地说:“交给天意吧。”
沈伽霖愣了下,不等他反应过来,周砚浔拎起一个空酒瓶,横搁在桌面上。
他往书燃的方向睇了眼,同时握住瓶身用力一拨,酒瓶立即转起来,几圈过后,瓶口缓缓停在正对着书燃的那个方向。
沈伽霖惊了:“我曹!”
很难不去想他是不是故意的。
书燃抬眸,红蓝光线交织闪烁,雾气似的,她在那阵氤氲里与周砚浔直接对上。
“天意——”周砚浔弹了下打火机,一股漫不经心的调调,让他看上去坏得带了邪气,“喝酒还是等我提问?”
啤酒兑伏特加,总共三杯,沈伽霖喝了一半,还剩一半,又烈又难喝。
书燃知道周砚浔心里压着火气,从她拒绝承认他们高中时就认识开始,一直到现在。
他心火未消,矛盾又别扭,喜怒难测,身上充斥着危险的气息。
书燃却不害怕,她眨一下眼睛,长发从肩头垂落,带着很好闻的冷香气,平静开口:“你想问什么?”
夜场的灯光漫射过来,照亮周砚浔的脸,他有一双过于漂亮的黑色眼睛,眼中一团浓郁的深,所有情绪好像都被藏了起来,模糊不清。
半晌,周砚浔笑了声:“跟你不熟,没什么想问的。”
方孟庭轻笑着开口:“浔哥也太不给面子啦,燃燃脾气软,被气哭了可怎么办?”
沈伽霖瞪她:“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书燃没生气,也不觉得难堪或尴尬,她点头,依旧是温温淡淡的模样,说:“既然你不提问,那么,按照游戏规则,我该喝酒。”
说完,她要去端杯,手尚在半空,杯沿却被人抢先摁住。
周围的人都不说话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们。
周砚浔也不说话,沉默着将杯子夺过来,握在手里晃了晃。
书燃看着他:“该受罚的人是我,你别赖皮。”
周砚浔眯了下眼睛:“双‘一点’是我摇出来的,酒瓶是我转的,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好学生该回家做作业,而不是在这里不伦不类地装叛逆。”
说完,他仰头将杯里的酒一口气喝空,吞咽时喉结上下滚动着,弧度鲜明,质感锋利。
无意识的,书燃也跟着咽了一下,那种心跳微悬的感觉再度涌上来。
喝空的酒杯被周砚浔倒扣回桌面上,一滴不剩,干净利落,坦坦荡荡。
沈伽霖吹了声口哨,嚷了声:“痛快!”
书燃的视线顺着空酒杯向上移,看着周砚浔的眼睛,忽然说:“跟高考状元相比,我不算好学生,差得远着。”
有人脑子不清醒,茫然地问了句:“谁?谁是状元?”
“浔哥啊!高考之王!分数说出来吓死你!”沈伽霖抱着周砚浔的肩膀,兴冲冲地说,“中考那会儿要不是有个小王八蛋捣乱,浔哥肯定能多拿一个状元!我……”
沈伽霖越说越夸张,周砚浔淡淡开口:“够了啊。”
有个女生很机灵,立即换了个赛道同周砚浔聊成绩,问他:“你考过雅思了吗?高中时我考过一次,成绩不太好,只拿了6分。”
谈斯宁最烦这种装腔作势的,呛了一句:“雅思这东西,报个班,花点钱,傻子都能拿七分,六分确实不太高。”
女生脸色一变,周砚浔觉得烦,从沙发上起身,扔下一句:“你们玩吧,我先回去了。”
之后,径自离场。
沈伽霖来不及拦,他从周砚浔离开的位置捡起什么,喊了声:“浔哥,你掉东西了!”
