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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九针—— by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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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里的皇帝李国舅吓了一跳,李国舅扔下拿在手里端详试图查看是不是金银打造的一根铁锹,跑到皇帝身边。
这女人死了吗?
霍莲发疯了吗?
会不会砍死了他们?
山谷间散落的尸首兵器尚未整理,又开始飘雪,蒙上了薄薄一层。
霍莲的脚步荡起雪花,找到断裂在地上的六尺剑,他扑过去捡起来,想把两段剑拼凑一起,但又徒劳,干脆将断剑都塞在七星怀里,然后将她抱紧在自己怀里。
“好了。”他轻声说,“好了,这就没事了。”
没事了。
会好的。
会好的。
第56章 是非是
西山行宫外兵马疾驰。
人马混杂,有京营,有禁卫,最里面还有都察司兵卫。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官员们不断到来,对于位高权重的官员们来说从京城到西山不该骑马,更何况还是雪后,但此时此刻也顾不得了。
天不亮就起来,又是寒风又是颠簸,用了一天时间奔过来的官员们几乎掉了半条命。
“陛下——”
他们喊着,下马,跌跌撞撞奔向行宫,但被都察司兵卫拦在了宫门外“现在不得进入。”
以往看到都察司兵卫大家能避开就避开了,但现在不行,事情是昨晚发生的,他们现在赶来已经晚了。
一个官员怒喝一声:“刘宴呢!”
其他人也都喊起来:“刘宴出来!”
“陛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刘宴你一个大理寺卿哪来的资格闭宫门!”
昨夜皇城异动,很多人家都察觉了,但再打探又安静下来,忐忑不安等到天亮去皇城,却被告知陛下去了西山行宫了。
诸官大惊,这话太荒唐了,陛下要去行宫都是很多准备,哪能说走就走,更何况是半夜,宫里的太监又说有刘宴和霍莲陪同,大家更不信了,刘宴不过是大理寺卿,皇帝是信重,但还不到半夜宣他陪同,更何况霍莲不是被陛下关进大牢了吗?
昨夜的异动,肯定是出事了。
皇帝出事的话,可不能只有刘宴一人在面前!
行宫外吵闹骂刘宴,刘宴听不到,他正随着都察司兵卫在山谷里蹒跚而行。
这边路难走只能牵着马。
当初从晋王府侥幸得生,其实前路也根本不好走,但他坚持走下去了。
“刘大人,你在做正确的事,不要怕。”
匠女燕在离开牢房的时候说。
没错,他在做正确的事,如果七星真的伤害了陛下,成为弑君乱世之贼,那他必将她绳之于法斩杀。
“都督——”
前方传来朱川的喊声,刘宴抬头看去,见山谷里出现一人。
黑色衣袍,站在山石上,似乎在查勘四周。
是霍莲!
在朱川喊之前,霍莲也看到了这边的人,他没有回应,转身跳了回去。
刘宴也加快了脚步,在要接近的时候霍莲再次迈上山石,这一次手里还搀扶着一个人,虽然裹着一件斗篷,但行动间能看到内里明黄色的衣袍。
刘宴提着的心放下去,脚步踉跄,差点在雪地上摔倒。
“陛下——”他喊。
声音并不响亮,又急又累又哑。
霍莲从山石上滑下来,再伸手将皇帝搀扶,皇帝动作虽然小心翼翼,但还算灵活,并没有受伤的迹象。
他就知道,七星不会伤害陛下,七星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孩子,她可是匠女燕的女儿,刘宴奔近,迎头拜倒“陛下,臣来迟了。”
朱川等兵卫们也近前,脚步杂乱荡起一片雪雾……皇帝看着跪地的刘宴,冷哼一声。
“刘大人勿忧。”霍莲说,“陛下剿灭了当年害死太子殿下的凶犯。”
说到这里单膝跪下。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害死太子殿下的凶犯?是哪个?
刘宴忍不住抬起头,越过皇帝向后张望,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七星她……
而这边朱川率领都察司兵卫跪下来齐声大喊“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陛下威武!”朱川更是嘶声喊。
皇帝看着这一幕,这种说法倒也好,虽然荒唐,但也算能解释他这个皇帝半夜离开皇城——总好过对世人说是被劫掠走的!
不过,皇帝的视线看着跪地的三人,朱川是个废物不算人,一个霍莲,一个刘宴,呵,刘宴一边喊着恭喜一边视线往后看,还满脸担心,都是心系他人!
