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 by凌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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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棠之心甚体贴,知晓送些旁的药材,再珍贵也不及诚毅公府自己能拿出来的,倒是女郎多半在意身上肌肤有损,送这脂膏来,心意是极重极熨帖的。
世子夫人叫府医看过,确信这些脂膏都是无害的良药,便命人收到周时意的库房去了。
正当这时候,外头又有使女来报消息,说是明家大郎君亲自带着一株五十年的人参来了。
她正疲乏,只是亲外甥来了,也不好完全不见,只得打着精神去见了一面。
这个时辰太学刚刚下学,明以江还是那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娃娃脸模样,身边一个小厮都没带,脸上红扑扑的,身上也还有些落雪,想必是一下学就纵马来了。
“姨母,时意表妹可还好?是因何遭此巨难的?”他一双点漆眼瞳盛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与焦急,也算是进退有度,又说了许多关心之语。
世子夫人应付了他两句,没怎么多说,虽未逐客,但明以江见她满脸的疲色,也晓得自己不便久留,不敢多纠缠,告辞去了。
送了明以江走,她长久地皱着眉头,一声接一声地叹息。
身边的嬷嬷为叫她松快些,便出声宽慰:“夫人不必担忧,女郎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您瞧,这新认的干兄也是个体贴人,送来的皆是得用的好东西;镇国公府大郎君虽非良配,却也算个好表兄了。有夫人郎主在,如今又新得了个聪敏兄长,女郎总会顺风顺水的。”
世子夫人却摇头:“我那阿姊联姻的心还是未死,否则今日便不是他亲自来了。”
“大郎君与三郎君皆是送东西来,这有何区别?”那嬷嬷不懂这其中细微的官司,世子夫人叹了口气,喃喃道:“明三郎是当真没有打时意的主意,故而两回都不曾过问时意为何受伤,只是喊人送了得用的药来,摆明了不做那瓜田李下的心思,只是真心关怀,心意在时意的伤上;”
“明大郎亲自上门来,送的虽也是好物,却并无那样多的心意——他不过来走个过场,却要在我的面前露个脸儿;一定要问起时意受伤的缘由,也是刻意强调关心,不将自己的干系撇清,所谓心意全在时意的人上。”
那嬷嬷听的有些似懂非懂,只觉得这区别太细,她是分不出来的,只晓得夫人的意思是明以江比不上明棠。
她也算是看着周时意长大的,只盼着她得一如意郎君,如今也是忍不住问起:“夫人既觉得明三郎好,女郎亦中意明三郎,为何不干脆成全了两人?”
世子夫人面色浮起忧色:“一则,明三自己便无这等心思。”
两人边说边走的,刚回了院子,听见廊下两个二等丫头正在咬耳朵。
“你说,女郎醒过来之后可会不依?”
“会罢?女郎这样喜欢明家三郎君,方才连昏着都在喊明三郎的名姓,若是知晓自己与明三郎君成了兄妹,恐怕是要要哭的。”
“可惜,女郎这样一往情深,恐怕也是无功而返了。”
“唉,到时候女郎必然是要黯然神伤的。”
世子夫人闻言变了色,沉着脸叫人,立即将两个嚼舌根的丫头捆起来拖下去挨打发卖了,一面却在叹息:
“明三是好,非池中之物,心性却太过,要走的这条路又太苦,时意跟着她,必是要吃苦头的。更何况我周家权势已然稳定,无再往前之意,大可不必用一个女郎来赌明三是否能遇风化龙。我只盼着她一生平安喜乐就是。”
话都说到这般份上,那嬷嬷若还听不懂便是傻了,点了点头,见世子夫人眉目间化不开的忧色,不知是不是受了方才几个小丫头话影响,还是开解起来:“夫人又何必这样担忧?女郎虽是有些看重明三郎君,却也只是常常称赞她的容貌,并无更多意思,兴许也没到那个地步呢。”
世子夫人没有再接话了。
如此最好,不是如此,也只能如此。
她抬头看着天穹,只觉得今年实在是多事之秋。
旁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女儿又出了事儿。
也许她当真应该去白龙观,找人算一算了。
与此同时,明府之中,明棠亦在同人一同仰首看着灰蒙蒙落雪的天空。
只是比起周府之中的愁云惨淡,明棠这边便欢快很多。
她去寻了明宜宓玩儿,四夫人见她来了,叫人在院子里头扫了雪,寻了个湖心亭,罩上厚厚的毡帘,让她二人在这湖心亭里吃羊肉锅子,滋补滋补,总比闷在屋中好。
明宜宓是个坐不大住的,四夫人一走,她便打起毡帘来,抬头去看外头从天而降的雪花,一边企图伸手去捉空中飘落的雪花。
她平素里是个端庄沉稳的模样,也不知如今怎么也和小孩子似的捉起雪花来了,明棠笑着将她的手拉回来,调侃她:“阿姊如今怎么和小妹妹似的,还捉起雪花儿来玩,仔细受凉。”
“随意玩玩儿罢了。”明宜宓一笑,收回了手,手却不自觉地放在膝盖上,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膝盖,压下些轻微的疼痛感,一面说起:“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这腿脚也不知道落下了什么毛病,今年开始下雪之后便愈发疼痛起来,平素里都在屋中窝着,鲜少到外头去。若非你今日来寻我,我是一点儿也不肯出门的,算起来,这还是我入冬之后头一回出来赏雪呢,可不得抓一抓,解解瘾。”
明棠听她话语之中的怅然,捕捉到最为重要的消息。
她便想起来,自己在离开明府去温泉庄子之前,便曾问起明宜宓的身子,彼时明宜宓便说自己常常觉得腿脚酸痛——那时候她没太放在心上,如今怎又听闻她腿脚疼?
