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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千岁—— by凌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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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信件是由暗卫送过来的,王妃的面上才有了半点波澜之色,叫人将信件取来。
她也不亲自看,只是叫人如同百灵鸟一般站在堂下,念给她听。
待听得沈鹤然将她最宠爱的幺女打了一顿,甚至放狠话出来要先杀了明世子,再杀了她的时候,那张娇娆美丽的脸上才终于出现了几分龟裂之色。
“小畜牲,毛都还没长齐,倒想着来杀我的女儿。”
这院落之中,从头到尾都是她的人,如同铁桶一般,绝对没有细作能够混进来,所以在这些绝对的自己人面前,她也懒得多装什么,话语之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烦躁。
“留着你这条命来,不过只是为了稳定王爷。若非……”
王妃不再说话了,只是手一直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轻轻抚摸着。
她千遗憾万遗憾,便是自己的肚子如此的不争气,到如今也未曾生下一个儿子。生下了那样多的女儿又如何?并未有一个能够真正夺得王爷的欢心,更不能够继承王府。
否则,她还留着那该死的小畜牲做什么?
这帮小畜牲留着他,不过只是权宜之计,但是如今他这般嚣张地欺压他的幼女,便是王妃再好的脾气,也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他那下贱东西,怎敢对着他的女儿大呼小叫?
看来是他吃的苦头还不够,还要再好好的叫他知道知道自己的身份。
王妃娘娘那双美目之下已经满是戾气,她招了招手,将自己平素里得用的人喊到身边来,吩咐起来。
那人知道王妃如此就是动了怒了,若是平常,她定然什么也不说;可是如今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够按照王妃的意思来。
“王妃娘娘还请三思,如今绝不是什么动手的好时机,上一回王爷心中便已经有所怀疑了,只是如今他回来了,您又实在是王爷的心头肉,所以王爷并未太过纠结此事;
但王爷的性情也十分说一不二,若是娘娘您再度动手,恐怕以沈鹤然那样的好运气,他必不会死,只会受一星半点的伤,而事不过三,王爷必然会怀疑到娘娘的头上,甚至还损了王爷对娘娘的感情,如此这般的计划,实际上十分的得不偿失。”
其实他说的这些道理,王妃又何尝不懂得?
她当年能够从一个村中寂寂无名的普通农女,到如今一跃成为静海王妃,甚至在这个位置上以赝品的身份做了这十几年而毫无差错,便知道她在这样的轻描淡写几句后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更能够说明她的头脑何等活泛。
她确实是活泛,也知道这个节骨眼上动手容易为自己引来猜忌,但是在她的心中,女儿自然比王爷的心里怎么想更重要的多重——那小畜牲如今觉得自己羽翼丰满了,敢与她造反了,就拿她的女儿来开刀,这如何忍得?
也许在这个节骨眼上,继续对他动手不是一个上上之选,但是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不仅仅是这些时日,更是过往的每一日,那些横在她心中的坎儿,那些她忘不掉的,甚至是提心吊胆的每一夜,这小畜牲妨碍了她太多的事情,如今又对他最宠爱的女儿动手,这样的人如何还能再留他?
即便是要引起王爷的猜忌,她也不在乎。
所以她的眉头一皱,只说道:“叫你去做什么,你尽管就去做就是了,还轮不到你对本宫的事情插嘴。”
想不到那人十分的忠心耿耿,他自然不能够体会王妃心中的怒火,故而他说的皆是实打实的客观之话,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上,拼命的磕起头来:“娘娘,还请三思!切莫在此事上过于意气用事!更何况,要惩治他,何必一定要自己动手,用这样惨烈的法子?
若是按照娘娘的法子,王爷如果一定要查,定然能够从咱们的这些法子之中揪出蛛丝马迹来,那娘娘这样多年的努力岂非功亏一篑?
