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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九针—— by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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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就听高小六接着说“花瓣扯下来给我装一篮子,我要撒着玩。”
知客将要说的话咽回去:“公子你这么无聊啊。”
当然无聊啊,高小六搭着窗口往外看,她怎么还不来啊?是为了引走追兵走的太远,还没绕回来吗?
“会不会……”知客在后小声说。
他自然也知道这件事,那女墨者引开官兵,让高小六一行人脱出围困,无疑是舍身取义……
他的话没说完,高小六就呵一声笑了。
“你这可是小瞧她了。”他说,“她只会取义,不会舍身。”
说着看了知客一眼。
“你是不知道她有多厉害。”
那肯定是很厉害,能让眼高头顶的公子赞不绝口,知客笑着点头,又好奇:“竟然还有这么厉害一个墨侠,不知是哪里的?”
墨门沉寂,曾经的豪杰都散去,悄无声息。
新人晚辈更是都不认得。
“她是一个很沉稳安静的人。”高小六说,带着几分骄傲。
那一晚那么大的事,她都没说几句话,似乎对她来说这事平平无奇,连情绪都没必要多给。
说到这里高小六又撇嘴。
“不像西堂那个尺子,到处咋咋呼呼,做一个锄头未耜骰子都刻上自己的名字,唯恐别人记不住。”
知客忍着笑说:“可见这样做是没用的,公子到现在也没记住她叫七星。”
高小六哈哈笑了,不过笑得很短暂,好像怎么都不太快乐,他再次看向外边,叹口气,见街上的人更多了,车马,还有很多女卷出行……
“怎么这么多人?吵死了,干什么呢!”他没好气说。
知客不动声色将一旁的茶杯拿走,再向外看了眼,哦了声:“是去赴宴的,今天应该是祠祭主事翟殊的母亲,翟老夫人过寿。”
京城的酒楼,会接各家宴席的定做,翟家恰好向会仙楼定做的几味茶点,所以知客知道。
高小六不感兴趣,撇撇嘴,再次看向远处。
朱门酒肉繁华热闹,不知那女孩儿此时在哪里颠沛流离,墨者清苦啊。
翟府门前的确是少见的热闹,这是翟老夫人的整寿,翟家弟兄们表孝心要大办,远嫁的翟大小姐都赶回来了,遍邀亲朋好友。
翟大老爷承袭了祠祭司主事,虽然是个清水衙门,但父子两代都在礼部,结交也不少。
从中午开始门前就车马不断,过了午就客人就更多了。
“夏侯夫人来了。”
门口迎客高声通报,管事和管事娘子忙都接过来,见门外车上下来一个妇人,正是太学夏侯博士的妻子,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个身材高挑十八九岁的女子。
两人的穿着都很清雅素淡,但没有人轻视,神情恭敬。
“夏侯小姐也来了。”管事娘子连连施礼。
夏侯小姐颔首。
夏侯夫人笑说:“如今天气好了,不想让她天天闷在屋子里读书,带着她出门走走。”
管事娘子笑说:“好好,我们家姑娘们早就仰慕小姐,今日能见到,实在是高兴。”说话眼前微微一亮,见是有一个风姿卓绝的年轻公子站过来。
夏侯先生是有两个儿子,不过都在外边游学,那这位……
“这是我家新收的弟子,老头子忙着走不开,让他送我们来。”夏侯夫人说,又唤那位公子,“异之。”
陆异之颔首一礼:“西州禹城陆异之。”
管事娘子不识这个名号,但能被夏侯先生收为关门弟子,自然不一样,刚要说话,旁边的管事伊了声。
“西州……”他说。
似乎认识?
几人都看向他。
那管事忙说:“我们大姑奶奶也是西州的,是许城。”
原来如此,陆异之说:“那我们离得不远,一州之内皆是乡亲。”
夏侯夫人笑说:“那一会儿你记得给大姑奶奶敬酒。”
陆异之应声是。
门外还不断有客人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攀谈两句管事娘子把女客往里引入,男宾陆异之则给管事登录礼品。
看着礼盒被送过来,陆异之想到什么,将一个小盒子从中拿出来。
“这个不用记了。”他说,说罢向内走去。
仆从略有些不解,怎么?送出去的礼物这是又后悔了?