明棠又回忆起前世里的事情,只觉得前世里并无这么一遭。
明宜宓前世里一直康健的很,并无什么大病症。
但也保不齐这一世有了什么变故。
明棠便收敛了面上笑容,详细问起:“阿姊的腿脚究竟如何?怎生又疼?可有请医看过了?这腿脚骨头的事情最是马虎不得,阿姊定要放在心上,不可随意对待,可有叫你祖母请宫中的太医替你瞧一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宜宓见明棠几乎是不曾喘气,一口气说了这许多,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怎生和个管家公似的?我知道的,也请太医过来看过好几次了,太医都说我是在屋子之中呆久了,且今年我受了那菌菇的毒,虽说不曾危害到身子,却也算是损了元气,身子有些虚。今冬比往年还要冷,天冷腿脚就会格外地疼痛些,等开春了就好了。”
明棠见她还是否认,这一回却不曾像上一次一样放过这事去。
她心中总有些惴惴不安之感,便一边有些食不知味地吃着羊肉锅子,一面细细打量明宜宓的动作。
她确实还是从前那般从容不迫的优雅矜持模样,却总是时不时去揉一揉敲一敲自己的腿骨,而且瞧她的动作极为熟练,甚至有几分不曾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模样,明棠也是觉得大不对劲的。
“阿姊,我觉得不对劲,你得叫人来瞧瞧看。平素里的医若是都看了个遍,便去外头再另外寻些来。”
“真有如此紧急?”明宜宓见明棠敛了眉眼,很是严肃的模样,也不由得搁下了玉箸。
明棠便将方才说起她究竟有多频繁地揉弄腿脚,不似玩笑。
明宜宓听她这般说了,也觉得确实有些不大妥当,便点了头,说回头再请人来看。
两人正在说话,外头便传来嬉笑的声音。
接着毡帘儿就遭人打了起来,促狭的笑声混着外头的冷风一下灌进来:“宓表妹,吃羊肉锅子怎生还悄悄躲起来?是见不得人?”
“有你见不得人?厚着脸皮日日来,也不怕自己叫人笑话。”
明宜宓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自己那个贪财催命的表兄魏轻来了,翻个大白眼,却也命人下去加一双碗筷。
魏轻与明棠见了礼,一下子毫不客气地坐下来,因觉得手冷,便干脆将手放在羊肉锅子上取暖,却被那蒸腾的热气烫得大叫一声,龇牙咧嘴。
明宜宓乐不可支地笑话他:“瞧瞧你这没用样子!”
可她虽这般说着,却已经去捉魏轻的手,拿过一边冰镇鲜肉的冰袋压进魏轻烫红的掌心。
两人一边打闹着边说话,明棠瞧着,眸中有些感喟。
青梅竹马的情谊,确实是一般人比不得的。
她一下子觉得有些饱了,也觉得自己在这儿呆着多少有些没眼力见了,便说自己去外头走走消食,拾月跟在她身后,为她撑伞遮挡风雪。
她踩着脚下的软雪,口中呼出的白气连成一团,随意闲聊地一句:“青梅竹马果然不错,你说是也不是?”
