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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千岁—— by凌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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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亏你们读了这样多圣贤书,自诩自己满腹文墨,如此张口,说的却全是粗鄙之语。好好尝尝墨水,洗洗你那腹中污秽,莫要丢了你这肚子里头圣贤书的名头,全送到狗肚子里去了!”
“是我的儿如何,不是我的儿又如何?如今他养在我的身边,就是我的孩子,我凭什么不能问?你们谁也不许侮辱他!”
如此动作实在迅速,一个瞧着如此温温柔柔的夫人,居然亲自动手。
那学堂见她生了大气,也知道自己也理亏,不得这般随意说人,遂闭了嘴。
那被泼了满脸是墨的先生还有些不服气,被陈氏女瞧见,又是一脸的墨水泼了出去。
“想清楚你的身份!”
学堂终究想到她曾经也是大人父母官的爱妾,虽说如今失了宠,但宠爱这种东西,风水轮流转,谁敢说她就没有重新受宠的时候?
于是学堂终究不敢造次。
然后陈氏女又看向不说话的小世子。
“他说你是哑巴,这话不是他可以说的,你只是不爱说话。要记得没有任何人能欺负你,若是他学堂之中还有人敢这般说你,你便回来告诉我,谁说一次,我就打谁一次。”
如此这般一闹,学堂之中再也没有人敢窃窃私语。
而此后的每日,她都来学堂接他。
女子不可随意进出有男人的学堂,她便一直在学堂外头一道旁人不会经过的僻静垂花门等着,等到先生离去之后,便亲自来接他。
每日她的怀里都带着种种不重样的好吃的,不用那些婢女来牵他带他走,她亲自就提着特色零食点心上前来,将他搂在自己的怀中,或是牵着他的小手,一步一步的往回家的马车而去。
她的马车自然也不会是府中公用的马车,都是动用了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体己银子雇佣的,这雇佣来的马车和士族原本自己有的马车当然不能停在一处,于是从学堂出来,到上马车之间很有一段距离。
陈氏女每每都是这样牵着他的手,慢慢地在夕阳之中走着,即使知道她沉默寡言的小男孩不会回答,却仍旧每日都问。
“今日在学堂里学了什么?”
“今日有没有不长眼睛的敢在学堂之中欺负与你?”
“今日过的可还开怀?有有没有什么好事儿?”
“没关系,不想说话也没关系的,这世间也没有规定人人都要说话,你就当娘亲只是想自己说话,你听着就算了。”
絮絮叨叨的,好似也没有什么有营养的内容。
可是她一边说着,却会一边伸手来拍拍他衣裳上沾着的尘土,又伸出手帕子来擦一擦他额头上的汗滴,细心体贴,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小世子许多年之后都会记得那般场面。
那个从来就没有生育过,又失去了宠爱,永远不可能会有孩子的女子——那样年轻的面庞,与不曾生育过的身影,却在那一段最艰难的时光里,时时刻刻陪在他的身侧,牵着他,沐浴在夕阳下,成为他很多梦魇里最后的依靠。
所以在那样的夕阳里,他终于开了口。
“娘亲。”
第282章 不对,不是如此
“娘亲。”
那是他从前在王府之中,多么想要喊出口,却从来不被允许喊的一个称呼。
