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针—— by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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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帘放下了,其内主仆的说话声被隔断。
虽然多了查问,但拿出路引,核查了身份,又看了眼车内,没有任何问题,两辆车很快就进了城,然后寻了一家客栈住下来。
车马饭食都有仆从照看,那年轻的小姐进了房间后就没有在出来,直到夜晚降临的时候,官差来客栈巡查。
“林头,怎么突然这么严了?”店伙计跟官差很熟,一边引路陪同,一边询问,“什么大贼?”
林官差说:“奇怪的大贼。”
奇怪?店伙计更不解了。
“是其他地方传来的协查,来头还挺大。”林官差说,向上指了指,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店伙计竟然一瞬间就听懂了,都,察,司,不由打个寒战:“这,这,还真是大差事。”
林官差又摇摇头:“但详细的信息又没有,奇奇怪怪零零碎碎,什么穿草鞋啊,什么吃的什么饭啊,随身带的什么啊,箱子柜子担子里装的是人还是东西啊。”
店伙计也听得湖涂:“那还真是奇怪。”
人怎么会撞在箱子柜子担子里?
说着话到了后院,今晚入住的不多,店伙计亲自带着一间一间查。
听到官兵进来,室内的两个姑娘并一个仆妇都站起来。
“别怕别怕。”店伙计忙安抚,“官爷在核查身份来历。”
林官差看了这三个女子,懒懒问“路引。”
仆妇忙上前递过来。
林官差随意看着。
“两个男仆在隔壁。”仆妇忙说。
官兵也结束了搜查,小小的房间摆了三张床,已经没有多余的柜子箱子了,也没什么好查的。
“没有问题。”他们回禀。
路引也没问题,林官差点点头,转身要走,视线忽的停下,落在室内摆着的架子上。
“这是什么?”他问。
婢女忙说:“这是绣架,出行用的小绣架,我们小姐是绣娘。”
林官差刚才看过路引知道她们的身份,看着那位安静的绣娘,皱眉问:“路上也需要刺绣吗?”
一直没说话的青雉垂目说:“工期紧张,不得不日夜做工。”
是啊这很常见,做工的人就是没日没夜,店伙计心想。
林官差却没有走,想着传达的命令上奇怪两字,刺绣这种活不是很精细吗,那一边行路一边刺绣算不算奇怪?
他走过去,看着绣架上的图案,再一看那姑娘:“你,绣一个我看看。”.
林官差站在一旁看。
店伙计忍不住凑过去看看刺绣,看看林官差,低声问:“林头儿,你还懂刺绣呢?”
林官差说:“我哪里懂这个,不过。”他微微眯起眼,看着那姑娘的飞针走线,勾勒的轮廓,“我看得出来先前的和现在的样子有没有区别。”
没有区别。
一模一样。
是他多想了,没什么奇怪的。
林官差收回视线,说:“都是做工的人,辛苦啊。”说罢大步走出去了。
身后官差们跟随,店伙计忙跟了出去。
“林头儿,您也是做工的,辛苦啊。”
说话声,脚步声,从门外散去,然后在隔壁又热闹起来,不过这跟她们无关了。
室内灯下三人的视线相撞,都看到了其内闪过的一丝后怕。
青雉捏着针靠坐回去,无声地吐了口气。
还好,还好,她这段日子的功夫没有白费。
不过,下一刻她又坐直了身子,眼中难掩紧张,那件事是成功了吧?官府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小姐现在又在哪里?