他没心情也没必要在这些人眼前做戏。
“回宫!”
他拂袖向前。
回宫再说!
霍莲起身,没有再跟上去,而是喊朱川:“伺候陛下上马。”
朱川连声应是,急急爬起来,连滚带爬冲过去,牵过一匹马。
“陛下陛下您快上马。”
“这是我的马,非常听话。”
“陛下您穿的太单薄了,斗篷,我的斗篷你快再裹上一层。”
山谷里变得热闹,虽然皇帝将朱川踢开,也没有要他的斗篷,但冬日肃杀的气氛散去了很多。
李国舅在护卫的搀扶下也过来了,一行人嘈杂喧闹前行。
霍莲在最后,刘宴也没动,看着他。
“她受伤了交给墨者们带走了。”霍莲不待他问,主动说,“现在她不适合出现在人前。”
是,的确是,现在不能出现在这里,否则不管因为什么,劫持皇帝都是死罪一条,刘宴点点头,又问:“那她伤的如何?没事吧?”
霍莲没有回答他向前走去。
没事的。
应该没事的。
夜色再次笼罩大地,京城夜色里的喧嚣也渐渐散去,城池慢慢陷入沉睡。
城门前灯火明亮,张元站在城门口看着浓墨的夜色。
这一次城门卫没有嘲讽驱赶他,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畏惧。
“老张。”一个城门卫小心翼翼过来问,“你不是办大案子去了?怎么又来城门了?”
因为嫌犯跑了,不仅跑了,还挟持了皇帝,张元心里说,但这话不能说出来,在大理寺发现七星跑了以后没多久,刘宴就跟过来得他叫进皇城,告诉他七星挟持了皇帝,但又要求,不得对外泄露半句。
都察司已经追去了。
他也将亲自去接陛下。
如果这件事泄露了,皇帝更危险,国朝也将动荡。
“我保证陛下一定会平安回来。”
“我保证七星她一定不会伤害陛下。”
想到这里,张元心里呵一声,墨徒。
都是墨徒。
但张元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从了,不听从又能怎样,陛下已经落入墨徒之手,他也没办法救回来,为了陛下能平安只能退一步。
他给刘宴一个期限,一天一夜如果没有皇帝的消息,他一定会公之于众,这些墨徒一个也别想活,永世不得翻身。
傍晚的时候,都察司兵卫给他送来了消息,陛下正在回宫的路上,夜深的时候能到京城。
张元在这里守着,除了确认陛下无碍,还要他的人犯,没有七星这个人犯,那霍莲刘宴就是他的人犯!
看他板着脸一言不发,那城门卫犹豫再三也没敢再多问,缩着肩头走回去。
“没敢问陆异之案是怎么回事。”他告诉同伴们,“他看起来要吃人的模样。”
这边低语,那边张元看着城外忽地眼神一凝,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
陡然的喝声让城门卫们吓了一跳,什么,人,鬼?
他们忙向外看去,见城门灯火外夜色里似乎有风卷起积雪飞舞,雪花落下,一个人影从夜色走出来。
张元没有丝毫畏惧,握刀上前一步。
那人走近,看着张元:“张参军,我是滚地龙。”
滚地龙!
张元看着站到灯火下的男人,有些恍惚,他已经记不清那个滚地龙长什么样了,甚至都要忘记这个人了。
滚地龙低头,伸出双手:“我杀害刘文昌潜逃至今,今来投案,请定罪论罚。”

第57章 似不同
天光放亮,西山附近一个小村落,有三匹马疾驰而来,这边村小人少,但看到马匹过来,村口扫雪的老人也没多惊讶,只摆摆手。
“马放这里就行。”
梁二子直接下马,梁六子嘀嘀咕咕“凭什么听他们的。”话没说完被梁四子从马背上揪下来。
“你待会儿给我闭嘴,不许跟陈十说话。”梁四子警告,“现在他心情不好,你不许添乱,更不许再说七星小姐乱七八糟的话!”
梁六子咕哝两句没说什么。
三人向村落中走去,很快走进一间院落,院子里或者蹲或者站着七八人,其中有在北境见过的孟溪长等人。
“七星小姐怎么样?”梁二子问。
“一直没醒过来。”孟溪长说,“不过茶老汉看了,应该无碍。”
梁二子等人松口气,陈十从室内走出来。
“你们还没进京呢?”
