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变—— by姚颖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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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明卉是在睁着眼说瞎话。
她的确是闻到过龙涎香的香味,但却不是她十岁的时候,而是在前世,是从一位西域商人那里闻到的。
但是皇后显然是相信了,这位不但有个一心向道的祖父,还有个一心向道的亲爹,如果不是她进宫做了皇后,这会儿八成已经出家做了女冠。
皇后从未去过夜市,她甚至连街也没有逛过。
身份再高,她也还是个小姑娘,这会儿已经被明卉的奇遇吸引住了:“啊,你说的那个大匣子,竟是比那个人还要高吗?啊,那人该有多矮啊。”
“就和六七岁的幼童那般高矮吧,反正当时臣妇比他还要高些,他并非中土人氏,说起话来怪腔怪调,臣妇听夜市上的人讲,说他是倭人。那天并未下雨,他却穿着一双木屐,非常滑稽。”明卉解释。
皇后一副了然的神情:“原来如此,本宫就说嘛,我们大晋的人哪有生得这般矮的,原来是倭夷。”
话音方落,皇后忽然像是想起什么,问道:“明淑人,据你所知,这龙涎香若是用久了,对身体可有害处?”
明卉摇头:“回禀皇后娘娘,臣妇见识短浅,于龙涎,也仅限于古籍中的记载,然……”
她迟疑一刻,轻声说道:“然此香丸所含香料定然并非只有龙涎一味,偏偏龙涎的香气又将其他香料完全遮去,臣妇无法得知。”
也就是说,龙涎香没有害处,不等于这颗香丸便是无害的,如果里面掺了其他东西,那就不好说了。
皇后有些失望:“以明淑人之能,也无法分辨吗?”
明卉愧疚:“请皇后娘娘恕臣妇无能。”
“唉,不关你事,你能闻出这是龙涎香已经很难得了。”皇后虽然失望,可还是叫来杜女官,让她亲自送明卉出宫。明卉便就这样,稀里湖涂进宫,又稀里湖涂出宫。
回到府里,不迟不晚连同南萍全都围了上来,上上下下打量她,就连朵朵也打量一番,见主仆二人都是全须全尾,提了一早上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明卉径自回到香坊,看着那满满一架子的香匣发呆。
她想起木大刀提过的那只匣子,那所谓的海外奇香。
南海有诃陵国,诃陵国有南蛮香;南海还有满剌加,当地有沉香和黄熟香;阿鲁国有冰脑;喃巫哩国有降真香;三佛齐国不但有沉香和黄熟香,亦产速香;龙牙菩提国同样有降真和沉香速香。
但与这些相比,龙涎香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其实刚刚那颗香丸,她虽然没有焚烧,却也并非如她对皇后所说,闻不出龙涎之外的香料,别人或许闻不出来,她却是能辨出一二。
这当中有真蜡的沉香,以及拂手香和梅花脑,制香时又加了麝香,她能辨出的便是这几样,但应还有其他。
明卉没有说出来,并非是想藏拙,而是不想惹麻烦。
莫非这就是木大刀口中的海外奇香?
想起木大刀,明卉眼睛一亮。
她想起找到飒飒时,宫里赏给她的那一大箱黄金。
那些金子都是新的,崭新崭新,没有划痕,也没有脏污,连个手指头的汗印也没有。
当时她看到这些金子时,似是想起什么,旁边还有宫里的人,她来不及深想,便将这事放下来了。
现在,想到木大刀,她忽然知道当时脑海里一闪即逝的是什么了。
木大刀说,那个每年来买海外奇香的人,给他的都是崭新的银元宝。
他从未见过这么新的银元宝,初时担心是假的,还去银楼里让人看过,确定是真银,这才放下心来。
后来每年收到的都是这样的新银子,他也就见怪不怪了。
而那天收到的那一箱子金元宝,是明卉两辈子见过的最新的,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这么新的金元宝。
而这些,来自宫中。
木大刀收到的那些崭新的银元宝,是不是同样来自宫中?
明卉不懂宫里的这些规矩,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无论金元宝还是银元宝,宫里的人只用新的?