而那个在如今这府邸之中十分卑微的女人,听他轻轻开口说了这话,即使那声音小的几乎难以听见,她却一下子就红了眼眶,随后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笑容。
“诶,你肯认娘亲,娘亲很高兴。”
那一天里,他的这位新娘亲,与他没有半分血缘关系,却牵着他的手,将她藏在自己闺阁之中最深处的妆奁盒子里的一枚小玉佩交到他的手里。
她说道:“娘亲从前也是出生大家,只可惜后来家道中落,如今沦落到只能给人做妾室,也不能像其他的娘亲一样能给你那么显赫的后台。
不过这一枚玉佩,是我幼年时和姐姐所佩戴的,我与姐姐一人一块,如今我早已与姐姐分离,你既然与它有缘,这玉佩就给你了。”
小小的世子并不知道什么叫做与它有缘。
他想要说话,可是说出口来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小,他早已经习惯了用各种呜呜咽咽和狼交流,如今快要忘记怎么同人说话了。
“娘亲,我……”
而他的新娘亲却也不着急,只是满怀温柔地看着他,等着他说出接下来的话:“没有关系的,不想说就不说,如果想说,就慢慢的来说。如果不想开口,会写字的话,也可以用纸笔写。”
她面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然后意识到自己的话兴许说的有些不对,于是有些懊恼地摇摇头:“娘亲没有嘲讽你不会写字的意思,你从前吃了那样多的苦,不会写字才是应当的,没有关系。”
沈小世子的目光就挪向旁边站着的那人——那个是他这位新娘亲身边最为得力的侍从嬷嬷,听说当年是奶过他这位新娘亲的奶娘。
是只要一想到奶娘,他就会想起那一天在雪地之中,为了保护自己丧生的奶娘。
事情堆叠在一起,刺激着他的记忆,他又觉得脑海之中疼得厉害,所以下意识的不想这嬷嬷还在自己的身边。
陈氏女看出来他并不想和奶娘说话,虽然不知为何会如此,却也先看了奶娘一眼,以眼神示意她暂且离开,先不要进来。
老嬷嬷就先出去了,于是屋舍之中只留下了他与他的新娘亲。
陈氏女将他的手握在手中,他那双小手之前伤痕累累,不知道究竟是被狼给抓的还是被人打的,在这府邸之中养了这段时间,总算是有了些肉,但握在手中,还是小小的,软软的一团。
“想和娘亲说什么悄悄话?”
沈小世子看着那一枚玉佩,几度尝试,发出种种意味不明的单音节,终于能够艰难地开口。
“我,我想问的是,为什么娘亲说这枚玉佩与我有缘?”
陈氏女一愣,没有回答。
为什么有缘?
其实她只是那样一说,因为他是她的孩子,是她真心诚意养大的孩子,也承载着她对于自我的延续,所以想将自己身上唯一一个能够证明自我身份的东西送给了他。
却不想那小狼孩儿看了她一眼,脸上有一点淡淡的笑容,手反握住了她的手:“府里的人有时候会说话,我也听得懂,他们当我是哑巴,很多事情并不避讳着我。
他们说我可能是静海王的世子,娘亲养育我,也正是因为想要攀上静海王府这般高枝。
我也曾听他们说,娘亲和静海王妃的出生是同一家。
所以我想问的是,娘亲的意思,是不是也真的以为我是世子,想要将我还给静海王府?”
他已经太久没有说话了,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有些话实在是说不明白,甚至音节嘶哑,可是他还是要坚持着说完。
陈氏女看着他和自己酷似的眉目,想起来许多事情。
还给静海王府?
不说其他人,她心里定然是舍不得的。
怎么能舍得呢?
日日夜夜都养在自己身边的用了不知道多少心力才终于叫他肯开口对自己说话喊自己娘亲的,她如此用心的这般对待他,怎么舍得把他还回去呢?