他看着这位年轻公子跟上前边的夏侯小姐低声说了句什么,夏侯小姐看他一眼,抿嘴一笑,接过了盒子……
这郎才女貌的看起来真好看。
“乱看什么!”管事呵斥。
仆从忙收回视线,看着管事,问:“禄爷,你还真会跟人攀谈,一句西州禹城,你也能用上了大姑奶奶的西州许城。”
管事嗨了声:“其实我不是想到了大姑奶奶,我是想到另一个。”
不过那个跟这位公子是不能比的,不提也罢,他就是一个恍忽脱口而出。
“别闲聊了。”管事沉声说,“都机灵点,别出了差错。”
说罢门外又传来通禀声,他忙理了理衣衫含笑疾步迎客。
而目送公子进了门,被另行安排的陆家随行仆从们还因为管事的那句话略有些紧张。
“这家的大姑奶奶。”一个仆从低声说,“就是老爷说的那个,被那婢子攀上的杨夫人。”
那现在公子来这里,会不会遇到……
太危险了吧,公子不该来啊!
“说什么胡话呢,这是先生的吩咐,也是先生把公子当自家人的看重。”另一仆从低声呵斥。
这让公子怎么拒绝。
至于那位杨夫人……
“杨夫人与咱们家无冤无仇,日常也无往来,待会儿见了也就见了。”那人接着说,“那个婢子只不过是她请过的绣娘,一个做工的下贱人,不可能来这里。”
说着指了指外边。
“你看看来的都是什么人,非富即贵,有头有脸,体体面面。”
也是,另外两个仆从也都松口气,讪讪一笑,他们是太紧张了。
“七星小姐,你们不要紧张。”
梦禅在前边一边走一边回头笑说。
七星和青雉跟在她身后。
“说心里话,我还真有些紧张。”青雉说,“门口那么多人,一个个都报着家门身份,我当时递上帖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姐姐你一来,我们就不用说了,我真是松口气。”
梦禅更开心了:“我就是怕你们紧张,我特意来等你们了。”
七星对她道谢。
“快别客气了。”梦禅说,又指了指腰带,低声说,“阿七小姐你送我的这条腰带,不知道被多少人羡慕,都来描花样子,我今天才有机会系上。”
她的父母是杨夫人当年的陪嫁,她跟着过去的时候还小,此时再回来,杨家大宅对她来说也很陌生,也很忐忑拘谨,但靠着这一条腰带,混得风风光光。
这个七星小姐为人极其和善,但凡招待过她的婢女仆妇,都被送了礼物。
虽然只是一些手帕鞋面腰带之类的小物件,但手艺好,且精巧不重样,可见用心。
谁能不喜欢这样的姑娘。
“不用怕,夫人许我假,不用在跟前伺候,今日我就陪着你们。”

有了梦禅陪在身边,的确轻松自在了很多。
来赴宴的女眷们,要么是家中主妇,要么是年轻媳妇,然后携带着家里的晚辈们。
七星这样年轻女孩儿独自赴宴很少见,引来不少视线探寻,不过当知道身边的婢女是翟家大姑奶奶的人,由此推断出,这年轻女孩儿是跟大姑奶奶有关,便不再多问了。
七星和青雉悠闲自在,跟着梦禅吃茶点。
“有自己家做的,有外边酒楼定做的。”梦禅介绍,“都是京城风味。”
说到这里又对青雉压低声音。
“其实我都忘记京城风味是什么味道了,我现在更习惯许城风味。”
青雉便跟着她一起低笑:“我也是,我还有点吃不惯呢,我们小姐——”
她转头,看到七星手里的点心已经吃完了。
哦,小姐什么都吃得惯,什么都爱吃。
“别吃那么多,一会儿还有正席呢。”梦禅笑说,又冲外边指了指,“我们去花园看看,二夫人的花圃在那边,三老爷请了戏班。”
青雉忙点头:“好好。”
这边妇人们都在一起拉家常,年轻的女孩儿们熟悉的在说笑,不熟悉的在互相认识。