电音太吵,周砚浔又走得远了,根本听不见。
书燃下意识看过去——
一盒草莓牛奶,躺在沈伽霖手心里。
牛奶盒的包装、口味以及品牌,与当初——
一股没来由的冲动,书燃也从位置上站起来,沿周砚浔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夜场太大了,人群密集,电音和鼓点浩瀚如汪洋,吞没一切声息。
书燃脚步很快,穿过舞池,绕过散台,又走过一段走廊,撞见一道侧门。从侧门出去,外头是灯火煌煌的城市长街,公交车走走停停,十字路口信号灯闪烁变幻——
人不见了,她没跟上。
没来由的失落感,缭绕心头。
马路对面有家全天营业的便利店,书燃走进,站在牛奶货架前,各种品牌琳琅满目,唯独没有她想要的草莓口味。
书燃心里叹了口气,忽然觉得疲惫。
她在休息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将手机开机,电量显示还有百分之六十七。
微信上陆续跳出几条消息,施楹问她去哪了,没等到回答又叮嘱她注意安全。严若臻发来两个链接——宿舍好物分享,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他买来送她。还有其他朋友,零零碎碎。
书燃没回复,将手机重新关掉,仰头看着城市的夜空。
霓虹太盛,盖过了星光。
她想,也许,只有停电的时候,才能看见漂亮的星星。
这个时间,早就过了宿舍门禁,书燃无处可去,索性在便利店待到天色破晓,最早一班的公交开始运行,她乘车离开。
书燃离开后,店员拎着拖把到休息区那儿打扫卫生,隔着玻璃,看见窗外站着个年轻男人。他不知何时出现的,目光安安静静,落在女生停留过的位置,似乎有些出神。
店员也在出神——
这个人未免太过好看。
他个子高,仪态也好,站直时身段漂亮,穿黑衣,指间有烟在烧着,烟雾颜色沧溟,在他手边缭绕,让他看上去愈发神秘,那种高傲而不羁的味道,特别吸引人。
店员盯着他看了会儿,又看了眼空了的座位,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在保护那个女孩子吗?
她在店里待到天光破晓,他在店外,守她到破晓?
为什么要用这种躲躲藏藏的方式保护她呢?
为什么呢——
昨夜,书燃刚出现在景云路的街口,周砚浔就注意到她。
当时他接到梁陆东的电话,从沈伽霖的派对上离场,正要取车,看见书燃脱下外套,收进帆布包里,有些懵懂地数着街边夜店的招牌,似乎辨不清方向。
醉醺醺的男人朝她吹口哨,她不怕,也不理,径直向前走。
周砚浔迟疑片刻,还是跟了上来——他实在不放心。
他看见书燃进了那家夜店,在洗手台前补了一点妆,束成马尾的长发散下来,柔柔铺满肩膀,雪白的肤色精致无瑕。
旁边一个打了鼻钉的男人看得呆住,没敢上前搭讪,摸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
鼻钉男发着语音消息,边说话边走路:“操,刚刚碰见个超级纯的漂亮妞,长腿翘屁股,皮肤雪白雪白的,我把照片发群里,兄弟们一起撸……”
话没说完,压迫感拂面而来,鼻钉男手上一空,手机被人夺了过去,接着,一只肤色冷白的手扼住鼻钉男的脖子,携着瘆人的力道,将他掼在墙壁上。
周砚浔单手扼着那人的脖子,发力时手背青筋暴起,嶙峋如陡峭的山脉。鼻钉男被掐得几乎背过气去,手脚发软,眼睛赤红,嘴里发出“嗬嗬”的咳痰音。
手机屏幕亮着,没上锁,周砚浔先点开相册,将鼻钉男偷拍的书燃的照片彻底删除,又进入微信设置页面,清空软件上的全部聊天记录。
周遭不断有人走过去,大都冷漠地瞥上一眼,没人想管这档闲事。
周砚浔眼神森冷,对鼻钉男说:“再敢做这种无聊的事,我废了你的手。”
音落,周砚浔松了手上的力道,鼻钉男直接瘫软,咳得撕心裂肺。
他似乎不太服,抬手指了指周砚浔,周砚浔眉峰微蹙,一脚踹在鼻钉男的肚子上。
鼻钉男惨叫都发不出来,趴在地上一阵干呕,求饶说:“我错了我错了……”
一场纠葛被快速解决,从始至终,书燃毫无觉察。
周砚浔一直在暗处,看着谈斯宁和沈伽霖引她入局,她温淡的表情与周遭的灯红酒绿格格不入,安静乖巧的气质与嘈杂的酒桌氛围也很难融合。
看着她,周砚浔慢慢皱起了眉——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来?
