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教你这样御夫的!—— by范月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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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献这些年也帮老皇帝试过不少丹药,大部分丹药都是补身子的,现下还是决定听话——这世间再也没有人能比老皇帝带给他更多的财势。
众人见戚献都吃了,也随着一起吞入丹丸。
虞子钰将丹药攥在手中,犹豫不决。老皇帝过来抢过她的丹丸,径直捏她的嘴塞入她口中。
虞子钰来不及反应,将丹丸吞入腹中,蹲在地上咳嗽起来。
戚献过来扶她,拍她的背:“三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给我点水。”
老皇帝亲自端茶过来递给她:“子钰,怎么样,是不是妙不可言?”
虞子钰稍稍缓过劲儿来之后,只觉得浑身飘飘然,有一股兴奋劲儿要冲出体外,亢奋得不能自己,妙不可言。
作者有话说:
端午节安康
虞子钰站起身, 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舒适爽利,浑身血液横冲直撞,脑袋发涨。
她今早并未吃东西, 一路纵马从城外赶来时, 腹中饥馁。然, 服用仙丹后疲惫却一扫而光, 精气蓬勃到前所未有的境界。
“这真是仙丹吗?”她喃喃道。
“乖孩子,这就是仙丹,吃了仙丹所向无敌, 力拔山河。”老皇帝吃了仙丹过后, 布满如沟壑深谷般皱纹的面盘, 都显得红润不少,神采奕奕。
“快去吧孩子们, 去破阵杀敌, 此战大胜后众人皆有赏, 终成大业!听皇命,证天道!”
事已至此,一众羽林军何有不从之意。
若不保住老皇帝的地位,日后不管是宁远还是萧瑾得权, 他们这帮人老皇帝的“走狗”,哪里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众人提刀大呼:“听皇命, 证天道!”
虞子钰脑子里嗡嗡响, 早已没有思考能力,在众人的叫嚣中,她所有精力和情绪都被他们牵着走。
众人鱼贯而出冲出殿门, 她被人流裹挟, 混混沌沌跟着他们走。她看到每个战士身上似乎都有一层光晕, 身披金色铠甲,如天兵降世。
戚献就站在她身边,拥着她走,在她耳边道:“三小姐,不要怕,好好跟在我身边。”
“我们是不是要去杀妖怪?”虞子钰问道。
“是的,杀了外面那些人,一切就都结束了。”
虞子钰艰难抓住一丝清明,她生怕自己的实力与这些天兵相差甚远,引人讥笑。从腰间摸出几颗干瘪的蘑菇,塞入口中嚼起来。
这蘑菇是之前她从山上采摘来晒干的。她知道暖春过后,山上再难长蘑菇,她只得提前晒干一些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虞子钰发觉吃了蘑菇之后,脑子好像没方才那么发涨了,身体的热度也减少了许多。
她一手提刀,一手握剑,跟着戚献冲了出去。
赤虎军的人已经往这边来,皇宫内一片混乱,宫女太监们还在奔跑逃难。
赤虎军鱼龙混杂,不少人见到宫内大势已去,转头抢夺宫内财物,整个皇宫杂序无章。
老皇帝挺着一把老骨头,居然也冲出来。他跑到羽林军最前方,腰背驼得厉害,跑起来像个折成两半的骷髅架子。
虞子钰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吃了仙丹的羽林军如发了疯,他们好似杀气腾腾的行尸走肉。明明是凡人之躯,却有拔山举鼎之力,万夫莫当。
他们杀红了眼,不知疼痛,即使身上负伤也无畏无惧。
明明才有五十来个人,却杀出千军万马的架势来,其血气之勇令人头皮发麻。
“他们还是人吗,疯了,全都疯了!”赤虎军的人紧张道。
赤虎军明明在人数上大占上风,见到这般疯狂屠戮的羽林军,不禁后脊发凉,不太敢上前。皆惶恐莫敢搏战。
有人战战兢兢:“听说皇帝这狗东西痴迷炼丹,生好吃人,他养的这些精兵平日也吃人,恐怕早已成了食人魔了!”