没有人来与七星认识,最多视线交错遇上,礼貌的笑一笑,没有长辈或者同辈引荐,闺阁女子是不会随意结交。
而翟大姑奶奶的婢女还没资格当引荐人。
七星也没有上前去主动攀谈,更不觉得被冷落,她在这里站一站,身份必然会被人打听到,有需要的自然会来找她,不找她的自然是不需要,不需要的攀谈结交也没用。
听到有戏班看,立刻跟梦禅向花园去。
花园的小戏台分了男女客各自听戏场所,但到底是在外边,还是互相能看到,人更多也更热闹。
七星和青雉跟着梦禅站在一群婢女所在。
“这是我们许城的七星小姐。”梦禅给大家介绍。
婢女们都热情地打招呼,把瓜果递给她,又介绍“一会儿有翻跟头的,可好看了。”
青雉和七星丝毫不拘谨跟着一起吃吃喝喝,看着戏台上又是笑又是鼓掌叫好。
女孩子们的笑声总是格外引人注目。
旁边一群年轻男子们不时看过来。
陆异之也跟着一阵清脆的笑声看过来,神情微微顿了顿,没有收回视线,而是更向这边探身看,旁边有人拍他肩头。
“别看了。”那公子低声说,“高贵的小姐们都在屋子里面呢,不会来这里看热闹。”
他搭着陆异之的肩头,往这边看了看,传授着经验。
“尤其是后排这里站着的,都是婢女或者旁支寒酸小姐们。”
说着又挑眉一笑。
“当然,看看也可以,只看看就好。”
结亲的话当然还是要找身份更好的女子。
陆异之含笑说:“我只是想家了,家里长辈过寿的时候,姐妹婢女们也都这样开怀热闹。”……
在装君子吧,就算是君子,哪有不爱看美人的?那公子挑眉要说什么,又有人走过来。
“陆公子,夏侯小姐在找你。”那人说,指了指一旁。
夏侯小姐,这一句话让这边所有人都嗖地扭头跟着看去,果然见花园的假山旁站着一个婷婷袅袅的女子,身边有同样气度不凡的婢女往这边张望。
陆异之耳边顿时一片嗡嗡声,盖过了那边女子们的说笑声,男子们嘈杂起来可比女子厉害多了。
“夏侯小姐?”
“竟然是夏侯小姐。”
“快看,是夏侯小姐。”
“哪个?夏侯先生的女儿,京城第一才女?”
陆异之忙走开,将这些嘈杂抛在身后。
那位搭着他肩头的公子,神情呆呆,手还悬空,看着陆异之走近那位夏侯小姐,两人低声说什么,然后并肩走开了,初春的花园里,柳叶嫩绿,浅草青青,年轻男女的背影行走其间宛如一幅画……
“原来不是装君子啊,是真没看美人。”他喃喃说,将悬空的手重重一拍。
有夏侯小姐这般美人在侧,这满院子都是庸脂俗粉自然都不看啊!
穿过一道院门,人声嘈杂就小了很多,只余下戏台上锣鼓锵锵。
夏侯小姐回头看了眼,问:“适才在说什么?这么热闹。”
陆异之笑说:“说翟家办的真热闹,让我也想起家里。”
夏侯小姐一笑,说:“你出来时候不短了,找个时间回去看看,读书也不能耽搁人伦。”
“是,我知道。”陆异之说,“已经跟老师说了,待这一课考过后,就回家去探亲。”
夏侯小姐点点头没有再说话,跟婢女先向前几步。
陆异之在后回头看了眼,他并没有说假话,适才的热闹的确让他想到了家里,因为他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场面也跟在家里一样。
阿七也是这样,虽然被称呼为小姐,但总是站在婢女们中间,偷偷看他,对着他笑。
是看错了?
世上虽然没有相同的两人,但长得像的人也不是没有。
可惜没再多看一眼……
不过,他已经许久没回家,家里的姐妹都快忘记长什么样子了,阿七长什么样来着?