为了沈伽霖吗?
她真的看上了沈伽霖?
相熟的酒保跟他搭话,笑着说:“周少,看上哪家姑娘了,这么出神?”
周砚浔舌尖抵了抵腮,忽然问:“你这儿有牛奶吗?草莓味的。”
酒保笑了笑:“库房里肯定没有,不过,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让人去买。”
周砚浔眼睛看着书燃,报出一个品牌,说:“买这个牌子的,草莓口味。只要这个牌子,其他都不行。”
酒保见多了稀奇古怪事,也不惊讶,二十分钟后,那盒牛奶被送到周砚浔手上,他拿着它,慢慢走过去,心里有微妙的冲动和雀跃。
临近沙发座,书燃背对他,一步之遥,牛奶盒被他手心里的温度暖着,几乎发烫。
就在这时,他听见那道声音——
“燃燃亲口说过,她不喜欢周砚浔!”
雀跃戛然而止,周砚浔脚步一顿,食指关节抵了抵鼻梁,又低头,自嘲轻笑。
果然如此啊——
她不喜欢他,一直都不喜欢。

清晨六点,弈大女生宿舍门禁解除,书燃回去时顺便给施楹带了份早餐。
施楹有课,起得早,见到书燃,立即追问她昨晚去哪儿了,居然一夜未归。她运气实在好,昨天查寝的人没来,逃过一劫。
书燃简单解释说跟朋友出去玩了,闹得太疯,通了个宵。
施楹眨了下眼睛:“是开学的时候帮你提行李箱的那个朋友吗?姓严,个子好高,带棒球帽,特别酷,不爱说话。”
入学报道时,其他新生都有家长陪着,办手续整理宿舍。那会儿樊晓荔交了个搞理发的男朋友,忙着蜜里调油,顾不上书燃,是严若臻陪书燃来报道,跑前跑后帮了她不少忙。
小严拎着行李箱从小路上走过,还被人拍下来,挂在学校的表白墙上,留言说想知道他是哪个学院的学生。
施楹问过好几次,严若臻是不是书燃的男朋友,书燃也解释过好几次,小严是邻家弟弟,从小和她一起长大,没有男女间的那种情分。
书燃摇头说:“不是小严,其他朋友。”
施楹还要再问,书燃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去,拿着衣服进卫生间洗澡了。
进门时书燃随手将帆布包搁在书桌上,她忘记拉拉链,里头的东西掉出来,落在桌面上。
施楹瞟了眼,看到一盒没拆封的黄鹤楼,不由眉梢微抬,拍了张香烟的照片,在微信上发给其他宿舍的朋友。
施楹:【烟酒都来.jpg】
施楹:【真没想到书燃居然会抽烟,叛逆少女,让人害怕。】
书燃上午也有课,她来不及休息,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就去了教室。
时间还早,教室里没人,书燃打开窗子通风,正要在前排的空位上坐下,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教室的后排。
风轻轻吹,掠过她的头发和裙摆,氛围安静又旖旎。
通宵之后疲惫感特别重,书燃原本打算利用课前这点时间理一理笔记,不知怎么的,就趴在桌面上睡过去。
半梦半醒,她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书燃!”
没人应,于是又叫一遍——
“书燃,没来吗?”
