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 by凌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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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亦有小道消息,说是魏烜与狐朋狗友欺男霸女太过,女鬼上门索命,尽数缠杀,不知多少百姓在背地里拍手称快。
等事了拂衣去的拾月将血衣烧尽,潜回西厂述职的时候,正好与黄巾碰了个正着。
他常年与死尸打交道,生得亦是一副形销骨立的苍白模样,拾月与他见礼,他一双三白眼饶有兴趣地往拾月身上一放:“今日那小郎君是谁?这般有胆色,可否为我引见一二?”
黄巾平素里鲜少说话,看样子当真是对明棠颇有些兴致。
但拾月耸耸肩:“你是与尸首打交道打久了,脑子都木掉了。我可引见不了,你若有胆子,你去找九千岁要人去。”
有胆色就床榻上找九千岁要人,但看你要不要得来了。
可从来没有人能叫九千岁在外头等着的,九千岁今日还不请自来,足以说明这明家小郎君可不是一般人。
黄巾若真敢去,恐怕脑袋也保不住。
自然,这话不过是拾月的腹诽。
却不想黄巾当真饶有兴致地摸摸下巴:“你说的有理,我这就去。”
他从未见过有人能这般面不改色地看着人手起刀落,割喉拔舌,甚至还能忍着血腥气儿,瞧一瞧现场究竟要如何布置才能可怕吓人,只觉得今日得遇知音。
拾月没想到他居然当真有此意,同情说道:“那兄弟我可能下辈子才能见着你了,言尽于此了好兄弟。”
而拾月预料的确实不错,若真要寻人,这会子明棠确如其言,正在床榻上。
第67章 她那被架在肩上的小脚无助地晃动着
不过说在床榻上,其实也不大准确,毕竟马车之中的软垫,只能十分勉强地算个小憩之所。
明棠喝醉了酒,不如平素里一般安静,一路上都不老实的很。
明棠也不知是不是梦见什么,总归虽是闭着眼的,却一个劲在他怀里滚来滚去,一点儿也不安分。
她一时伸手去摸谢不倾的腰腹,一时又去揉揉捏捏他的大腿,谢不倾被她动得眸色转深,她倒好,往边上一滚,酣酣然睡了。
看着她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毫不留情地背对着他,谢不倾思索着是不是自己今日对她太过宽纵了些,叫她都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
于是他伸手捏住明棠小鼻子。
不想明棠直接张嘴呼吸,一点儿也不怕他捏鼻子。
谢不倾又将她嘴也捂住。
明棠这才没了法子,被憋得皱了眉头,睁开眼来。
她的眼中有些失了焦距,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谢不倾,这才认出了他来。
谢不倾的脸生得确实极合明棠胃口,她看了一会儿,露出一个憨憨的笑来。
明棠从没在谢不倾面前露出过这般神色,大胆又自然,谢不倾怔了怔。
“谢不倾?他到我的梦里来做什么,是来接我回府的?”
明棠嘟嘟囔囔的,大抵是以为自己在梦中,也不如平素里在他面前一般拘谨,不再强装顺从温驯。
她哪知这大尾巴狼就在自个儿面前,自以为自己小小声说着,却皆被谢不倾听入耳中。
谢不倾看着她酡红的小脸,捧于掌心,戏谑一笑:“明世子,这脸皮子瞧着不大厚,倒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今日刚回京不久,也不过一时兴起,想去瞧瞧魏轻的事儿做的怎么样,毕竟一千两黄金的事儿,若办不好可真要拆了他的脑袋。
末了才知晓永亲王府故意点名要明棠赴宴,这才打算等她一等,看看这小兔崽子是不是被人欺侮了。
却没想到她这般有胆色了,趁他不在,都敢一个人喝酒,不怕遇到魏烜之流了?
于是他将明棠红扑扑的脸揉成一团,斥道:“去赴宴也敢喝酒,上回有本督给你收拾烂摊子,回头又叫人给玷污了,你待如何?”
明棠听见他说话,扁了扁嘴,眉塌下来,露出一个不喜的神情:“谢老贼,白生一张好脸,在梦中都这样惹人厌烦,尽说些晦气事儿。”
谢不倾听得清清楚楚那一句“谢老贼”,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你喊的什么?”
“谢老贼,年纪一大把了,还将我这样芳龄年少拘在身边,说你老贼还不大服气?”
明棠只以为自己在梦中。
这几杯酒下肚,她是一点儿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觉得天地悠悠,人也悠悠,梦也悠悠。
平素里什么也不敢说,总不能到了梦里也憋憋屈屈罢!