偏偏霍誉不在家,她也无人可问。
明卉在屋里转圈圈,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屋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霍誉仍然没有回来。
消息是汪海泉带来的。
今天,汪海泉带着汪平进京,可是城门口查得很严,且,主要是查出城的人,不仅有旗手卫,飞鱼卫,竟然还有几个宫里的太监!
“听说是宫里丢了东西,正在抓偷东西的人。”
明卉蹙起眉头,宫里丢了东西?
丢了什么?
联想到昨天皇后召她进宫的事,明卉脑子里闪过一个非常荒谬的念头。
那颗香丸,该不会是迷香吧。
利用迷香,把人迷晕,然后偷走某件重要东西。
但凡是迷香,多多少少都有些香味,那种无色无味的迷香,明卉没见过,也不会做,或许后世会有,但至少是现在,她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方子。
但是如果在迷香里加上龙涎香,那就不同了,龙涎的香气足能掩去任何一种迷香的味道。
可这世上,真有人奢侈到用龙涎配制迷香吗?
明卉的嘴角抽了抽,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她手里也没有龙涎,所以她无法感同身受。
这个问题,等她拥有一屋子龙涎香时再考虑吧。
不过,有一点明卉是能确定的。
如果真有人愿意用龙涎香配制迷香,那么他要盗取的东西,一定非比寻常。
明卉觉得自己的见识还是少了一些,前世在西北待得太久,飘泊江湖,远离朝堂,别说是宫里了,就是达官显贵家里的那些事,她也知之甚少。
汪海泉父子来京城,主要是为了生意,顺便给明卉带了不少东西。
端午节快到了,崔娘子包了很多粽子,还有用芝麻酱腌的鸡蛋、挂着白霜的柿饼,保定的柿饼是用磨盘柿子做的,一个有小孩子手掌大小,吃起来特别过瘾,比起西北一口一个的吊柿饼,明卉更喜欢吃这种。
除了这些,汪海泉还带来了大慈阁的酱菜,和整整一瓮的春不老。
明卉一看,就知道这是二太太托汪海泉带来的。
上次二太太在京城时,明卉随口提了一句,想吃春不老炒肉沫了,二太太便说,回去以后就让人给她捎些过来。
保定府的春不老,那是一绝。既不生筋长柴,又无苦涩味道,用盐渍过之后,无论存放多久,依然嫩绿新鲜,如同刚从地里拔出来一样。
二太太在清苑有个陪嫁的小庄子,专门用来给自家种菜吃,也种了不少春不老,菜好,腌制的手法也好,明卉看到就直咽口水。
汪海泉还带来一个好消息,明达县试得中,现在已经是秀才公了。
他和祁姑娘的大喜日子订在六月,正是天热的时候,但却是七月之前最好的日子,出了七月,好日子也有,但是明大老爷显然不想拖到下半年。
大太太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谁知道她能不能撑过今年呢,热就热吧,也比热孝里成亲要好。
明卉和汪海泉一起去了花千变,她是花千变东家的事,既然已经传到宫里,那就没有瞒着的必要了,再说,京城花千变的东家也不是只有她,还有汝阳郡主呢,人家的身份可比她要高得多。
京城的人才不管花千变有多少家铺子,提起花千变,还是要说上一句“那是汝阳郡主的铺子”。
【鉴于大环境如此,
而她这个大东家,顶多算是从汝阳郡主手指缝里捡漏,捡到一个便宜股东而已。
明卉觉得这样挺好的,不显山不露水,闷声赚大钱,她喜欢。
只是没想到,明卉在花千变里居然看到一个熟人,宝庄郡主!