他问,双眼红肿,不知道是长途奔波熬的,还是因为七星受伤哭的。
梁六子动了动嘴唇将要说的话咽回去。
“那群官员想避开陆异之案风波,走得慢。”梁四子说,“听到皇帝出事了,就急急赶路了。”
陈十冷笑一声:“皇帝没事,都回宫了。”
提到皇帝,梁二子梁四子甚至梁六子神情都变得复杂,同时看向室内,门半开着,可以闻到浓浓的药味,以及看到躺在床上的女子身影,裹着伤布,宛如沉睡。
这个女人,竟然把皇帝从皇宫劫走了。
真是前所未闻,冒天下之大不韪!
“是人吗……”梁六子还是忍不住嘀咕一声。
梁二子等人很快就离开了,一是要进京,再者如今也不便跟墨门等人来往过密,陈十站在院落里,抬袖子擦了擦眼,恨恨骂了声“该死的高苏阳!”
他只知道高苏阳先前故意阻拦他见掌门,故意诋毁掌门,现在才知道,高苏阳做了那么多恶事,在晋地的时候就已经被罚为非墨,墨门有今日也都是拜他所赐!
虽然墨者们说高财主被七星杀了,但尸体被高小六带走了。
“把尸体追回来!”陈十咬牙喊,“把那个高小六也抓回来!”
孟溪长对他嘘声:“七星养伤呢。”
陈十陡然收声,再回头掉下眼泪:“我可怜的小女,被伤成这样。”
孟溪长虽然从不在意生死,但想到七星一直以来出入险境真是九死一生,不由也叹息一声,旋即又振奋:“不管怎样高贼已除,也让皇帝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死而无憾!”
陈十呸了声:“我妹妹才不会死!”
孟溪长忙道“不会不会,茶老汉他们都说了会好的。”不再继续这个伤感的话题,说,“滚地龙去投案了。”
陈十皱眉:“他添什么乱!”
孟溪长看向京城的方向:“他说七星小姐被张元盯着都是因为他,他杀刘文昌义之所在,论罪问罚无所畏惧,不能再给小姐惹麻烦,所以去投案,了结这件事。”……。……
皇城前的积雪已经清扫干净,梁六子忍不住跺了跺脚,鞋子上沾染的雪泥落在地上,梁四子瞪了他一眼。
“城门前不得喧哗。”一个内侍细声细气说道。
他只是跺脚又不是说话,梁六子忍着没翻白眼,这太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
内侍的态度可见皇城人的态度。
这一次觐见肯定见不到皇帝的好脸色。
原本皇帝就不喜北海军,这一次又赶上被那女人挟持走……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梁六子又有些想笑,皇帝肯定吓坏了吧。
不过,皇帝也很厉害,昨夜回来,今天如常早朝,如常召见臣子,而他们北海军也如常来觐见。
不知道那女人怎么劫持皇帝的?有没有打皇帝……
梁六子正胡思乱想,内里传来脚步声,有更多内侍并官员们走出来。
“北海军梁大子等卫将军觐见。”
梁六子忙收起胡思乱想,跟着梁大子向前迈入皇城。
在朝堂嘉奖前,皇帝在御书房先见见他们。
“陛下劳累,本该歇息了。”兵部的官员说,“但你们来了,陛下一定要立刻就见。”
梁大子恭敬又激动对前方施礼:“我等惶恐。”
说着话来到了御书房这边,这边官员并不多,但梁大子脚步一顿,看到了跪在御书房前的霍莲。
其他人也都看到了,梁六子更是眉头一挑,差点发出一声嘿,被梁四子及时踹了一脚。
兵部的官员轻咳一声,霍都督嘛,经常这样跪着,反正不管做了什么事,这就是陛下对他最大的惩罚了。
也就是做样子看看罢了。
皇帝不理会,大家也都不理会。
“请公公们通禀告。”他并不多看霍莲一眼,只对内侍说。
内侍的声音传进去,不多时高声唤进,梁大子兄弟们收回视线越过跪在台阶下的霍莲走进去了。
“臣等叩见陛下。”
几人走进去下跪施礼。
皇帝并没有让他们跪下,抬抬手:“免礼平身。”
梁大子等人谢恩站好,梁六子没敢抬头,一直垂目,他怕自己抬起头会忍不住打量皇帝……
皇帝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沉稳,让兵部拿出北海军这几年的兵事录册,一一询问,梁大子回答越来越详细,还抬起头直视皇帝。
皇帝眉眼有些疲惫,但精神还好。
“北境长城当初修建可有详情报册?”皇帝忽问。
问北境长城倒也还不算意外,毕竟先前梁六子在皇帝表明了要修北境长城,但皇帝问的是当初。
梁寺在的当初!