谢不倾大她快半轮儿了,叫他一声老贼,他还不认?
见谢不倾皱眉,脸色更黑,明棠大觉可乐,连声道:“谢老贼变脸包公,谢老贼急了。”
谢不倾森森一笑:“是吗?”
他阴阳怪气的,却实在生了一张好脸皮,纵使阴阳怪气也好看。
明棠平素里不敢多看,如今在梦中多看看又有何不可?
她不仅要看,还要上手去摸。
于是她自个儿的脸还在谢不倾掌中,竟也敢伸手去摸谢不倾的脸。
明棠捧着他的脸,很是稀罕地上下看了又看,然后惋惜地摇头:“谢老贼生的好看,只可惜长了一张不讨喜的嘴。若是个哑巴新郎,乃天下绝色。”
谢不倾都快被她气笑了,一把将她按在身下,咬牙切齿道:“什么叫哑巴新郎,明世子学富五车,必定精通说文解字,同本督说说。”
明棠的手指落在谢不倾薄唇上,点了点,什么话在酒精的驱使下都敢往外蹦:“把你的嘴封住,就是哑巴新郎了。”
可以,胆子甚大,也敢封他的嘴。
谢不倾立即一咬她的手指,吓得她缩了回去,然后慢条斯理地问起:“‘哑巴’二字说了,‘新郎’二字何解?”
明棠撇嘴:“这有甚可解的,偏重‘哑巴’二字,要什么‘新郎’?”
谢不倾冷笑:“这讲不通,明世子学的甚么东西,尽交回给先生了?说文解字定是要全解的。”
“我又不曾念过什么书,哪来的什么先生,不过就是随意那样说说罢了。谢老贼若有本事,将我送去太学念书呗,能做的事儿倒不做,就只会斥我这不会那不会,杀材!”
谢不倾“啧”了一声,见她那红唇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只觉得牙痒。
在他面前一团乖顺的,背地里一口一个老贼,一口一个杀材倒是不停!
马车已然停下了,车夫在外头问道:“大人,已然到了。”
谢不倾直接将手指塞进那张听了恼火的唇舌之中,不准她再说,冷声道:“下去就是,叫周围的人也尽退下去,不必值守。”
很快周遭所有的声音都退下去了,谢不倾抽出了被舔的濡湿的手指,在衣扣上留下亮晶晶的水渍,看着明棠那双因不服气而亮闪闪的眼,森森然一笑:“新郎何解?”
“这有什么可解的,我有什么新郎?难不成谢老贼愿作新郎?那可不成,至多可作个新妇,谢老贼容色过人,可为贵妾,在后院好好相夫教子。”
明棠烦了,又被谢不倾压得难受,屈膝欲踢,却被他一双大掌分开双腿,按住致命之处。
随后铺天盖地的热涌过来,谢不倾咬牙切齿的声音一圈圈荡进她的耳廓:“不知上下的小废物,本督来教教你什么叫‘新郎’,什么事儿能做。”
马车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停地好好的,马儿亦安静地不多动弹。
却不知那马车怎生自个儿动起来,车轱辘都好似不堪重负,吱吱呀呀地晃动起来。
“你还我!”
明棠上次不接下气地于喘声之中惊叫,可惜于事无补,贴身的衣衫尽被丢出车外,可怜兮兮地落在地上,与她那被架在肩上的小脚一般无助地晃动着。
第68章 同谢不倾说,节制!需节制!
明棠宿醉。
醒来之时,早就华灯初上,身在明府之中。
她酒醉之后的事情一概不记得,只以为拾月按照吩咐将她送回,却觉得浑身上下宛如和神仙打架一般酸痛不已,连忙叫鸣琴来替她更衣,顺带揉捏一二。
鸣琴满脸幽怨地来了,明棠不知为何,还有意打趣:“怎么了这是,旁人欠你的钱了?”
鸣琴不语。
这叫她怎么说?
说她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家的白菜出门赴宴,回家路上被老猪头劫走拱了?
她气得撇嘴,咬牙切齿地给明棠揉腰:“是,奴婢珍藏了十余年的宝贝被人偷了。”
明棠大感惊奇:“什么宝贝,怎么连我都不知道?”
鸣琴不答,呵呵冷笑。
拾月在外头站着,听着鸣琴的冷笑,忍不住打个颤儿。
她自然知道,鸣琴自打方才亲眼瞧见九千岁抱着明棠回来后,脸上的神情便再没好过。
设身处地地想想,拾月也深感同情;一面又想,最好是不要叫鸣琴晓得自己是九千岁麾下的人,否则以她那不曾学武都有的怪力,夜里偷偷来掐死自己可如何是好?
