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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九针—— by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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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谷寺香火很旺,城里的妇人们多多少少都去过,寒谷寺附近的村民会售卖自己家的瓜果菜鸡鸭鱼,花自然也不少,买了供佛嘛,他这么一提,大家恍惚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冬天了生意不好,我叔年纪大了,我帮衬一下,我力气大,干脆挑了花进城来卖。”卖花汉子继续说,指着自己,“你们放心,花不好了,你们到我们村子来找我,我赔钱。”
这样啊,还是个有孝心的人,妇人们便多多少少都挑了一些,很快就空了半筐。
卖花汉子连连道谢:“多谢街坊照顾生意。”
“把钱装好。”一个妇人提醒,“城里不比乡下,小偷小摸很多。”
那卖花汉子忙将钱袋塞进衣服里,乐呵呵挑起担子喊着“黄梅红梅腊梅卖”继续走街串巷。
走街串巷的小贩不止一个,他在其中毫不起眼,也没有人注意到,这卖花汉子在售卖花枝的时候,停在路边歇息的时候,视线或者扫视走过的女子,或者穿透街上半开的宅门看向内里。
花枝卖完的时候刚过午,但石风,现在应该叫黄四,没有丝毫留恋,立刻就挑着担子出城回家,没有再到处乱转。
这是一个卖花人该有的行为。
他是个很谨慎的人,哪怕是做坏人,也做得认真。
石风在天黑的时候,回到了寒谷寺附近的一间村落,说是村落,其实是当初寒谷寺行善收留穷苦人之地,此时散住着几户人家,多是老弱残病。
夜色笼罩中的村落几乎没有灯光,这里的人舍不得灯油,灶火是他们唯一的火光来源,但柴也是有限的,做好了饭就立刻熄掉了。
“叔,我回来了。”石风喊,走进这间黑灯瞎火的破屋内,“今天都卖完了,钱不少呢。”“叔,你吃过饭了吗?”“叔,我给你买了肉饼,还打了一壶酒。”
室内响着家常絮叨,但始终没有回应,也不会有回应了。
石风点燃一盏油灯,豆大的光让室内似明更昏,但可以看到床上躺着一个老头。
老头脖子里绑着一根绳,勒得那样用力,几乎将脖子勒断,头软软无力倒悬在床边,一双眼瞪圆,嘴张大,痛苦和恐惧凝固在脸上。
这场面格外的恐怖,如果有人看到会当场吓晕过去。
石风却丝毫不怕,他就喜欢看这种场面,每次杀了人,都特意摆在眼前看个够。
他蹲在床边,拿出买来的肉饼吃,一面欣赏着死尸,待吃完肉饼,喝完酒,满意地站起来。
“再去砍些梅枝。”他伸个懒腰,揉了揉肩头,“再去卖一趟。”
真辛苦啊。
但也没办法。
他伸手拍打着肩背。
辛苦些,早点找到合适的人家劫杀,也好早点离开这里。
他不会在一地待太久,免得不安全。
“叔,我再去砍些梅枝,趁着花期未到多卖些。”他说,“等花开了,大家都跑来这里看,这钱我们就挣不了。”
说罢熄灭了油灯,室内陷入黑暗。
冬日里乞丐们似乎都懒得动了,尤其是日头升高的时候。
一个穿着破袄,踩着一双破草鞋的乞丐,缩在角落里享受暖意。
“行行好,行行好。”他懒懒地用手抖着碗。
路人就是再好心,也不会特意从路上走过来给他们施舍啊,所以直到过了午,乞丐破碗空空。
还好有几个小乞丐跑过来,手里捧着几块饼子。
“袁家酒楼今天大方,后厨施舍了不少。”一个小乞丐将饼子递给这乞丐,“给你分一块。”
乞丐接过,闭着眼嚼饼子,小乞丐也顺势在他身边坐下,一起靠着晒太阳。
“那小子今天应该就要动手了。”小乞丐低声说,“他的花卖完了,还没有走的意思,在齐家铺子里挑拣箩筐,但他看的是对面的满堂金银铺,他是要打劫金银铺子吧。”
这是个匪贼,金银铺子里是很有钱的。
乞丐摇摇头:“不,他是盯着进去金银铺的女子。”
进出金银铺子的女子也都是有钱人,小乞丐心想。
“他除了抢劫。”乞丐睁开眼,“还喜欢杀人,尤其是奸杀女人。”
甚至可以说,抢劫是顺便的,杀人才是他的目的,而且是虐杀。
这是个禽兽,畜生。
乞丐将饼子狠狠咬一口,用力嚼着,乱发遮盖下的双眼犀利。
这次一定要除掉这石风。
本来五年前就能得手了,门里突然出了事,一时耽搁,被这畜生逃脱,不过这些年他没有放弃追查,只是要掩藏身份,避免被官府抓住,手脚受限制,倒是那恶人更肆意张狂。
这次那贼人来到这边,这边的堂口恰好活起来了,真是天时地利人和,一定要解决这个贼人。
不能让更多女子受害!