因她心绪不宁,又一心只低头看着脚下的脚印,一时不察自己已经走到一棵树前,眼见着要一头撞上去。
“这青梅竹马就这样好看,叫你的眼睛都好看得藏起来不用了?”
身后传来没好气的叹息,随后一股子力将她往后一拉。
第121章 将她抵在墙上,听了场活春宫
明棠被这力道这样一拉,直直地往后跌进别人的胸膛里去。
眼角余光瞧见先前替自己撑伞的拾月已经被远远地打发了去,身后还有熟悉的冷檀香传来,自不必说,定是谢大佛来了。
明棠没料到这个时候谢不倾会来:“大人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谢不倾不曾对她动手动脚,只是将她从怀里扶正了,轻轻拂去她发上沾着的雪花儿,一面说起:“怎么,本督不能来?”
明棠腹诽,也不知是谁最喜半夜造访,几乎没有一次正常来的时候,也怪她觉得惊诧?
只是这话她并不敢直接说,只是低着头翻了个白眼儿。
谢不倾便伸手去挑弄她绑发的发带,一边似笑非笑地说道:“本督这时候不来,夜里听拾月禀告有人一头撞到树上,将这聪明脑袋撞成你院子里那个一样的傻脑子?”
他阴阳怪气了好几句,明棠刚想瞪他,就听到他刺沈鹤然是傻脑子,忍不住笑出了声:“那看来我在千岁大人面前还是有些面子的,不至于是个傻脑子。”
明棠微微笑的时候,整个人正被谢不倾罩在伞下。
她生得好,一团雪白软嫩的小脸陷在毛茸茸的领子里,伞将她罩得极好,外头的风霜吹不到她一点。
谢不倾却觉得她脸上的雪白刺了眼,用力一搓,将她的脸颊都搓得红了:“啧,吃了也有月余的药了,你这身子怎生没有一点长进,脸上半点血色没有。”
明棠被他搓得吃痛,狠狠瞪他:“疼!大人这身强力壮的,怎知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隔三岔五地病重是什么滋味!哪有月余就能养好的。”
谢不倾微微笑了起来,却是帮她理好了身上的衣襟,将她的风帽替她戴上,一面说道:“嗯,本督知道,你受的苦多。”
他二人靠得近,明棠在他黑沉的眼瞳之中看见自己小小的倒影,他不说话,只静静看着她的时候,神情几乎可称平静。
明棠无端觉得心突突跳了一下,下意识地偏过头去不看他了,只道:“大人今日所来,是齐照的事情有了眉目?”
谢不倾觉得有些没趣,一面给她撑着伞,一面带着她往另一处避风的围栏下走,一面说起:“没事就不能来寻你?明世子如今是愈发的忙。”
明棠总觉得他今日似是有些不快,说话也很是阴阳怪气,却又与平素里的阴阳怪气不同,不知哪根筋搭错了。
她哪知他究竟在阴阳怪气些什么,只好挑着万能的马屁来拍:“哪是这个意思?是小的知晓大人平素里关照的都是家国大事,日理万机,寻小的自然不会是没油没盐的事儿。”
谢不倾被她这话引笑了,眼锋微微地一转:“若真是没油没盐的事儿,明世子又当如何?”
明棠还能如何?
自然只能顺着这大佛来了。
她面上的微笑无懈可击:“只要是大人的事儿,便不算没油没盐的事儿。大人在小的这儿——是头一份的大事儿。”
谢不倾走在她前头,听了她这话,步子忽然一停。
明棠不察,一头撞到他的后背上。
他的背坚硬的很,明棠将鼻头都碰疼了,捂着鼻子有些委屈地控诉:“怎么走着走着忽然停了。”
谢不倾转过身,俯下身将她的脸一下子捧在掌中,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的红唇,道:“小骗子,说话惯甜。这张嘴只会油嘴滑舌,没有一句真话。”
明棠要辩:“真情实感的真话,再真真不过了,怎么就是油嘴滑舌?”
“本督一尝便知。”谢不倾听腻了,忽然咬住了她方才被碰红的鼻尖,明棠被他惊得双唇微张,他便已然顺着鼻尖下去,衔住她的唇,辗转反侧。
“唔!”
明棠大惊,不由得要推他——这还是在四房之中,谢不倾是当真走到哪儿都不管不顾,若叫人瞧见了怎么办?若明宜宓出来正好撞见,又该如何?
