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中意—— by休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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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听到他亲口说出那些话,他说他怎么会爱上她,他说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她心底的痛深入肺腑。
好久之前,她也爱过他,隐秘又羞耻地爱一个倨傲冷漠的男人。
周聿白知道,覆水难收。
他记得自己对她说过的每句话,那些话或多或少很难收场。
他的确把她利用得淋漓尽致,在利益交易的基础上并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只是其中出了些岔子——他自恃站得更高,认为一切都可控,却忽视了最起初对她的好感,也没有察觉自己陷得如此之深。
一室沉闷。
他们的距离隔得并不远,却如天堑鸿沟般遥不可及。
周聿白喉咙干痒,起身摸烟盒,跳跃的橘蓝色火苗照亮他深沉的眼。
他倚着桌沿,垂首沉闷地吸了口烟,再缓缓吐出清淡的烟圈,摘着烟冷声道:“你呢?你自己口口声声说爱我,你拿这个哄我开心,结果呢?你瞒着我和蓝郁去汀溪,你大大方方把位子让给唐柠,你有没有做到你应该做的?”
他把桌上那本素描本翻出来,粗鲁扔在她面前,怒气勃然:“你一个人坐在这书房,用笔画我的模样,让我看见……最后却把这东西忘在这里,扔在这里。”
“你也知道我动机不纯,逢场作戏而已。”钟意吸气,闭上眼复又睁开,眼底一片清明,“你何必对我要求高?一个不专业的棋子而已,难道我要把心都卖给你?”
“一点点都没有么?你坐午夜航班回来在机场抱住我的时候,在临江办公室里我们俩胡闹的时候,我们在这间屋子里生活的时候,在昨晚你睡觉的床上做爱的时候。”
他敛眉,深深地吸了口气,烟卷闪过红光又转暗,倦懒地掸一截烟灰,黑睫掩住眼神,懒声道,“如果这些全部都是演的,没有一丝真心的成分……可我也当真了,后悔了,我改了主意……钟意,你可以继续对我演,我可以给你一切,权势名利,身心名分,人一辈子也就图这些东西,呆在我身边,不会有任何地方比这更合适,三千万的违约金算什么,事业算什么,八卦舆论又算什么,只要我有的,都是你的。”
钟意久久地注视着他,忍不住扬眉笑起来。
那笑容是如此的清甜柔美,脸颊梨涡深深,她轻声笑,嗓音带着一抹快意:“可是我真的不想要啊,我不想要卧室比家还要大的房子,我不想要那么昂贵的珠宝,我不想挽着你的手走在路上。”
她拗起精致下巴,语气轻快:“我更宁愿选择和蓝郁在一起,我喜欢和他在一起的轻松愉快,我喜欢他的开朗随性,我喜欢他跟我聊天陪我玩。”
这话像雪花一样轻飘飘坠落在他心头,却坚硬如寒刃,一片片扎进他心里。
血肉模糊,却又冻得硬邦邦的,渗不出一丝丝东西外泻。
半截香烟折落在地。
周聿白垂首凝视着地面悄然熄灭的眼,两手撑着桌沿,白衫黑裤,肩膀支棱出孤傲的棱角,整个人冷清如冰。
他抬起绷得线条如刀刻般锋利的面庞,露出那双深海般深沉幽静的眼眸,嗓音冷漠得不可一世:“是么?你姑且试试,试试蓝郁敢不敢跟你在一起,试试你们能走多远,试试他能对你有几分真心……一个娱乐圈的男明星而已,花点钱就能买下他的公司,也可以买下他。”
钟意喉咙一哽,银牙暗咬,积攒了好久的怒气脱口而出:“您这么厉害,在哪儿不能翻云覆雨,我们都是你手底下的棋子,那您就看着好了,您可以肆意妄为,我也可以非他不可。”
她转身要走。
短短几步,握住门把手,几乎要跨出书房的那一秒。
身后响起他的低沉嗓音:“钟意。”
她柳眉倒竖,身上长满尖尖刺,“放我出去!高高在上天恒集团的董事长,你无所不能,你什么没有,用这种手段把不相干的人困在这里,不觉得是个天大的笑话吗??”
“笑话,我周聿白早就是个笑话。”
他沉默片刻,最后艰难道:“钟意……如果我说我爱你呢?”