往回视一圈,果真见到老皇帝杀了一名赤虎军士兵后,趴在死尸身上嚼食其脸。
在老皇帝不远处,那紫衣女子的行径同样令赤虎军毛骨悚然。
只见虞子钰神色淡定,跟在羽林军身后,拿起刀不停割人头。割下的人头丢在一旁累得一摞高,忙碌得像田间割麦秸的老农。
赤虎军们咽了咽唾沫,摇摆不定问首领道:“这些羽林军好像疯了,可还要继续打吗?”
首领一咬牙:“打!如何不打,如今已攻入皇宫,不可半途而废!”
两阵对圆,刀光剑影之间血流成河。整个皇宫内成了绞肉机战场,断腿残肢随处可见,哀嚎声响彻天。
虞子钰也有杀敌,但更多时候都在割人头。执拗地认为,要对妖魔斩草除根,就得断头才能绝薪止火。
打了半个时辰左右,赤虎军的人被羽林军的疯狂、老皇帝生啃人肉的可怖、虞子钰收割人头的惊悚吓得士气再衰而竭。
不少人望风而靡,在宫内抢了些钱财后,便人不及甲,落荒而逃了。
上千名闯入皇宫的起义军,死的死,逃的逃,逐渐溃不成军。
虞子钰割下最后一颗头颅,扔在脚边,直起身子环视一圈,对戚献等人大喊:“好了,可以住手了,咱们胜利了!”
可是没人听她的,接下来的景象更让她云里雾里。
赤虎军的人此刻已经要么被杀光,要么跑掉,四周已经不见了他们的身影。而戚献等人却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自相残杀起来。
他们双眸通红,举刀就杀,丧心病狂。
虞子钰穿梭在众人中间,奋力阻拦还是无果。她跑到还在生啃尸体的老皇帝面前,大喊道:“皇上,快让他们停下啊,我们胜利了,妖怪都跑了。”
老皇帝幽幽抬起脸,露出血盆大口,如老树根的颤巍巍指着虞子钰:“子钰?你不是也吃了仙丹吗,你怎么没疯?”
虞子钰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何没有像戚献他们那么疯狂,难道是吃了蘑菇的原因?她没法思考太多,眼下只想让戚献等人停下厮杀。
“皇上,仙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如何炼制的?”
老皇帝放开手里的尸体,躺在地上哈哈大笑:“仙丹啊,仙丹吃了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他也疯了——
虞子钰打算跑出去找宁远公主求助。
正欲上马,却见戚献等人又出现异样,不少人躺在地上抽搐扭曲爬行,浑身抖动得厉害,大喊大叫胡言乱语,有些人七窍流血,已经没了气息。
戚献也是同样症状,他半跪在地上颤动剧烈,像是患了癫痫。
虞子钰跑来按住他:“戚献,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戚献握住她的手,牙关不断在打颤:“是五石散,三小姐,您快些离开这里,去找你姐姐她们。”
“五石散是什么,为何我没事?”虞子钰摸着戚献的手,烫热得厉害,又摸自己的脸也在发烫,但没有戚献这般严重,“莫非是因为我有仙人护体?”