想到阿姊瞧见,明棠这回是当真羞得要命,用力地去推他。
谢不倾哪里会由得她,捧住她的脸儿,将她抵在道边的红墙上,唇齿交融的含混间说起:“已经行到偏远处了,明大娘子不会过来的。”
明棠被他吮得舌尖发麻,口中的易感处早被他探了个完全,不过片刻便站立不住,只能紧紧地攥着他的外袍,连思绪都要飞走。
偏生这个时候,听到一墙之隔的外头有两人说话的声音:“难得今日有空,这处我早探过了,没旁人,你快来。”
这是个成熟女声,听得懒懒的,很有几分娇媚态。
“这样着急,你相好的那位喂不饱你?”男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就在隔墙之外。
女子忽然一声惊呼,笑骂他:“你说就说,动手做什么?”
那男子的声音已然是带了急切之意:“你勾着我来,不就是为着做这事儿?小浪货。”
随后便不大有人声,明棠却听得一阵衣料摩挲声,咂舌吮吸声一下子大了起来,似乎正就在明棠背后的朱墙下,仅仅一墙之隔。
明棠自个儿正被人压在墙上吮着唇,隔着墙似乎都能感觉到对面的动作震动,她一面担忧那两个人会不会从哪里冒出来,一面震惊地羞红了脸。
这这这……她若没记错的话,这墙对面正是几个荒芜院子,他们不去屋里,就在这冰天雪地里席天幕地起来?
仿佛为了应和她心中所想,对面的女子娇娇一笑,呻吟声里混进几声泼辣的娇嗔:“你是几年没吃过肉,属小狗儿的,嘶!松口!”
明棠几时听过这样粗俗的话,呆立在原地。
她又不敢用力拍身上人,怕惊动了对面偷情的野鸳鸯,轻轻地扯扯谢不倾的衣袖,想叫他走了罢,她没那听人活春宫的癖好。
谢不倾终于抬了头,懒洋洋地看着臂弯下的明棠,小脸终于染上些褪不下去的艳色,唇色鲜艳欲滴。
而他的唇也被摩擦得殷红,一张霰雪封霜的面上带了些人欲之色,挑挑眉。
明棠见男色如此,心肝儿都晃了晃,正要示意他走,对面忽然又叫唤起来:“咿呀——留些劲儿罢,你房中连个嫡子都没有,夫人也好歹是个美人,别叫她苦苦守着独守空闺呀。”
第122章 时辰太短,不中用
明棠一下子警醒起来,这一对野鸳鸯,男人竟可能是府中的哪位主子?
要说没有嫡子,也就二房如今还没个嫡子在膝下,可她那好二叔是外放做官的,已然有一两年没回过京城了。
那女子还在笑:“爷在外头,不会也没个贴心人伺候?奴儿怎么记得,夫人连身边看着长大的两个丫头都舍给爷带走了,可见夫人之贤惠。”
那男子便说:“不过是多给几双眼睛盯着罢了。少提那些晦气玩意儿,你的嘴还是太闲了些,爷们惦记你这许久,你就这般扫兴?”
那一头哪知晓自己早被人发觉,乐不思蜀地缠在一起,声音逐渐不堪入耳,明棠被迫听了一耳朵的难听话。
谢不倾将她按在自己怀中,一手捂住她的耳朵,竟是不叫她听那些难听话的意思。
明棠心下有些触动,便见谢不倾的红唇翕动,竟是在无声地问她,是要瞧瞧是谁,还是现下就走。
偏生他那唇色艳丽润润,唇角甚至还疑似挂着半个浅浅的牙印儿,明棠都被晃了神。
她心中迟疑了一会儿,却也觉得这事儿若运作得当,也算个大事儿,便点点头。
谢不倾便将她抱起,几个起落就已然跳到夹道旁的一处小楼上。
明棠从他怀中探头,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是谁,却瞧见两团白花花的肉色交缠在一起,心中一阵翻涌。
谢不倾伸手将她的眼捂住了,清淡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这样不堪入目的东西,看了做什么?还是明世子这样有心,想学一学?”
学他的头!
明棠不过是想看看是不是唯一符合没有嫡子这一项条件的二叔,哪有别的什么龌龊心思,经不住翻个大白眼。
谢不倾掌心下便察觉到她的眉眼变化,知晓她是翻了个白眼,唇角微微勾了勾。
他是习武之人,眼力较明棠好不少,随意打量了一眼,瞧见那张丑态横生的脸,想了想近日批阅的文书,心下便有了底。
“是你二叔。前些日子吏部呈了折子上来,说是下头有几个立了功按例要调回京城述职擢升的,其中应当就有你二叔,算了算时日,也是该回来了。”
明棠嗤笑一声:“二叔真是真性情,这回了京,府中还没听到个消息,便这样着急地过来寻相好的?想必也是有些真情在的。”
谢不倾若有所指:“也不一定,色中饿鬼,与常人也不同。”
他又一顿,道:“时辰太短,不中用。”
明棠本还好好听着,哪能料想这人话语总不正经,险些一口气没喘匀,忍不住想要刺他几句。
她是不大精通则个,话却还是能听懂的。
旁人说说也就罢了,他一介太监,说旁人……不中用?