出发前小姐画好了行路图,定其中三个地点为汇合点,到达这里时,青雉会停留三天等候。
前两个小姐都没有出现。
这是最后一个地点,再往前走就进京城了,进京的话核查严是一方面,最关键的是要见杨家的人,如果小姐没赶到,她就要继续代替小姐,那将会带来新的麻烦。
青雉焦急又不能显示出来,三天过后,小姐没有出现。
“要不,我们再等等?”花铃提议,“可能正在路上了。”
青雉果断摇头:“不,就按照小姐说的时间。”
她如果私自改变,可能会让小姐措手不及。
先向前走吧,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出发。”青雉说。
花铃以及仆妇一家皆应声是。
进城还在查的很严,出城轻松很多,两辆马车几乎是没看就出去了,沿着大路向京城方向去。
暮色降临的时候,也到了该歇息的时候,在外行路并不是都能遇到城镇,很多时候能找到一个路边行脚店就不错了,露宿野外更是常见。
这次运气不错,拐过山凹,前方有一家客栈,虽然看起来很简陋,但能有屋瓦遮身就很好了。
对青雉来说,这又是一个不眠夜,明天就要进京城界了。
她不求小姐能如期赶来,只求小姐能平安无事。
看着窗外的蒙蒙青光,青雉伸手搓了搓脸,将担忧焦急难过和眼泪都按住。
门在此时被轻轻推开了。
是花铃端了饭菜来了。
青雉深吸一口气,从绣架前坐起来:“我先洗把脸。”
“好。”女声轻轻,“我拎了热水来。”
听到这话,刚迈步的青雉如遭雷击,猛地转过身,不可置信地看着门口。……
门口晨光里有一个女孩儿婷婷而立,一手举着放着饭菜的托盘,一手拎着水壶。
虽然室内昏昏视线模湖,但青雉一眼就认出来了,不是花铃,是——
青雉三步两步就冲过去一把抱住,埋在她的肩头呜咽:“小姐你回来了。”
七星被她陡然抱住,双手稳稳举在两侧,没有丝毫抖动。
“我回来啦。”她含笑说。
清晨的客栈比傍晚还热闹,急着赶路的客人们纷纷离开。
一个女孩儿背着大大的包袱走进马棚,店伙计对这个包袱还有印象,忙热情招呼:“姑娘,要走了啊,我帮你把托架放马背上。”
那女孩儿抬起头应了声好。
店伙计微微愣了愣,因为客人来来去去很多,他也不是每一个客人都会记得样子,但这个女孩儿似乎跟昨晚不太一样……
愣神间,那女孩儿扬手一扔。
店伙计本能伸手接住。
“小哥,再帮我打包一张蒸饼。”女孩儿说。
店伙计掂着手里的钱,哎幼一张蒸饼可用不完,剩下的自然是赏钱,店伙计眉开眼笑。
一样,一样的大方。
“姑娘您稍等,我这就取来。”
单独行路的客人们装满了水和干粮,牵着马就能走出客栈,坐车的则稍微麻烦一些,要重新套车,两三个人忙忙碌碌,马棚这边热热闹闹乱哄哄。
“借过借过。”一个婢女拎着两个包袱,特意走在前边,为身后的小姐挡着人。
小姐也没有空着手,背着大包袱。
店伙计看了眼也不再在意,他还记得呢,这小姐也是做工的辛苦人,半夜都没有熄灯呢,还多要了一份灯油。
“两位姑娘这边请,你们车套好了。”店伙计热情招呼。
另有店伙计热情地引着一个姑娘牵着马走出来:“姑娘这边走,除了蒸饼,我给你多包了一袋萝卜干。”
两方人相遇不免相撞,不过两个姑娘都是很好脾气的人,互相笑着点点头。
七星说:“多谢多谢。”
花铃一笑:“客气客气。”
说罢擦肩各自而去。
一人一马向西北而去,两辆车一主四仆则向缓缓向南的京城而去。
日光破云,天高路阔。
今日是难得的好天。
大太阳没有风,行路的人走快了还会微微出汗。
路边铺着一圈枯草,有人躺在上面,晒得似乎睡着了。
路人看到了第一眼以为是乞丐,但仔细看就发现那人身上穿的衣服松松垮垮,但遍布金丝银线,就连翘着脚上踩着草鞋也金光闪闪。
京城的当地人顿时不再多看一眼,京城别的不多,就是多这些浮浪弟子,一天天都不知道脑子里想的什么。
这是酒楼茶楼青楼厮混腻了,又跑来睡荒野?
