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 by凌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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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郎君曾给妾身再活一次的机会,认清面前的豺狼虎豹,不至于一辈子皆在血仇之中翻滚,却还认贼作父,任人鱼肉。”
妾身,此后只为郎君而活。
这话阿梨没有说给任何人听,只是在心中说与自己听,亦或者是说与这满殿的塑像听。
先前她从不信这些冰冷冷的塑像后当真有什么神仙,而如今她说出此话之时,却又有那样一刻,觉得自己的诚心能动上天。
阿梨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只笑无论神佛妖魔,也不过只是人内心的怨憎会,想时便有,无时便无。
她闭上眼,拜倒在软垫之上,在流金点彩的三清塑像下深深叩首。
但无论是否有神佛能够听清她心中的誓,她却没有半句虚言。
她心中的虔诚,如向光一般,也如同像仇一样,从未改变。
周遭的道人便悄悄如流水一般退走下去,只留下阿梨一个人在慢慢燃烧的檀香之中,静静的看着面前悲天悯人的仙人塑像。
明棠就在仙人的左手下,伸出手来,将她从软垫上扶起。
阿梨面上的笑容几乎从头至尾都如此淡雅平和,而明棠却从袖中取出一枚稍微显得有些残破的淡色耳铛,放进她的手中。
“令慈辞世不久,家中嫁妆却早已被变卖,我想令人寻些旧物过来,却遍寻不至,故而另寻他法。
此物是我在令慈出嫁以前的贴身嬷嬷手里寻来的用物,是令慈当年的挚爱旧物,你日后若只觉得路上孤冷,此物便常伴你身,切莫误入歧途。”
明棠的掌心就躺着那一枚略微显得陈旧的珍珠耳铛。
她的掌心雪白,衬托得那枚珍珠愈发可怜斑驳,当年其上莹润的光芒早已消退,层层珍珠剥落,素银也早已变得灰黑。
可那件东西,却成了从头至尾眼底除了笑意,没有任何感情的阿梨眼中唯一的波澜。
“母亲……”
阿离的话,终于有了些许颤抖哽咽。
她低下头去,擦去眼角溢出的那一滴泪,伸手将那枚珍珠耳铛收入掌中,再次深深地朝明棠叩首下拜:
“郎君对妾身之用心,天地可鉴。
妾身日后若有半点不忠,便如此镯,粉身碎骨。”
她的话音刚落,便从自己的手腕上褪下一枚莹润的白玉手镯,当即就在明棠的面前,狠狠地将其往地上一摔,空荡的大殿之中顿时响起玉器碎裂的清脆响声,满地碎玉如同白珠。
明棠眼中微有动容。
她用人,素来皆以极大的心意。
她只需要永远忠于自己的人,自然也知晓在这过程中,只用利全然不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情才是人心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故而明棠才费了这样大的心力,去寻找阿梨那已故母亲的一枚斑驳耳铛。
而这耳铛,也果然发挥了它应该有的作用。
如今看来,阿梨这属于全环之中最关键的一环,也已然全数掌握在她的手中。
身后的三清塑像面上含着悲天悯人的微笑,明棠面上的微笑亦如同其上一般完美无瑕:“好。”
阿梨这一环已然成了,如今只等立春时分,她还需要在观中再待一段时日。
明棠今日想的做的事情已然算是尽数完成,并将阿梨亲自送回了屋舍之中,然后便带着拾月转身离去。
阿梨立在她们二人身后,目送着她们离开,眼底却终究有了些波澜,瞧着那两道身影越来越远,忽然折返回屋舍之中,匆匆带上面纱,追了上去。
“郎君,我送您出去。”
“好。”
明棠不曾离开。
三人这般悄然离开,身后却又传来方才进来的时候听到的那些尖叫声。
这一次那声音似乎离得近了些,隐约能够听到沙哑的女声在喊: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碰我?”
“拿开你的脏手!”
“即便是如今在这里,你也不配与我并肩!”
“若是早知道要被关到这里来,当初就不应妥协,如今连他也不在我的身边……究竟如何……”
窸窸窣窣的,似乎歇斯底里地在暴躁怒吼,声音越说越急,最终又变成了哀哀的哭泣声。
随后又传来东西被扫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声音如此之大,偏生似乎无人听闻,由着她闹了好一段时间才渐渐平息。
拾月平生最厌烦这等聒噪吵闹之人,如今在外头,她也没有那样多的顾忌,只撇着嘴说道:“这是在做什么?在这拿东西撒气呢?”