拾月忧伤地在月色下叹气。
等她叹到第八十八声的时候,鸣琴臭着张脸走了出来:“小郎喊你。”
拾月“诶”了一声,匆忙往屋中去,与鸣琴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被她一把逮住小臂。
鸣琴不过是个身量娇小的小娘子,可她身上的一把子怪力实在可怕,拉住拾月,拾月都打个踉跄。
鸣琴咬牙切齿地说:“今日分明是你跟着小郎出去的,怎么回来不是你送小郎回来的?”
拾月答不上来,正抓耳挠腮地想要怎么回答,就看到鸣琴万分恼怒又不敢发泄地跺了下脚:
“我又不是傻子,自然晓得你必是那位手下的人,也谅解你做不了主。只是你既然为小郎做事,怎么也应当顾念小郎身子,和那位说一说,我家小郎这样娇弱的身子,哪好……哪好这样折腾!”
见拾月不知如何回答,鸣琴也不想为难她,松开了抓着她的手,只说道:“同那位说一说,节制,需节制!”
说罢一转身,愤愤然地走了。
拾月也很想说,可她着实不想和黄巾一样活着去见阎王。
正愁眉苦脸地连声叹气,拾月又听见明棠在屋中叫她,不敢耽搁,连忙进屋去了。
“我酒量不佳,醉后不曾出什么丑罢?”
明棠应当是梳洗过,发松松地散下来,越发显得脸小小一捧儿。
灯下见她,唯觉肌肤如雪玉萤萤,拾月这般觉得郎君都长得一个模样的脸盲,都经不住一怔然,反应过来之后忙不迭地摇头:“不曾。”
“那就好,辛苦你送我回府了。”明棠微微一笑,转而问道:“永亲王府,后来如何了?”
她说起正事时,脸上虽还噙着一抹淡笑,气势却陡然一变,拾月亦被卷入她的肃杀之中,收敛了心中诸多繁杂,仔细答道:
“已然按照小郎吩咐,永亲王府的事一传出来,属下便将消息散播出去了。如今大街小巷都在传闻魏烜作恶多端,被冤魂索命,激起不知多少人的怨怼,永亲王府的大门都被臭鸡蛋烂菜叶儿砸满了。”
明棠点了点头,将后续的安排一一与拾月说了。
拾月满腹钦佩,下去安排去了。
明棠在屋中独坐着,略一思索,召了双采前来。
双采今日一整天都在院子里晒书,不知明棠喊她来做什么,脸上一点浅浅的笑,唇边梨涡若隐若现:“小郎有何吩咐?”
“魏烜死了。”
双采初时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等明棠又说了一遍之后,她明白过来,迅速地红了眼眶,浑身激动地发抖:“死的好,好死!是如何死的!”
“冤魂索命,扒皮抽筋,枭首于人前。”
双采脸上迸出强烈的爽快来,眼泪簌簌落下,却连声笑起来,笑的几近喘不过气:“报应到了,报应到了!定是我阿姊,还有那些千千万万为他所害的人来寻他索命,死得好!”
明棠静静地看着她,将一个装了银两的锦囊放在她面前:“若有空,你可去寺庙或观中为你阿姊点一盏长明灯,她当初含冤而死,如今大仇得报,来世也过的痛快。”
双采接了锦囊,连连磕头:“郎君心善,奴婢替阿姊谢过郎君。”
明棠叫她下去了,她依旧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明棠了,眼中无尽感激。
心善么?
她不心善的。
明棠不知自己何以配得上心善二字。
点长明灯,一是收买双采人心,二是为后事铺路,三亦是叫她松缓松缓自己。
她做每一件事情都要瞻前顾后,没有一件是纯粹无所求的,她又怎敢说自己心善?