初来京城的人看得啧啧称奇,还没进京城呢就已经开了眼界。
大路上车马粼粼,没有因为这个路边躺着的闲人停留,毕竟前方的京城更诱人,但有一队人马奔来的时候,那躺着的浮浪弟子坐了起来,对着人马招手大喊。
“张元——张元——”
心不在焉的张元抬头看去,被晃得差点睁不开眼。
不用再看,他也知道这是谁了。
“高小六。”他没好气说,“可真稀奇,竟然在荒田野地见到你。”
一般都是在赌场昏天昏地。
高小六叹口气。
“没办法,我爹不是又犯病了吗?跟我哭诉身体不好,非要让我多多骑马多多射箭打猎,免得老了像他这样。”他说,俯身从地上扯起一根绳子,“喏,我就来外边打个猎。”
打猎?张元皱眉顺着他的绳子看去,见绳子弯弯曲曲蔓延,绑在一根树枝上,树枝支着一个箩筐,这是……
捉鸟呢。
张元呸了声,这也配说是打猎。
“都是鸟,用弓箭射下来是打猎,用框子抓住当然也是。”高小六说。
他看也不想看高小六一眼催马就走。
“别走别走。”高小六喊,三跳两跳跳过来,抓住张元马匹的缰绳,“我是特意等你的。”
张元瞪了他一眼:“等我干什么?把我当鸟打吗?和着你小子是在骂我呢。”
高小六哈哈笑,又忙收起,换做一副哀伤的面容看着张元,只把张元看得汗毛倒竖。
“我踹——”他抬脚。
高小六忙按住他的腿,压低声音说:“我听到大消息冒着生死危险特来告诉你。”
还生死危险,张元瞪着他:“放!”
有屁快放!
高小六也不在意他骂自己。
“你被府尹赶出京兆府了,你不再是京兆府司法参军,成了城门卫要守城门了。”
高小六一口气说完。
再看着张元,伸手拍他的腿。
“老张,节哀——”
张元这次再不迟疑,抬脚将他踹开:“滚。”说罢催马向内疾驰去了。
听到那高小六还在身后嘶声喊“老张,你别难过,你不敢说我替你说,府尹不公——”
这话让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神情惊愕,视线看向张元。
张元骂了声脏话,这混账就是来看他笑话的。
不过他没有羞恼,也没有难过,心里只有冷笑。
他在前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
这个消息也毫不意外,他早就知道府尹要赶他走。
这次他自作主张奔了出去,人犯也没带回来,下场可想而知。
前天就已经接到调令了,参军腰牌也上缴了,进了城,可以过府衙而不入,直接回家去了。
难过吗?好像也没有,虽然人犯跑了,但他尽到了职责,就算被赶走也问心无愧。
“守城门。”张元说,“守城门挺好的。”
身后的几个官差神情闷闷,听到他这句话,都有些不安:“头儿,你没事吧?”
张元说:“我没事,守城门对我来说的确挺好的,我不是在说气话,也不是疯话。”
他看向前方隐隐可见的城池。
“那墨徒被救走了,刘秀才案的凶手还没抓到,但我被赶出京兆府,没有资格再查案了,现在挺好,让我守城门。”
他转头看着几个兄弟。
“这岂不是可以尽情查进出的人?只要那墨徒敢出现在京城,就休想逃过我的眼。”
几个官差神情复杂,竟然还记着查案呢,不过也好,也算是个念头。
“还有,你们几个也都放心。”张元冷哼一声,“你们是我的属下,是被我调遣的,这件事与你们无关,府尹若是也要罚你们,我就去掀了他的堂前桌,堵着他家门,反正我光脚不怕穿鞋的。”
几个官差都笑了“不用不用。”“我们不怕的。”“既然我们跟你出来了,什么都不怕的。”
张元哈哈一笑:“我这些年也不是毫无建树,还有你们一群好兄弟。”说罢将鞭子一扬,催马疾驰向京城而去。……
“跑得还挺快,这么急着去守城门呢,真是好笑。”
高小六站在路边,一直看着张元的背影,撇撇嘴嘲讽。
不过他的脸上没有什么笑容,眉宇间郁郁。
当然,他不是真的在为张元不平同情,真要同情,他也该同情自己。
张元有句话其实说对了,等他干什么?把他当鸟打吗?
就是把他当鸟打,狩猎呢!
但谁想到,提前被别人狩走了。
高小六将手中的绳子狠狠一拽,远处的箩筐砰地倒地,其内一片扑腾声,可见扣住了不少鸟。
“公子抓住了。”躲在另一边的几个随从高兴地喊。
高小六走过去,低头看着箩筐,抬脚踢开了,几只麻雀四散而逃,扇起一片尘土。
看他望着尘土出神,几个随从对视一眼,小心翼翼问:“公子,我们回去吧?”