她从来没想过要还回去,或者说是——她就算知道,也将这个念头一直下意识地抛在脑后,不愿意去认同回想。
陈氏女其实也有所猜测,她的夫郎将这小郎君买下来,当然不可能是真的为了让她收养这个孩子。
不说他有没有那样好的大善心,也不会让别人的孩子挂在自己的名下。
所以陈氏女猜测,他应当又是想在这小男孩儿的身上,用这些东西做些文章。
想到当初要将他留下来,就是因为他的容貌长得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如此推测的话,是不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和那一位小世子的生母,陈王妃同出一族,甚至二人就是嫡亲姐妹,只是生母不同,陈王妃的生母是原配嫡妻,她的生母是后来续弦的嫡妻。
但总有血缘关系摆在那儿,她二人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孩子长得与小姨有些相似,那也是理所应当。
他那位大人极有可能是因此认为,这小孩儿可能就是静海王府走失许久的小世子,想以此牟利。
更或者说,就算他不是,她家这位极为懂得钻营的郎主大人,也绝对会寻出不知道多少法子,将此事变为自己的优势。
但是,其实陈氏女也并不知道这个孩子与自己究竟有没有什么关联——仅仅是容貌上长得十分相似并不能够说明什么,他的猜测太过大胆。
而她如此细心的照料他,也绝对不会是因为怀疑他就是静海王世子,而是因为自己的膝下无子,她已经习惯了照料他,习惯了屋舍之中总有个孩子在等着她回来的感受,当真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来养育。
所以她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当然不是。那些人的心思龌龊,自然看什么事情都觉得龌龊,只会从龌龊的角度来猜测,可是娘亲是当真因为喜欢你,才如此认真的对待你,你是我的儿,我怎么会舍得将你还回去?谁管那劳什子的王府。”
王府,王府,不过只是一团藏污纳垢之地。
陈氏女这般说着,言语之中还是难免带了些怨气。
因为从前家道还尚未中落的时候,她曾经无数次地期盼着做了王妃的姐姐能够帮一帮家族,不要使他们合族都陷入如此倾覆的境地。
但是写过去的信永远都是石沉大海,好似从来都没有人收到过,也从来没有人回信。
她一开始的时候在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总算是渐渐了悟了。
早先陈王妃并不受宠,在京城之中举步维艰,日子过得凄凉,因为她并无王爷的宠爱,又被太后针对——但是那个时候,陈家可从来没有亏待过她,一直在暗地之中接济于她,否则就以她在宫廷和王府后之中都被人如此反复针对的境地,又何以能安全的活到将孩子生下来?
可是等到静海王妃生育了小世子,十分无比受宠之后,她却好似将当年家族接济她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当年她遇到种种困难,家族之中不惜倾覆全族之力来帮她渡过难关,而如今家族遇到有难,写信给她去求助,永远都是石沉大海。
写给王府的信,怎么会有人敢在路上拦截偷取?
亦或者说是就算真的有人敢在路上拦截偷取,那也不至于次次都将他们写信前去求救的信都偷走。
她定然是收到了,也许看过,也许没看过,但无论如何,都不打算回应陈家的求救。
甚至不仅仅是回应陈家的求救,在静海王妃怀有身孕之前,她还总是回娘家陈家探望,丝毫不避讳太后;
可她自从受宠以后,反倒变得谨小慎微,不仅从不与她们通信,甚至连回复也不回了,不知她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不过无论如何,究竟她是这样想的也好,那样想的也罢,有一点都是明显清晰的——她从不回信。
此举,是为拒绝。
甚至连当年尚且年幼的她都给自己的姐姐写过信,却杳无音信。
而家族十分危难的时候,家中的人为求保住家族,还有家族之中其他尚未长大的孩子,带着她少时最爱的姊妹,也就是如今的陈氏女,厚着脸皮到静海王府登门拜访,却被拒之门外,颜面扫地。
少时她二人手足情深,虽然不是一母所出,姐妹之间却十分亲密,却没有想到当年那样好的关系,到如今竟连一点忙都不肯帮,甚至连她的颜面都不顾及,就这样将他们关在王府之外。
人人都夸赞她温柔贤惠识大体,可是他们知不知道,这位所谓温柔贤惠识大体的王妃姐姐,其实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家事,居然能够如此忘恩负义。
不说后头对她的那些支持保护,便是当年的养育之恩,她可曾报答?
更别说后来的那些回护,谁能想到她有孕前对家族百般依赖帮助,有孕后飞上枝头,就好似将自己的家族弃之若履,踢到一边,回信也不回,帮也不帮,好似断绝了他们这门血亲一般。
陈氏女想不明白。
前后变化如此之大,难道当真是那男人的宠爱和权势迷了她的眼?
可是就静海王那样的臭男人,他的宠爱有什么好的?
为了一个子嗣就能闹得满城风雨,在后院之中添了那么多的妾室,纵使后来浪子回头,可那又有什么好的?
从前几乎将她都贬成一滩地上的泥,让她颜面扫地,如此屈辱,她还能倚仗着他这般恩爱?
所以如此说来,她这位已经飞上这头飞黄腾达,成为了王爷心尖尖上第一人的姐姐,其实是个不会知恩图报的白眼狼。
既然如此,还记挂着她做什么?