这么多年了,皇帝从不提北海军的当初。
自认为沉稳的梁大子一瞬间口舌发涩,低着头的梁六子也忍不住抬起头。
低着头翻看文册的皇帝抬起头,脸色沉沉,眼神也冷冷。
梁六子忙又垂下头,听皇帝的声音冷冷落下来……“怎么?太久已经忘记了?还是没有记册啊?”
梁大子忙开口:“有,有,都有。”他深吸一口气,“当初梁,大将军,呈报详细,从为何要建造到开工到完工的账册都报到了兵部。”
皇帝不再看梁大子,而是看兵部:“整理出来。”似又低声一句,“钱岂能随便给。”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朝廷花钱的确不能随便,兵部官员忙应声是。
皇帝再看梁大子诸人:“这次你们击退夷荒人是大功一件,但这些年你们被弹劾的奏章也有很多。”
梁大子跪地:“臣等惶恐。”
他还要说什么,皇帝开口打断。
“朕自有论断。”他说,“待与兵部商议过后,在朝堂公布,该奖则奖,该罚则罚。”
梁大子等人俯首:“陛下圣明。”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皇帝说,“你们暂且去驿站歇息,等候上朝。”
梁大子等人俯首叩谢退了出去。
走到门外梁大子神情有些恍惚,而梁六子再忍不住低声问:“哥,这到底是怎么样?是好还是坏?”
梁大子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梁二子低声喃喃:“天威不可测。”
皇帝的心思自来难猜。
梁大子再次摇头:“不,我从未见过陛下这般干脆。”
梁二子等人不解,皇帝适才说得干脆吗?
陛下此次问的都是有实有据,没有半句官面堂皇的话,最后更是干脆的说了,有奖有罚,意思就是会奖,但也会罚他们。
以前,陛下对他们只会敷衍应付,不会多问一句,不会多看一眼。
现在不仅看了,还一眼看向了当初曾经,梁寺在的时候。
他们不怕皇帝看,怕只怕皇帝不想看。
只要皇帝肯看,愿意看,一切才会不一样。
梁大子只觉得心跳如擂鼓,又觉得浑身发热冒汗。
他看到台阶下跪着的霍莲,再收不住脚猛地走过去。
梁二子等人吓了一跳。
梁六子想,不会当场要嘲讽霍莲吧,这可不好,当着皇帝面呢,更会被罚。
霍莲也抬起头看梁大子,神情木然。
“八……”梁大子动了动在嘴唇,将要脱口而出的称呼咽了回去,只喃喃说,“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
说罢猛地抬手在他背上重重一拍。
“八子。”借着这一拍,人靠近,在霍莲耳边低声说,“活着,是对的。”

第58章 俯首臣
短短一句话,梁大子就站直了身子,大步向外走去,旁边的人看来就好像只是打了霍莲一巴掌。
这边梁二子揪住想趁机也跟着打一巴掌的梁六子,兄弟几人快步离开了。
梁大子走很快,一刻不停,皇城内有认识的官员想要说话都没留住他,一直走到宫门外才停下脚步。
兵部礼部的官员早就被甩在后边了,梁二子兄弟们也走得有些喘气。
“大哥,你见……”梁六子更是差点脱口说,见鬼,一想刚见了陛下不能说见鬼,“那霍莲打就打了,你跑什么,怕他打你啊。”
又很遗憾。
“我还来得及打一巴掌呢。”
话音未落梁大子转过身给了他一巴掌。
“你给我闭嘴,以后不许再对他胡言乱语!”梁大子低声喝道。
