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 by凌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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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鸣琴不敢私自将信笺拆开,便放到了明棠的书房之中,只等她自个儿回来看。
鸣琴离开书房的时候,碰见了一个人在院子里站着的沈鹤然。
他站在树边儿上,看着潇湘阁门口的方向,不知是不是方才看着明棠与谢不倾出去了,定定的,宛如一座望夫石。
鸣琴对沈鹤然很有些头疼,这傻小子如今看起来日渐好似不大傻了,可他看人的眼神总是停停的,有时候又好似有些绿幽幽的光从里头漏出来,叫人觉得有些浑身发冷。
“你在这儿做什么?郎君叫你看的书,已然看完了?”
鸣琴也没放太多心神在沈鹤然身上,她不大想与沈鹤然对视,便侧过身子,随意去摘花坛之中的野花儿,随便与沈鹤然说了一句话。
沈鹤然笑了一声:“她已然有半月不曾给我布置书看了。”
鸣琴觉得奇怪,因她记得明棠将沈鹤然带回来,是要带他一块儿去太学的,太学有些入学考校,虽然他们这些士族子弟考不过也无所谓,但若是考得太差难免面上无光,所以明棠盯沈鹤然的课业盯得很紧,怎生如今半月不曾给沈鹤然看书了?
沈鹤然就好似知道鸣琴心中的疑惑一般,叹息:“她忙的很,怎还记得我。”
鸣琴听出些酸溜溜的味道,心中正是一咯噔,想要说些什么,便见沈鹤然忽然如同一只小犬一般耸动了下鼻头,皱着眉头道:“琴姐,你方才是拿了什么,怎么这般臭气?”
鸣琴才看向自己手中摘下来的花朵。
那花儿的花杆上头有些汁液溢出来,黏糊糊的,鸣琴放在鼻尖一闻,确实有些奇怪的臭气。
她连忙将这花儿扔了,用手帕子擦手。
沈鹤然还是皱着眉头,想说些什么,便得了鸣琴一句打趣:“好了,可别说了,我可知道你这鼻子与常人不同,灵敏的很,我这就去洗手,莫要念我的经了。”
说着,她便回屋去将手洗净。
恰巧今日有那牙婆上门来,是先前拾月与鸣琴奉了明棠之命,吩咐她去寻一些听话懂事的小丫头到潇湘阁来充作使女,今日她总算是搜罗清了这些人,要鸣琴过去选人。
鸣琴要管着潇湘阁之中的内务,这事儿是她要去接洽盯着的。
选人看似小事,却马虎不得,若选的不好,没得与先前一样,选一堆叫主子觉得头疼不得用的。
于是鸣琴也顾不上那在院子里傻站着的傻小子了,匆忙而去。
她不知道自己走后,沈鹤然从地上捡起了那一朵花被她匆忙丢弃的花儿。
少年人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只是这样蹲在地上,将那被鸣琴揉碎了的花朵放在鼻尖轻轻闻了一下。
但有些汁液已经是干了,闻不见什么味道,与方才沈鹤然问到的那些臭气也截然不同。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干脆走到方才鸣琴站着的位置,将花坛里头的花找出来几朵与她摘的那朵相像的,新鲜摘了下来,又去闻着那花汁液的臭气,甚至还放在口中嚼了嚼,眉头皱得更紧。
这花的汁液虽然确实有些叫人不大愉快的味道,但并不是方才沈鹤然闻到的那一股子臭气。
沈鹤然匆忙站了起来,旁边没有人看着,他也不像平常一样面上都是傻兮兮的模样,锋利艳丽的少年人眉眼之中全是压不住的烦躁。
他先是去了鸣琴的屋子,也不管这是使女的屋舍,径直推门而入,在窗边寻到了那一盆鸣琴方才洗手的水。
她走得匆忙,还来不及倒去,盆中的水还热着,有些洗手的皂角清香。