她恐怕是只嫌陈氏家族会拖累她,所以甚至连面都不见。
沈小世子心思敏感,看出她情绪波动,脸上有怨气浮现,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我这个问题问的不好?如果不好的话,娘亲还是不要回答了。”
还不等陈氏女回答,他就又已经自己开始寻找原因:“还是因为娘亲讨厌王府?”
新仇旧恨,听到静海王府,她便觉得心烦,点头道:“我对王府恨之入骨!”
当然恨了。
恨她那位忘恩负义的姐姐,恨王府的见死不救,恨每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若是当年不举全族之力保住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如今哪有她飞黄腾达的地位?
所以她宁愿这孩子和所谓的王府没有任何关联,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儿,永远能够养在她的身边,就像她亲生的孩子一样。
沈小世子看出她的憎恨不似作假,脸上的神情有些暗淡,不敢再牵着她的手,下意识松开了:“……可是他们都说,我和静海王府的世子很像。所以娘亲恨王府,是不是也恨和王府的人长得很像的我?”
陈氏女闻言,有些惊讶,却更心疼于他的敏感。
她满目慈爱地看着面前的孩子,摸摸他的头发,说道:“若你同他们没有任何关联,不过只是长得相似。我恨你做什么?原本就是上一代的恩怨情仇,将你们这些下头的孩子牵扯进来做什么?
若你当真与他们有些什么联系,娘亲也从来不会嫌弃你,你又不能选择你的出身,你不过也就是个孩子,什么也改变不了。”
陈氏女的话,如同清泉一般涌入他的心间。
此后,他与陈氏女的关系越来越亲近,当真如同母子一般。
而前院之中迟迟没有传来大人有将这个小郎君交出去顶世子的打算,陈氏女也只当他打消了这个主意,更是宠爱无边地照料着他。
却没有料到有一日,他不知从外头听了些什么消息过来,一回来便说自己要将小狼孩儿带走。
她是妾室,自然不敢顶撞郎主,只敢问起:“可是有什么变故,怎么忽然养得好好的,这回要带走?”
大人对自己的妾总是怜香惜玉的,故而也同陈氏女解释两句:“我已经从可靠的人那头听来了,王妃彻底不能生育,王爷等了这段时日,便蠢蠢欲动,动了想纳妾的心思。是以,如今正好是将他推到人前去,推给静海王府看的时机。”
第283章 推到人前
“……没有什么别的法子吗?”
陈氏女知道自己不过只是个妾室,她没有法子,改变不了任何事。
“我知道你心地善良,这孩子又与你有缘分,你心里舍不得他,这是应当的。只是你要晓得,今日的荣华富贵,总要有延续才能够源源不断。
若要想往高处走,总要往上赌一把,这个孩子,你养他这段时日,已经算是对他仁尽义至,若他能到王府之中去享福,对他来说也总是一桩好事,总比养在我们府中好,你说是也不是?”
大人深深的看她一眼。
纵使已经不在,但是早先对她的宠爱却是实打实的,当年会宠爱于她,不仅仅是因为她生的貌美如花,更是因为她心地善良,并没有什么绕来绕去的坏心思。
她心肠柔软,会依恋这个孩子也是意料之中,但是如今并不是依恋的好时候。
他将这个孩子养在府邸之中,养了这样久,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好时机。
“……妾身……”
陈氏女有许多话想说,可是也知道许多话自己说了并没有用处,改变不了任何事。
她只能落寞地垂下头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问道:“妾身可否知道大人究竟是想如何安排?总归也是在身边养了这样久的,有感情的,见不得他吃苦,切也让我听一听是什么计划?”
这位大人就欣赏她的知趣识时务,不会在一件不可能更改的事情上多胡搅蛮缠,心情十分愉悦,见她这样问起,也觉得这事没什么好机密隐瞒的,遂告知:“你曾与我说过,你与你那位王妃姐姐,应当是生得有几分相似的。
既然如此,这孩子与你又生的相似,想必与王妃也生的有几分相似,保不齐就与王妃真的有什么血缘关系。
如今王爷想要纳妾,最受危机之人就是王妃,王妃如今不能生育,最害怕的就是妾室生出新的郎君,成为王府的继承人。
即便那孩子是一出生就养在她的膝下,也终究留着不是她身上的血,王妃怎么可能愿意?