梁六子被打得一愣,旋即又气又委屈:“为什么!我为什么不能对他胡言乱语!大哥!小时候你就护着他,现在还是,每次他欺负我,你们都护着他。”
小时候啊,听到这三个字,梁大子神情怅然,看向身后,似乎也看向了过去。
梁寺的义子都是收养的北境孤儿,年龄不等,八子是最小一个,捡到他的时候,梁大子二子三子都已经领兵打仗了,与其说是弟弟,不如说是儿子一般带大。
那是个聪慧可爱的孩子,一点就通一教就会,其他的义子们也请过先生,但都识字就足以,唯有八子,普通的教书先生都教不了了,梁寺还为他请了名师,甚至还教了琴棋书画,当时军营里很多人都打趣梁寺要让八子去选秀才去当文官,梁寺一点都不反对。
“我八子天纵奇才,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梁寺得意洋洋说。
那孩子也没有辜负这般夸赞,除了读书好,还比其他兄弟都早上战场,十三岁就杀敌了,虽然有些生疏有些害怕,但从此后做的越来越好,脑子灵光,擅长突袭,很多次让大家提心吊胆,但又携带着战功平安归来。
梁大子知道,将来能接梁寺衣钵,领北海军的并不是他这个大儿子,必然也必须是八子。
但谁能想到,最后少年声名鹊起不是在战场上。
但,那又是比战场更恐怖的情形,如果不是八子,换做他们任何一个兄弟,命运必然不一样了。
梁大子深吸一口气,看着梁六子等人。
“我知道你们怨恨他。”他说,再看其他人,“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怨恨他也就是相信义父谋逆,你们相信义父谋逆吗?”
梁二子等人神情僵硬。
“大哥,朝廷已定罪,不是我们能想的事。”梁二子声音哑涩说。
相信梁寺没有谋逆,那就是质疑朝廷判罚。
敢质疑朝廷判罚,他们也将同罪,北海军也将同罪。
他们不是怕自己定罪判死,是怕北海军的将士们被祸及。
所以这么多年他们从不敢想,也没有资格想……梁大子自然也知道。
“但义父是什么样的人,八子是什么样的人。”他低声说,“别人不知道,我们心里清楚。”
清楚忠君爱民的梁寺不会谋逆,清楚敬重义父的八子不会弑父。
梁二子等人脸上浮现痛苦,正因为心里清楚,但眼睛看到事实才会让人更加痛苦。
“那你们想一想,如果没有霍莲。”梁大子说,“我们能活到现在吗?”
不能吗?梁二子等人再次怔怔。
“八子用自己的命,换来一个霍莲。”梁大子低声说,“站在北海军和陛下之间,陛下想看北海军的时候,第一眼先看到霍莲。”
如果没有霍莲,他们身为害了太子谋逆主犯的且手握兵权的义子,在皇帝的视线里又能存活多久?
马蹄踏踏打破了城门前几人的凝滞,梁大子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再回头看了眼皇城,宫殿层层深深,看不到跪在御书房的年轻人身影。
“走!”他催马向前而去。
御书房里内侍将参茶捧给皇帝。
“梁家兄弟到底是很少进宫。”内侍笑着说,“也不知道规矩,竟然趁着霍都督跪着去打了一巴掌。”
皇帝听了面无表情,内侍把看到的传达了,也不再多说,刚要退开,外边报:“刘大人求见。”
皇帝将手中的参茶砰一声放在桌子上。
“这个刘宴难道不知道陛下多累!”内侍在旁气道,“怎么还来。”
说罢对皇帝哀求。
“陛下该歇息了,不能再熬了!”
但皇帝没有顺着他的话去歇息,看着晃动的参茶,说:“宣!”