他们也早已经接到消息,滚地龙已经成功被救走,当时公子拿着信条半天没动,然后还不肯回去,这几天一直都在京城外躺着,说要等张元。
或许是要以防万一有意外,或许也要亲眼看看张元的狼狈吧。
现在确定了没有意外,滚地龙安全逃脱了,张元也被免职去守城门,可以回去了吧。
高小六却双手一枕脑头向下直直倒去,他可比几只鸟重多了,但砸在地上却没有溅起尘土,宛如轻飘飘纸片。
“我不回去。”他说,“事情都做完了,我回去干吗,我要在这里继续享清闲。”
随从们对视一眼,有些无奈。
高小六仰头看着天,天空湛晴,天光明亮,看不到什么星星月亮。
呵,西堂,西堂竟然还能救人,该不会又是那个尺子……
“小姐你看啊。”有女声从大路上传来,“那人怎么躺在地上?”
什么乡下人,没见过世面,高小六转过头,对着路上的乡下人翻个白眼——
大路上有马车驶过,因为天气好,也或许要看京城风光,车窗打开,两个姑娘倚窗向外看。
说话的姑娘陡然见躺着的人翻着白眼看过来,一惊啊了声:“莫不是病了?”
旁边的姑娘抬手在那姑娘眼前一晃:“人逗你玩呢。”
手挡住了受惊姑娘的视线,也落在高小六眼里。
这手修长白皙,看着柔弱,但透着筋骨。
这话说的也挺有筋骨的。
高小六的视线顺着手转过去,看到一张清丽的面容,高挺的鼻梁,沉静的双眸。
见他看过来,那姑娘也看向他,眼神依旧沉静,但嘴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
高小六再次翻个白眼,笑什么笑,没见过他这么好看的人吗?
车马粼粼过去了。
“这个消息真是……”
从昏睡中醒过来的高财主,接过热巾帕盖住脸,让僵硬的肌肤变得柔软。
知客担心地看着他:“老爷,您不要急。”
高财主将巾帕拿下来:“什么话,我怎么会着急?这是好消息。”
知客低头接过巾帕,又将桌案上的茶端过来。
“虽然对我个人来说,不是太好的消息。”高财主接着说,眼神没有半点刚醒来的浑浊。
虽然滚地龙是自己跑了,但当时如果京城墨门出手,是不会让他被官府抓住的。
所以确切来说滚地龙之所以被抓住,是他推动的,目的是为了广发英雄令,让墨门幸存的徒众重新活过来,但更是为了让他的儿子,高小六,被墨门徒众所知。
现在滚地龙被救了,救人者却不是高小六。
这一场相当于给他人做了嫁衣。
“西堂。”
高财主看着窄窄的信报,念出这个名号。
“我记得上次小六说西堂出了新人,叫什么尺子……”
知客忍着笑忙解释:“叫七星,尺子是公子给人起的诨名,因为是匠工嘛。”
高财主忍不住笑,摇摇头:“这混小子。”再眯着眼看手中的信报,“老段掌管的是匠工,堂下怎么还出了侠士?”
“也许是西堂协助。”知客说,“传来的消息说,当时还有其他人,跟官兵缠斗还受了伤。”
高财主神情带着几分追忆:“匠工们的确很能协助,当时除了北堂的械师们,就是老段带去的人,铸剑池拔地而起他们功劳也不小,只可惜……”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停下。
知客的神情也几分暗然。
“过去的事就不提了。”高财主说,“也不意外,西堂活络起来,看到英雄令,他们怎么会袖手旁观?”
意外的是,竟然能做成。
“对墨门来说,人丁兴旺,能人辈出,是好消息啊。”高财主手指抚过信报又一笑,再问,“小六呢?还在京城外躺着呢?”
知客说:“已经回赌坊去了。”说到这里又叹气,“公子真是很辛苦呢,偷不得闲。”
高财主说:“这时候辛苦些,将来等他当了人爹,就可以让儿子辛苦了。”
说到这里哈哈一笑。
知客也哈哈笑了:“公子眼光高着呢,这儿子的福一时半时享不了了。”
“西堂。”
夜色深深的许城如意坊内,陆掌柜眯着眼看一张窄条。
“东家,你念念,西堂,听起来,是不是很好听?”