明棠对着灯火看了看自己洁白莹润的掌心,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掌心看着洁白无瑕,却沾满了看不见的血——明棠两世里,第一回杀了那样多的人。
她在院中讥讽那人不敢杀人却也杀了,何尝不是在说自己。
虽早已经知道这条路少不得鲜血迸溅,但当真头一回将旁人的性命拿捏在掌控之中,那般感受着实可怕。明棠终于晓得为何有那样多的人开了这个头便停不下来。
明棠并非是对手刃仇敌的自我摇摆,诸如魏烜之类的纨绔、那些要送她上绝路的狗腿,这位背负血债的仇敌自然可杀,她杀得毫不犹疑,若是从头再来,她仍旧会杀;
她今日思索,是为杀戮所震慑,于今日头一回体会。
人命坚韧,在割喉拔舌的极度痛苦之中也能挣扎许久才死去;人命亦脆弱,力不如人,为人鱼肉,在毒药刀剑之下又如此不堪一击。
权势于我掌中,生死皆由我命,难怪世间人皆愿大权在握,生杀予夺,实在令人沉迷。
那样的矛盾与冲突带来的混乱感是极强烈的,明棠连饮那三大杯酒,就是怕自己一时心志不坚,落入杀戮带来的欲望深渊——杀戮爽快,亦带来对人命的漠然与蔑视。
明棠在告诫自己,不能成为欲望的恶鬼。若人心中唯独剩下杀戮,步步堕落,仇敌自可杀,无辜之人亦可杀,一切的一切皆可不择手段。
明棠自知自己算不得什么清清白白的君子,可她亦不愿丧失所有的理智。
她想了一夜,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
只是明棠睡也睡得不安稳,一夜翻来覆去地做些怪梦,梦中光怪陆离,好似一剑斩了谁的首级——她说不上来那般滋味,只觉欣喜苦涩齐齐汇上心头,扁了扁嘴,低低地呢喃一声。
“这白日也思见本督,梦中也思见本督?”
第69章 斯文败类!无耻禽兽!
明棠被这声音所惊,猛然睁开了眼。
原来已是晨光熹微,谢不倾不知何时来的,正一手打起她的帐幔,垂眸戏谑地看着她。
明棠只觉得眼角犹自有些湿润,睁开眼却将梦里的事情都忘了个干净。
她并不记得醉酒里与谢不倾发生的那些有关“哑巴新郎”、“不知上下”的事儿,哪知道她以为的神仙打架是被谢不倾这老阎王压着“打”了一顿。
而思及另一桩事,她赶忙笑眯眯地拍马屁:“千岁大人,多日不见依旧这般丰神俊朗。”
谢不倾便想起来,昨日她醉酒可不是这般说的。
这小兔崽子对着他这张面皮上下其手,还嫌弃他说话不中听,一口一个“杀材”、“老贼”。
要用他的时候就笑眯眯地说软话,用不着他了就叫他谢老贼,何等狡诈之徒!
于是谢不倾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明三郎好记性。”
明棠如今已经熟练掌握,这尊大佛心情好的时候叫她明世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叫她明三郎——可这大清早的,他又哪门子的心情不好?
但明棠心中是这样想的,脸上却比谁都温驯,摆出个人畜无害的可爱模样来:“不比千岁大人好记性,小的是个榆木脑袋。”
“是吗?”
谢不倾如今也算摸清一两分明棠的脾性了,她是有求于人才这般会拍马屁,今日定是又要求他什么了。
既是如此,他便要上明棠的榻,伸手去摸她的衣襟:“明三郎总是心口不一,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定是在骂人。”
明棠腰膝都是酸软的,她人不记得,身子却记得,下意识地躲,口中还要说:“怎么会,小的心口如一,心里头都在赞颂千岁大人悲悯慈爱,垂怜小的可怜。”
“说的倒好听,叫本督听听。”
明棠哪拗得过谢不倾,结结实实被他压着了。
说什么听听心声,分明又拿上回那招来对付她,吃上瘾了?
明棠被他弄得喘不过气来,实在吃不消,也起了一股子脾气,伸手将他的衣襟胡乱扯开,在谢不倾的胸口乱咬一气。
只是明棠那点儿牙劲儿和小猫挠痒似的,谢不倾捏着她的下巴将她捉下来,愈发发了狠地弄她,于是她终于没了力气,只会嘤嘤而哭,气得不断打他。
等他终于作了罢,如君子似的斯斯文文地替她擦身穿衣,明棠还是含着一盈可怜的眼泪,狠狠又毫无杀伤力地瞪他。
斯文败类,无耻禽兽!
若是眼神能化刀,明棠要将谢不倾杀千次万次!
谢不倾见她那不服模样,心气儿终于顺了两分,懒洋洋地问起她今日又有何所求。
明棠也不客气,只说自己要入太学,越快越好。
谢不倾昨日听她说起过太学,不想她是当真想去,玩味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方小玉盒,交予明棠手中:“并无不可,只是你得做一桩事。”
明棠狐疑地看着那小玉盒,将其打开一看,只见里头是一枚绍弹子大的小金球儿,有些像个铃铛,却也不是十分像。
明棠没见过这小金球儿,晃了晃,便听得嗤嗤响动声。
且此物似是极为灵活,她停下晃动,那小金球儿还在兀自滚动不休。
她困惑地望了一眼谢不倾:“此为何物?”