“异之。”夏侯小姐在前唤,看到陆异之落后很多,停下脚等他。
陆异之忙凝神跟上去。
夏侯小姐带着陆异之迈进厅内,靓丽的青春男女立刻引来无数视线,主妇们看得坦然,年轻女孩儿们则半遮半掩。
夏侯夫人含笑招呼。
“来,异之,见见翟老夫人。”她说。
陆异之上前对翟老夫人一礼。
翟老夫人本是倚着外孙女,看到这年轻人,立刻坐直了身子。
“这就是夏侯先生新收的弟子?”她仔细端详,连声说好,“好好,比夏侯先生年轻时候好看多了。”……
这话让室内一阵笑声。
外孙女推着她说:“外祖母,陆三公子可不是因为好看才被收为弟子的,是因为学问好,在我们西州人人皆知。”
翟老夫人笑着说:“是,是,三公子是你们西州的骄傲,不过以后也是我们京城的骄傲了。”
陆异之施礼道谢。
“老夫人。”夏侯小姐说,拿出一个小盒子,“父亲母亲给你送了寿礼,我自己也想送一份,这是我自己调的香。”
一听这话,室内顿时响起了议论。
“夏侯小姐制香高手啊。”
“听说皇后也用过夏侯小姐的调香。”
翟老夫人更高兴了,忙伸着手:“快来我闻闻,我老人家,味觉寡淡,正需要好香。”
听着四周的夸赞,陆异之微微一笑,精美的手艺自然要展现在诸人眼前。
如果只放在寿礼中,被收起来存进库房,待日后点查,就只有翟家知道是好香,其他人不知道,这就委屈夏侯小姐的才艺了。
所以他将香从中拿出来,递给夏侯小姐交代这般。
这才配得上
夏侯小姐的声名。
夏侯小姐也回头看了眼陆异之。
“我能做出这味香,要多谢异之。”她说,“是他帮我寻来了一味汉朝的古香。”
汉朝的香,那得多贵重啊,室内响起低低的惊叹,看向陆异之的视线更赞叹。
这少年不止是学问好长的好,还这般阔绰……
翟老夫人笑意更浓了:“好好,老婆子我真是有福……”
她伸手接过匣子,刚要打开,就在此时,外边传来嘈杂,似乎有人乱喊乱跑。
室内的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
“老夫人不好了。”一个仆妇跌跌撞撞冲进来,“都察司来了——”
都察司?!
都察司为什么会登门?
要抄家了——
翟老夫人心跳在这一刻都停了,手一僵,刚拿到的匣子啪嗒落地。

都察司登门从无规律,他们就像勾魂的无常。
有时候半夜,有时候白天,有时候家里正在办喜事,当然,办丧事的时候也能出现。
寿宴的时候抄家也不是没有过。
女卷花厅内再无欢笑,充斥着低低的议论。
“老夫人莫急。”有人在劝慰,“许是误会。”
翟老夫人已经坐不住了,外孙女年纪小惊恐自己都顾不住自己,现在换做杨夫人和两个媳妇扶着翟老夫人。
听到劝慰,几人心里都苦笑。
什么误会?都察司登门除了抓人抄家还有什么事?
难不成是来祝寿?
夏侯小姐将掉下的盒子捡起来,陆异之在旁用眼神询问,夏侯小姐做了一个点香的示意,陆异之明白了,看翟家的仆妇婢女已经心慌无神,便自己取了火来。
夏侯小姐在一旁研香点燃,轻轻放到翟老夫人身后。
围着翟老夫人三媳妇察觉转头看她。
“能安神。”夏侯小姐轻声说。
翟三夫人挤出一丝笑,轻声说:“多谢。”
夏侯小姐知道现在这家人无心说话,也没有再多说退开。
“我出去看看。”陆异之轻声说。
夏侯夫人和夏侯小姐都点点头。
“别跟他们起冲突。”夏侯夫人轻声叮嘱,“先报你老师的名字。”
陆异之应声是。
夏侯夫人这样说让翟家的人很是感动,都察司行事极其霸道,先前一家出事其他人家帮忙说情,结果都被都察司一个连坐同党抓走了,几次之后,大家只能保自身。
此时此刻厅内的人们,肯定已经有一多半都在后悔今日来赴宴了。
果然还是大儒人家,气正坦荡,不惧妖魔鬼怪。
陆异之刚走到门口,外边又有仆妇急急忙忙奔进来。
“老夫人,老夫人,大老爷……”她喘气说。
躺倒的翟老夫人猛地坐起来,声音都带着颤抖:“大老爷怎么了?”
被抓走了?还是当场给杀了啊?