“接下来交给我吧。”乞丐将最后一口饼子咽下,“你们不用跟着他了。”
他站起来要走,小乞丐又拉住他。
“给你的兵器。”他说,将手里的打狗棍递给他。
携带兵器进城很不方便,兵卫会严查,所以他进城的时候没有带趁手的兵器,原本想一会儿从某一家宅中随手借一件农具刀镰铁斧之类的。
有同门相助真不错,准备齐全,无后顾之忧。
乞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接过这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木棍,入手一沉。
“里面是利剑。”小乞丐低声说。
乞丐点点头,一手握着破碗,说着:“行行好行行好。”一手拖着这木棍向前走去。

“能活到现在怎么也有点本事。”魏东家嚼着豆子说。
“老曹翻查了这几年的邸报,那个贼人犯案真不少。”陆掌柜说,“很凶残又很狡猾,的确不好对付。”
“那墨侠盯着这贼人已经这么多年了,好不好对付,他比谁都清楚。”魏东家说,瞪了陆掌柜一眼,“能杀就杀了,杀不了,大不了一死,他生死不惧,咱们则不管他生死,做好善后,各尽其能,这是很平常的事,你一晚上瞎担心什么?”
陆掌柜怔了怔,笑了:“是啊很平常的事,我怎么这么大惊小怪的。”
因为这很平常的事,已经多年未见了。
以后,就能常常见了。
陆掌柜端起茶喝了口,想到什么又问:“七星小姐今晚还过来吗?”
魏东家说:“我让老吴家的告诉她别过来了。”
陆掌柜点点头:“对,别出来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动手,在哪来动手,就算有老曹在衙门里盯着,抓捕起来差役们乱搜,撞上就不好了,还是在家里安稳。”
魏东家将茶喝完,摇着推车站起来:“好了,起来干活吧。”
陆掌柜坐着不动,一手捏咸豆,一手拿起账册:“你起来吧,我不用,我坐着就能干活,不像你们木匠这么辛苦。”
魏东家呸了声,摇着轮车去拿锯子。
木锯声,说笑声,让夜色的工坊内如以往那样热闹。
七星家的小院里也还亮着灯,窗棂上倒映着女子刺绣的身影,也如以往那样只有一个人身影。
但那个身影依旧是练习刺绣的青雉,七星并不在家。
幽暗城池中,高低错落的屋顶上有人影掠过,偶尔在飞扬的屋檐上停下,宛如石兽,俯瞰夜色的城池。
夜色深深,但就算在高门深宅里也并非沉寂无声,虫鸣,夜鸟呢喃,巡夜的家仆打着哈欠踢打踢打走过,风吹灯笼摇晃。
灯影里有人影一闪而过。
巡查的家仆一惊,举着灯笼照过来,只能看到摇曳的灯影,拉长的花木影子。
“哪有人?”一个家仆说,“猫吧。”
“小姐喜欢猫,新养了一只黑猫。”另一个家仆说。
“黑猫?也太不吉利了。”先前的家仆低声说,“老爷怎么让小姐养这个?”