迷迷糊糊的,她从臂间抬起头,正要举手说我在,身侧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她在。”
书燃动作一僵,侧头朝身边的位置看。
周砚浔发色漆黑,穿一件白T恤,腕上的机械手表映着日光,有种凛冽的质感。
他用手机登录游戏账号,头也不抬,对讲台上的老师说:
“她在我身边。”
这话……
书燃呆住,教室里一阵微弱的躁动。
老师拿着点名册,朝后排看了眼,无奈摇头:“一上课就犯困,我长得像安眠药吗?
一阵轻笑。
书燃一向是最让老师省心的那种好学生,鲜少挨批评,现下被当众调侃,不免脸红,翻书时动作都是乱的。
前排男生嚼着口香糖朝后看,目光揶揄地打量她。书燃低着头,没留意,先觉察的是坐在她身边的周砚浔。
周砚浔放下手机,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小姑娘雪白细软的耳垂,垂着几缕碎发,脖颈修长,微微泛红,也不知是晒的还是羞的,像书里写的桃花胭脂。
很好看。
她一直是好看的。
周砚浔收回目光,看着前排男生,淡淡开口:
“看什么看,有意思吗?”
男生脸色一僵,悻悻地转了回去。
这堂课,老师讲课的节奏很快,知识密集。书燃没休息好,很累,一大堆信息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让她的脑袋乱作一团。
风从窗子进来,吹过教室,书燃隐约嗅到周砚浔身上的气息,很干净,带一点薄荷余味。
不知为什么,脑袋好像更乱了。
周砚浔也有些心不在焉,游戏输得很快,进度条加载的间隙里,他又往书燃那儿扫了眼,忽然说:“我帮了你,不道谢吗?”
书燃愣了下,很乖地说:“谢谢。”
周砚浔手臂压着课桌,身形朝书燃那边倾了倾:“谢谁啊?说清楚。”
书燃有点想躲,手指无意识地握紧课本:“谢谢你,周砚浔。”
周砚浔“嗯”了下,这才满意,注意力又回到游戏上。
书燃看他一眼:“经济法是必修课,挺重要的,你别玩游戏了。”
周砚浔看着手机屏幕,没什么情绪地说:“我学经济法靠的可不是课堂上这点东西。”
语气有点轻佻,怪讨厌的。
书燃皱了皱眉,不再管他,专心听课。
老师在讲案例分析,教室里很安静,越是静越能凸显周砚浔身上的存在感,笼罩在书燃周围,强烈而鲜明,让她确切地感受到。
书燃握着笔,写字写得磕磕绊绊,总是记不清笔划,很明显的心神不定。
这时候,忽然听见一声——
“周砚浔。”
老师又在点名。
书燃心头一跳,她本来就在分神,脑袋又乱,不知怎么想的,腾地从位置上站起来,动作幅度略大,椅子腿在地面拖出一声刺耳的杂音。
周围的人朝她投来诧异的目光。
周砚浔一手撑在课桌上,正要站起来,见状也愣了。接着,他又轻笑,目光温温的,故意问:“点的是我名字,你站起来干什么?”
有人憋不住笑了一声。
老师看了书燃一眼:“你不是叫书燃么,怎么又改名叫周砚浔了?”
笑声更多了。
书燃脸颊发烫,她用手背贴了贴,硬着头皮说:“老师,这一题,这一题我想回答,让我答吧。”
老师只当她想多争取点课堂分,为GPA打基础,点点头:“那就你来说一下吧,上述案例中的组织是否具备法人资格?”
“不具备,”书燃浅浅呼了口气,流畅应答,“因为该组织是临时组织,不能独立承担对外民事责任。”
老师笑笑:“答得不错。”
他摆手示意书燃坐下,又去看周砚浔:“你来回答下一题吧——甲方的诉讼请求,有法律依据吗?”