少年人也顾不上这样多,皂角的气味太过干扰他的判断,他干脆沾了沾水,尝了尝,心中一顿,终于有了答案——能够确定,正是这个臭气。
他正要匆忙如风一般出去,因他觉得这女儿家的闺房果然不是他的久呆之地,各种花油头油的香气熏得他头昏,恨不得立刻离开。
但他在这样的气味之中,又捉到一种与刚刚鸣琴从指尖洗下来的,截然不同的臭气。
这些臭味儿,于沈鹤然而言,是难以忍受的臭气;
但实则,那些臭气,不过是嗅觉极为敏感的沈鹤然受不了毒物轻微的刺激,下意识的反应。
换而言之,那臭气,乃是毒物的轻微气息。
而今日这样短短的时间之内,他就在鸣琴这儿寻到了两种不同的毒。
一,乃是鸣琴的指尖所沾的毒素,被她用水能洗下来一些,便说明应当是触碰到了什么附着之物,鸣琴还未中毒;
二,便是鸣琴居所之中的毒气——这,很有可能是鸣琴身上之毒,她日日都在自己的屋子里头呆着,毒气才到处都是。
沈鹤然在屋中寻了一大圈子,最终循着气味儿到了鸣琴的床榻边,找到了臭气最重的地方,是鸣琴平日里休憩用的软枕。
上头覆着一层柔软的枕巾,鸣琴爱洁,每日就寝之前都会换洗,这应当是昨夜才换过的。
但上头,正萦绕着一股子叫沈鹤然直皱眉的毒臭气。
能如此,这便应该不是不小心沾上的毒,而是鸣琴自己身上所中之毒;
又因在软枕枕巾之上,沈鹤然便猜测,那毒素应该大部分都累积在鸣琴的头脑上部,极有可能是五官,因七窍都与经络联通,若是经脉之中有毒素,很有可能通过七窍流到外头。
沈鹤然陡然想起来,前几日因她的眼总是流泪出血,明棠便请了大夫过来给她看着。大夫说她原先就有些自娘胎里带出来的眼疾,又忧思成疾,见风流泪才生的病灶。
但当下,沈鹤然几乎可以断定,鸣琴那突然生出来的眼疾,必是这毒在作祟。
府中之事,明棠与谢不倾自然不知。
他二人在马车上,前往的去处乃是拾月寻的清净院落,位置有些偏僻,路上还远远看见一行缟素之人,像是白事做法。
只是那法事与大梁朝的规制不同,瞧着也十分草率,明棠只随意看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
倒是谢不倾看了一眼,忽然道:“那些人走的方向,是园南行宫。”
园南行宫?
明棠知道,那是一处冷落的旧宫,是大梁朝的开国皇帝曾兴建的宫室。
但后来曾有高人断言那一处的龙脉风水奇差无比,于国运毫无帮助,恐怕还会养出断送国运的荧惑星来。
彼时的梁朝帝王十分惊恐,便大力兴建了新的皇城,也就是如今的宫室。
新的皇城一修建好,皇室便迁到如今的皇城之中后,旧宫就不再用了,只是做了一处行宫,不过等闲皇族都还记得当初那高人曾说的话,几乎无人再去此处,也不怎么让人看管,逐渐成了游人如织的赏玩之地。
明棠幼时还曾跟着父母在园南行宫赏玩,里头有个曾经为宫中贵人圈养狸奴白兔等小宠物的小花园,养宠的人一直不曾撤走,明棠那时候常去游玩。
谢不倾却道:“你不知晓,园南行宫去岁来了几个质子,行宫便锁起来了,那几个质子一直在行宫呆着。那里头有个体弱多病的,自来了便一直重病不起,大抵是他活不成了。”
明棠对于这些事情只有些零碎的印象,她上辈子对这些事情并不大上心。
不过既说起质子,明棠便想起来后来她到南陈,被送给的那位贵人。
那就是南陈后来的新帝,听闻他当年也曾在大梁朝为质,只是他对他的过往讳莫如深,也绝不允许人谈论,明棠后来虽一直在他的手底下做事,对他当年为质子的事情也所知甚少。
如此想来,他是否也可能就在那园南行宫之中?
明棠遥遥一望,只瞧见那一列缟素行丧的人越走越远了。
她没怎么放在心上,马车滚滚往代笔先生的院落而去,愈发近了,她的心里却愈发觉得心神不安。
二人很快到了那一处小院,即将步入之时,明棠却还是觉得忧心忡忡。
她忽然拉住了谢不倾的衣袖,思索许久,还是道:“从未见过此人,大人还是小心为上。”
谢不倾没应和什么,反倒笑道:“明世子这是担心本督了?”