阿梨笑着说道:“这女子在屋中发疯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她虽来这里的时日尚短,却日日都要发疯。这般吵闹,每日都要上演十几回。”
“也不知这究竟是从哪儿惯出来的坏脾气?能被送到这里来关着,难不成当真以为自己还是从前的高门贵女?若能回去,又怎会被关在这里?
三清在上,这些人美名其曰在此静心修养,在此反省自我,可我瞧着在这里头管着的人,没有一个当真反省过自己的错处。”
阿梨目光微动,拾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连忙说道:“我这话并不影射于你,你与她不同,她是因犯了事被关在此处的,而是你是在此处静养……”
却不想她这话还没说完,正好有两个小道童捧着东西经过,看了她们一眼,只说道:“那位的身份可不是寻常人能议论的,郎君还是罢了。”
他们的目光落在已然束了发的阿梨身上,也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却再没多说别的。
拾月看不懂那两个小道童眼中的可惜究竟从何而来,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头。
阿梨却也不计较她方才的无心之失,只是说道:“兴许是觉得那人的身份高,是咱们招惹不起的人,也就罢了,不同他们计较。”
拾月连忙点头,却又记着被打岔的那件事,有些歉意的看着她:“方才我……”
“不妨事,我不曾放在心上。”
她微微一笑,已将二人送至大门处。
她如今既已出家为坤道,能比从前在禅房之中静修的时候走得更远一些,但她的身份也不好露于人前,即便面上带着面纱瞧不清容貌,却也容易被有心之人盯上,故而也只是停在门口,看着明棠二人踏入外头广阔的街中。
直到消失在人流之中。
阿梨这才收回了眼。
明棠没再去旁的地方,只是连忙回了明府。
她在外头那见不得人的去处买了许多不同的药材,正是需要这药材替她找出真正凶手的时候,药材自然是要在新鲜还有药性的时候做最好,若是再多拖一些时间反而不妙。
故而她一回来,就直奔书房。
外头有两个小丫头在外面探头探脑,明棠瞧见她二人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便说道:“要是有什么急事,速速报来,若是并无旁的事情,一会儿再说也不迟。”
那两个小丫头,你推推我,我推推你,终于有一个敢走上前去,大着胆子说道:“鸣琴姐姐病了。”
明棠有些讶然,不由得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下意识地往外走:“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忽然病了?”
两个丫头也不知道,只是摇头:“奴婢也不知晓,只是方才见鸣琴姐姐回屋躺着了许久不曾出来,便去看她,就只瞧见她躺在床榻上,一双眼红肿的厉害,说话也沙哑。奴婢说替她寻大夫过来看看,她却不肯,这才来告诉郎君来了。”
明棠人已然走到外头去了,却又想到药材的药性半点耽搁不成,这也是她这般火急火燎回来的缘故,想着制药也不需要太久,便又往回走,喊了拾月过来伺候制药,一边和两个小丫头说道:“你们先去照料着她,若是她还是不舒坦,便去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那两个丫头点了头,奉命出去了。
明棠又回去,打开了自己那些瓶瓶罐罐,开始重新调弄药物。
两个丫头走到外头去,又禁不住叽叽喳喳地说起来。
“你瞧,果然是又带着拾月姐姐。”
“你还不知道?拾月姐姐如今才是郎君面前的头号大红人。”
“你说的是,大抵是鸣琴姐姐失宠于郎君了——你可还记得阿丽姐姐?”
“自然是记得的,阿丽姐姐是郎君的房中人,只是如今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如今她病了这好些时日,也不见郎君去喊人看看她。”
“你这样说,倒还是鸣琴姐姐更好些,郎君还叫了咱们去看着鸣琴姐姐,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便去请大夫,阿丽姐姐可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话是如此,可你见郎君,分明走到外头去了,又因拾月姐姐在书房之中使眼色,便又回来了。可见还是拾月姐姐更受宠些,是我们院子里的第一人呢。”
两个人说着话,浑然不觉前头早已站了个人。
第212章 发卖刁奴
“鸣琴……鸣琴姐姐……你不是还在屋中睡着呢?”