“小姐娇生惯养,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老爷哪里管得了。”
家仆们低声议论着继续向前而去。
风吹花木摇曳,渐渐多出一个人影,人影似乎是犹豫一下,转身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在他离开的同时,屋顶上有匍匐的人起身,他看那人影奔去的方向是一座小楼。
应该就是这家那位娇生惯养,还去过金银铺买了很多东西的小姐所在。
真是该死,屋顶上的人在夜色里皱眉,这贼子一向是先劫财,再杀人,所以他本想待其偷完钱财动手,这样也算是有凭有据当场捉贼。
但现在这贼子竟然不先偷盗,而是去杀人。
那就不能等了。
绝不能让他伤害那位小姐。
屋顶上的人影飞掠而下,追上去,刚接近小楼,就看到那贼子宛如壁虎一般已经爬上了二楼,手正抓住了窗户——
紧随其后的男人再无犹豫,手中的乞丐棍一甩,拔出长剑,踩着园中的假山跃起,向那贼人刺去。
耳边破风声传来,男人眼角寒光一闪,暗叫一声不好,就在空中一个扭身,一把飞镖擦着耳边而过。
叮一声,他的长剑也刺中了窗户上的人影,人影轻飘飘飞起。
原来只是一件衣服,被一根树枝架在窗沿上。
男人伸手抓住了窗沿。
“孟溪长!”阴测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真是阴魂不散。”
男人看着一个人影出现在屋顶,暗夜里双眼闪着凶光。
“我今日来这里,不是为了财也不是为了色,就是为了你。”那声音狠狠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怪不得按照习惯这贼子在一地最少待三天才动手,这才第二天就要行凶,原来是要诱杀他。
那又如何,他孟溪长难道会害怕?
“说的没错,石风,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他低喝一声,跃起挥剑。
兵器碰撞,夹杂着屋瓦碎裂声。
两人在屋顶上交手,暗夜里刀剑撞出火花。
孟溪长剑随身动,速度极快,但石风手中一条长鞭灵动如蛇,在周身挥出一道屏障,让长剑不得近身。
石风还一边低声骂。
“孟溪长,你杀我有什么好,大家都是贼。”
“什么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你们墨门是跟晋王谋反的余孽。”
“我都没去官府举告你,你追着我不放做什么!”
孟溪长一语不发,半点不分神,挥剑如风,锵的一声,石风手中的长鞭被击飞,长剑滑过石风的脸,留下一道血痕。
“你这疯狗。”石风怒吼一声,人踉跄后退,屋瓦发出重重的碎裂声。
小楼里人尚且没有被惊动,但猫儿们受惊发出叫声。
孟溪长剑疾如风,直扑石风。
石风向后仰倒,长剑偏移擦着脖颈,刺入他的肩头,他发出一声惨叫。
孟溪长再上前一步,要将长剑狠狠刺进去割断他的咽喉,但就在此时,石风手一扬,一片粉白袭来。
这贼子随身携带迷药毒粉!
孟溪长向后避让,手中撤力,被刺中的石风趁机挣脱,人向下跃去,同时手又一扬,伴着尖锐的声音,烟花在夜空炸开。
“来人啊——”石风嘶声喊,“抓贼啊——”
小楼里的人终于被惊动了,女子的尖叫声盖过了猫叫,宅院里脚步乱乱,巡夜的家仆也都奔过来。
“来人——”
“有贼——”
嘈杂声也如烟花炸裂,从这家向街坊四邻向城中蔓延。
孟溪长看着院落中,跌下的石风已经不见踪影。
可惜!这次被他跑掉,下次要抓就更难了,孟溪长握了握长剑,再看喧嚣的夜色,但不能再追杀了,他也不能被抓住,他也是贼,而且抓住他还会给墨门带来麻烦。
量力而行,行无败事,他再不犹豫转身向另一边的夜色奔去。
暗夜的巷子里响起了急促的鸟鸣,随着鸟鸣,一个小乞丐的身影钻出来。
“这边这边。”他低声喊,同时向前跑去。
孟溪长跟随他疾步,两人很快翻进一家宅院。
在他们消失的同时,街上响起急促的马蹄声脚步声,巡城差役举着火把疾驰而过。
但这是瞬间而起的喧嚣,并没有立刻就能蔓延整个城池。
着火啊,有贼啊,也是城池里常见的事,很多人依旧安稳沉睡。
位于城南角的巷子里安安静静,一个人影走得不急不慌,脚步轻盈无声,不过几步之后他停下来,靠着墙,按着肩头,发出一声低低嘶嘶痛呼。
“孟溪长这个疯狗。”他咬牙说,低头看自己的肩头,血已经染红了衣衫。
但还好没有伤及要害。
石风伸手按了按伤口,没关系,他还活着,所以,等着吧,孟溪长死定了!