明棠摇摇头,心中过了许多念头,虽有些捕风捉影,却还是说予谢不倾听了:“这人来的太顺利,我总担心有诈,但若不亲自来看看,也不知究竟诈在何处。”
谢不倾见明棠眼中真有几分担心,心软了软:“不必担忧,寻常武艺不能伤我分毫。”
他将明棠掩在身后,只道:“你跟在本督后头,本督先走前头,莫怕。”
明棠见他毫不犹疑地挡在自己身前,心中有些微定,正想说什么,却已经随着谢不倾的步伐进了院子。
谢不倾一脚踏入,明棠跟随其后。
但踏入一脚,明棠便察觉到不对。
周遭气息突变,景象大异,连自己的脑海之中都传来“嗡”的一声。
她再看前头,谢不倾已经不知何处。
是江湖异术,奇门遁甲。
明棠失去意识前,只想到了这一点。
第240章 压在金殿的柱子上为所欲为
小院迷雾重重,后宫宫禁之中,同样焦急冲冲。
揽月台,乃是新晋宠妃的新宫殿。
左右都是匆匆往来的宫婢和太监,手中捧着如山如海的赏赐,珠宝与丝缎堆了满地,可见帝王对这位新晋宠妃何等宠爱。
几个新到揽月台来伺候的宫婢互相看着,面上都有些好奇之色,甚至互相打听起来,这位新晋的妃子究竟是何人,何以能让陛下不声不响地忽然就从美人封了妃,挪到这新修建好的揽月台来,何等风光!
“你知道这里头娘娘的底细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只晓得是从前宫中的老人,毕竟如今也没听说陛下新从外头纳了妃子。”
“按理来说,便是极为受宠也一般不会连接晋级,可这位娘娘乃是从美人一跃而成妃位,何等风光!便是当年的明月娘娘也没有这般架势。”
“我们在行宫里头苦等了这么多年,如今才被绕回来,可不是因为我们在那头做得好,那是因为陛下不想用宫中的人来伺候这位娘娘,想起我们这些从前伺候明月娘娘的人来了。我们在外头呆了三五年,与宫中并无牵连,陛下要咱们来伺候这位娘娘,这就说明陛下对宫中之人有防备,怕当年明月娘娘的事情再重演罢了。”
“你说的有道理,娘娘如今身边那位白梅姐姐,好似也是浣衣局出来的,娘娘也信不过宫中原本的人。”
几个小宫女儿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远远的廊下有女官瞧见她们凑在一起说闲话的模样,连忙怒着声把她们斥责散开:
“娘娘凤体为重,怎么容你们在这儿冲撞放肆?可不要在这说闲话,若是惊扰了娘娘身子,你们谁都得掉层皮子!”
那几个小宫女被斥责,皆不敢与自己头上的女官对着干,低下头不说话了。
那女官走开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位女官着实有些僭越。
按理来说,在后宫之中,唯有极得盛宠之人,亦或是皇贵妃以上,才可称为凤体,其他的妃子连根凤毛都捞不着。如今皇后尚且还在,她口中竟然敢称这位娘娘为凤体,可见这位娘娘如今圣眷正浓。
正好有内务府的人送新鲜的花来,这些如玉的牡丹花在廊下摆了一排,随风飘摇着,雍容华贵的很。
寻常初春哪里有这样的牡丹花?
必是皇帝陛下特意吩咐,才有这些好东西,可见这位娘娘着实是受宠。
这宫中一片烈火烹油之景象,人人都艳羡这般宠爱加身,却不知那在揽月台之中静静坐着的娘娘,自己的心中何等焦灼。
“如何?母亲可回消息了?”
面上不施粉黛,瞧着很有几分倦容憔悴的宫装女子病恹恹地靠在贵妃榻上,摆弄着自己的金玉护甲。
那护甲精致的很,也是陛下赏赐给她的好东西,初时她只觉得欢喜,如今心中却着实没了底。
最开始的狂喜褪去之后,她心里便越发慌乱。
她身边有个高挑却生得十分平常的宫女,此刻只是低下头来,小声说道:“娘娘别急,夫人虽还未回信,却定然会好的,不会抛娘娘于不顾,更何况娘娘如今怀有龙子。娘娘切莫忧思成疾,小心腹中龙子,动了胎气。”
娘娘一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道:“……罢了,这样的话,糊弄糊弄外头的人也就算了,糊弄自己,实在大可不必。”
她这腹中,可没有什么龙子,只有一肚子的阴谋诡计。
她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越是觉得没底,忍不住再一次问起:“你的药,真能骗过这宫中所有的太医?”
她面色沉静,点点头:“是,这是奴婢祖传的方子,绝对没有旁人能够看出来。若非如此,陛下怎会这般毫不犹豫地为娘娘封妃?”