两个小丫头没想到自己这般肆无忌惮地议论鸣琴,竟被她听了个全乎,脸上顿时血色褪尽,满头的大汗。
“我若还在屋子中睡着,岂能听到你们说的这番话,知道你们的胆子这样大,敢在私底下这般胡言乱语?”鸣琴双目犹有些红肿,神情却已冷静:
“早先你们来的时候,就已经提醒过你们,咱们潇湘阁的规矩不大,赏钱也多,却只要忠心做事之人,从不许在背后乱嚼舌根。你们二人这样胡言乱语,已然是犯了大错了。且你们若只是编排编排我也就罢了,编排到主子的头上,你们是嫌命太长?”
那两个小丫头从未见过鸣琴这般冷肃的模样,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鸣琴姐姐,我们也不过只是随意说说,并没有冒犯你的意思,还请鸣琴姐姐饶过我们这次!”
左边的那个丫头面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止不住地求饶。
诚如鸣琴所言,潇湘阁的规矩少赏赐多,明棠也甚是宽仁,平素里也不拘着使女们,上头两个大使女鸣琴与拾月也甚是和婉温柔,算得上是镇国公府之中最好的所在,外头不知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进潇湘阁之中伺候。
从前不觉得这多好,如今一见鸣琴黑了脸,这两个丫头才知道泥人也是有脾性的。
一想到进院子的时候,上头的人也不像别的院子一般肆意敲打,将人吓唬得七荤八素,只是说了规矩不准违背,违者赶出院子发卖,这两人也顾不上颜面了,一下子跪倒在鸣琴的脚边求饶。
“求求鸣琴姐姐开恩,饶过我们这一次吧!实在是嘴上没把门的,并非是故意的!”
“鸣琴姐姐开恩,下次再也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哭天抢地,再没了方才说起八卦时的满脸劲头。
若是发卖出去,外头的好人家哪个会要犯了错被赶出来的使女,她们这辈子都难再寻得如同潇湘阁一般的好地方,只能去那些下三滥下九流的地方等死。
鸣琴却脸若冰霜,只冷笑道:“院中可没有这样的规矩,犯错了便要发卖出去,当时你们既敢开这个口,怎不敢承担今日之责?”
那两个丫头便哭得更大声了。
书房外头守着的拾月隐隐约约听到这边的喧闹,便过来看看是何情况,却没想到瞧见两个丫头跪在鸣琴脚边,哭得梨花带雨。
拾月便道:“郎君在书房之中忙事情,你将他们二人带远些,要哭也莫在这哭,打搅郎君做事。”
那两个丫头一听拾月的声音,也不知怎的,正觉得如同救兵降临似的,一下子转过身来,又冲着拾月哭天抢地地磕头:
“拾月姐姐替咱们求求郎君吧,求郎君开恩,不要将咱们发卖出去,咱们再也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呜呜……”
鸣琴一见她二人朝着拾月哭,面上的冰霜更重。
人心皆是如此,只向着自己觉得求饶可能性更大的人而哭。
她们方才口中言谈的,也不就是拾月比自己更是受宠,如今自然也觉得,朝拾月求饶会比朝自己求饶更可靠,心中只觉得可笑,讥诮地说道:“你们两个编排到主子的头上,求我没用,就以为求旁人有用?”
拾月听这话,也意识到一两分不对劲,知道她们俩是犯了什么错了,也皱着眉头说道:“若是编排主子,这等罪名放到哪里都是要打发出去的,求我自然也没用处。”
听到这话,那两个小丫头知道自己是半分希望也没了,更加放声大哭起来,一时间半个院子都听到她们二人哭嚎的声音。
“吵嚷什么?”
明棠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她们身后出现。
她在书房之中潜心调制药品,只是外头那扰人的哭声似乎越来越凶,那药品本就是要极度静心的情况下才好把握比例,被这哭声闹得手中一抖,略微错了些,便已经前功尽弃。
她微微皱着眉头,看着这地上两个,又站着两个,面上有些不虞之色。
鸣琴擦了擦眼角,只说道:“这几个丫头心思大了,如今敢在院子之中编排主子。”
那两个丫头一见最后一根稻草来了,更是哭得梨花带雨,膝行爬到明棠身前,伸手想要去抓她的衣角。
鸣琴皱眉,斥责道:“怎生还敢随便攀扯?”