一旁的魏东家端起茶喝了口:“差不多行了,这么小一个纸条,都要被你看烂了。”
陆掌柜说:“才不会看烂,我回去把它放到账册里,长长久久流传下去。”
魏东家嗤声:“看看你这沉不住气的样子!这算什么大事!”
等着吧,将来西堂的大事多着呢。
“上一任掌门出自北堂,这一任掌门非我西堂莫属。”
到底是是谁沉不住气啊,这就已经非我莫属了?陆掌柜哈哈笑了。
“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亲自救人了?还是协助掩护?”魏东家又轻声说。
虽然他赞同七星去做这件事,但其实心里根本就没底,也不相信真能做到,就想着年轻人喜欢折腾,就去折腾吧。
走之前七星特意打造的那个能藏人的绣架,他还觉得用不上呢。
现在看送来的信报上,写得不仅仅是人已救出,留的名鉴是西堂。
这就意味着,被救人的在七星手里,这样她才有资格发这条通报,那个能藏人的绣架必然用上了。
“应该是协助吧。”陆掌柜说,“从消息来看,去的人挺多的。”
光是报告官府设置的陷阱诱饵都好几次,可见很多人在尝试。……
而且是从官府手里救人,必然是极其谨慎,速战速决,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是不可能告之那么详细的。
“不管是什么吧,人既然由她护着,她肯定参与了,还很重要。”魏东家说,捻着短须几分得意,但眉眼又难掩担心,“不知道受没受伤。”
又是官兵又是刀枪打打杀杀,她年纪小又是个女孩儿,还拖着一个绣架,想想就危险。
陆掌柜啧啧两声:“这时候担心了?那还主动让她去。”
“你这老顽固懂什么。”魏东家哼了声。
两人正拌嘴呢,墙被敲响。
魏东家和陆掌柜对视一眼。
“又有新消息了?”陆掌柜说。
魏东家说:“应该是吴娘子来说七星她们到京城了,花铃也要回来了,正好告诉她,安排好。”
他说着摇着轮车去开了门。
墙转动,曹典吏急急走进来。
“你怎么来了?”魏东家有些意外。
曹典吏神情沉沉:“有人在查七星。”
查七星?魏东家神情惊讶,陆掌柜也站起来。
“因为滚地龙的事?”他问。
这么快官府就查到了?怎么可能?
“好像,不是。”曹典吏说,“但,似乎的确是官府的人。”
到底是还是不是啊?
怎么说话颠三倒四?
“一行七八人。”
“前天一个大清早来的,停在草堂前,围着打量。”
“我就过去了,告诉他们这里有人家,不要随意进,那些人就问我,这里可是住着两个姑娘。”
王大婶低声说。
经常来村子里的货郎今天过来,说是受玲珑坊所托替七星小姐看着祖宅,问问有没有不妥,王大婶便立刻都告诉他。
“他们可认识七星?”货郎低声问。
“应该不认识,都不知道七星叫什么。”王大婶说,几分敏锐,“我留着心眼呢,我知道,阿七有仇人。”
先前还被人烧了屋子,差点害死呢。
“我反问他们要找的两个姑娘叫什么,他们答不上来呢。”王大婶说,“然后就走了,今天突然又回来了。”
她伸手指了指山上。
“还上山去了。”
说着又一拍腿。
“不会对老太爷和夫人的墓起歹心吧,不行,我得上前看看。”
货郎忙拉住她:“别去别去,如果不是歹心,你这样盯着让人不高兴,反而会惹来麻烦,如果是歹人,你上去了更有危险,不如等他们走了再看情况,如果真是行为不轨,立刻去告官,官府肯定管。”
王大婶点点头:“对对,你说得对,告官。”
说罢两人一起向山上看去,山高林密,看不到其中的人影。
山风吹过,脆弱的枝叶跌落,山下偶尔传来的爆竹声,驱散了萧瑟。
这两座坟墓很明显被扫过,没有被落叶枯枝覆盖,干干净净。……
随着山风吹过,挂在坟头的一只木凋小鸟发出清脆的鸣叫,下一刻一只手伸过来将它捏住,鸣叫停下。
下来,将木鸟在剑鞘上一个位置一按,那木鸟竟然嵌了进去,严丝合缝,似乎原本就在这里。
朱川不由瞪圆了眼。
这,这,这。
霍莲看着六尺剑。
这没什么,他似乎看到那人一笑,说:“不管是人还是剑,都可以有玩具。”.