因此,如今最想要找到小世子的人,恐怕就是王妃。
你将小世子养的如此白白胖胖,有再造之恩,他们难不成不报答?而至于此时,我再悄悄地将消息放到王妃的耳中,先不要告知王爷,让王妃做找回世子的头等功,那她自然对咱们感恩戴德。
而且你想其实无论这个孩子是不是真正的小世子,总归也没有什么能够证明他不是小世子的方法,便是凭着这相似的面孔,他就可以是小世子,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氏女当然明白。
其实,无论究竟这孩子是不是王府丢失的小世子,如今的王妃都需要一个孩子来为自己稳固地位。
她膝下无子,王爷终究要纳妾,再有宠爱,没有子嗣稳固地位傍身,一切宠爱也不过只是空中楼阁。
所以,如今的王妃,最需要的就是那丢失的小世子。
以王爷对她的宠爱程度,只要世子还能活着,王爷便肯定不会再纳妾。
如此说来,这个时候最想要世子的人,其实是王妃自己。
至于这个世子是真是假,其实并没有所谓,横竖不过只是为她巩固地位的工具,她已经没有别的做法可退,只能背水一战。
如果那个孩子生得与自己十分相似,那更可以说这个就是自己的孩子,容貌就是铁证如山,谁也戳不穿她。
所以,这个孩子只要能送到王妃的面前去,以她那位嫡姐的聪慧程度,便必然会想到她能想到的一切。
这个孩子,她是不会还给她的了。
如此这样想来,陈氏女真是黯然神伤。
她没有什么法子,只能黯然地回到自己的屋中。
沈小世子这些时日与她相处,早已经体查到她的真情实意,已然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娘亲,也比刚当初刚来的时候要更活跃多。
沈小世子见她垂着头进来了,察觉到她的情绪并不高涨,于是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走到她的身边去,拉她的衣袖:“娘亲,这是怎么了?”
陈氏女并不想叫他看见自己伤心失落的模样,扭过头去,压下了眼底快要溢出来的眼泪,强颜欢笑地说道:“没事,并没有什么事。”
沈小世子见她如此悲戚,其实心中早有猜测——府里头很多人都说他很有可能就是静海王府走失的小世子,迟早要回到王府中去。
而如今,很有可能就是这件事已经成真了。
他这娘亲,性情温顺柔和,不会轻易落泪,唯一落泪的可能,便是要遭受分离。
所以今日,她应该是已经得知了那个消息,已经成真。
陈氏女仍旧在那黯然神伤,却不想那小世子已经很懂事地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们是不是想将我送去静海王府?”
一听到他开口这样说道,陈氏女的眼泪就滚了下来。
“我自然是舍不得的,只是旁人要求如此。若是可以,你就永远在我的身边,永远呆着就行,何必要去什么静海王府。难不成去了王府,便能享更多的乐?”
陈氏女心中有怨,却也不敢多说。
她擦了一把自己面上的泪,摇了摇头,才说道:“是为娘的舍不得你,失态了才这般说的,并无对王府的冒犯之意。
既然你要回去,已经是板上钉钉,那么为娘的也不再同你说那些没用的东西,只想同你说一句,千万保重。”
沈小世子却摇头说道:“我不想回……去王府。”
陈氏女正独自沉浸在黯然神伤之中,并未察觉到他这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喃喃自语地说道:“你不想回去,我也不想让你回去,可是这世间多的是我改变不了的事情,要怪只能怪为娘的无能,是我没办法让你一直留在我身边。”
她这般说着,悲从中来,又落下泪来。
沈小世子其实早就料到这一天。
以王府对他的控制程度来说,怎么可能还放他这样在外头,必然是会让人来找他的。
只是能让他在此之前,在这里见到“娘亲”,也算是在他这已然尝不出什么滋味的人生之中,增添许多甜与温暖。
他握紧了陈氏女的手,说道:“娘亲莫哭,便是回去。你也是我心中的娘亲。”
陈氏女心中实在是万般不舍。
她甚至在心中讨厌自己,当初为何要将这小男孩养在自己的身边?明明知道他不过只是夫郎用来博取地位,向上爬的工具,却为何还不长记性?