拾月离明棠离得更近些,更是一步挡在明棠面前,手中气力一挥,就将她二人掀开到一边。
明棠今日因着制药的事情,已然消耗许多精力,如今前功尽弃,听了这些吵嚷哭声更是心头烦躁,眉头越皱越紧,摇头道:“发卖出去,不许留在这扰人。”
拾月应了一声,直接一手拎起一个的领子,拖到外头去了,不管她二人如何挣扎。
若是还要大声哭嚎,拾月直接从腰间解下一张手帕子,一手一个将两人的嘴堵死,传人去叫外头的牙婆过来收人。
明棠见鸣琴立在原地,面上的神情似乎有些伤感,便关切地问了一句:“之前听她们说起你病了,是怎么了?”
鸣琴又揉了一把眼角,随口说道:“哪里是病了?不过是困了,在床上躺了会儿,这两个小丫头嘴上便没个把门的,故意以此为由到你的面前去吵闹,后头又说些编排主子的话。”
明棠见她面色尚好,只是眼有些肿,不知是不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便安抚她两句:“如今时节转换,最是容易伤寒病痛,你多注意身体。院子里头如今没什么事做,你平素里若是得空,可多休息,不必太花心思在旁的事上,只叫拾月替你做就是。”
鸣琴垂下眼来,应了一声是。
明棠心里还记挂着书房那一摊烂摊子,有些头疼地皱了皱眉,便说自己要先回书房处理东西,叮嘱了几句好好休息,便又匆匆忙忙地回去了。
鸣琴在原地站着,不知为何,觉得今日穿堂而过的风格外萧索。
她又揉起了眼睛,似乎这般就能将那好似吹入眼睛的灰尘揉去。
拾月找牙婆卖人,潇湘阁如今倒还不缺一两个丫头的钱,便用了最便宜的价格,只叮嘱那牙婆需得将这两个长舌妇卖到最下贱的地方去,叫她们好好吃吃苦头。
牙婆见这两个丫头姿容尚可,只觉得捡到大漏,听主家的吩咐,知道这两个是犯了错被赶出来的,如何折腾也不成问题,满脸喜色地带着她们两个下去了。
拾月想起来如今院子里缺了两个丫头,便又叮嘱那牙婆,这两日多在自己手里头看看,有没有乖巧懂事话少踏实的丫头,只给她领两个过来。
那牙婆也满口应下,知道镇国公府出手向来大方,只觉得今日真是赚得盆满钵满。
那两个丫头已然被塞住了嘴巴,哭也哭不出来,只是瞪大了眼睛,满眼悔恨惊恐。
那牙婆也不管她们如何惊恐,这种犯了事被从主家赶出来的丫头也不是一个两个,她年年也不知要收多少个出去卖了,轻车熟路的带着两人回了牙行,一来就关进屋子里,让手下人脱了她二人的衣裳。
两个丫头不肯,死死地护着自己的衣裳,可是牙婆可不是吃素的,上去就是一脚一个,踹在两人腰腿上。
这两个丫头平常在潇湘阁之中也是娇生惯养的,哪扛得住棒大腰圆的牙婆一脚?
两人被踢的直接跌倒在地,牙婆骑在两人身上,上去就是一个左右开弓,扇得两人面如猪头。
“少给老娘装什么贞洁烈妇,如果你们真有那等心思,被老娘买过来的时候怎么不咬舌自尽?
你以为你们被赶出来的能到什么地方去,不就是到那下三栏的鸡窝里头当最廉价的妓子?
给我脱!”
旁边立刻就有牙行的打手上来,强行脱了这二人的衣裳,两个丫头满面屈辱地流着泪,牙婆也浑然不在意,只是如同打量几件货品似的看着这丫头们身上尚算雪白的肌肤,算着将她们卖出去能换几两钱。
这些大家士族出来的使女最好卖,平常在家中做的事不多,皮肉还算细腻,也颇有两分姿色,不求往那上等青楼送去,在下三滥的窑街里头也能卖个好价钱。
牙婆算得清楚,正满脸喜滋滋的笑意,却发觉有一个丫头双眼一翻,牙关咬得死紧,竟当真是要咬舌自尽的架势。
她冷笑一声:“和你们说咬舌自尽,你们就当真敢做,还真是佩服你们的胆子!可惜,到了老娘的手里,你就是想死也死不得,必须得给老娘卖个好价钱再去死!”