虽然来到这个许城没多久,但他也打听过了,知道这个新知府最爱做青天大老爷,不是胆小怕事碌碌无为之辈,所以他已经提前画好了孟溪长的画像写好了举告信,就为了防着不能亲手杀死的时候,借用官府的手。
现在他就去给这位知府送功绩。
“好好的贼不做。”石风冷笑说,“那你就去死吧。”
想到这里,伤口的疼痛也似乎减轻了,石风站直身子,继续向前走,但突然他又停下脚。
巷子口出现一个影子,宛如鬼魅。
夜色蒙蒙,如果不是衣衫飘动,他都没注意。
当然是人,石风从来不信世上有鬼,要不然他杀死的那些人为什么不来找他报仇?
在他一停步的时候,火光一亮,那人手里燃起火捻子,照出了她的样子。
是个女子!
年纪还不大。
长的还挺好看。
几个念头闪过,孟溪长将要喊惊动其他人的声音咽回去。
“小娘子,怎么一个人。”他用惊慌的声音说,“快回家去吧,城里有贼,你看我都受伤了。”
女子看着他笑了笑:“我知道,我就是来看贼人的。”
石风神情一顿,收起了伪装,眼神不善,就知道半夜出现的女子不是什么良人。
“怎么?你是贼人的同伙?”他哑声问。
孟溪长竟然还有同伙?墨门不是散了吗?所以他才故意诱杀孟溪长。
女子没说话,只是向前迈步。
是同伙又怎样?石风眯起眼,看来实在是没人了,找个女子当同伙。
柔柔弱弱的样子,一看就没功夫在身。
“你要怎么样?”石风声音有些慌张,按着肩头向后退,“我受伤了,你,你放过我。”
他声音行动一副怯弱的样子,但夜色掩盖下双眼闪着凶光。
杀女人太容易了。
她们柔弱纤细还心肠软。
男人到底是力气大,虽然他有功夫,但遇上不要的命难免会有麻烦。
他还是很爱惜自己,舍不得受伤的。
所以才更喜欢杀女人,要么就是老弱病残,这些人杀起来容易,折磨着也好玩。
虽然此时此刻他没有兵器,但要杀掉这一个纤弱的女子不是问题。
石风看着走来的女子,火光照耀着她的脸,小巧,白皙,宛如一张薄纸。
“你别过来。”他颤声喊,“我再也不敢了,你放过——”
他说着慢慢屈膝,一副要跪地求饶的模样。
他的双手慢慢伸展,宛如鹰爪。
心里说的是再过来些,再过来些,然后他一扑——
石风的身形尚未动,寒光一闪,原本还在几步外的女子到了眼前,抬起手。
好快——
怎么这么快?石风下意识的想向后躲,但念头闪过,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微亮的火捻子照着他瞪圆的双眼,双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惊恐,与痛苦。
他举起宛如鹰爪的双手,没有落在别人的脖子上,而是自己的脖子上。
有血突突冒出来,穿过指缝,跌落衣襟。
“别,过,来——”石风余下的气息磕磕绊绊吐出最后一句话。
这次是真心实意的。
说完这句话,人向前栽倒,一动不动了。
巷子里的火捻子也在此时熄灭,夜色浓浓。

第31章 有善后
外边的喧闹似乎持续了一夜,一处渐渐安静,另一处又掀起热闹,此起彼伏,一直到天亮才安静下来。
不过天亮之后街上又响起喧嚣。
“怎么回事?”
“说是有贼,北桥头林老爷家被偷了。”
“不对不对,是南街孙老爷家。”
“不是,林老爷家的房顶都被踩烂了。”
“孙老爷家门外的地上都是血呢。”
“血?那到底是贼还是匪啊?”
到处议论,如意坊的店伙计都听得入迷,抱着门板忘记了动作,直到咕噜咕噜的车轮声传来,伴着一声重重咳嗽“干什么呢!”