明棠的脸一颤,险些没憋住笑,将上下两辈子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个遍,才堪堪没有笑出声来。
谢不倾不知她悄悄颤抖些什么,以为是自己的话说的不好听,她这娇贵小东西该是喝露水吃鲜花长大的仙子做派,听不得这些脏的污的,也不再说了。
一时也静了下来,那头乱糟糟的,谢不倾只觉得无聊。
按他的意思,这会子走就是了,只是明棠大抵还想看看那女子是谁,回头应当又要搅弄得整个明府鸡飞狗跳,便也遂了她的意思,耐着性子等一等。
那头没多纠缠几时,便喘着气儿分开,各自捡了衣裳穿,谢不倾这才松开捂住明棠双眼的手。
明棠一眼看过去,远远地看见那张道貌岸然的容长脸正是明二叔,而他身边另外一个女子倒是面生,明棠没见过,只瞧见那女子肩膀上有一块暗色的胎记。
两人还搂在一起说了会儿话,这才前后分开,出了这道矮墙,瞧起来便是个人模狗样的官老爷了。
明棠忍不住低啐:“真不要脸,我可不信他不曾收到家中的信,不晓得他的长女明宜筱‘病亡了’,回了府还什么也不做,倒巴巴地跑到这儿来。”
谢不倾早知道这些官员背地里玩儿什么烂的臭的都有,明二叔偷个人其实不算太离谱,也不曾多言。
明棠也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费心思,将那女子的体态形貌记下了,日后寻人有用,随后复又想起谢不倾来——她是不信谢不倾会无缘无故而来的,便又拐弯抹角地问起齐照的事情来。
谢不倾大抵是消了气了,闲闲地拿手指去绕明棠的鬓发玩,瞧见那墨色的发在自己的指尖缠起来一圈一圈的,一面说起:“齐照是个硬骨头,一句话都不肯说,倒是他家人受不了这个苦,他的小妹漏了些消息,露了他的来处。”
明棠听见齐照的来处,眉头一挑。
而谢不倾却张开了手,露出一枚十分精巧的玉令来。
明棠本是寻常心看一眼,却不料会瞧见此物,连呼吸都几乎停下来。
怎么会是这玉令?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明棠也知晓以她的身份不该认得这个东西,立即将呼吸调整过来,面色如常地伸手去够这玉令。
却不想谢不倾忽然收了手,道:“不能这样快给你。”
第123章 谢不倾驻足,与她春风一顾。
明棠不知谢不倾又要玩儿什么花样,难不成又要拿这玉令来要挟她,便听得谢不倾道:“此物不是不能给你,只是要你答应本督一桩事。”
果然如此!
明棠猜也猜得到绝不是什么好事儿,想极了掉头就走,但这玉令确实关系不小,她一时之间有些两难。
谢不倾见她不说话,知晓她必是在权衡,心下觉得好笑,也懒得吊她胃口,将玉令放回她的掌心去:“也不必这般英勇就义似的,只是叫你将小年那日空出来,陪本督去一个地方就是。”
谢不倾是不大稀罕骗人的,明棠听他这般说了,也就点点头:“遵命。”
谢不倾没太多言。
他伸手揉了揉明棠的鬓发,将她被自己弄得微微有些凌乱的衣裳发髻皆整理好了,便引着她下楼去。
这小楼本就是堆放杂物的,等闲没什么人过来,楼梯上飘落了些积雪成了冰也没有人洒扫,明棠走在谢不倾身后,一下子打了滑,往下头跌去。
谢不倾听到后头一声短暂的惊呼,就知晓这小兔崽子必然又是不好了,回过身来,正想拉住她。
哪知道她跌的太凶,一头撞在他怀里,将谢不倾撞退了半步,后腰正好撞在栏杆上,呼吸一停。
明棠心里还有些惊惶,又察觉谢不倾被她撞着了,连声致歉:“脚下有冰,没站稳,可伤着大人了?”