娘娘想要惩治他,大可选些旁的人,不必脏了娘娘自己的手,落得口舌。”
他口中说的这些话,言辞切切,更重要的是,听起来确实十分有理。
静海王妃原本满心都是自己幼女被那畜牲给打了的怒气,如今听到他这话,脑海之中忽然灵光一闪,她好像想起谁来了。
是了,那人真是一个好人选。
不过王妃娘娘看了看外头,见阴雨沉沉的,貌似要下起大雨来,等大雨停的时候,夜色也已将至,便只能将消息暂时搁置到一边——横竖公务缠身,官司缠身的她也没空料理。
罢了,明日吧。
静海王府始终都在琢磨着各诉阴谋诡计,他们却想不到那放话出来,要将明世子都给杀了的静海王世子,如今正趁着夜色翻入了潇湘阁之中。
明棠有做不完的事,这些时日夜里几乎都在书房之中过夜,正静悄悄的,听不到半点声响,就连陪着她的使女如今都缓缓地睡倒在书桌上。
一切原本十分安静,明棠将手里一叠又一叠的书信看完,一一回复,外头什么声响都听不见,只是偶尔有夜风吹过的声音,以及摆在身边的灯火,突然跳出“毕波”之声。
是很显然,外头突然有一刹那有什么变化。
明棠有了警觉之心,将手里的书信暂且放下,看向门口。
门虽然关着,但是却能够察觉到,门外似乎有一道若隐若现的视线,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站在那里,悄悄的看她。
明棠有一刹那警觉起来,几乎是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一日要前来将自己掳走的金宫之人。
难不成那些人又动手了?
明棠渐渐地将手往暗格下面伸过去。
她是惜命之人,至少在大仇得报以前她不敢丝毫懈怠,在书柜和自己平素里在的每一处居室之中都准备了藏有匕首的暗格,刀刃上都涂着致命的毒素,若是当真有人这样不管不顾,她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却不想外头的人好像听见了里头细微的声响,分辨出她的动作,连忙开口说起来:“是我,大漂亮!”
是沈鹤然?
沈小世子,这个时候大半夜的上门来做什么?
王府之中的消息封锁了不少,零零星星的有一点传到外头,也不曾说明白究竟是什么事,只是说这位刚刚回家不久的小世子,似乎与自己一母同胞的姊妹生了些龃龉。
难不成是回家待的不痛快?在那叫人窒息的王府之中一刻也待不下去,所以又跑到潇湘阁来寻她来了?
自从上回听过了他的故事,也知晓上一回自己中了情毒发作的时候,他执意要进入到自己的房中,并不是为了占自己的有机可乘,而是闻见自己的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二人之间的隔阂就不再如同从前一般深厚。
明棠听出来了说话的声音是他,便将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微微的松了一口气:“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我听说你在府中的时候和你的姊妹生了些龃龉,究竟是怎么回事?你那王妃娘娘又如何?没有有失偏颇吧?”
关上的门便缓缓打开了。
蹑手蹑脚走进来的,确实是那位有些日子没见的沈小世子沈鹤然。
他脸上倒瞧不出什么神情,一进来倒是轻车熟路的,毕竟他在这儿也算是过了自己人生之中最痛快的一段时光,对这书房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他一下子就做到随便的哪一张空着的桌案前,很没有形象的将双腿躺在一边,大声叹气。
二人之间的距离离得近了些,再加上开门的时候有穿堂的夜风吹过,明棠从风中闻出些许淡淡的血腥味,心中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将自己手里的书信放下了,微微皱着眉头,看着他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闻见你身上有血腥味,受伤了?”