人与人之间一旦生了羁绊与联系,便是万般难分难舍。
沈小世子看她哭的肝肠寸断,不愿再在这个心酸的话题上引她再多加什么伤心,反而出声安慰道:“王府又不是傻子,也不是什么随便人走到他们面前,他们便要认这个孩子的。我与他们……并无什么干系,他们也未必会真的将我当做世子留下来。哪时候我便再回到娘亲的身边,就可以永远陪伴娘亲了。”
他其实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是静海王府那遍寻不至的小世子。
可是在府邸之中的日子实在太过窒息,日日对着娘亲那张几乎不带有任何微笑的脸,他有时候几乎连喘气都喘不过来。
他要不了娘亲了,王妃是太多的人的娘亲,只有面前这个娘亲是独属于自己的。
他心中乱糟糟的,想了许久也没想到安抚的话,却没想到,陈氏女含着泪长叹:“怎么会不是呢?世间并没有生的这样相似的人,我与王妃生的很有些相似,你又与我生的很有些相似,那么你与王妃定是十分相似的,十有八九,你就是那走失的小世子。”
沈小世子便道:“世上也并不是有人完全不能够相似,我也曾见过并无任何关联却生的十分相同的人,也许不过只是个巧合。
更何况,娘亲只是说我像你,你又说你像王妃,可谁知我会像不像王妃?这远不是一桩事。”
“我与王妃乃是同父异母的姊妹,自小我二人便都长得像父亲,所以我二人都生得相似。”陈氏女含着泪眼,深深地看他一眼,摇头说道:“我虽深恨当年之事,却也留存了许多与家中有关的事,只怕连什么都没剩下,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少时,我与王妃二人也曾一同请过画师为我二人画像,其中那幅如今还在我的衣柜之中。若是你想要看看的话,我便干脆拿来给你瞧瞧,你看看你与当年的他们,究竟有如何相似之处?”
沈小世子被她口中所说的话惊着了,也不知彼时究竟是怎么想的,她说什么他都说好,遂轻轻地点了点头。
陈氏女便回到后房之中,去寻那一幅曾经画着她姐妹二人的画像。
须臾,陈氏女便带着画像返回了。
那厚厚的一沓纸,其中自然不可能只带有画像,下头层层叠叠的,大都是一些书画笔墨之类的。
“你瞧瞧吧。”
陈氏女先将画像递给了沈小世子。
沈小世子略微翻了一会,待看清了画上的面孔,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这确实是一张陈氏女与旁人一同画的一幅画像,她身侧坐的那一位女郎显然比她年长一些,面上的神情倒也端庄许多——这应当就是王妃。
“这便是王妃的画像吗?怎么我从前从来没见过王妃的画像?”
沈小世子看到画像的那一刻,着实有些震惊。
陈氏女倒不觉得不对,只是点头说道:“是,这便是我少年时候与阿姐一同寻画师画的画像,只不过后来如今天各一方,这画也用不到了,所以平素里都束之高阁,轻易并不会拿出来。”
沈小世子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目光之中显然有些惊疑不定。
那画像平常也不看,只是在高楼之中,今日才猛然想起它还有些旁的作用,如此一说,倒还真搜到有画像留存。
陈氏女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连忙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怎生忽然脸色这样差,可是身上哪儿不痛快?”
沈小世子没说话。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手中的画像,随后转过身去,问一边的陈氏女:“可还有什么别的画像?我想瞧瞧王妃的模样。”
陈氏女点了点头:“你的要求我素来是有求必应的,我房中确实还有几张从前王妃的画像,稍后便拿给你看,可还有什么别的念头?”
沈小世子此时此刻,着实是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听得要看画像,便点了点头:“没有了,我只是想看看从前的王妃长什么模样。”
“我依稀记得我是带了些早年家中的画像过来,也有几张与她有关的,我如今便叫人去拿过来。”
陈氏女重情,身不得他,看在他将要走的份上,对他十分的包容,见他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便下去拿自己当年与王妃一同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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