这题有点超纲。
书燃还在按照课本目录查询知识点的相关页数,周砚浔已经开口:“有。《合同法》第54条,因重大误解订立的合同,当事人之一有权请求仲裁机构变更或撤销。”
老师颇为欣赏:“不错啊,法条都会背了。”
周砚浔很淡地笑了下:“朋友的公司打过几次这种官司,我听过庭审,记得一点。”
语气风轻云淡,透出的信息量可不小,结合他周家少爷的身份,那种洒脱又骄矜的劲儿,好像天生就是用来心动的。
一节课上得波折不断,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周砚浔的手机铃声和下课铃几乎是同步响起的。他看了眼屏幕上的备注,微微皱眉,去教室外接听。
书燃抱着书,只想快点离开,却被老师叫住,问她有没有兴趣做这门课的课代表,工作不多,也就收发下作业什么的。
书燃有点懵:“可是,我今天的课堂表现一点都不好啊。”
老师笑笑,“年轻人,有活力和进取心才是最重要的。”
有人从书燃身边走过去,手臂微微撞到,书燃身体斜了下,怀里的书和臂上的单肩包都掉在地上。
背包的拉链大概坏了,里面的东西撒出来——笔袋、耳机盒、纸巾、润唇膏,以及……
撞人的女生连连道歉,她身旁的朋友却惊呼一声:“书燃,你平时爱抽烟啊?真没想到,施楹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
压在纸巾底下的是那盒没拆封的黄鹤楼。
大部分同学都走了,教室里人不多,那些目光纷纷落向书燃,包括老师。
书燃看了眼地上的东西,又去看说话的人,平静道:“别造谣,烟是买给别人的,我不会抽烟。”
那人脸色一变:“什么叫‘造谣’啊,东西就在这摆着,你……”
“烟是我的,我让她帮忙带一包。”
清清淡淡的嗓音。
书燃循声回头。
周砚浔接完电话,从外面走进来。
他个子高,腿长,即便穿着白T恤,站在阳光充足的地方,也有抹不去的压迫感。一看就是很傲的那种人,散漫、恣意,不好惹。
教室里忽然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旁人都在看他,但周砚浔不看任何人,目光盯着手机,拇指滑动屏幕,翻看消息。
他径自走过来,颀长的身形弯折,从散落的物品里捡起那包烟,塞进口袋,然后往教室后排走,去拿扔在那儿的运动背包。
路过书燃时,他的目光依然在手机上,并没看她,只对她说了句:“买烟的钱一会儿转你微信上。”
态度很平淡,没什么特别,可又种说不清的味道。
两人擦肩而过。
周砚浔带了块腕表,表盘光芒凛冽,似有若无地碰了下书燃的手臂。
触碰的感觉,起先是凉的,像冰雪,而后,变成细微的麻和痒。
书燃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
周砚浔先离开的,之后老师也走了,课代表的工作他还是交给了书燃。再之后是撞人的女生和她朋友,走之前,女生还想跟书燃说什么,被朋友拽着给拉走了。
走廊里隐约传来她们说话的声音:
“周砚浔好像一直在帮她啊,不会是男女朋友吧?”
“绝对不可能!书燃看上去那么乖,以周砚浔的性格,怎么可能喜欢乖乖妹。两个人天差地别,根本不对盘。”
“也对,他们两个的确不合适。”
书燃只当没听见,她将散落的东西放进背包,捡到最后一样时,忽然愣住,又把所有东西倒出来,瘫在桌面上翻了翻——
校园卡不见了。
她记得很清楚,出门前她有放进包里的。
这时候,手机响了声。
书燃点开微信,看到昨天才清空的好友栏那里,又冒出一个红色标识。她眨了下眼睛,心里有个微弱的念头,同时,手指触过去,在好友申请的列表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账号——
头像是一道穿黑色帽衫的剪影,清瘦利落,ID是“X.”