沈鹤然其实原本并不想说的。
但是等到了此处,沈鹤然才猛然想起来,明棠也是个制作香料的高手,想必对气味之类的也十分敏感,不可能闻不到他身上的血腥气。
但如今,既然都被大漂亮看穿了,沈鹤然也自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轻轻地按着按自己的后脑勺,随后就将自己按得龇牙咧嘴:“死老太婆生下的死东西,同她一样遭人厌弃。”
他向来是不掩饰自己对静海王妃究竟有多少憎恨的,这话说起来简直怨气冲天,但是既然能说的出这话,便从侧面证明,他与他的那姐妹之间确实是生了些争执。
“愿闻其详。”明棠说道。
他却瞧上去有些闷闷不乐的,好像不太想说起这事:“……那有什么好问的,这些事情没有什么新鲜的,和从前一样。”
明棠见他不想说,也没说什么,只是叫了鸣琴进来。
一听见明棠叫鸣琴的名字,沈小世子几乎是火烧屁股一般弹了起来。
也不怪乎他这样大的反应,毕竟从前在府邸之中的时候,能够制裁他的也就只有拾月和鸣琴姐姐了,尤其是那鸣琴姐姐,没有武艺力气却大的离谱,将他一扭,就是他这么一个习武之人都动弹不得。
“坐好,我让鸣琴姐姐给你上药。你若是不老实一些,就算你不请自来,我要请你出去了。”
明棠看着他好像那火烧屁股的猴子一般的动作,皱了皱眉头,清冷冷的一句话丢了下来,立马将他压了回去。
鸣琴不知他二人的隔阂究竟是如何消失的,虽然她也不知一开始是怎么产生的,她却晓得二人之间因为某些缘故渐行渐远,这是明面上都能看出来的。
如今见他二人又能坐在一起说话,倒像是真的两个姐弟手足似的,鸣琴心中其实很高兴。
小郎君从小就没有亲生的手足姐妹,唯一的胞妹婉婉,也在冬日的病痛之中随风而去,她一个人在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这满府邸的血缘之人,可最缺的也是与她与有血肉相连的亲人。
没想到这般亲人不在府里,而在外头,在这个从外头捡回来的小子身上。
她心中这样感慨地想着,手上的动作也不停,去书房之中的应急柜子里头寻来了纱布和药膏,走到沈小世子的身边,笑着说道:“来,我给你看看。究竟是伤着哪了。”
明棠还记得他方才自己去动自己的后脑勺,将自己弄得满脸呲牙咧嘴的样子,不等他回答,就替他开了口:“后脑,他伤在后脑了。”
鸣琴点了点头,伸出手来,一边哄他将头暂且低下去,方便她查看上药。
后脑上有厚厚的头发挡着,恐怕还看不出来,但是当真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发间,便能察觉到他后脑中肿了多大的一块。
第308章 你的心不在这里
鸣琴其实还是很有些心疼这臭小子的。
她素来做惯了姐姐,见了那些比自己年纪小的,心里便有些心疼——尤其是这小子从前是摔到山崖下撞坏了头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她在照顾他,其实也很有些感情。
手指触碰到的肌肤有些破了,伸手进去便能摸见薄薄的一层痂,想必是被什么东西打破了,出了血又没有及时擦干净,凝结成了血块。
“这是怎么了?和谁打一架?什么人竟敢揍你?”
鸣琴心里心疼,嘴上的话却说的有些别扭。
明棠听出来鸣琴这话语之下藏着的几分心疼,暗想难不成当真是伤的有些狠了,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也伸手落在他的头上,隔着头发轻轻地碰了碰,又怕碰伤了他。
鸣琴将他当成惹人怜爱的小辈,明棠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从前他还在自己府邸之中的时候没什么察觉,只觉得不过是将他当成利用的工具,但当真在府邸中相处了这些时日,亲自教过他念书,也骂过他管过他,骤然离开了,回了自己的家中,竟也生出几分挂念,还当真像是自己一个叫人十分操心的弟弟一样。
他在王府之中和人起了冲突,怎么没落得半点好,反而还被人打了?
鸣琴心中舍不得,有几分埋怨,明棠却已经走到自己放药的暗格前,从里头翻了好些药出来,道:“用这些,这些好的快一点。你小子年纪虽小,皮实些,也没必要闹得自己满身伤痕累累的。”
二人话语之中,好像都是在埋怨他,可是他也听出来这话下的许多关怀之心。
那么一刻,他有些恍惚。
在那金玉堆砌起来的静海王府之中,他的父亲好似将他当成掌中宝,他的母妃好似也处处维护他,可惜一个不过只是为了保住自己膝下的唯一一根独苗,一个只是了自己的身份装模作样,不愿被人发现。
谁也知道他在府邸之中被人打破了头,可是王爷知道他不会被这样一点小伤就危及性命,便从来没有叫人来关怀过他;
王妃便更不可能,她从来都不曾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又怎会担心被她的好女儿砸坏的他——她甚至恨不得就这样将他砸死了,她顶多赔上一个女儿,就能换得他这个心腹大患去死,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有血缘关系之人,不过将自己当成传宗接代的物品;从小抚养自己长大之人,心心念念的,不过是想着如何让他去死。
这些有血缘或是有亲情之人,倒还比不过他掉下山崖被人救走的几个月里,与她们生出来的情谊?