“太极丸。”谢不倾站起身来,理了理被明棠压皱的衣襟,瞧着竟是要往外走的样子。
明棠无意之中瞧见他衣襟上一点儿晶润,羞得欲死,喊住他:“千岁大人要往哪儿去?”
“皇帝召本督进宫,明世子想同去?”
明棠自然不想与他同去,但想着他若当真穿着这件衣裳堂而皇之进宫,她又登时想死了算了。
谢不倾却道:“明世子有心担心这个,不如想想手中太极丸如何应对。”
他顿了一顿,或又道:“若要换衣也可,你来替本督更衣。”
明棠没把那所谓太极丸放在心上,随手一阖玉盒放在一边,连忙披了衣裳下榻来。
见她这般模样,当真是不知那太极丸是为何物,谢不倾舔舔犬齿,又觉得几分兴味。可惜那小皇帝催得甚紧,他也只得先去一趟,有些厌烦。
谢不倾往外头吩咐了一声,立即有人送了衣裳过来,明棠也只得和个使女一般替他宽衣解带。
她动作纯熟,倒像是作惯了此事,谢不倾没来由地又有些火气。
明棠却又问起:“陛下召大人进宫,是为了何事?”
“能为了何事?十几家的子弟在永亲王府叫人杀了,魏烜更是死状可怖,永亲王府求到小皇帝头上,要东西二厂协同提刑司大理寺一同查案。”
明棠手下微微一停,谢不倾却暧昧地在她耳边一笑:“你若学会用那太极丸,本督便在提刑司大理寺面前替你遮掩一二,顺带送你去太学,这桩买卖可再划算不过了。”
说罢,也不等明棠应答,很是斯文地弹弹衣冠,这倒是走了。
徒留明棠一个人对着那玉盒百思不得其解。
她遍阅群书,当真不曾听闻此物,所谓太极丸,难不成是何等道学仙家之丹药?可那物件分明是个滚来滚去的小金球儿,倒好似孩童玩的小玩具,拿在手中格外灵活,一点儿颤抖它就动个不停,连手都酸麻,确实新奇。
明棠百思不得其解,可她如今去太学一事却不可耽搁。
谢不倾既不肯帮她,她也不是全然没有法子,转头就把那小玩意儿丢在一边,寻摸自己的事情去了。
第70章 等明棠日后娶媳妇,自然也会疼人。
十一月下的天时,地处北边的上京城已然很有些凉意。
高老夫人缩在屋中,怔怔地透过窗看外头枯萎凋零的老树,便听得外头有人来禀告,说是明棠向掌事的三夫人支了马车,因如今天气渐寒,想去京畿荆山的温泉庄子上赏玩几日,已然收拾了箱笼要走了。
高老夫人很有几日不曾听到明棠的名字,但一听见她的名姓,便实在止不住地头疼。
明棠说起的那庄子是其母沈氏自江南嫁过来之后置办的私产,在青云山脉的主峰荆山之中,地段极好,与皇亲毗邻。那宅子高老夫人眼热了许久,只是后来没在沈氏的遗物之中寻到地契,想来是沈氏留给了明棠。
高老夫人越想越不快,头又开始突突地跳,忍不住将手中的翡翠佛珠往桌案上一拍:“她眼中可还有我这个祖母!要出门去也不说一声,显然是不将老身放在眼里!”