谢不倾的长眉挑了挑,将她扶正了:“无碍。”
他的目光在明棠身上转了圈儿,确信她没伤着何处,又拉着她走了两步,瞧着走路也走得顺当,这才摇了摇头:“下楼都下不成,你是傻了?”
明棠知道他最是嘴下不留情,不刺她才不像谢老贼的作风,只看在他接了自个儿,白白挨了自己一撞的份上,没与他争口舌之利,只是愈发小心起来。
却不料谢不倾一把将她打横抱起,道:“你是个没长腿儿的,罢了,本督就委屈委屈自个儿。”
谢不倾以氅衣将明棠整个笼在怀中,明棠瞧不见外头如何景色,只听见风声萧萧,片刻之后微微听见落地声,随后谢不倾才将她放下。
她一看,竟又回到了方才与明宜宓吃锅子的亭子左近。
明棠正要从他手下挣脱,谢不倾却又将她拉了回来,竟是飞快低头在她额间的朱砂痣上一舔吻。
明棠大窘,生怕有人出来,勉强挣扎。
谢不倾就伸手去拉她细韧的腰肢,不准她走开。
正拉扯着,魏轻刚好挑帘儿出来,明宜宓应当也跟在其后,听见两人说话的声音渐近。
明棠心都快跳出来,被谢不倾一下子扯回怀里。
她羞愤得双颊通红,魏轻正好看过来,目光落在谢不倾揽着明棠、满脸写着松快的面上,很是兴味八卦地丢出个“我懂,您继续”的眼神,忽然回过身去:“诶,我觉得还不大尽兴,我再吃两筷子。”
明宜宓的笑骂从他背后传过来:“你是属猪的不成?离席了还吃,吃了又吃!”
但她这般说着,也就跟着回去了。
毡帘儿盖了下来,两人又没出来,明棠给几欲跳到心口的心终于稍稍落回去些,用力挣脱了他的手,怒目而视,压低了嗓音道:“大人!我阿姊还在里头,这是做什么?”
谢不倾漫不经心地勾了唇:“你眉间落了一片雪,我尝尝眉间雪是什么滋味。”
尝个什么滋味!
雪有什么滋味?!
明棠恨不得自己眉间涂了毒药,一口子给这谢老贼毒死算了,方才偷偷摸摸的没人瞧见也就罢了,这就在人面前,他也这样放肆,还被魏轻瞧见两人拉拉扯扯,叫她恨不得找条地缝把谢不倾埋进去。
谢不倾见她气得双眸雪亮,心下松快不少,揉揉她的粉颊:“好了,不作弄你了,答应本督的事情要记得,若食言……大可试试。”
明棠没好气地拂开他的狗爪子:“自然会记得。”
谢不倾笑了,轻轻弹弹她红通通的鼻尖,便转身离去了。
明棠自觉也没那脸皮再见魏轻,在外头同明宜宓说了一声,自己先回潇湘阁去了。
谢不倾今日心情其佳,待出了明府,倒一个人静静在雪中穿行,回了他在上京城的私宅。
他自然也有私宅,还有不少,只是平素里多住在西厂沧海楼,等闲并不来。
这宅院也记不清是哪个权贵为讨好他所赠的,他几乎从来没住过。但今日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兴致,谢不倾走到那私宅前,抬头静静看府邸匾额上高挂的“秋棠居”三字,忽然觉得这私宅偶尔也是可以来住住。
他在雪中静立了好一会儿,直到肩上都落了雪才恍然回过神来,又走到秋棠居隔壁卖各色炒货零食的福宝巷去,挑了个糖铺子。
他的形貌,上京城之中罕有人不认得,糖铺子里几个买糖的小孩儿一见他险些吓哭了,瞬间跑了个没影。
那卖糖的老板瞧见这尊煞神进了店,手脚都僵得不听使唤,想起来好似是听人说起过,附近有一犯事大官儿的宅邸被赠给了九千岁谢不倾,心中直呼流年不利,只怕自己一个伺候不好就要血溅三尺,目光总不受控制地往谢不倾腰间挂着的长剑上飘。
“桃子做的饴糖。”
谢不倾也不在意旁人见了他便绕道而行、面色惨白的模样,只是从腰间解了个荷包,丢到柜上。
那装糖的伙计听得“咚”的一声,猜测这荷包里银子不少,只是他也不敢当着谢不倾的面儿清点,连忙拿了个油纸袋装了满满一包,又怕他发作,把别的也装了好几袋子,皆堆在柜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