沈鹤然一抬头就能看见那两双不同却同样藏着担心的眼,一时之间有些心神摇晃,几乎是觉得眼眶一酸,便立刻又低下头去,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世上还有谁不敢揍我的?人人都将我当成阿猫阿狗的,看不起我,眼里也不曾有我,从小到大挨的打也不止这一回了,这算什么,也不至于死。”
沈鹤然咧着嘴笑,看上去没心没肺的。
明棠在一边静静看着,却忽然说道:“在我这儿,也没必要做出在旁人面前的样子,有什么便说什么,何必逼着自己说这些话呢?”
沈鹤然脸上的笑容一僵。
他定了定,那些笑容便渐渐地隐了下去,随后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是了,我与你之间还有什么不可说的。那些打过我的,伤过我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他们也一样。”
不过还不等明棠回应他,他便又说道:“这事儿确实是旁人打了我,但也不算是全然都是他们的错,是他们要上我的钩。”
明棠闻言挑了挑眉。
上他的钩?
看样子,这一场真见了血的局,竟还是这小兔崽子自己做的。
“你可要谢我,我十分功利的。你口头上谢我可不成,你得想想什么法子好好补偿补偿我,毕竟我这头都被打的嗡嗡的,三言两语可比不了我这头被打破的疼。”
谢谢他?
这一局,难不成是利她的?
沈鹤然像只骄傲的小狗,就等着旁人问他做了什么好事,却不想明棠就算听了这一局是为她而做的,也不曾问他到底做了什么,只是说道:“你为了我的心意自然是好的,只是你要晓得,再怎么好的心意也比不上你的安危,何必将自己的性命凌驾于这之上?
我也不知究竟是府中的谁打的你,我也晓得你身上有些武艺,轻易不会被人伤着,可是若当真那人手下没轻重的,如果真的出了什么好歹,可能怎么办?
便是这一局是为了我,我心中也感激你,却绝不想你再做第二回。你事事先顾着你自己,不必这样为我。”
明棠看着沈鹤然的双眼,叹道。
沈鹤然喉头滚了滚,好像想说什么,可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默然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周家的那个小丫头可入了你家的族谱了?若是还不曾开祠堂将她记入你们这一宗,不如到时候将我也算上,我也来做你的义妹。”
明棠险些被他这突然蹦出来的念头惊到,然后转念一想,又被这话之中的另一处笑出声来:“义妹?”
“如何,还不得当吗?”
“且不说王府同不同意,你如今——再怎么也做不得我的义妹吧。”明棠忍着笑。
沈鹤然还不知道自己说错在哪,有些莫名其妙的,直到旁边的鸣琴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才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什么,这会儿就要上窜下跳了:“……口误!一时口误罢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何必拘泥于一个词!”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来当我的义妹,我听得一清二楚。”
明棠当做听不懂他的话。
“我怎么能当你的义妹?!就是我有心,我也当不成!”
沈鹤然急了,下意识想要站起来,都忘了自己还在鸣琴的手下。
他这一动,头上肿起来的伤处正好碰着鸣琴的手,几乎将自己撞得呲牙咧嘴:“嘶——”
明棠真怕他将自己这如今有些不大灵光的小脑瓜子给撞坏了,按住了他的肩膀,不许他再原地乱动:“好了,同你开玩笑罢了,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急什么?你这头上还上着药呢,你不要你的头了?”
沈鹤然努了努嘴。
他不知道该反驳什么,只是觉得就算是在这潇湘阁之中,面前的二人都与自己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可是同她们坐在这一处,与她们说了这么些话,便觉得心中压了一整天的石头一下子就松快了下来。
那些人纵使有血缘关系又如何?