牙婆一声令下,那几个打手直接就将她二人的下巴给卸了,一时间痛呼声在整个黑暗的小屋之中回荡。
牙婆只觉得自己在牙行之中的权威被这两个小丫头来回挑战,面上黑沉的很,又上去是狠狠几脚,然后扯着两人的头发,把她们往一边一拖,边拖边骂:
“还真当自己是什么贞洁烈妇?真有那咬舌自尽的本事,那就别怪老娘真把你二人的舌头给拔了,给老娘看清楚!你们二人若再要寻死觅活,下一个她就是你们!”
黑暗的小屋之中火光一照,立刻映照出一个被捆在柱子上的瘦削女子。
女子显然是已经被捆了多时,身上的衣裳已然全被血污和秽物覆盖,看不出半点颜色。
其人面上没有半点生气,一双眼黑沉沉空洞洞的,偶尔才会极为缓慢地眨眨眼看着面前,好似还活着。
牙婆直接捏开她的嘴巴,便露出一口无牙的牙龈,竟是活生生将她所有的牙都拔了下去。
不仅如此,那牙后甚至没有舌头,只有空洞洞的喉咙。
她……的舌头竟然当真被活生生割了去!
“给老娘好好看清楚!”
那两个丫头被这可怕的景象吓得双眼翻白,再也不敢挣扎,只是不住的流着泪,后悔至极。
牙婆还觉得不解气,又踢了两人几脚,这才嫌弃地甩了甩手帕子,吩咐道:“把这两个给我关起来,这样有骨气,先饿他们五天,不许给他们吃的,我看看有多有骨气!”
说着,就扭着腰走到外头去了。
门一关紧,外头的光亮半点也露不进来,两个小丫头只顾着哭,又想着那毫无生气的女子就在旁边,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也会变成这样,心中的恐惧无限膨胀。
而接下来的几日,果然如同那牙婆所言,再也没有人给她们送半点吃食。
每次快要饿死的时候,便有人拿着大碗大碗馊臭的水,灌进二人的口中,不管她们如何反胃呕吐,都是灌下去便走。
如此痛不欲生,屋中又漆黑一片,着实不知岁月流转,阴阳颠倒。
就在这样昏昏沉沉的时候,门却忽然开了。
“带走。”
阴沉又清和的嗓音响起。
两个丫头下意识想要抬头看过去,却猛然被东西罩住,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只听见似乎有人进来的时候,窸窸窣窣的,然后将被饿得晕头转向的二人扛起。
她们最后只听得有一道格外轻巧的脚步声穿过二人,走到里头去了,好似最后就停在了那个被捆在柱子上的女子面前。
“有意思。”
后来的事情,她们便分毫不知,扛着她们的人将她们如同货物一般直接丢进了马车之中,连日不曾饮食的她们头晕眼花,在跌倒的疼痛之中骤然昏厥过去。
而彼时拾月带着人发卖之后,又很快折返回了院子之中。
鸣琴仍旧在原地站着,鸣琴走过去的时候,顺便提醒一句道:“阿琴,既然早知道她们二人是犯了大错的,尽早将她们堵了嘴拖下去卖了就是,不必叫这样的难听事捅到郎君面前,这样聒噪,反倒吵得郎君做不成事。
再者,你既然管着院子,便应当严厉一些,不听她们半句狡辩,直接赶出去,再采买两个清白的小丫头进来洒扫,也不妨什么事。”
鸣琴淡淡地应了一声。
拾月也记挂着明棠在调弄那些有毒的东西,点了点头,只道“你记得就好”,便又匆匆走去。
鸣琴却又叫住她,有些萧索道:“拾月,不如日后院子也给你管着罢。”
第213章 飞云先生
“我管院子?我可管不了院子,这功夫还是要你做来才做得成。”
拾月隔着有些远,没察觉到鸣琴的萧索,只是觉得自己方才的话说的可能有些重了,便走到她跟前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方才是我不好,不应这样说,我的意思便是,有时候你实在太好说话了些,这些小丫头都是人精,瞧着你好说话,便爬到你的头上去作威作福,你很不必纵着这些人。”
鸣琴有些意兴阑珊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小郎定有事情要吩咐你做。”
拾月确实还得去重新替明棠买一趟药材,点了点头,匆匆而去。
鸣琴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只觉得艳羡——曾几何时,总是自己这样为了明棠鞍前马后,只如今到了上京城,反倒用不着自己了。