刘宴很快进来了,进门就先跪下来,重重一叩,一言不发。
皇帝冷冷说:“刘大人如果也是来跪的,去外边跪着就行。”
刘宴抬起头:“在外边跪着是让别人看的,臣只想让陛下看到。”
皇帝再次冷笑:“朕坐在这高高御座上,能看到什么?连身边最亲信的人都看不透。”
知道高财主的身份后,皇帝自然也知道高财主跟刘宴有关,毕竟救命恩人的故事都察司早就报过。
再加上刘宴后来主动说追缉墨门。
此时再回想,李国舅根本不算什么,霍莲也不算什么,潜藏最深的是刘宴。
“刘宴,朕真是小瞧你了。”
刘宴道:“臣对不住陛下,今日臣来认罪。”说罢将自己当年与匠女燕的往事,又将和高财主的往来,怎么发现真正的故人之女,一一讲来,说完再次叩头,“臣虽然竭力监控墨门,但的确因为私心欺瞒陛下,当与墨徒同罪,请陛下赐死。”
皇帝看着匍匐在地的刘宴,冷冷说:“不用急,这么多案子,一个个审,该赐死的时候会赐的。”
这么多案子……刘宴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陛下,京兆府报刘文昌案凶手已经投案。”他抬起头,“另夏侯小姐向京兆府告陆异之谋害,因为都涉及墨徒,臣请三司将两案同会审。”
皇帝看着他,冷笑一声:“好啊,你敢审,朕就敢让你审。”
刘宴看着皇帝:“待臣审完这些案件,再请三司审臣藏匿墨徒案。”说罢重重叩首。
刘宴退了出去,皇帝在书案后抬手按了按额头,阴沉的脸色也掩不住疲惫。
“陛下。”内侍跪下声音哀求,“您真要休息了,不能再熬着了。”
皇帝默然一刻:“让霍莲进来。”
内侍有些惊讶,以往霍莲犯错在外边跪着,陛下是不理会的,反正跪也是跪给其他人看的,跪得差不多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怎么这才跪了一会儿,皇帝就要叫进来了?
内侍不敢耽搁立刻去外边传,霍莲听了也没有迟疑,起身走进来,然后在殿内跪下,一言不发。
皇帝看着他问:“你不请罪吗?”
霍莲道:“臣知道自己的罪,臣会自行了断,不用再说出来。”
皇帝冷笑一声:“你厉害啊,有罪没罪都是你自己的事,与朕无关。”
霍莲垂目道:“那些前尘往事,本就与陛下无关,陛下已经承受了失去亲人的痛苦,还要承受真真假假对错的纷乱,您虽然是天子,但对您也太不公平。”
皇帝看着桌案上堆积的奏章,神情微微怅然:“我也没想过要当这个天子。”
的确没想过。
因为没资格想。
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但那个亲人突然离去了,另一个亲人成了谋逆,这天大的机运就落在他的身上。
这叫什么?天命所在……
皇帝站在桌案后神情变幻。
“霍莲。”他唤。
霍莲抬起头。
皇帝看着他:“你明知真相,这么多年在朕身边,可有怨言?”
霍莲摇头:“当年义父让我动手,告诉我,我做的是保国泰民安,是忠君爱国,后来我在陛下跟前亦是如此,我做的都是正确的事,毫无怨言,心甘情愿。”
他看着皇帝。
“臣的义父的确有罪,罪当该罚,天经地义,臣从无怨恨。”
“这一次,我说出这些旧事,也是不想让陛下被蒙蔽,做出正确的决断。”
皇帝看着他一刻,点点头:“你说得对,有罪当罚,梁八子,你想朕如何罚你?”
霍莲俯身:“臣请陛下罚臣,领北海军。”
皇帝的眼微微瞪大,发出呵一声。
不待皇帝说话,霍莲再次抬头,看着皇帝:“臣请陛下让霍莲领北海军。”
他的双眸黝黑,有些吓人。
皇帝犹自记得当初这少年人拎着梁寺的头颅站在皇宫大殿里,他当时作为在偏殿无所事事的又唯一的皇子叫过来,陡然看到这场面,对上那少年幽黑的双眼,真是被吓到了。
那一双眼里没有人性,没有欲望,唯有翻滚的戾气,一旦对视,宛如能将你卷入深海不见天日。
以至于这么多年了,他从不敢看霍莲的眼……现在么,皇帝看着霍莲,那幽深的双眼里没有了戾气,唯有平静,如潭水能看到倒影。
“臣不是梁八子。”霍莲跪着向前一步,看着皇帝,“臣是陛下的,霍莲。”
皇帝看他一刻,轻叹一声,握在身侧的手松开。
“朕自有定夺。”他淡淡说,“你且退下吧。”
皇帝去歇息了,皇城并没有陷入安静,京城还在一如既往地热闹。
进出城池的人马络绎不绝。
一匹黑马一个黑衣人从城门疾驰而过,速度之快,城门卫都没有看清。
“什么人?”
“好像是都察司的衣袍。”
听到这个城门卫顿时不再问了,都察司么,当没看到就行了。
西山下的村落里,积雪已经融化,村路上有些泥泞,但丝毫没有影响马蹄的速度,在村口蹲着打盹的老汉,在马蹄声传来前就睁开眼,眯起眼,待人近前,倒也没有阻拦,只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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