她心尖猛然一颤,僵住自己的步伐。
又觉得可笑。
周聿白平静道,“我入戏了,我陷进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的谎言里,我陷进你编织的那些快乐里,我想要你留在我身边……钟意,你真的不明白吗?我去英国找你,我忍不住亲吻你,我帮你摆平困恼,我愿意拿我有的一切换回曾经在这屋子里发生的快乐,真的不值吗?抵不过一个蓝郁吗?他对你做过什么,帮过你什么?”
每个字都清晰地穿透她的身体。
钟意胸臆如堵,缓慢眨眼,睫毛碾碎眼角的泪花。
她忍不住出声讽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也当着周家那么多人的面说过——我和这位钟小姐只是逢场作戏,我从来没有爱过她,只是把她当幌子对待,我怎么可能会爱上这种人,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
他静默良久,僵硬开口:“我以为我可以做到如此……在那之前,我问过你,别人可以觊觎你的东西吗?是你不想要,迫不及待地想走。”
周聿白垂眼:“我承认自己的失控,我以为自己可以忍耐,可以忽视某些感觉……可我依然想走进这个家,我不能想起你,不能见到你,不能看见你和蓝郁……”
“话既然说出口,那就是覆水难收。”钟意冷声道,“你并不爱我,你只是享受我的服务,喜欢掌控我罢了。”
他薄唇展平,一抹讥笑:“是么?我这么会权衡利弊的人,那么多女人,我何必这么麻烦——我何必非你不可,何必非要掌控你。”
钟意紧紧握着冰凉的门把手,心潮起伏,最后仍是归于平静:“周聿白,你所谓的爱,只是你居高临下的施舍罢了,只是因为某些原因驱使你还没有忘记我,你不得不向自己妥协,可在你心底,我和你继母是一样的,身份、地位、背景,没有一个能匹配上你……你瞧,你用了失控这个词,在你原本的设想里,你爱的是叶绾绾和叶蓁蓁那样的女孩子,你能理所当然地说出跟她们结婚生子……你也明白,在爱我之上,对你而言是数不清的障碍和麻烦,你根本就不想这样,这违背了你的本愿,也违背了我的意愿。”
“我现在只想过平平静静、与你无关的生活。”她挺直了脊背,背对着他:“如果你对我还有最后一丝旧情的话,请放我离开。”
身后呼吸轻不可闻,安静许久许久。
周聿白解开家里的门禁系统。
最后还是唤住了钟意:“叫你过来,不是想把你禁锢在这里,只是想当面跟你说几句话。我不在意所谓的情情爱爱这一套,生理欲望和占有欲是本能,如果身心只对一个人有感觉,并且这种感觉持续不消亡,那意味着我的本能需要她,我就要找到她,别人休想染指……如果她有要求,比如平等,比如匹配,比如尊重,那我也愿意满足她。”
他眸海如墨:“钟意,大门打开的那一刻,这个家的门禁重新恢复了你权限,你可以随时自由出入,这个家总归还是你的,如果你想和蓝郁试试,那你也尽管去找他,只是你总有一天会回到我身边。”
钟意昂首挺胸走出了房间。
一滴晶莹的泪悄然坠落——他说他爱她。
他怎么敢用这个词。
作者有话说:
姐姐的吵架还没写完,就放在明天一起更新吧。。
钟心又一次看见那个男人。
仍然是一身低调黑衣, 鸭舌帽,看不见五官——明明在人群里极不起眼的装束,身上的复杂气势却格外凸显。
在她送枝枝去幼儿园的路上, 在和邻居点头寒暄的时候,在超市货架前选购商品的时候。
似乎总有一道视线胶黏在她身上, 总有一股气息追随着她,总有一个黑色的影子浮在她眸光边缘。
钟心脚下如踩云雾, 一整日都是浑浑噩噩,心不在焉。
买错了东西,做菜放多了盐,失手打碎了碗。
“妈妈,你的手划破啦。”
手指渗出鲜红的血, 滴在地面触目惊心, 枝枝跳起来哇哇乱叫。
钟心下意识摁着指尖,心里仍然在想——
这都是错觉。
丁骞已经死了。
他死在东南亚茂密的森林里,死于当地武装冲突的枪林弹雨, 唯一带给她的遗言是让她过自己的生活。
只是一个路人, 一个错认的侧脸。
傍晚她照常带着枝枝去河边散步,只是仍然魂不守舍。
没有注意枝枝的小辫子歪掉, 也没有注意枝枝丢了自己心爱的小鸭子。
“妈妈,我就是丢在这里呀。怎么到处都找不到?”