“大老爷让我来说一声,没事,不是大事。”仆妇喘口气接着说,“不要担心。”
厅内的人都松口气。
但翟老夫人的心还是提着。
“不是大事,那是什么小事?”她问。
小事也不行啊,落到都察司手里,小事也能要你的命。
仆妇心神慌乱,听得也不太清楚记得也有些混乱。
“好像是,看,看看,寿礼。”她说。
花园里的锣鼓声,台上翻滚的伶人都消失了。
婢女们挤在一起神情惊恐,还有不少人在偷偷抹泪。
真要是被抄家,她们这奴婢就变成了官奴婢,不知道要沦落到什么地方去。
梦禅握着手闭着眼祈福,杨夫人是外嫁女,但翟家出事,杨夫人在夫家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青雉也很紧张,手在袖子里紧紧攥住。
虽然她不是翟家人,也不是杨家人,但……
她忍不住悄悄看七星。
那可是都察司啊。
甚至有个疯狂的念头在心里乱撞,都察司来翟家不会是要抓小姐吧?
咯吱一声轻响。
七星咬开了一颗干果。
这声响让四周有视线看过来,察觉到视线,七星将手里捏着干果放下。
“小姐。”青雉用眼神询问,“没事吧?”
七星说:“不知道,去看看。”
哎?青雉眼睛瞪圆,可以去看吗?
七星话落抬脚,果然走起来。
青雉忙跟上。
“阿七。”梦禅在后小声唤,“你们别乱走。”
七星点点头:“我知道。”
话虽然这样说,她脚步不停,青雉在后紧随,两人向前院去了。
梦禅也顾不得管她们了,乱走就乱走吧,趁着乱走出去更好,如果翟家真有事,也免得被牵连。
都察司的兵马并没有遍布翟府,所以家里还不断有人走动,大多数是仆从,拘谨又惶惶不安,似乎是要做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看到七星青雉两个女子走动,也没人理会。
不过走到外院,一群都察司兵卫环立,拦住了路。
七星也没有硬闯,站在一群男仆后向这边看,一眼就看到了越过黑压压人群竖立的一把剑。
朱川活动了下肩头,将原本横握的六尺剑举起来,宛如扛着一面大旗。
六尺剑高过他的肩头,在黑底金丝衣袍映衬下,森寒地俯瞰着在场的人。
都察司无判决书当场斩首的事人人都知道。
不知道这把剑今天是会斩谁?
一把阔椅摆在正厅前,霍莲坐在其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似乎在出神,直到翟家大老爷开口说:“霍大人,都在这里了。”
霍莲抬起头,看着院子里摆着一熘的大箱小箱子礼担子。
“翟大人。”他说,看着翟大老爷,“也是凑巧了,适才陛下还跟我说这几年日子好过了,奢靡之风又起,这样下去可不行,正好我路过你家,就来看一看,希望翟大人孝心可嘉,但不能忘记身份,为官要清廉。”
真要论奢靡,你霍莲的宅院第一个应该被抄,翟大老爷心里骂,表面上态度很恭敬,连声称是:“今日收到的寿礼都在这里了,请大人过目。”
霍莲抬抬下巴示意。
一个都察司兵卫拿着礼册,开始念,随着念,其他的兵卫将摆列的箱子篮子包袱一一打开核查。
除了沉沉的念诵声,开箱翻箱的哗啦声,四周乱呼吸声似乎都停了。
翟大老爷垂着眼,似乎听着念着的礼单,又似乎没听。
听这个也没用,礼物贵重不贵重,算不算奢靡,是不是贪腐受贿,根本不在这些东西,而是在霍莲一句话。
他要是要弄死翟家,哪怕是一根稻草,也能给定个贪粮毁农之罪。
看看对面坐着的霍莲,垂着眼,只专注的地看自己衣服上的纹饰,根本就没在意念的什么,翻开的是什么。
是生是死,只能静等天意了。
“西州许城七星,核桃木凋一件。”
兵卫看着礼单念。
这边兵卫打开了一个小红布包袱,这个包袱相比其他礼品很寒酸,里面也果然只摆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木雕,也没有什么彩绘,看起来不起眼,兵卫就要扔在一旁。
霍莲抬起头。
“木雕?”他说,“拿来我瞧瞧。”
所有的视线都凝聚在兵卫的手里,翟大老爷也呆呆,他适才没听清楚这是谁送的,但这礼物委实有点……寒酸。
木雕扇面大小,雕刻着很常见的祝寿的喜庆画面,云雾环绕的仙山,笑呵呵的白头仙翁,仙翁托着寿桃,一只仙鹤在面前头抵着膝,似乎在撒娇……
这雕工的确是不错,栩栩如生,不过也仅此而已,既不是珍稀木料,也不是名贵漆画。
霍莲看得很认真,忽的对身后的朱川一笑,问:“你猜,它是什么?”