“差爷,我真是来报案的。”王大婶说。
这要是搁在以前,一脚踹走了,王二庆心想,不对,根本就不用踹,这些小民根本就不敢上来撕缠他。
没办法,因为知府大人要做青天,小民们就胆子大了。
“那草堂有什么让贼惦记的?”王二庆无奈说。
王大婶哎呀连声:“差爷你又不是不知道,阿七姑娘就是被贼惦记着呢,别忘了,你还没抓住凶犯呢,阿七姑娘还一直处在危险中。”
王二庆呸了声,那凶犯都自己把自己杀了,蠢到这种地步,有什么可危险的。
再说了那姑娘哪里像是怕被贼惦记的样子,乐颠颠奔京城做工去了。
这破家她记不记得还不一定呢。
但这村妇实在烦人,要是被她堵到知府大人跟前,就更糟糕了,王二庆叹口气,只能带着两个差役去走个过场。
“这草堂就在路边,难免有人路过打量。”王二庆说,“我今天帮你看一眼,以后不许再大惊小怪。”
王大婶倒也不是只会撕缠,连连道谢:“差爷您只要往我们村子这边走一走,就能吓到那些宵小,我们也就安心了。”
刁民奸猾,王二庆心里哼了声。
“要是没有宵小,我就把你们抓走。”他恐吓说。
王大婶发出一声低低惊呼。
被吓到了?王二庆心想,然后被王大婶一把抓住胳膊。
“看。”她压低声说,“那贼人撬门进了草堂了!”
王二庆也看过去,果然见有一群人在草堂,外边站着四人,门开了,隐隐可见其内也有人——
这门是有锁的,不是破庙荒废之所,把门打开进去了,那可就是熘门撬锁的歹人了!
就算不是歹人,也值得问一问了。
王二庆皱眉加快脚步,到了草堂前开口:“你们——”
“站住。”草堂外站着的黑衣人先喝道,“你们什么人。”
这歹人还挺嚣张,王二庆顿时来了脾气,还敢问他们什么人?看不到穿的衣服带着配刀吗?
“大胆。”他喝道,按住了腰刀,“你们什么人?怎敢闯入私人宅邸!”
说罢用刀指着内里。
“里面的人,快滚出来。”
这句话一说,就见三个黑衣人一步跨过来,有人抬手按住了王二庆的刀,有人按住了王二庆的肩头。
王二庆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身子一旋,被按住了,刀也被夺走。
他带的差役也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黑衣人用刀指着不许动。
王大婶是最机敏的,抱着头就跑一边去了,心想货郎说得对,果然是歹人,果然应该报官,真是凶恶啊,这些歹人竟然连官差都不怕!
“有话问话,别吓到人家。”草堂内传来声音。……挺和气的,王二庆挣扎着,看到草堂里走出来一人,身材高挑穿着黑衣的年轻人。
他招招手。
“来,把人押过来跪着。”
也是个贼厮——王二庆心里骂了声。
“你们大胆,这里是许城府衙——”他喊道。
但抓着他的手如铁钳,将他拎到门口,然后抬脚一踹,王二庆噗通跪在地上,他在心里疯狂大骂,挣扎着抬起头,看到草堂内坐着一人,他心里的骂声不由一顿。
这个男人生得很好看。
奇怪的是,这种好看让人害怕。
他眼眸漆黑,薄唇暗沉,修长的手握着一只木凋小鸟转动,木凋小鸟宛如活了一般在手心手背上跳来跳去。
同时也能看到他手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让这只手变得骇人。
王二庆咕冬咽了口口水,然后听到这男人的声音。
“朱川,有话好好说,别逗人玩。”
“你是许城的差役?我是霍莲,都察司的。”
王二庆只觉得咽下的口水宛如石头,砸的他人栽下去,一头撞在门槛上,发出冬一声。
朱川哈哈笑:“都督你这太吓人了,还不如我逗人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