就是那位被聂大公子休了的宝庄郡主。
当然,宝庄郡主还是宝庄郡主,而聂大公子,连同聂家全家,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宝庄郡主身边还跟着一个衣饰华贵的孩子,明卉知道,那一定是她的嗣弟。
如今宝庄郡主虽然大归回了娘家,可是过得不要太滋润,一袭蔷薇折枝的妆花褙子,梳着堕马髻,插了酒盅大小一金一银两朵花。
明卉仔细去看那两朵花,虽是金银打制,却丝毫不显呆板,华贵恣意,如同宝庄郡主这个人。
宝庄郡主也认出了明卉,她笑着招手:“你一进来,我就觉得面熟,这样的美人,我只要见过,就不会忘记,果然,我想起来了,去年在朝阳宫里,你身上戴了只石榴花的荷包,是个新媳妇。”
明卉连忙上前,屈膝行了半礼:“明氏见过郡主。”
“这又不是在宫里,哪有这么多的规矩,我知道聂家那桉子,就是你家夫君给办的,办得好,好得不能再好。”
当然好了,聂家的腌臜事大白于天下,聂大人这些年的清贵好名声,一朝尽毁,就连那些崇拜他的读书人,如今也羞于提起他。
宝庄郡主恨死聂家了,可是她虽贵为郡主,却也不能把聂家如何。
但是飞鱼卫不一样,把聂家老底都给扒得干干净净。最后,聂大公子弑父弑母,自己也疯了。
解气,没有比这更解气的了。
明卉懂了,宝庄郡主来花千变,恐怕不全都是为了买香,还是来寻偶遇,偶遇她这位不起眼的大东家。
以宝庄郡主如今的身份,自是不方便下帖子邀她上门,但是逛街时恰好遇到,这就不一样了。
明卉了然,看向宝庄郡主时,眼底的笑意更加真切。
女伙计捧上几款香,请宝妆郡主试香,明卉亲手打了一盘香篆,令宝妆郡主啧啧称奇:“哎哟,原来这香还能这样玩,我先前觉得,把香丸堆在香灰上面烤就已经够雅致了,却从没试过你这种玩法,不行不行,以后这里啊,我要常来才行。”
细说起来,这打香篆,还真是从花千变兴起来的,大晋重道,几乎家家拜天尊,用的最多的,便是线香,而香丸用起来比较麻烦,价格又贵,因此也只有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闲来无事才会使用,而打香篆,据说是以前的童皇后和江贵妃喜欢的,当时大晋的贵女圈子里时兴了一阵子,后来这两位接连出事,贵女们便悄悄把家里的香篆收起来,再也不提了。
一晃多年,这盘香打香篆的玩法,京城里反而没人会了,直到这两年,或者说是自从孙太后住进紫霄宫,昔日童皇后和江贵妃喜欢的打香篆,重又走进了贵族圈子,这当中,花千变功不可没。
“您过奖了,不过就是个香铺子而已。”
“你这是自谦,对了,我也有个不错的地方,改日你过去坐坐?”
宝庄郡主神情自若,明卉清楚,这才是宝庄郡主的来意。
“好啊,改日我一定去见识见识。”明卉笑靥如花。
“那好,到时……”宝庄郡主指指身边的一个丫鬟,“她叫枸杞,到时让她去请你。”
“好的,我随时恭候。”
宝庄郡主临走时,挑了一套香篆和几款印香,明卉没有打折,整个大晋朝,也只有这么一位享双亲王俸禄的郡主,干啥打折?多掉价。
送走宝庄郡主,汪安走过来,压低声音说道:“宫里头的消息。”
不用问了,这消息就是在花千变里听来的。
不要小看花千变,这里的客人非富则贵,伙计们有时想不听都不行。
明卉没有多问,直到回到府里,她这才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天天还没亮,从宫里抬出来十二具尸体,直接抬去了城外的乱葬岗,是烧的。”
明卉一怔,从宫里抬出尸体了?
她听人讲过,皇宫里处处都埋着死人,宫里的女人宫斗起来是要出人命的,淹死的、吊死的、撞死的、勒死的,人死了就地一埋,所以在宫里,晚上最好不要出门,因为到处都是冤魂。
可是这从宫里抬出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没埋?抬出来了?
这已经和民间传说不一样了,明卉急需有人为她解惑。
不过,有一点明卉能确定,那十二具尸体都是内侍。
否则,直接扔在乱葬岗,或者在乱葬岗上挖个坑埋了便是,为何还要火葬呢?
大晋朝讲究入土为安,没有火葬的习俗。
把尸体烧了,想来是为了掩盖那十二个人的身份吧。
因为他们的身体与常人不同,少了二两肉。
想到这里,明卉松了口气。
在宫里,她家霍保住可没有打死内侍的权利,这是司礼监下的手。
“还有什么消息?”明卉问道。
“慈宁宫的蔡公公上吊了。”汪安说道。
明卉又是一怔,慈宁宫,她昨天去的不就是慈宁宫吗?