周砚浔。
书燃呼吸停了一秒,心跳莫名有些加速,扑通扑通。
第一次觉得一个字母竟然也能透出好看的味道。
可能,跟他有关的东西,她都觉得好看吧。
周围太安静,情绪变化就显得尤为清晰,书燃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呼吸了几下,克制着什么,然后才通过周砚浔的好友验证。
通过后,她立即退出微信,将手机丢进背包,抱着书本走出教室。
校园里,绿植茂盛,风声安静而清透。书燃身形单薄,很瘦,长发拂过肩膀,落在锁骨上,衬得肤色分外细腻。
背包里,手机提示音响了一声,接着又是一声,不止一条新消息。
书燃踩着台阶,脚步顿了顿,有一瞬的迟疑,最终她并没停下,故意不去看那些消息。
校图书馆来了批新书,书燃要帮忙开包验收,之后登记盖章,建立目录。工作不算累,但是很繁琐,一直忙到黄昏时分才整理妥当。
透过阅览室的落地窗,能看到漂亮的金色晚霞,学生三三两两,穿过操场,走过小路,校园电台播放着旋律轻松的歌。
很舒服的时刻,由内而外的轻松感。
书燃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这时才去看周砚浔发来的消息——
X.:【图片】
书燃手指移过去,点开——

周砚浔发来的照片——
那包被他捡走的黄鹤楼和书燃的校园卡,一并放在原木色的桌面上。烟盒的边角压住校园卡上的证件照,只露出姓名学号之类的基本信息。
除了烟和卡,照片还框进去了桌面上其他的东西——纸质咖啡杯、有线耳机、笔记本电脑,以及搁在电脑键盘上的细框眼镜。
书燃盯着照片看了会儿,突然反应过来,这个背景布置应该是周砚浔的宿舍。
莫名有种窥见了他私生活的隐秘感,连心情都变成水蜜桃味的。
除了照片,聊天框里还有一条六十块钱的转账,以及一条文字消息——
X.:【在我这儿。】
书燃咬一下舌尖,让自己保持平静,回复他:
书燃:【我的校园卡你在哪儿捡到的?】
周砚浔大概在忙其他的事,没有留意手机上的新消息,书燃等了一分钟,不见他回复,就不再等了。她带上耳机,将页面切换到音乐播放软件。
回到宿舍时,房间里正热闹,施楹和方孟庭都在,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谈斯宁也回来了,她卸了妆,穿短裤和T恤,翘着二郎腿坐椅子上打游戏。
书燃推门进来,谈斯宁头都没抬,稀里哗啦的游戏音效充斥耳膜。
施楹跟她打了声招呼:“燃燃,你回来啦。”
书燃放下背包:“施楹,你能跟我出来一下吗?我想跟你聊聊。”
方孟庭刚洗完澡,擦着头发,嗤笑一声:“这语气,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书燃不理她,只看施楹。
施楹有点懵:“现在是休息时间,外头到处都是人,有什么话,还是在宿舍里说吧。”
“好,”书燃点头,眼眸干净如水,看着她,“你有没有跟其他宿舍的人说过‘书燃会抽烟’之类的话?”
施楹脸色白了:“我……”
“大家住同一间宿舍这么久了,你有亲眼见过我抽烟吗?”书燃神色平静,“如果没有,为什么要乱说话?”
谈斯宁那边游戏不停,音效声又乱又吵。
施楹的思绪也一团乱,磕磕绊绊地解释:“我,我看见你桌子上有包烟,就随口跟朋友说了一句,不是故意的。”
“你随口一说,别人随口一传,”书燃身影单薄而挺直,站在那儿,语气不疾不徐,“就因为你们的‘随口’、‘随意’、‘没多想’,我什么都没做,就莫名其妙地背上了一个不良习惯,这公平吗?”
施楹快哭了,嗫嚅:“燃燃,对不起,你别生气……”
周砚浔在教室里帮书燃解围的时候,方孟庭不在,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打算帮施楹说话,她只是很不喜欢书燃。
方孟庭觉得书燃特别心机,顶着一张清纯的脸,在周砚浔沈伽霖那群富二代面前装无辜,回到宿舍却兴风作浪。
夜店都去过,端杯喝酒的时候也没她见多忸怩,说一句她会抽烟又怎么了,烟酒不分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她有什么可冤枉的!就是做作,故意摆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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