娘娘面上一松,那宫女就立刻俯身说道:“只是奴婢还是要提醒娘娘一句,娘娘人前决不能露怯,只将底气弄得足足的,否则被人看出不妥当来,有可能会坏了娘娘的大计。咱们娘娘只信一点,就是腹中有了龙子,天家赐下的运气,怕什么!”
话虽然如此,但她乃是弄虚作假,欺上瞒下之人,她从前哪做过这样杀头的大事?心中自然一直惴惴不安。
“可……若是万一有不保险之处……”
“娘娘若是信得过奴婢,便没有什么不保险之处。”
许是那宫女脸上的神情太过平静,口中之语更是斩钉截铁,她这般的笃定叫一直惴惴不安的娘娘都有些放下心来,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道:“难为你了——本宫那样落魄之时,是你冒死为本宫献上这样的好法子,本宫定不会亏待你的。”
那宫女脸上有几分喜色,只道:“奴婢是想娘娘一飞冲天,也是想为自己博一条出路,若是再这样一直待在浣衣局,实在是一辈子也看不到头的苦日子。”
她这样坦诚,娘娘心中反而放心。
心中有贪恋的人才好把握,若是她满口说什么仁义道德,娘娘与她做这样与虎谋皮的事情,心中还着实没有半点底气。
“你的恩情,本宫都记在心中,快快起来吧,不必这样伺候,本宫也原本就没有病,不过是装模作样,博陛下几分怜爱罢了。”
娘娘面上挂着不辨真假的笑意,握着那宫女儿的手,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那宫女儿有些受宠若惊地抽出了自己的手,道:“奴婢常年在浣衣局之中当差,手如同粗坯一般,娘娘仔细伤了自己的手。”
她的手上全是伤口和裂痕,各色新新旧旧的伤疤,看起来就是做了不知多少年粗活的手。
她这样抽开手去,娘娘自然也不会巴巴地追上去要握着她的手,因她确实娇生惯养,不过是为了收买这些下人的人心,她却不会当真放低自己的身份。
娘娘收着手,悄悄命她去拿一些藏起来的,用辣子腌制的酱果过来。
她腹中本来就没有孩子,太医虽然被迷惑能诊断出她怀有身孕,却绝对看不出她腹中孩儿的性别,娘娘为讨陛下欢心,便日日在他面前吃酸梅子,整个宫殿之中不许见一点儿辣味儿。
酸儿辣女,吃酸的,陛下才会以为她腹中的是龙子;
但她实则最爱的是就是那一口辣味,故而只敢偷偷躲在下头吃。
二人正说着这些悄悄话,享用着头藏起来的好吃的,外头便传来层层叠叠的通传声,说是陛下到了。
娘娘面上先是一惊,连声吩咐宫女,将那些辣味儿的东西给藏起来。
但还是太慢了,她这些天在帝王面前装相,装的太狠了些,如今好不容易能吃些好的,她几乎摆了半桌,这时候就是两个人一起收拾,恐怕也不能在帝王进殿之前收拾好。
娘娘的目光落在后殿的窗口上,忽然想起来,揽月台的后殿是一口湖,夜里的时候天上的明月会倒映在那湖水之中,如同一道巨大的玉盘,被周遭的围栏揽在怀中,堪称一绝,故而依水而建的揽月台才叫揽月台。
娘娘藏东西藏得也不大及时,只怕自己被发现了,甚至干脆将面向湖的那一面窗户打开一道小小的缝隙,直接将她刚刚私藏的那些辣味酱果丢进了湖中。
东西都处理干净了,她又匆匆忙忙地让宫女儿赶紧点起那那些能够遮盖味道的熏香,而那宫女儿确实想的很是周道,甚至已经给她备好了漱口的香茶。
娘娘也顾不上什么平素里的做派与优雅了,将那香茶往口中牛饮似的一灌入口中,飞快地漱口吐水,用手帕子擦干了面上沾着的水珠,这时候皇帝有些急匆匆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外头。
他在外头喊:“爱妃?今日可好一些了。”
娘娘满脸都是喜色,连忙收敛了面上焦灼的神情,往外迎去,一面轻声细语地说道:“臣妾好多了,多谢陛下挂怀。定是因为陛下隆恩浩荡,这孩子也知道感念父皇的辛苦,今日都不曾闹腾,臣妾今日的胃口尚可。”
却不想少年帝王跌跌撞撞而来,进了宫殿,便将所有人挥退。
“下去,都下去。”
他的语气很有些急促,娘娘有些舍不得身边的宫女,那宫女却也不敢再留,只给她一个安抚性的眼神,便先告退了。
那宫女跟着其他外头伺候的宫人走了出去,几个小宫女儿躲在角落里看她,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手里拿着几个荷包,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来的。
她们应当是来送贿赂的,毕竟她是娘娘身边的头号红人;
但如今,她没有这些心思去应付这些小宫女。
这些贿赂,比起她终于能够在娘娘的身边混到个职位而言,又能算什么?