慈宁宫是太后的寝宫,如今太后根本没在皇宫里,按理说,就连昨天皇后在慈宁宫召见明卉,也有些不合常理。
因此,现在听说慈宁宫里人自尽,明卉便来了兴趣。
“这位蔡公公是什么身份?”明卉问道。
“太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有两位公公,一位是金公公,还有一位就是这位蔡公公。太后去了紫霄宫,金公公随侍,蔡公公则留守慈宁宫,宫里人都说,他平时很少出来,就在慈宁宫里待着,今天早上,那十二具尸体抬出来不久,就有飞鱼卫去了蔡公公的叔父家里,把家里搜了一遍,蔡公公是孤儿,自幼得叔父养育,他发迹之后,也很照顾叔父一家,这家人如今日子过得很好,有宅子有铺子,城外还有庄子,飞鱼卫什么也没有搜出来,便让他们到宫外,等着取走蔡公公的遗物,说是蔡公公修仙有成,已经飞升了。
至于蔡公公是自缢这事,也是伙计从一位客人那里听说的,倒并非是蔡家那边传出来的。”
明卉皱眉:“姓蔡的,他家是不是开着米铺?”
能开米铺的,都是有些背景的,姓蔡的并不多,因此明卉便想到了蔡记米铺。
“对,蔡记米铺的东家,就是蔡公公的堂弟,不但京城有米铺,保定府和青县也都有。生意做得很大,不仅有米铺,还有当铺呢。”汪安说道。
明卉的嘴角抽了抽,太后身边的大太监,果然是肥缺。
就是不知道这位为何忽然想不开,自己上吊了。
当然,如果把脑袋挂进绳套里的,真是他自己的话。
明卉又是一晚上没有睡好,霍誉当然还是没有回来。
次日,明卉索性换上飞鱼服去了衙门,和她猜得一样,朱云他们四个人,全都不在,跟着霍誉一起进宫去了。
明卉没有看到熟人,便又去了诏狱,没想到,在诏狱居然遇到了许焕。
许焕就是最早负责失马桉的那一位,后来转而去查朱学政的贪污桉,而失马桉的关键证人,却也是被他那组的焦远逵打死的,因此,许焕虽然全不知情,可也因此受了处分,已经过了这么多天,许焕依然垂头丧气,没有缓过劲来。
尤其是这几天纪勉进宫,带的是霍誉那一组人,许焕却只能留下,继续调查那个怎么查都查不明白的朱学政桉。
这相当于是坐了冷板凳,许焕以前和霍誉大面上也还过得去,可如今不一样了,霍誉官升一级,春风得意,许焕则灰头土脸,事事不顺。
这会儿,他看到一个年纪轻轻的飞鱼卫,看上去有几分眼熟,身边的随从低声说道:“那是霍世子的人,叫花生。”
许焕想起来了,他听人说过,霍誉外强中干,是个惧内的,这个花生,就是世子夫人派来监视他的。
“霍世子不是进宫了吗?这个花生来诏狱做什么?”许焕没好气,使个眼色,长随便向花生走了过来。
“花生小哥,你没随你家世子进宫?”长随问道。
花生摇头,一脸老实:“夫人让我来问问,世子是真的进宫了,还是假的。”
“你家夫人不相信霍世子进宫了?”长随忙问。
花生继续摇头:“夫人没这么说。”
长随懂了,说来说去,就是世子夫人不放心,以为霍誉夜不归宿是去花天酒地了。
没办法,谁让霍世子有霍侯爷那样的爹呢。
“霍世子是真的进宫了,没骗人。”长随笑着说道。
花生再摇头:“我不信,以前世子进宫,可不会一去这么久,宫里都是女人,哪能让男人在宫里过夜的?”
长随连忙把他拉到一边:“我说,你可不要胡说,这话是你能说的吗?啥男人女人的,以后可不能说了。”
长随四下看看,低声说道:“霍世子留在宫里,那是有原因的,宫里出大事了,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花生后退一步:“你才胡说,你们许大人又没有进宫,宫里的事,你能知道?吹牛吧!”