方才那话说出去好像有些荒谬,可是他是真心实意如此想的——若是静海王府并不存在,他是个无父无母的人,他便一定会到明棠的身边去,若是有福气,就入她的族谱,也做她的义弟;若是做不成,跟着她做事,便是做她院子里头跑腿的,也总比如今这个世子当的痛快。
几人笑笑闹闹地说了这些话,终于将他头上的药给上好了,沈小世子知道自己头上的药是明棠亲手所做的,脸上难免带些笑容。
鸣琴将弄脏了的东西先拿下去清洗,也记得方才他二人说起的事情里,有一件是沈鹤然为明棠做的,她懒得去听那些权利纠纷,干脆以此为借口,下去了许久。
而果然她一离开,沈鹤然便道:“其实我今日这时候过来,不是为了蹭吃蹭喝的,我只是想同你说这件事情,我做了,虽是有些铤而走险,我也晓得你不愿看我受伤,但实打实的,应当对你想做的事情有所推动。
之前我二人商量的法子虽好,但是若真靠着府中的那几个女流来推,那老太婆恐怕还是很难极快动心,虽然不是完全没效果,但总是有些耽搁。
我这法子简单粗暴,不出意外的话,那老太婆这几日便动了见你的心思,你自己再想个法子,逼着她这两日就要见你,后头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他言辞切切地说着,噼里啪啦的说了很是一堆,明棠却听出来了他这言下之意,略微沉吟片刻,才说道:“……为何如此?”
沈鹤然目光之中带了几分无奈的笑意,他双手胸前一抱,往后一靠,痞里痞气的:“你这心都不在京城里了,你有事情要做,又何必让京中的这些事情拖住你的手脚呢?”
他这话比方才明显了一些,显然是意有所指。
明棠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怎么知道?
沈小世子这会儿又聪明机灵的很了:“我年纪虽不大,可我见过的人事总是多,我与你也算是朝夕相处,你心中怎么想的,我也从蛛丝马迹之中能猜到一二。
先前我们的计划是那般的,可你到这几日的行事分明激进了些,想必是有什么事情逼着你要这样加快咱们计划的进度,这一点我还是能够想到的。”
明棠默然。
她没想到自己表现的还有这般明显。
沈鹤然就好像看透了她心中在想什么,嘻嘻一笑:“并不是明显,只是我日夜都看着你,自然晓得你心里在想什么。你的形式与平常稍有变化,想必是出了什么变故了。”
他说完之后,也意识到自己的这话说的兴许是有些什么歧义,立刻补充道:“不是说我日夜都盯着你,是我平常也没什么事可做。静海王府的那几个人,我目前都动不得,得跟着你的计划才能推一推手,自然无事可干,不如看看你在做什么。
旁人不如我这样了解你,自然看不出来你这变动之中代表什么,但是我何等了解你?”
他挑了挑眉,神情之中有几分揶揄。
明棠不知道他究竟猜到了几分,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你知道的,我从小和狼养在一块,我在夜色之中看东西看的清清楚楚啊——你从前你不把我当大人看,以为我撞傻了头就什么也看不见,只是许多事情,我看在眼里,只是不明说罢了。”
沈鹤然揉了揉头,避开了自己后脑被上了药的部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好了,不和你说了,我得回去了。该死的老头子怕我再和从前一样没了,派了暗卫跟着我的,我是甩掉了他们一会儿,但若是他们再找不到我,一会儿就得回去跟那老头子告状了。
那老头子很怕自己要断了香火,我已经是出了两次意外了,如今自然得日日夜夜盯着我。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我同你写信,或者下回再来看你。”
他大步的转过身,往外头走去。
“这些给你带去,好好上药,没得叫你的小破脑袋又破了。”
明棠叫盒子里头的药都捧了起来,叫了他一声。
沈鹤然嘿嘿一笑,那神情就好像他从前还是傻子的时候看到一箱大鸡腿似的。
“你送给我的,我自然却之不恭。那我就先带回去了,这回我可是帮了你的忙了,我可不跟你说谢谢了,不客气了。”
少年人丝毫看不出来被人打破了头似的沮丧,抱着一箱子药走了。
明棠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鸣琴正好端了一壶茶回来,与他擦肩而过,还招呼他:“这么快就走?你撞到了头出了血,要补些气血,我给你泡了红枣茶,用两口再走?”