她面上瞧着沉静,实则脚下的步伐很有些快,等走到自己平素里居住的地方,左右都没有人,一直平静无波的面上才终于露出一个大到有几分可怖的笑容。
她笑着笑着,脸上的泪便流了下来。
她多年的心愿,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任由自己流了许久的泪,她才用衣袖将自己面上的泪水一下子擦去了,在床榻下找到自己写了一半还不曾写完的信笺,继续在上头画着旁人看不懂的文字。
圈圈点点线线,谁也看不懂。
但若是有金宫之人在此,恐怕能看出,这纸上所用的,乃是金宫之中通用的一种密令。
用口诀加以对应,才能看到这上头的内容。
她压着纸张的手挡住了前面的字,只能看见后头的一句:“……感激涕零,无以言表!”
宫殿之中的娘娘自然不知她依仗的宫女儿正大哭着,更不知她写的那些信究竟要给谁,她正要应付这一位忽然而来的帝王。
“陛下,这是怎么了?”娘娘有些担忧地看着少年帝王有几分潮红的脸。
帝王深呼吸了一口气,只道:“没什么。”
他脸上有些温柔,握着娘娘的手,询问她今日害喜的症状可有好一些。
娘娘心中一股子快活,忍不住反手握着他的手,耐着心中的狂喜说道:“陛下给臣妾寻的那几位太医极好,开的开胃方子都有些用处。但是治标不治本,若是想要臣妾彻底好一些,还要别的一桩法子。”
“你说就是。”
娘娘羞红了脸:“臣妾要陛下,多陪陪臣妾。”
美人面色绯红如花,动人心弦。
小皇帝的呼吸粗重了些。
娘娘闻声,禁不住问道:“陛下是怎么了,可是龙体不适?”
“母后那里……”帝王面上漏出厌恶之色,却闭了闭眼,不曾多说,只是呼吸之中漏出几分粗重之色:“爱妃,就寝吧。”
妃子一惊,连忙往他的方向看过去,惊疑不定地说道:“还是白日……”
却不知戳中他哪处痛点,只阴恻恻地说道:“朕是天子,何时,何地,都可。”
说着,便径直扯开她身上的宫装。
大片的肌肤一下子涌到他的面前,他甚至顾不得毫无前戏,直接将人往自己的身下按。
他的动作太粗暴,娘娘也只觉得干涩难进,层层钝痛而来。
偏偏他还要那样粗暴地去咬她,将她的胸口咬得都是牙印血痕,鲜血淋漓。
“陛下……”
“不许出声!”
他将她的腿都折叠起,竟连软榻都不上,就这样压在金殿的柱子上,几乎是将她胸口本就摇摇欲坠的衣襟一把扯了下来。
金柱冰凉,娘娘只能惊叫。
这殿中如此淫靡,娘娘初时疼,后来也渐渐沉迷在得趣味之中,忽然感觉到一道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身上。
她下意识看过去,才发现殿门虽关上了,临湖的窗户却没有关上。
有人隔着窗口,远远看见她的放荡模样。
那人,似曾相识。
娘娘忽然如坠冰窟。
便是隔着那样远,她也认得出他是谁——他,在那儿看了多久?
那边一室血雨糜烂,明棠也在一片头疼之中醒来。
乍然睁眼,便被从丹田之中传出的阵阵剧痛疼得蜷缩成一团。
她脑海之中尚且一片浆糊,半晌都不知自己究竟在何方,只觉得浑身时而燥热时而冰凉,疼痛如同丝茧一般紧紧将她缠缚。
身下不知是什么,冰凉坚硬,下意识将烧得滚烫通红的脸贴在上头,汲取着那点儿透骨的冷意,才觉得意识稍稍回笼。
周遭静得可怕,明棠能听见自己微弱又紊乱的呼吸。
她趴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正跌倒在地上,费力转头一看,身后的长明灯映照着数十块命牌,种种灵果灵丹供奉于前,香炉之中有烟袅袅升起,这一切便格外清冷而孤寂。
第241章 明棠是别人的妻?