戚献眼中、口中、耳中都渗出黑血,身躯一下一下发颤:“三小姐,我以后不能再背你了,你保护好自己,不要再相信任何人。”
虞子钰手忙脚乱擦他脸上的血,眼泪砸落他脸上:“你不是天兵吗!天兵怎么会死,快点醒过来,醒过来啊。”
戚献眼前满是血光,血光逐渐变成落英缤纷的桃林,他背着中了迷药的虞子钰一步一步踏在小径上,粉红花瓣落了一身。
虞子钰感受到戚献身体滚烫的温度慢慢消失,他不再抖动了,眼里流出的血盈满整个眼眶,看不清他的瞳孔,心脏也不再跳动。
“天兵怎么会死,天兵怎么会死......”虞子钰嘴里不断重复。
她放开怀里的戚献,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所有羽林军都躺下了,方才的疯癫好似一场梦。此刻万籁俱静,偌大的御门广场,只剩下虞子钰和老皇帝两个活物。
虞子钰浑浑噩噩拖动身边的死尸,用尸体摆成八卦阵,自己盘坐在尸骸中间,开始做尝试法事。
空中乌云聚集,风雷大作,倾盆大雨呼啸来袭。
虞子钰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天升七柱,地下三良,生从正门入,死往邪门来,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祖师驾鹤西去救亡魂。”
她学着灵虚子教的“起死回生”口诀,还是无济于事。
又起来拖动泡在雨水的尸体,固执地叫魂:“醒过来,快点醒过来。”
京城外。
虞青黛披着蓑衣爬上望风台查看情况,回到营帐对宁远道:“公主,不少贼寇丢甲投降,咱们可要停手招降纳顺?”
宁远一摆手:“不可,若此刻受降,只会长了贼寇之威。日后他们得志便铤而起兵,失利了便弃甲投戈,如此终而复始没个尽头。须得趁这个机会绝其本根,以绝后患。”
虞青黛点头:“公主此言有理。”
灵虚子也过来了,笑着道:“扬汤止沸,不如去薪。公主不愧是圣人之姿,有高瞻远瞩之见。贫道今后愿为公主效犬马之力,还望公主给贫道一方容身之所。”
宁远看了虞青黛一眼,对她一笑。
虞青黛随即会意,温言对灵虚子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道长识时达务,公主定以贤士待之。”
三人冁然而笑,心意相通。
灵虚子又问道:“子钰呢,她这几日以割人头为乐,如今外头杀伐不休,可别让她乱跑。”
虞青黛:“她昨儿在李将军那边过夜,李将军应当会护好她的。”
正说着话。
李既演清杀了一队敌军后,冒雨赶来找虞子钰。
雨下得太大,空中巨雷鸣响,他担心虞子钰又会去山上引天雷渡劫,来找帐前匆匆掀开宁远帐篷的门帘。
看到三人正交谈甚欢,方觉自己失了礼数。又放下帘子,后退几步道:“公主殿下,卑职前来找子钰,她可在此处?”
一听这话,虞青黛变了脸色,掀开帘子让李既演进来,忙问:“子钰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李既演脸上还挂着雨水,漆目一滞:“她没来找你们?”
“没有。”
“今早敌军卷土再犯,我急于去应敌,便让人送她过来了。”李既演拳头握紧,转身冲入重重雨幕中。
灵虚子拂尘插在腰间,也冲出去骑上一匹军马,她冒雨追上李既演,对他喊道:“你去道观里找,我去城内找。”
“嗯。”
李既演不喜欢灵虚子,觉得是灵虚子害了虞子钰。虞子钰以割人头为荣,灵虚子功不可没,灵虚子教她修仙,却从未引导过她走过正途。
他也怨虞子钰把灵虚子看得太重,他这个做夫君的,在虞子钰心中的分量竟及不上祖师娘半分。
灵虚子策马前行入城。
见到有不少宫女太监从皇宫方向逃出来,抓住一人询问,那人道:“宫中被贼寇攻破,羽林军已无法应对。”
不消再问,以自己对虞子钰的了解,灵虚子能猜到虞子钰是去“救驾”了。虞子钰一直当自己是天降圣人,是当朝紫微星,肩负兴国安邦之重任。
灵虚子扬鞭纵马奔走,朝皇宫方向而去。
马蹄踏过水洼,泥水溅起又落下。入了宫门,宫道尸首狼藉,血水雨水混杂,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血红。
灵虚子终于在御门广场见到虞子钰,她浑身被雨水浸湿,还在弯腰搬弄尸体,摆成不同方位,试图复活这些七窍流血而死的“天兵”。
“子钰!”灵虚子策马过去。
虞子钰听到声音,转过头一看发现是祖师娘,她的信仰在这一刻天崩地陷,放下手中的尸体瘫坐在血水中。
“祖师娘,死了,天兵都死了,全都死了......”她哭嚎道。
灵虚子跃下马跑到她面前:“这是怎么回事?”