可她实在没个正当缘故拘着明棠。
前些日子被明棠打了个时间差,还不知道齐若敏与明以江的事儿便逢头风发作,明棠又恰巧吵嚷着要退婚,实在聒噪,她便没允准。却不料如今全府上下都知道她不允棠退一桩绿帽子姻亲,正窃窃私语着,到底失了人心。
如今她若又不肯明棠去自个儿的庄子上赏玩,下头指不定如何编排她。
只是若要高老夫人咽下这一口气来,她又实在不快。
叶氏的脸还没好,窝窝囊囊地在一边伺候,见高老夫人脸色不虞,大着胆子劝她:“母亲有疾,她不在府中侍疾,反倒要去外头玩儿,可见并不真心将母亲当做祖母,实在不孝。”
高老夫人本就烦心,一听叶氏的话,怒从心起:“你就会动嘴皮子上眼药,来来回回说她不孝,对付她你却没一点儿办法!你少说没用的废话,惹人心烦。”
明棠这小鬼一肚子的心眼子,光是齐若敏那事,高老夫人便花了不知多少心思来缪补。
她素来是爱个好名声的,只得亡羊补牢地放出自己是病了不知此事的消息去,将齐家与明棠的婚事退了。
但她却实在不舍得斥责明以江,只怪罪那齐若敏水性杨花,看不上明棠便勾搭她的好江儿,严令三夫人管束着,不许那齐若敏再与明以江接触。
可惜这也没太大效用,府中人多少不买账不说,如今京中也传的厉害。
人本就生性爱热闹,消息越说越是离谱,她名声受损不说,最叫她觉得可恨的便是,早就相看了的诚毅公嫡孙女儿周时意,竟然舍了她的江儿不要,非缠着明棠跑。
偏生诚毅公世子夫人还当真让人过来探了口风,也不知她看中明棠哪一点。
这小野种!
高老夫人越想越气绝。
明棠要去荆山玩,那便去,那点子病秧子身子,也不怕把自己颠簸死!
她便是要去,高老夫人也不让她得意,将人喊过来,这般那般吩咐了一番。
而被高老夫人狠狠念叨着的明棠,身上正套着厚厚的衣裳,外头搭了件儿着毛茸茸的氅衣,看着鸣琴与双采收拾箱笼。
明宜宓来看她的时候,明棠正抱着个手炉不肯撒手,就差将怕冷二字写在脸上了。
“棠弟!”明宜宓喊她。
明棠许久不曾见明宜宓,自上回遭了二夫人暗算吃了有毒的菌子,明宜宓便一直在院子里头养着,也不知是不是那菌子引出了一起子后遗症来,后来动不动就小病小痛的,明棠也不好去打搅她养病。
如今见她容光焕发地出来了,明棠心中也带了几分高兴,含笑看她:“大姊姊。”
“棠弟太见外了些,你若肯,就同我那个牙牙学语的胞弟一样喊我宓姐姐就是,以序齿喊着实在有些生疏了。”
明宜宓极喜欢看明棠笑起来的模样,只在心中长叹明棠没有早些回来,若她年龄尚小时就在身边,定是个玉雪可爱的小童子,能叫她随便搓揉。
她眼中是真心喜爱,明棠自然愿意与她亲近,笑着点头。
而明宜宓见她这样乖巧,手痒终是忍不住了,也伸手去揉捏明棠垂下来的发尾,不无遗憾地说道:“可惜,我没个亲生的妹妹,若棠弟是妹妹就好。”
明棠失笑,意味深长地问起:“若当真是,可就要头疼了。”
若真是个妹妹,明家这窝子血雨腥风必然更加热烈,四房会如何想,那可真不一定。
只是这话题未必没趣,明棠甚至从未想过恢复女儿身之事,于是转而问起明宜宓的身子:“宓姐姐如今出来走动,可是身子大好了?”
“好多了,日日闷着也不痛快。”明宜宓脸上笑意不改。
但明棠打量她,见她两颊都有些瘦凹了进去,清减了许多,下巴尖尖的,很有些不是滋味,心下难免还是有些担忧:“宓姐姐,我这话说得有些不大中听,但我实在担忧你的身子,可有再请良医看看?”
明宜宓见她是真心关怀,脸上的笑意也夹杂了些郁郁:“阿娘也这般说,瞧我的气色总不见好,只是宫中的太医也请了好几个来看,皆说体内的余毒都清了,并无什么不好的,说我只是身子有些亏空,补一个冬日就好。”
明棠想起谢不倾手里头总有些了不起的人,下回可以趁机问问她,于是仔仔细细地问起她是有哪里不适。
明宜宓便揉捏起自己的四肢,说起自己这些日子总是觉得四肢疼痛,有时候还有些肿,畏寒畏冷,如同风寒似的。这些症状她也与请平安脉的医者说了,医者们却说这也算不上大病痛,是在屋中躺久了所致。
见明棠皱起眉头来,满脸忧色,明宜宓经不住一笑:“哪里是什么大病,许也是我这些时日养病不出远门,躺硬了浑身骨头所致,不碍事。”
明棠却仍旧反复叮嘱:“宓姐姐不可掉以轻心,还是要多加注意才是,若是常常病痛,不若换些医者看看。”
明宜筱捂着嘴笑了:“好了好了,晓得了,我们棠弟这样会关切人,日后娶媳妇儿定然也是会体贴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