明棠记不得这是何处了,她有些懵地从地上坐起来,随后被自己满身的血惊了一跳。
原来是她腹部几乎被人开了个口子,血从里头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疼痛如绞。
而她的脑海之中有些空空如也的感觉,她好一阵子连自己姓甚名谁都想不起来,过了许久才勉勉强强地想起来自己叫明棠。
可自己是谁,人在何处,她已然全不记得了。
但即便没了记忆,她也生性冷静,捂着腹部传来的疼痛感,费力地转过身去,勉力在身后的香供桌上看清牌匾上书的字。
一个个,都姓封。
整整齐齐,秩序井然。
明棠打量周遭,辨认如此规制,立即反应过来这应当是一处宗祠,那些牌位,乃是在这里收受香火的祖宗香火。
她记忆之中,似是有人姓封。
不仅如此,好似还有一人,姓谢。
想起那人时,连心都似乎有些起伏不平。
但这两人究竟是谁?
明棠便再想不起来了,只觉得脑海里云遮雾绕的,什么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雾霭。
也是在这一瞬,外头忽然远远地传来锣鼓喧天的声音,在这可怕的寂静中甚至还能听见宾客的喧闹声。
人大多能言善辩,不管暗地里怎么想,面子工程总是做得很好。
于是此时明棠便能听见他们口中一箩筐说不完的好听话。
“浣花仙子灵资过人,与仙尊极为相配。”
“如今还叫什么仙子,该称一句仙尊夫人了。”
“仙尊与尊夫人两情缱绻,此情隽永,令人生羡。”
明棠下意识一哂笑——这是在演什么话本子里的戏曲不成?
正这样一想,明棠的脑海之中忽然一疼,好似一只大手忽然攥住她的脑仁,将一大段的记忆往她脑中一塞。
她疼痛,又下意识地与那记忆苦苦抗衡,在地上疼得蜷缩成一团,不断颤抖着。
疼痛侵蚀她的理智,叫明棠并未察觉,她腹部的伤口在这样的动作下应当会撕裂,此刻却毫无变化。
而那原本应该关着代笔先生的小院,如今被一片迷雾笼罩。
而迷雾之外,不知何时竟然极快地拉起了厚厚的幕帐,在庭院之外,幕帐之中,正端坐着两人。
一人浑身黑袍,连面都被金箔覆盖,看不清容貌,正跪坐在庭下,面对着面前放着的两个大小人偶,似是入定一般;
周遭都是浓浓的雾气,似乎有荧灯在其中闪烁,两个大小人偶额头上订着符咒,从上头牵出两条细细的红线,往小院中的迷雾而去。
另一人白衣不染,如同那九天玄仙,头上戴着的帷帽遮掩了他的容貌,只能瞧见他光洁瘦削的下巴。
他正摆弄着手中的棋子,忽然在一片安静之中出声道:“他二人在其中,本……我能否进去径直杀了谢狗?”
那黑衣人还是闭着双眼,如同呓语一般说道:“禁术已然开始,你若直接闯入,会被禁术所杀。”
他的官话说得十分生硬,断断续续,异于常人。
那白衣人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为何不早告知?”
黑衣人还是眼皮子都不睁:“君并不曾问某。”
“你这般,不怕我杀了你?”白衣人面上的神情被帷帽遮掩着,看不清楚,连他的语调也似乎并无几分变化。“不问便不告,不是你等下属应有的做派。”
他锐利的视线似乎能从帷帽下透出来,将面前之人凌迟。
那人却还是不紧不慢:“君要杀某,自便就是,原本便是某与君恩怨纠缠,还君一条命的人情,才陪君演了如此一场大戏。某并不是君的仆从,并无事事皆要告知君的义务。”
白衣人未答,帷帽却被一阵轻风扬起。
而与此同时,一道锐利的罡气便从他那扬起的帷帽下而来,将黑衣人面上的金箔都斩断开。
力道不偏不倚,正将他面上的金箔劈开,露出他面具下被遮盖着的,如同泥鳅一般扭曲的肌肤,没有半点儿人的模样。
他笑道:“你是并无事事都要告知我的义务,但你的阿妹拉则却并不是,我若问她,她自然肯说。”
黑衣人终于睁开了眼,一双浑浊的眼定定地看着他:“君在用拉则威胁某。”
他却笑得温雅从容:“拉则是个纯白无暇的女郎,她对我从无欺瞒。”
黑衣人那一直如同古井无波的面上终于有了几分怒气:“拉则是雪山圣女的化身,不是你们中原的女郎,自然没有你们这些中原人的卑劣!否则也不会为你这样人面兽心的东西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