虞子钰哭得快要喘不上气:“天兵们吃了仙丹,杀退妖魔了,然后就死了,这可怎么办啊?”
灵虚子看向被虞子钰拖围成一圈的羽林军尸首,用剑挑开一名羽林军的铠甲,撕开其衣衫查看身体。
这一看,便猜出这些士兵应当是服用了五石散。
五石散,乃魏晋时期道士炼制出的一种丹药。
由石硫磺、石钟乳、赤石脂等矿质药材提炼而成,服用后会上瘾,全身燥热癫狂,神志错乱发癫发狂。服用过量导致的暴狂极为凶悍,伤人就不说了,见到落叶飘过都要拔刀追砍。
灵虚子一摸虞子钰的额头,发觉也有些烫:“你是不是也吃仙丹了,吃了多少,快吐出来!”
“吃了一个。”虞子钰哭着道。
“还吃了什么?”
灵虚子看虞子钰脖子上的青筋,确实有服用了五石散而青筋暴起的迹象,奇怪的是她居然没有像羽林军一样爆体而亡。
“我还吃了自己的灵药。”
灵虚子忙问:“什么自己的灵药?”
虞子钰哭得直打嗝,从腰间摸出一颗被雨水泡得软烂的黄褐色蘑菇:“这个,这是我在山上时,仙人给我的灵丹妙药。”
灵虚子拿过蘑菇看了看,猜测可能是虞子钰吃的毒蘑菇和五石散以毒攻毒,化散了五石散的药效。
虞子钰爬起来,继续拖动地上的尸体:“祖师娘,你快帮帮我,让他们起死回生。”
灵犀子又看向四周,见到老皇帝坐在上方的石阶上,伛偻腰身,一动也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她顺着石阶上去,站到老皇帝面前,拂尘戳了戳他耷拉的脑袋:“你给羽林军服用五石散了?”
老皇帝猛然抬起头来,亮出一把匕首,嗓音沙哑混沌:“灵虚子,哈哈哈,是你故意走漏风声,放走了药引,让赤虎军上山端了朕的丹殿是不是?”
灵虚子灵活后退,避开他的攻击。
老皇帝冲出来抓住她的手,在她手臂上啃咬,一口灿灿金牙咬穿灵虚子的道袍,咬入血肉中。灵虚子一脚踹开他,伸手掐他喉咙。
这时,背后一支利箭飞穿而来,直直刺入她的后背。
灵虚子瞳孔收缩,低头见到箭头已经穿出她的胸口,鲜血顺着暗红的道袍染出,和雨水混杂在一起。
剧烈的疼痛顿时抽走她所有的气力,她瘫倒下去,从石阶上滚落下来,一直滚到虞子钰脚边。
后方传来一粗重声响:“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还请父皇恕罪!”
臃肿肥硕如一团装满稻谷麻袋的太子,拖着自己肥胖的身躯跑来,他胖得令人看了都犯恶心,跑起来浑身肥肉都在抖动。
他气喘吁吁跑来,手里还提着一把黑漆弯弓,来到老皇帝身边扶起他:“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
在起义军攻入皇宫时,他第一个带头跑。
跑出城外后,又听闻赤虎军大败,老皇帝还活着。他这才见风使舵,紧急回来表忠孝,生怕老皇帝会废了他的储君之位。
虞子钰彻底崩溃,她蹲下来双目猩红,都不敢触碰灵虚子的身体。
悲恸大哭,每一句吼声都在剖肝泣血:“祖师娘,祖师娘!”