那死小子大声笑起来:“红枣茶?这般娇弱的东西我可不要,我走了!你叫大漂亮多喝些,她面上常年没点血色,让人看了担忧的很呐!”
鸣琴笑着进来了。
不知那少年人究竟什么时候出去的,外头很快就听不见什么声响,想必怎么来的便怎么走了。
又剩下一片安静。
潇湘阁的书房之中,这一会子就只听见鸣琴倒茶的水声。
在那水声之中,突然混进了一句笑:“我还以为这小子对咱们郎君多少有些意思,如今看来好似也没有,只怕那少年人春心萌动,许错了相思,没有便是最好。”
明棠看了一眼鸣琴。
鸣琴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随意说说罢了,郎君不必将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明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但是鸣琴从来不会说多余的话。许多事情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就如同她当初与谢不倾一样。
沈鹤然也不像是周时意那般对她穷追不舍,她自己是没察觉到任何不妥的。
只是若他当真对自己有什么旁的心意,这并非是一件好事。
鸣琴见明棠又在悄悄皱眉头,连忙说道:“奴婢只是时常有这般感觉,但是奴婢的感觉也有可能是错的,小郎君不必为此困扰。再者说了,若是他当真有什么心意,以他的性子自然是会说的——更何况再退一万步,那小子怎么会知道咱们小郎君并不是郎君,而是女娇娥?你瞧他那模样,也不像是个有龙阳之好的,想必只是当初被咱们救下来,又与小郎君日日相处,生出些依恋之情。”
明棠细细思索,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她心中也是这般猜测。
沈小世子摔下山崖的年龄尚小,恐怕也不曾尝过什么亲情的滋味,不知他当时究竟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但他那般状态,其实最容易被时间真挚的情谊打动。
明棠当初救下他的时候,确实有功利之心,但是此后相处从未利用过他一分一毫,他但凡是个有心之人,也能察觉到明棠二人对他毫无所求,正是那样心神摇曳又毫无寄托之际,身边有人这般对他,他生出依赖之心,也是他这个年龄的少年人正常之事。
再者说了,那小子怎么知道她是个女郎!他若有龙阳之癖,以他的手段和地位,想弄些男宠在身边也正常。
二人草草说过,没怎么放在心上。
却不知,她二人口中谈论的死小子出了院落,脸上那笑嘻嘻的模样便隐了下去。
他捧着手中的药盒子,目光看着它,却好像在透过那药盒看着什么人。
他悄悄嘀咕:“舍自己为他人做嫁衣,世上再没有我这样好的人了。”
沈鹤然抬头看天。
天色灰蒙蒙的,出来的时候以为会下雨,倒不想一点儿没下成,只是瞧不见半点月色。
他颇有几分苦中作乐地想,这天色与他的心思还当真相似。
他刚才说的话,其实没有哪句是多说的废话,只是他平常话便多,那些话夹在有用没用的话里,也不知听的人有没有听出来。
只不过听不听出来也没什么所谓,他从没想过要将什么别的消息递给她,听出来算是知晓他的弦外之音;听不出来,也没有什么要紧。
若说沈鹤然一生,在狼窝之中摸爬滚打过,在小官儿的院中也曾有过几年快活,后来又沦落,可是他在意的,在意他的,最终几乎都化成了一堆黄土。
如今他也没有什么别的想做的,一就是让那些曾经伤过他的人都付出代价,二就是希望她能永远高兴快乐。
就是为他人做嫁衣又如何?
她高兴就好了。
少年人瘦削又高挑的身影逐渐隐在黑夜里,他已经渐渐褪去了青涩的模样,有了青年人的棱角分明。
夜总是将明。
少年人也会藏起自己的心思,也安于黎明。
第309章 我同你商量一桩一本万利的买卖
有了沈小世子打配合,明棠将其间的事情穿针引线一番,就得出了一个最快的方法。
沈鹤然将自己都豁出去了,就是为了激化他与王妃之间的矛盾。
王妃是个心思深沉之人,却想必也是一个耐不住自己性子的人,她不喜自己动手,自然想要找一双绝妙的手来替她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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