“枝枝, 你带出来了吗?”
“我一直攥在手里,刚刚, 刚刚还在。”
“天黑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枝枝跺脚:“妈妈, 你一点都不专心, 你一整天都不跟我说话。”
“枝枝……”钟心思绪烦乱, “别闹了,回家好吗?”
隔着枝桠花丛,有男人嗓音粗砺喑哑:“枝枝,你的小鸭子掉在这里。”
那嗓音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钟心身形猛然一僵,眼睛瞪圆,不敢置信地张口。
说不出任何话来。
丁骞攥紧手中的黄色小鸭,这种柔软可爱的儿童玩具在他宽大粗糙的手里是如此违和。
以至于心里灌满某种酸楚的奇异感。
男人拂开面前的树枝,长腿跨过来。
一双暗色的沙漠靴踏入母女俩的视线。
他跨出的这一步——
足足晚了六年。
视线再往上。
男人有张岩石般棱角分明的脸,气质凌厉得像一把嗜血的尖刀。
仅仅是这个距离,几乎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
几步的距离。
在钟心眼里如慢镜头一般漫长无涯。
她心跳加速,说不出的震惊仓皇,全身像寒风中的落叶一般发抖,喉咙被扼住无法发声。
那一瞬如同被巨浪吞噬,或洁白或混浊或黑暗的浪潮将她席卷入深海,无法喘息,无法呐喊,胸臆被洪流穿透,血肉模糊的一片。
丁骞摊开手,一只小小的黄色小鸭躺在他的掌心。
唇角露出模糊的微笑:“枝枝,它在这儿。”
又沙哑抑制着喊她的名字:“心心。”
陌生的成年男性的面孔,极具压迫力的身高和气势。
枝枝自觉害怕,躲在钟心身后:“妈妈,他认识我们吗?”
钟心缓缓挺身,护住身后的女儿,发烫的眼眶让她视线模糊。
根本看不清眼前人。
“你,你……有人告诉我,你死了……”
钟心极力瞪着眼睛:“说你重伤不愈……死在荒山里,连骨灰都没有……”
丁骞伫立在她面前,哑声道:“我活了下来……”
一直活到现在。
“你还活着……却告诉我已经死了……”她毫无察觉自己的眼泪滚滚而下,珠串般滑落腮际,滴进衣料。
起初是默默流淌的清泪,而后喉咙里渐渐生出哽咽和极压抑的呜咽。
他还活着——
她度过了多少提心吊胆的日子,多少肝肠寸断的夜晚,黑夜里流过多少眼泪,这么多年如何度过这些时光。
丁骞沉默又僵硬地凝视着她。
颤颤地抬起手臂,试图往前触碰她的脸颊。
他往前走一步。
钟心死死咬唇,痛苦地摇头,仓皇地往后退一步。
枝枝已经懵懂知事,仰头看见妈妈哭得泪流满面,窜出来冲到钟心面前,两手一拦,护住钟心。
朝着丁骞瞪眼大喊:“走开,你这个坏蛋,别欺负我妈妈。”
她怒气勃发拗着小小圆圆的脸。
有着和丁骞一样的清晰眉眼。
他错过了六年。
丁骞喉结一滚,偌大的男人手足无措:“枝枝……”
“枝枝。”
钟心哽咽着紧紧搂住女儿。
“妈妈我们快点回家。”
她拽着妈妈的手往回拖,要快快逃离这个奇怪的叔叔。
“心心。”身后男人压抑粗嘎的声调将她攫住。
晚风里他的声音像黑盐一样干涩咸苦,“枝枝是我的女儿。”
“我不知道……我从没想过你会怀孕,也从没想过……你会把孩子生下来……对不起……”
钟心咽下满腔泪意,抬手抹去面腮的眼泪。
她沉默着挺直了后背,瘦弱文静的背影隐隐透出几分执拗:“不用说对不起……人活着总比死了好,枝枝和你没关系,我跟你也没关系……丁骞,不用和无关紧要的人说对不起……”
她牢牢牵着枝枝的手,在他目光的注视下,毅然往家走。
只是当她抽尽力气般软倒在沙发,听见枝枝懵懂地发问:“妈妈,刚才那个叔叔好奇怪,说我是他的女儿,他是我爸爸吗……”
钟心眼眶再一次蓄满泪水,捂着脸默然流泪。
“不,他不是。”
丁骞默默在楼下角落站着。
也许再站到黎明将至,守到那扇窗重新被阳光照亮,等到那两张鲜活柔软的面孔再映入眼帘。
肩膀的伤口又悄然崩裂,血液再度沁湿了绷带,无关痛痒的伤口,远远抵不过他再度踏入这片土地的痛楚。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个文静温柔的女孩含泪饮泣的模样,也无法想象她撑着瘦弱的肩膀独自怀孕的时光,无法想象她牵着孩子的手度过的那些年月。
哄完枝枝睡着,钟心怔然走至窗边,伸手拉窗帘。
只是那个几乎融入于夜色中的高大身影又跃入眼帘。
那双幽暗的眼睛望过来。
钟心拽着窗帘,踉跄后退一步。
愣愣跌坐在床沿。
后来手机铃声响起。