两个店伙计忙转身,看着从窗棂后摇着轮车走出来的魏东家。
“东家东家,外边说闹贼呢。”他们忙说。
魏东家瞪眼:“闹贼还不把店看好,都用心些。”说罢摇着轮车进去了。
两个店伙计对视做个鬼脸,继续忙碌。
早上巡查结束的魏东家回到自己的房间,进了内室,再进了暗门,来到另一间房间。
这里陆掌柜和孟溪长正坐着说话。
“东家,已经安排好了。”陆掌柜说,“今天坐着送货的车走,城门那边老曹会安排好。”
孟溪长神情带着遗憾:“可惜让那贼人逃掉了。”
魏东家说:“应该说可喜你平安无事,毕竟这一次是那贼人在狩猎你。”
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好话,但总觉得怪怪的,孟溪长一时没反应过来该说什么。
这刻薄的毛病到底是落下根了,陆掌柜瞪了魏东家一眼,对孟溪长说:“留得青山在,来日方长,孟侠士不要气馁。”
孟溪长爽朗一笑:“当然,他有心杀我更好,我愿意以身为饵,必要为民除此害。”
陆掌柜点头:“此乃我等之志。”
孟溪长拱手施礼:“劳烦帮我乔装,这就出发,免得引来麻烦。”
陆掌柜要说什么,一面墙外响起急促的敲打声,魏东家摇着轮车按下机关,墙慢慢转动,从另一边走进来一人。
“曹爷?”陆掌柜有些惊讶,旋即神情凝重,“难道有什么麻烦?”
曹典吏微微喘气,显然是急匆匆而来,他顾不上回答陆掌柜,只看向孟溪长:“孟侠……”
说到这里又喘气。
魏东家急道:“哪里就喘成这样!”
陆掌柜给曹典吏递上水。
曹典吏喝了两口深吸一口气:“你这老魏,我年纪比你大,喘两口怎么了?”
魏东家瞪眼:“吵架你倒是利索。”
曹典吏笑了,不再跟他打嘴仗,看着孟溪长抬手一礼:“孟侠威武,贼人石风已死。”
此言一出,屋内三人都愣了。
“我没杀死他啊。”孟溪长说,神情惊讶,“我只刺了他一剑,被他避开了要害。”
魏东家和陆掌柜亦是惊讶,他们已经知道昨夜的详情,孟溪长还差点被石风的毒粉所伤,也是那石风点燃烟火,引来喧嚣,趁机逃走了。
竟然,死了?
“昨晚搜城的时候,在北街一条巷子里发现了一具尸首。”
“一开始以为是被贼人杀害的民众,但在巷子里问了一圈也没有人走失。”
“拿着画像核查了半座城,有几个妇人认出来说是卖花郎,寒谷寺那边村子里的,姓黄。”
“官差们连夜赶去,发现那位黄老汉已经被害多日,再问四周的邻居,说前些日子来了个侄子,但这些人说,其实黄老汉根本没侄子。”
曹典吏给大家讲述过程,当然,他事先得到了提醒,知道那贼人假扮成卖花郎,待听的差不多了,看到官吏差役们议论纷纷猜测此尸首的真实身份,他在人群外装作恍然的样子,说有些面熟。
然后从库房里翻出(其实也是早就准备好的)历年协查邸报。
府衙里诸人才都认出来,恍然又震惊。
虽然早知情,但曹典吏跟大家一样很震惊。
作为凶手的孟溪长也很震惊:“但他当时真没有大碍,我的确没伤到要害。”说到这里看着室内三人,“莫非是你们这边善后的人做的?”
游侠虽然独来独往,但并不是说非要一人孤勇,对付恶徒也会协作。
魏东家笑了,伸手指了指自己和陆掌柜和曹典吏。
“我们?你看看谁能协助你杀了那个连你都失手的贼?”他说,“哦,外边还有一个女孩儿,一小乞丐。”
老的老小的小,的确是不太可能,孟溪长皱眉。
“孟侠,你就别谦虚,也别再怀疑了。”曹典吏笑说,“那贼人的确是死与你之手。”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
“我亲眼看着仵作验尸,那贼身上唯有一个剑伤,就是这里。”
孟溪长看着他指点位置:“没错,我的确刺中了他这里,但……”
“但是。”曹典吏笑着接过话,“仵作说了那伤口位置虽然看起来不是要害,却很深,所以贼人以为无碍,其实已经重伤,他跑着跑着就倒下了,无声无息失血过多死在巷子里。”
原来如此啊,室内三人神情恍然,这就对了。
“恭喜孟侠,为民除害。”曹典吏再次说。
孟溪长端起桌案上的茶,倒在地上:“受害者们可安心了。”
这边说着话,墙上又响起敲打声。
魏东家再次去开门,七星走进来。
“阿七,你来的正好。”室内三人同时说。
同时说完又一愣互相对视一眼。
魏东家哼了声:“让他们告诉你好消息。”
陆掌柜才不管魏东家的阴阳怪气,将孟溪长已经杀死了贼人的事将来,曹典吏在一旁补充。
七星认真地听,含笑点点头。
“恭喜孟侠为民除害。”陆掌柜再次说。
孟溪长拱手道谢:“多谢相助。”
七星颔首:“不客气。”
孟溪长微微一怔,屋子里最小的孩子说这个倒是没想到,再看其他人,陆掌柜将张开的嘴合上,那个坐轮车的魏东家没有开口的意思,曹典吏笑眯眯。
他又想到刚来的时候,也是这女孩儿先开口,一副当家人的模样。
莫非真是西堂新的当家人?