第417章 墙头的红杏
“谁吹牛了,我才没有!”随从不高兴了,以前看花生这小子还挺上道的,怎么几日不见,都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了,不就是他家主子升职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自家爷早晚也能升。
花生撇撇嘴:“许大人手头的案子查完啦?既然还在诏狱,那就是没查完,既然没查过,那就是没有进过宫啊,都没进宫,又岂会知道宫里的事,你是没吹牛,你是死了的鸭子,嘴硬!”
随从看了看,见自家大人已经回屋去了,走廊里只有他和花生两个人。
随从一把扯过花生,往里面走了几步,确定没有人能够听到他们的说话了,这才咬牙切齿:“哎,我说,小花生,你别以为你家霍世子升了官,就抖起来了,说来说去,不还是惧内吗?别看我家大人没升官,可我家大人在家里,那是说一不二。”
花生也生气了,你说这人的眼皮子怎就这么浅呢,说着说着,就扯到后宅那点子事情上了,她家霍保住惧内又如何,惧内的人才有福气,那个许焕,一看就是个福薄的。
花生冷哼一声,拧拧鼻子,表示他的不屑。
“行啦,你扯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掩饰你家许大人没进宫,宫里的事一问三不知吗?切,当谁看不出来似的,没意思,真没意思。”.
“花生,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我家许大人没进宫,就不知道宫里的事了?我告诉你,宫里的事,许大人清楚着呢!”随从叉腰,撸袖子,准备开战了。
花生翻个白眼:“又吹上了,别告诉我,是宫里丢了个前朝留下的马桶。”
“去你娘的,什么马桶啊,丢的是玉玺,玉玺,你再胡说,我就抓你,治你个欺君之罪,你信不信!”
随从咄咄逼人,花生节节败退,然后,噗通一声坐在地上,他飞快爬起来,转身就跑:“我信,我信,我全都信,风紧,扯乎!”
看着花生落荒而逃,随从得意洋洋,如果这里不是诏狱,他一定纵声大笑,看,他家大人虽然斗不过霍誉,可他却把霍誉的小厮吓得屁滚尿滚。
可是忽然之间,随从就笑不出来了,不对,许大人说过,玉玺的事是不能说出去的,就刚刚,他还想糊弄花生,就说是皇帝养的狗丢了,让霍誉去找狗的,对,霍誉上次找马,这次找狗,多好的事!
可他怎么说着说着,就把玉玺的事给说出来了呢。
嗯,花生那小子吓成那样,说不定没有听清,对,一定没听清!
花生跑到街上,看到卖雪花酪的,大喜,连忙要了一碗雪花酪,冰冰凉凉,全身上下都顺贴了。
谁说天凉就不能吃雪花酪了,她现在就急需这么一碗雪花酪,给她压压惊。
要不晚上去鬼市上走一圈,看看皇帝是不是悬暗红找玉玺了?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明卉便连连摇头,不行,万万不行。
玉玺,不是御马,她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揭这个花红。
还是让飞鱼卫找吧,霍保住,你行的!
既然不准备去赚这个钱,明卉的脑袋也越发清明起来。
这样说来,皇后让她看的那颗香丸,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是迷香。
就是不知道玉玺平时是由谁保管,是皇帝自己管着,还是有指定的太监?
应该是太监吧,否则不会死了这么多人。
用迷香,迷晕了皇帝和一堆太监,然后轻而易举偷走玉玺。
那么,问题来了,偷玉玺有什么用?
当然是登基了!
想到登基,明卉首先想到的就是魏骞!
年前,霍誉派闻昌去山西沁县查过魏骞,魏骞前年已经成亲,如今已经有了一个女儿,
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
闻昌是带着画像去的。
那张画像是明卉根据前世的记忆画的,闻昌找机会见了魏骞本人,与画像上有三四分相似,当然,画像本身也与真人有出入,因此,可以认定就是同一个人。
至少是现在,魏骞没有要造反的迹象,更没有被人控制的可能。
那么着急要玉玺的人,不是他,也不是那些要利用他的人。
莫非是那些想要利用魏骞起事的人,他们没有找到魏骞,所以就先把玉玺偷过来备用?