她神魂飘飘地走出卧室接电话,以为是钟意,没想到是个陌生的号码。
陌生的电话,在她手中持续震动的铃声。
一直不曾挂掉。
钟心最后接通了这个电话。
话筒的声音沙哑消沉:“心心……是我。”
在讯息四通八达的现代社会,就算隔着天涯海角,一个电话、一个聊天软件就能听见彼此的声音,知道彼此的近况。
她一直没有换过电话,一直生活在汀溪,一直沿用着以前的很多东西。
也许那个人——万一还活着呢?
他死了,他好好活着,在她不知道的某个角落活着。
“枝枝睡着了吗?心心……也许我们能好好聊聊?”
钟心握着手机,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眼:“有什么话在电话里说吧。”
细柔的嗓音平静痛苦:“丁骞,你没死,这六年来你一直活着?”
丁骞默然:“是。”
“为什么告诉我你死了?”
他喉头混沌,握手攥拳:“受了重伤,不确定能不能熬过去,索性就在你心里死去,也不想耽误你、连累你。”
“伤好了之后,你自由地活着?没有坐牢,没有人身限制?”
“是……”
泪水再次默默流淌在她干透的面颊:“你活着,六年了……却吝啬告诉我你还活着。”
“对不起,心心……”丁骞嗓音晦暗。
钟心捂着话筒吞声饮泪。
丁骞听着电话那端的空音,只觉心如刀割,眸底刺痛。
“我只是想让你忘记我……不想打搅你,让你过正常人的生活,不用为我担惊受怕,不用考虑所有一切。可是,我不知道你怀孕了,也不知道你生下了枝枝……”
钟心深深吸气,一字一句颤声道:“如你所愿,我已经忘记你了,枝枝不是你的女儿,你记得的,是你教我别怀孕,我们每次都很谨慎……枝枝是我去酒吧喝酒跟别的男人生的孩子。”
“丁骞,如果我没有资格知道你生死,你也没有资格出现在我面前,请你离开,永远离开,别打搅我和我女儿的生活,让我们安全又自在地生活,你走。”
她的嗓音带着一丝决然:“你快走,不然我马上报警说你跟踪我。”
电话挂掉。
丁骞颓然垂下手臂,握住手中那只柔软的黄色小鸭。
钟心神色恍惚地站在窗帘后,看着楼下的那个男人沉默如山,看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也看着他转身消失在视线里。
她愣愣地不知道站了多久。
直到门口传来声响。
钟心咬牙握着拳头冲出卧室。
正撞见钟意蔫头耷脑地进门。
“意意?”钟心愕然。
“姐。”钟意无精打采地换鞋,“我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给你打电话也不接。”钟心迅速抹去脸上泪痕,“蓝郁也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
“没事的,我跟朋友出去玩,我跟蓝郁已经见过面了,是他把我送到家。”钟意疲倦摆手,“枝枝已经睡了吧?姐你也早点休息。”
“好,你也好好休息。”钟心清清喉咙,挤出个僵硬笑容。
姐妹俩各有心思,都忍耐着掩饰自己的情绪。
谁也没发觉对方的异常。
只是此夜难以入眠。
早上双双顶着发红浮肿的眼睛坐在餐桌旁吃早餐。
手机铃响,打断了钟心乱糟糟的心绪。
是钟意的电话——蓝郁。
蓝郁昨天满世界找钟意。
最后问温莎莎要到了那套大平层的地址,赶过去正好看见钟意走出来。
钟意那时的状态尚可,镇静平和。
只是不太愿意说话。
蓝郁怕周聿白对她做什么。
她摇头说没事——她安然无恙,周聿白并没有为难她,甚至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
蓝郁本来打算今天过来看看钟意。
钟意不肯,让他先忙自己的。
恋情官宣的事情自然流产。
唐柠炒出的那些热搜就够蓝郁和他的经纪公司抓狂一阵。
“周聿白担心我的曝光会有人爆料,牵扯出我和他的过去,连累他的名声和天恒集团。”钟意恹恹握着电话,“对不起,反倒连累你遭受无妄之灾。”
“没什么,只要你安全就好。”
“蓝郁……我也认真考虑过了,我不拍戏,已经退出了娱乐圈,不想再接受更多不必要的关注,也想我姐和枝枝过普通人的生活,也许重回公众视野并不是一件好事……”
蓝郁苦笑:“我明白,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你曝光,当个自由呼吸的普通人就好,至少不用担心狗仔的跟踪,也不用走哪儿都戴着口罩墨镜。”
“谢谢。”
“钟意,那我们……”蓝郁欲言又止,“我们又怎么算?”