孟溪长看着这女孩儿,郑重问:“请问当家的怎么称呼?孟溪长谨记在心。”
那女孩儿坦然说:“七星。”
贼人已死,但贼人的死成了悬案,官府还是要查,所以孟溪长按照安排的立刻就启程了。
目送装着各种家具货物高高厚重的车缓缓驶出如意坊,站在门口相送的陆掌柜看了眼魏东家。
“咱们这就换了当家人了?”他低声说,“东家,你这就让贤了?”
先前在孟溪长面前,七星也摆出一副当家做主的样子,他们都没有纠正和制止。
陆掌柜心里是觉得有些好笑。
魏东家瞥了他一眼:“让什么贤?我这是等着高升呢。”
先前是说过,七星当了掌门,他要当长老,堂主都看不上。
陆掌柜再忍不住哈哈笑了。
旁边的经过的路人看到了,满脸羡慕“如意坊又做了大生意,看把掌柜的高兴的,笑得牙都露出来了。”

寒风吹过,许城迎来了第一场雪,转眼地上树上铺了一层。
就算案头堆积如山,周知府也忍不住看着窗外出神,还诗兴大发,想要邀城中的文人墨客来个赏雪会。
“大人,罪犯石风的协查通告回来了。”几个官吏从外进来,手里捧着文册。
周知府诗意尽消,还有很多繁杂公务啊。
“确认了吧。”他问,示意将文册放在桌子上。
“确认了,作案手段都一样。”一个官吏说。
“有两个府衙会派人来亲自查看。”另一个官吏说,“他们亲自见过石风,与之交过手。”
周知府提醒:“看是可以看,但尸首不能带走。”
那官吏笑着应声是:“大人放心,这是案犯在我许城落网,自然不会让他人带走。”
那可是他们许城官府的功绩。
“不过,这石风是被谁所杀?”周知府问,看着厅内几人,“可查出线索了?”
官吏们对视一眼。
“应该是同伙分赃不均。”一个官吏说,“林老爷家丢了一件祖传白玉观音,价值连城。”
曹典吏,如今的主事在旁补充:“至今尚未找到,应该是被同伙拿走了。”
当然,这个同伙是他安排的。
让小乞丐拿走林家的珍宝,做出失窃的假象,可以引导为同伙相争。
待过了一段后,会安排这尊观音出现在其他城池的当铺,由那里的官府查获,这样合情合理有头有尾完美结案。
周知府当然不知道几个月之后的事,此时听了,伸手按了按额头:“那这案件不能算破啊。”
“话不能这么说,如果不是大人治下有方,城中巡查森严,他们林家丢得可不就是一尊观音了。”曹主事笑着说。
几个官吏也纷纷点头:“林老爷已经知道了这位贼的恶名恶行,所过之处必然杀人,尤其是,奸杀。”“那石风最后所在的地方,就是林家小姐的绣楼。”“屋顶上屋瓦都踩烂了。”
林老爷一家吓得已经几天没敢睡了。
“林老爷非要来给大老爷您送青天伞。”曹主事说。
周知府笑了,摆摆手:“不用这样,案子还没结束了。”说罢示意“把这些都写清楚上报,当然,我们必然还要继续追查那位同伙,林家的财物也要找回来。”
官吏们齐声应是。
随着协查,越来越知道这个死掉的贼子多可怕,作恶多年,数十人丧生,一时间许城府衙声名赫赫。
且不管这贼人是怎么死的,反正是死在了许城,许城府衙作为主管,写了清楚详细的报告。
自从周知府来了以后,整顿吏治,除掉害群之马,上下官吏风清气正,日夜尽责,巡城严谨,城内每个角落都不放过,及时察觉贼人动向,贼子仓皇逃窜,追捕中,两个贼子离心离德互相背弃,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石风死在当场,遗憾的是另一个贼子逃走了,还在四方发令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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