灵虚子嘴角渗出血,她想要说什么,喉管涌上来的鲜血令她咳嗽,咳出几口血后,才艰难开口:“子钰,为师对不住你,不该......不该一直骗你的。”
虞子钰捧着她的脸,哀痛欲绝:“祖师娘,你别说话了,我会救你的,我会救你的!”
被利箭从后背刺穿胸膛的剧痛实在过于剧烈,雨水不断冲刷她清秀苍白的脸,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嘴唇颤动几下,缓缓闭上眼睛。
“祖师娘!”
虞子钰抱住她的头,一恸几绝,仰天失声痛哭。
她哭得干呕起来,放下怀中的灵虚子,双目猩红提刀来到太子身后,砍向他横肉环绕的脖颈。
一刀没砍彻底,虞子钰抬起刀又要砍,太子缓缓转过身,粗陋手指指着她:“虞,虞子钰,你敢杀本太子......”
虞子钰手起刀落,一连几刀彻底砍下他的头。肥硕头颅顺着方才灵虚子滚下的石阶滚落,最后,一路滚到那堆贼寇的头颅中。
一堆被虞子钰砍断的头颅,在暴雨的涤荡之下,如同一坛坛刚从地下挖出来的陈年酒坛。
虞子钰失魂落魄提着刀,跪到灵虚子面前,哭得嗓子嘶哑:“祖师娘,你快醒醒啊,快点啊!”
灵虚子侧躺在雨水中,如她平常打坐时一样,漠然不动,不声不吭。
虞子钰擦了一把眼泪,不愿接受,也没办法接受灵虚子的离去。她拿起灵虚子落在地上的褡裢,捡起她的拂尘。
“祖师娘,我去找神仙,我一定会找到神仙,让神仙来救你的!”
她将被雨水浸成条状的拂尘塞进褡裢,褡裢搭自己肩上。又提起长剑和弯刀,冲到不远处一个两股战战的老嬷嬷面前。
径直抓住她发抖的手:“你知不知道神仙在哪里?”
老嬷嬷瑟瑟发抖:“三小姐,老奴不知道。”
“快告诉我!”虞子钰朝她歇斯底里吼道。
老嬷嬷想往后退,又挣不开虞子钰的束缚,结结巴巴道:“神仙,神仙在最高的山上。”
“最高的山在哪里!”
老嬷嬷快要被她吓哭:“在乌斯藏,乌斯藏的雪山,就是这天底下最高的山。”
虞子钰从腰间取出一块玉佩塞她手里,提溜她的衣领,迫使她看向灵虚子和一众躺在地上的羽林军尸首。
“你拿了我的玉佩,就得帮我做事。看好我祖师娘和这些天兵天将的尸体,不要让人动他们。我现在就去找神仙,找神仙来复活他们!”
老嬷嬷不停打寒战,也不敢回话。
虞子钰又吼道:“听到我的话没有!”
老嬷嬷只得应话:“听,听到了。”
虞子钰放开她,骑上方才灵虚子骑来的那匹马,扬鞭驱驰快奔,出了皇宫朝城南而去。
今日暴雨倾盆,城内混乱,骑马的将士和贼党随处可见。大雨冲得人都睁不开眼睛,行人到处避雨,没有人注意到虞子钰冲出城南的城门。
出了城门,雨势才渐渐顿息。虞子钰看到一个撑着油纸伞的青衣女子,一眼认出是沈苑。
纵马上前道:“梅花精,你来这里干什么?当下恶鬼横行,你还乱跑,不要命了?”
沈苑半仰起伞,欣喜看向她:“有一只麻雀飞到这里来了,我来追麻雀。”
“胡闹!快回去找你夫君。”虞子钰驭马走了几步,又折回来道,“梅花精,快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给我,我有用。”
“你要钱做什么?”