钟意沉默良久。
她不确定周聿白会如何,只是不希望因为她连累蓝郁。
但这更激发了她的愤懑。
也许周聿白可以权势滔天,但她岂是他想要如何就如何的?
“蓝郁,我从感情上可以接受、尝试。”她深吸一口气,“只是我和周聿白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他也许还有介意,我不确定他会如何,如果你不介意……也许我们可以等这阵舆论过去后再谈,如果介意,我们也还是朋友。”
“我当了你好几年的朋友,心底还是觉得意难平。总觉得也许我们可以不想那么多。”蓝郁叹气,“我以前就想得太多,错过了很多机会。”
钟意苍白笑笑。
“快乐比什么都重要,有机会再一起去玩卡丁车吧?”
“好啊。”
周聿白没有露面,不意味着他毫无动作。
唐柠的事情没那么好解决。
这一波无中生有的绯闻热搜越买越多,公关怎么压都压不住,怎么删都删不完,已经频繁到让路人发出“有完没完,娱乐圈到底什么时候能让人清净清净”的厌烦。
毫无感情基础和预热的操作,也开始让两家粉丝互撕起来,一方觉得女方有病似的狂蹭,一方觉得男方骚操作太多。
蓝郁也的确憋着一股怒意,看到唐柠的名字便下意识皱眉。
钟意没想到唐柠联系她。
后来的那些日子,她们默契地不联系不见面,默契地成为陌路人。
唐柠手上有枚红宝石,想请钟意重新设计成一条项链。
钟意不想见她。
周聿白问她,蓝郁帮过你什么?
钟意在娱乐圈的时候也没有帮过人。
她理解蓝郁,并不奢求同行的援手,这个圈子的坑让人防不胜防,她自己也仅求自保。
唯一一次还是帮唐柠。
除了因为是朋友,还因为她当年被人下药,她真的不想看见身边的朋友再有如此遭遇。
只是这份真心碎得很惨烈。
“是周总让我来找你的。”唐柠在电话里开口,“我最近和蓝郁炒绯闻,其实挺影响蓝郁新剧的播出,平台那边甚至都在延档期,周总的意思,只有你点头接受我的这份委托,我这边才能喊停。”
钟意柳眉沉沉压着明眸:“接手你的珠宝设计,才能结束你和蓝郁的热搜?”
“对。”
“是周聿白的要求?”
“对。”
钟意银牙紧咬,紧紧攥着手指,最后“啪”地挂了电话。
他什么都不做,也能逼得她去找他。
工作台上的小榔头“哐当”掉在地上。
“意意,怎么了?”恍惚的钟心被声响惊到,失手打翻手边的东西。
“没事。”
周聿白又西装革履进了公司。
虽然照样是春风拂面,和颜悦色地应对工作。
众人发觉,他开会的时候语气好像比前阵子缓和了那么一小丢丢。
落在张总助眼里,也只能叹气摇头。
捏着一个文件袋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周总,您的东西收到了。”
这个文件袋的内容连李总助都不太清楚,只知道花了很多钱和极大的人情办妥的一件事。
是丁骞的新身份。
另外一具死去的尸体,有和丁骞一模一样的脸,随之湮灭的是这个身份带来的一切。
国内这边也无丁骞这个人的存在,他曾经留下的记录和出入的痕迹,亦是凭空消失。
重建了新的身份、年龄、出生地,生活经历和背景。
姓周,是周氏的一个远亲。
还有瑞士银行的一个账户,里面有笔数额惊人的钱款,受益人是钟心。
这笔钱也通过各种方式提出来,通过正当方式转到了国内。
周聿白捏着文件袋,喊住了转身要走的李总助。
“临江分公司的夏璇。”他修长手指点点桌面,黑眸思索,“想个理由,集团总部出人事调动书,问问她愿不愿意接受新岗位,借调到总部工作两年?”