她又揉起眼来,好似被沙迷了眼睛。
只是揉着揉着,眼底竟当真钻痛起来,仔细一瞧,指尖竟染了点点斑驳血丝。
鸣琴一叹,不曾告诉任何人,只是用手帕子将眼角不断溢出的血丝擦干净了,随后便若无其事的回到院落之中,继续安排事宜。
明棠的药,所幸最终还是成功做好了。
此药还需静置三天才能熟成,那头芮姬倒是做事用心,细细调养明宜宓的身子,到今日已然是好了许多。
她是不大能见得人的人,见此处不大需要自己了,剩下的只需要按照她给的药方子按时服用就是,便细细拟定了几张药方,留下之后便跟着魏轻其他的人手先回去了。
明棠去了一趟四房,见明宜宓的精神头果真比昨日好了不少,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她不着急回潇湘阁,先寻了魏轻,问他这两日守着四房,可有发现什么异动。
魏轻倒说没人异动,甚至连他一开始关起来的那个使女都没甚动静。
明棠想起那个使女,便问起可已经找人审问过她。
魏轻提起她就是满脸的牙酸:“那使女就是个傻的,问她什么她都说是,装疯卖傻,胡搅蛮缠,分明是知道我们不敢将她这唯一的线索怎么样。”
明棠嗤笑一声:“她是真把自己当个人了,她可不是唯一的线索。”
魏轻眼中陡然亮了起来,连忙问道:“此话怎讲?明世子可有其他谋算?”
明棠早就料到他要问自己,在来之前就已写了信笺一封,先放入他的掌心。
魏轻迫不及待地展开一观,脸上浮现出极浓的惊异之色:“竟有此事?!”
明棠笑道,笑意之中透着凉凉冷意:“你只管如此安排,只待他们入瓮。”
魏轻点头应下,转身回去安排,路上反复想起这般安排,只觉得天衣无缝。
明棠先回了潇湘阁。
倒不想刚回去,就瞧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站在院落之中。
瞧着是个慈眉善目的嬷嬷,身形微微有些佝偻,面上带着笑意,可并非她院落之中的人。
明棠皱了眉,正要喊拾月,就见她从那嬷嬷的身后窜了出来,同明棠说道:“这是飞云大阿姐。”
那嬷嬷便冲着明棠俯身一礼:“见过明府小世子。”
“这位是?”明棠问起。
拾月一脸敬佩地说道:“这是从前我刚入从龙卫的时候,西厂之中的引路人,飞云大阿姐!大人的意思是,叫飞云大阿姐来指导郎君修习内功,强身健体。”
明棠这才忽然想起来,小年那一夜,她曾与谢不倾提起要寻一武艺师傅来教导自己,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颇多,耽搁下来,与谢不倾之间也生了许多事端,遂将此事抛到脑后去了。
不想原来当真为她准备了师傅。
明棠忙将她扶了起来:“飞云先生不必多礼。”
拾月已经许久不见这位恩师,在一边满脸的兴奋:“恩师这些年究竟在何处?我已经数年不见恩师,若非是郎君要寻师父,我恐怕此生都难再见恩师一面!阔别多年,恩师依旧风采如旧,从未衰老!”
却不想那白发苍苍的老嬷嬷忽然一笑:“我向来如此,你又认得我是哪个?”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她身上的肌骨关节忽然发出噼里啪啦的扭动声,而她一番动作,一瞬间就从方才那个佝偻的老者成为了身材修长的貌美女子。
刚才脸上的道道沟壑瞬间就平整下去,一双眼如同墨玉似的温润,只是头上花白的发仍旧与从前一样,更显出奇异的美感。
“飞云大阿姐……您……您怎么是这副模样?”
拾月惊的险些有些控制不住面上的神情。
飞云生得温柔貌美,却翻着白眼,做出一个极不雅的神情:“当年教你的易容术,你是半点不曾往心里去,易容难不成只能改换面上的容貌?”
拾月连忙大呼冤枉:“即便是易容术,那也不过只是借助人皮工具等东西改换容貌,可是您……您分明是连骨骼都变了!而且面上也变了,却好似从未用什么药物,更不是人皮面具啊,难不成您修炼了什么不得了的功夫?”
说着,她竟然下意识想上手去摸摸那张看着熟悉,却又十足陌生的年轻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