沈苑嘴上这样问,但已经歪头夹着伞柄,笨拙摘下手上的翡翠双镯,头上的簪子,耳环,项链......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取下,垫脚递给虞子钰。
虞子钰接过来,道:“我要去找神仙,路上需要用钱。你放心,等我找到神仙,学得点石成金术,回来十倍还给你。”
“你要去哪里找神仙?”
“最高的山!”虞子钰说完,快马加鞭离去了。
沈苑看了她一会儿,又继续沿路寻找她方才见到的麻雀。没多久,薛维撑着伞追过来,一把拉住她:“怎么又偷偷跑出来,再像上次一样走散了怎么办?”
“麻雀,我来找麻雀。”沈苑被他凶厉的语气弄得不悦,也丧起脸。
薛维擦掉她脸上雨水:“夫君是担心你,你若是出事了,让夫君该如何?”
“对不起嘛。”
薛维抱住她,缓过神来,才发现她身上的首饰都不见了,惊问:“遇到马匪了?你的簪子呢?”
“哦,我给好朋友了。”
“哪个好朋友?”薛维剑眉皱起。
沈苑放下伞,两只手比划了下:“虞子钰啊,她要去找神仙,需要用钱。她说找到神仙学了点石成金术后,回来十倍还给我。”
“她去哪里找神仙?”
沈苑指向虞子钰离开的方向:“去最高的山。”
作者有话说:
备注:五石散,魏晋时期丹师们在炼制长生不老时,炼出的一种成瘾性药物,服用后会精神恍惚,性情暴躁,引起全身的燥热,相当于毒品。
李既演先是到达道观, 没寻到虞子钰的踪迹,折转回城内。
此刻,宁远、萧瑾得知赤虎军在皇宫内大败, 全体落荒而逃后, 都分别引军回皇宫。
只见这个御门广场已是遍地尸骸, 老皇帝坐在石阶最上方, 癫笑不止看着满地尸体。
李既演踏进尸海,看到摞了一地的人头,一猜就是出自虞子钰之手。虞青黛率先看到灵虚子, 面色大惊, 忙探起鼻息, 发现还有气儿。
“快来人,军医, 快来这里!”
军医携药箱疾步而来, 看了看情况后, 道:“未伤及心脏,不要动她,让我来处理。”
因利箭直穿胸腔,不能移动会牵扯到伤口。虞青黛也懂医术, 速速命人搬来屏风围住灵虚子,而后解开她的衣衫, 为她清理伤口止血。
有一大臣在连串的人头中, 发现太子的头颅,惊呼大叫:“太子薨了!头在这儿呢!”
群臣争先恐后来看,无一不被骇住, 惊恐之余又满腹疑团——既然赤虎军的人胆敢斩了太子的头, 为何又宣败, 溃不成军逃离皇宫?
再看向爆体而亡的戚献等人,羽林军们原本是七窍流血而死,但老皇帝自己炼制的五石散药效过猛,这些尸体此刻血管爆裂,躯干肌肤也爆开,惨不忍睹。
暗地里相互勾结势力的群臣,此时看向老皇帝的丑态,皆毛骨悚然。
谋反之心,暂不敢露出。
太监柳丙找来一方木匣,端起太子的头颅置木匣之上,跪到老皇帝面前:“太子暴崩,国葬哀戚,群臣跪之!”