朱川抱着剑,他也在看,听到问,说:“摆件啊。”
神情带着几分不屑。
做得也就那样吧。
说是给小孩的玩具还拿得出手,祝寿,也太寒酸了吧。
霍莲笑了,日光下细白的牙闪闪。
“错啦。”他说。

霍莲说:“这是滴漏。”他伸出手指着仙翁的衣袍,“看这里有刻度。”
朱川伊了声,上前靠近俯身去看,翟大老爷也忍不住眯着眼看去。
这才看出来,仙翁衣袍上的纹绘原来不是简单的花纹,而是时刻。
“鹤首现在抵着的地方。”霍莲的手指在仙翁的衣袍上轻轻一点,“就是现在的时间。”
朱川已经看到了,抬头看看天,发出哈的一声:“果然——”又伊一声,眉眼兴奋,“那要这么说的话,这个鹤首的位置会动?”
霍莲点点头,手指抚过鹤首向上,沿着仙翁袍子到袖口,最后停在托着的仙桃上。
朱川的头也跟着从下到上。
“所以仙鹤的头会随着时间流动而这样——”他再次哈了声,头上下摆动。
四周听明白的人不由发出低低的喧哗。
翟大老爷也一时忘记了紧张,脱口说:“这也太精巧了吧。”
家里当然也有漏壶,有铜有金银,这种木雕画一般的还第一次见,他忍不住左看右看。
霍莲说:“难者不会,会者不难。”说罢将木雕放下,“东西不值几个钱,贺寿的是心思。”
他看着凑在身前的翟大老爷。
“简朴又真诚,这寿宴办得好,陛下知道了一定很欣慰。”
这是夸赞吗?
翟大老爷一时呆呆。
“既然是老夫人的寿辰,我们不能空着手进门。”霍莲说,看朱川,“你不是从陈娘娘的花棚里搬了一盆山茶花吗?给老夫人祝寿吧。”
朱川抱着剑也愣了下:“可是那是我抢……不是,求来……”
准备送给婉婉小姐的。
“你再去求一盆不就行了?”霍莲说。
既然都督发话了,那就好办了,朱川爽快地应声是,兵卫很快从外边搬了一盆花来。
翟大老爷以及诸人都还呆滞。
“走吧。”霍莲站起来,也不理会这些人,大步向外走去,兵卫们齐齐收队跟随。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对朱川伸手。
朱川忙将手里的六尺剑交给他。
霍莲握着六尺剑,微微回头,层层人群,叠叠光影中有一道视线。
七星看着霍莲手中的六尺剑,安静无声,一动不动。
霍莲收回视线迈出门,兵卫涌涌如云而去。
翟家大院门口里外诡异的安静,然后宛如雨水滴落在水面,然后密密麻麻,湖面变得嘈杂。
到处都是嗡嗡的议论。
“大老爷。”嘈杂中有人喊,“快别发呆了,这花怎么办?”
翟大老爷看着院子里被放下的一盆花,这是一株盛开的茶花,一株上有三种颜色的花朵,极其罕见。
适才霍莲怎么说的?
从霍莲说一句不错后,他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说是从皇宫里搬出来的。”
“陈妃娘娘的花房。”
“我知道我知道陈妃娘娘擅长养花,好多珍稀品种。”
“我也听说了,上次皇后娘娘给母亲过寿,求陈妃娘娘一盆花,都被拒绝了。”
现在霍都督把从陈妃娘娘的花拿来送给翟老夫人做寿礼了。
这算不算是御赐之物?
翟大老爷瞬时回过神,高声喊:“快,给老夫人送过去!”
快告诉大家,告诉所有人,都察司上门没有抄家没有问罪,而是来,贺寿!
奔走的仆从恢复了欢喜,七星和青雉穿行其中向后走去,花园里戏台子也恢复了锣鼓。
“小姐,你看清了吗?那个霍莲。”青雉低声说,“他是来查翟家的?还是真来送寿礼的?”
离得远也听不清那边说了什么,看到兵卫们将一箱箱的贺礼被打开,一群人围着说了什么,气氛很吓人,但突然霍莲就走了,然后喧哗一片,喊着霍莲送来了祝寿礼,还是御赐。
竟然是来祝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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