“这……”李总助切换神色,思索少顷,正色道,“周总,如果她答应,要安排在哪个部门?”
“总助秘书。”周聿白抬抬下巴,淡然道,“再给你添个人帮忙。”
李总助闭上嘴,点头:“谢谢周总体恤。”
作者有话说:
李总助&夏璇:我真的会谢!
两人约在钟意工作室附近的一间茶室。
唐柠比荧幕上靓丽造型看着更憔悴黯淡, 笑容洋溢地和钟意寒暄。
钟意神色淡淡,没应她。
“接下你的设计委托,就能结束热搜吗?”钟意伸手, “石头拿来吧。”
“你后来去英国念珠宝设计?”唐柠笑道,“我有不少喜欢珠宝的朋友, 可以介绍给你的工作室。”
“不用。”
钟意并不想多说什么,接过那枚极大颗的红宝石。
她冷淡少言, 态度说不上愤怒或者讽刺或者嫌恶。
只是不想搭话。
场面很冷,钟意只是低头打量那枚宝石。
唐柠打起精神自话自说,几乎是在跟空气对话。
喋喋不休说到最后,唐柠又找话题又聊共同的朋友,最后看钟意起身要走。
她也顾不得女明星的派头, 急急拦住钟意。
到底是急着嗓音说了声对不起。
“钟意, 对不起……”唐柠声音着急,“我知道你也不愿意见我,只是能不能给我一个赔礼道歉的机会?”
钟意漠然不语。
“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 你也知道在娱乐圈出头很难, 不是被欺负就是被骚扰,在剧组每天都要看人脸色, 跟着经纪人出去陪笑陪酒……我出道坐了多少年的冷板凳,穷得要跟人合租, 连出席晚宴的晚礼服和包包都要找人借,焦虑得每天晚上都失眠睡不着。”
唐柠急红了眼, “那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咱俩明明是从同个公司出来的, 有人帮你解决三千万的违约金, 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东拼西凑, 你拎着钻石坐豪车,我被制片人赶出剧组。”
“后来跟在你身边,我看见周总,我开始嫉妒……论容貌身材,谁也不比谁差,为什么我运气那么差,为什么你拍戏就能火,我却各种倒霉,为什么你就能遇见周总那样的靠山,而我只能遇见□□熏心的恶心男人。”
提起心酸往事,唐柠忍不住哽咽,“都是差不多的人,为什么我运气就比你差,我想你能攀上周总,我也可以试试,我想他能喜欢你,起码也会对我有点意思,哪怕一点点,随手给一点也好……我不想再这么混沌过下去,不想再被人欺负,我想出名,我想过得好一点。”
“这个圈子都是这样,不是你抢我的就是我抢你的……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儿,我想凭着周氏的实力,你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很差,周总还是会捧你……我不知道你后来会选择退圈,连资源和机会都不要了。”唐柠伸手抹泪,“我欠你一声对不起,抱歉,我们本该是朋友,我却利用你,利用你的好心来背刺你,还装作若无其事。”
钟意蹙眉:“道歉也是周聿白让你来的?”
唐柠挤出苦笑:“周总没说,只是我不敢不认这件事,他能控制我的经纪合约,周总现在让我跟蓝郁绑定,我也得罪了很多圈内人,惹了不少麻烦,也许下一步他就让我消失在娱乐圈……我不敢赌。”
“那时候是我主动勾引周总,可他根本就看不起我,连碰都没碰我,我被吓得也不敢靠近他,在他身边有什么事他都是冷眼旁观,后来有一段时间他视我如眼中钉,从来没给我好脸色……也是你和蓝郁的热搜爆出来,周总才找人联系我,我跟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私情,他自始至终爱的人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