老皇帝缓缓起身,道:“立临昭公主为皇太孙。”
临昭公主,乃太子的嫡长女,也是太子留下的唯一子嗣,如今刚学会走路,正是牙牙学语的年纪。
群臣俱不敢言,按理说就算太子死了,底下还有二皇子三皇子等,如何也不该立一个不满两岁的小姑娘当皇太孙。
可谁也没敢反对。
今日在皇宫里的这么一场杀戮,赤虎军死的死,留守的羽林军皆爆体而亡,独独老态龙钟的老皇帝坐在尸海中,成为唯一活物。
不少人汗洽股栗地猜测,老皇帝是不是已经炼制出长生药,成为一个老妖怪了。
除去对老皇帝的恐惧,还有部分奸臣不遗余力尽忠老皇帝。老皇帝继续执政,他们才可继续贪污受贿,不劳而成。
虞家人坐卧不安,一面因找不到虞子钰而忧心忡忡。一面担忧老皇帝会不会追责,大家隐隐猜测,太子的人头可能是虞子钰砍下的。
如若老皇帝追究起来,当诛九族。
宁远公主与虞家人协定好,若老皇帝有心追责,便起兵造反。
可等了几日,老皇帝一言不发,如往常一样泡在三清殿炼制丹药,将太子丧葬、立储临昭公主为皇太孙等事,都交与十二常侍去做。
赤虎军的起义潮推却,留下狼藉一片。
宁远公主一面屯兵休养,一面安置灾民。萧瑾也在善后这场战乱,可他最大的心思还是放在寻找虞子钰上面来。
眼下大家有关虞子钰最后的消息,仅仅在沈苑的一句“她去最高的山找神仙了”,除此之外,再无线索。
从赤虎军败退,虞子钰消失那一日,李既演已经连续找了十来天。
他去过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京城方圆百里的群山寻遍,大大小小的道观都走了几遍,依旧杳无踪影。
李方廉看他憔悴疲惫,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好得说什么,摇摇头道:“实在找不到就算了,她那个脑子,怕是专门往深山野林藏,谁能找到她。”
“她没有藏,她去找神仙了。”
李方廉:“那你也去找神仙啊。”
李既演不再回话,又出门去。
近日天气燥热,迎面扑来的风夹杂着热浪,李既演萎靡不振行至薛府。薛维打算在京城长居一阵,好带沈苑寻医问药,前些日子刚花了大价钱购置一处园中府邸。
府邸刚置下不久,家仆收拾忙碌,也无人去通报。
李既演直步入府,沈苑正和薛维在前庭树荫下的石桌前用午饭,薛维往饭碗里舀了点鱼汤,拌好后,用汤匙喂到她嘴边。
沈苑抬起下巴不愿吃:“你怎么放汤进去呀,把我的饭都弄脏了。”
“不是说太干了,咽不下去吗。”
“不喜欢,饭脏了就不好吃,我只吃菜就好,不吃脏饭。”沈苑自己握起木筷夹菜。
薛维耐心哄着她,又盛了一碗新米饭。看到李既演过来,站起身道:“李将军,用过午饭了吗,和我们一起吃点吧。”
说着,便让家仆再添一副碗筷。
李既演摆手:“不必。我这次过来,是想再问问沈小姐,关于家妻的事。”
薛维伸手迎他坐下:“夫人还未找到吗?”
“没有。”李既演摇摇头。
沈苑的逻辑总是断断续续,抬起头道:“啊,找到虞子钰了?她带神仙回来了吗,我要去看她!”她就要站起来。
薛维按住她:“虞子钰还没回来。”
沈苑泄了气,掰起手指头数:“她走了好久哦,走了十多年了吧,这么久还不回来,该不会一直不回了吧?”
薛维拿起锦帕帮她擦手,纠正道:“哪有十多年,是十多天。”
李既演的心揪得更厉害,觉得沈苑说的对,虞子钰好像走了十多年了,见不到她的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中煎熬。
他问沈苑:“沈小姐,您最后一次见到子钰时,她都说了什么?”
“她说她要去找神仙。”沈苑已是疲乏,这话她都同李既演说过无数遍了,“她说她去最高的山找神仙。”
“哪个最高的山?”李既演又问。
“最高的山就是最高的山呀。”
薛维道:“虞三小姐还问苑儿要了首饰,苑儿当时戴的翡翠双镯价值千金。三小姐懂得拳脚功夫,有刀剑加身,身上盘缠也够,李将军也不必过于着急。”
李既演:“在下先告辞。”
策马出了城,遇见萧瑾也带了一纵侍卫出城,无需多问,二人都心知肚明彼此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