有可能。
再有就是东西怀王和蔡九峰,从去年到现在,他们损失惨重,在大晋多年的经营,被拔除大半,他们不甘心,盗走玉玺以做警告。
有可能。
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位。
花婆婆想起了她那位梅友小孙孙。
小孙孙久居百花山,日渐空虚,便想偷个玉玺玩一玩。
明卉胡思乱想,一会儿的功夫,便想出好几种可能。
不过现在看来,只要偷玉玺的人不是魏骞,那就和她没有关系。
她晃晃悠悠回到家里,刚刚换下衣裳,小丫鬟跑进来通传,宝庄郡主身边的那位枸杞姑娘来了。
明卉早就猜到宝庄郡主还会找她,却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枸杞姑娘是来带话的,宝庄郡主约她明日在春风茶馆见面。
明卉这才知道,春风茶馆是宝庄郡主的产业,当然,表面上的东家另有其人。
她去过春风茶馆,而且经常去,京城里第一家,花钱就能让伙计陪着聊天的茶馆,就是春风茶馆。
明卉在这里打听过不少消息。
明卉来了兴趣,索性把玉玺的事抛到脑后。
丢玉玺的是皇帝,要急也是皇帝急,她家已经上交了霍保住,没必要她也跟着一起着急了。
次日,明卉打扮得光鲜亮丽,带着南萍和朵朵去了春风茶楼。
可是事实证明,世子夫人还是失策了。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无论是宝庄郡主本人,还是她身边的枸杞姑娘,全都是女扮男装,虽然谈不上易容,可是远远看去,就是男的。
而她这个女扮男装的祖宗,今天却是穿的女装,而且还精心打扮,踏进雅间的那一刻,明卉觉得自己就像是从墙头上伸出来的那枝红杏!
请问,我出去换身衣裳,还来得及吗?
第418章 香呆子
“啊,我忘了告诉你,平素里我来这里都是穿男装的,这地方人多眼杂,免得让那些多嘴多舌的人看到,背地里说我来茶楼里会男人。”
宝庄郡主快人快语。
明卉想哭,现在你不用担心了,那些多嘴多舌的人换成说我来茶楼会男人了。
偏偏还挑着霍保住不在家里的时候。
明卉觉得,她比窦娥还要冤枉,她家霍保住,脑袋没秃,肚子没大,她还没看厌呢。
“郡主,不知您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这地方,啊,这地方……”
明卉没有藏起自己的尴尬,且,还又在原本的基础上又渲染了几分。
现在,她就是一个被人整了的受气包。
宝庄郡主原本笑得放肆,看到明卉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笑容僵了僵,不再闲扯,直接进入主题:“不瞒你说,前日在花千变,我是特意去找你的,我是有事要问你。”
明卉眉目一轩:“如果是皇后宣我进宫的事,那郡主还是换个话题吧。”
宝庄郡主一怔,没想到明卉年轻不大,竟然遇事这般警觉。
她的确是要问这件事,那日见明卉打香篆时神情专注,又知道明卉自幼长于道观之中,再加上花千变的生意,本就是汝阳郡主的人在打理,因此,宝庄郡主便以为,明卉就是个香痴,这样的人她见多了,大多都是心无杂念,心思单纯之人,汝阳郡主与明卉一起做生意,就是看中明卉那一手制香的本事而已。
刚刚,看到明卉那副受到惊吓后不知所措的模样,宝庄郡主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长平侯府的这位年轻的世子夫人,就是个有几分呆气的小姑娘而已。
山里道观长大的孩子,如果不是这样的,那才叫奇怪。
可是现在,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明卉便直接给堵回去了。
宝庄郡主的笑容有几分僵硬:“你多想了,宫里的事,哪里是我这么一个大归的郡主能过问的。”
明卉娇憨地拍拍胸口:“哎呀,吓死我了,生怕郡主会问呢,原来是我多想了,我就是没见过世面,遇事总会大惊小怪的。”
“那是你太年轻了,在京城多住几年,见过的人和事多了,也就练出来了。”
宝庄郡主笑着又寒喧了几句,岔开这个话题,说道:“对了,说起宫里,我倒是想起来,以前太后娘娘还没去紫霄宫清修时,慈宁宫里也是香气飘飘,那个香味啊,我闻一次,就再也忘不掉。”
明卉心中微动,宝庄郡主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明卉去过两次慈宁宫,第一次,就是刚成亲那时,慈宁宫里确实焚香了,但就是檀香,皇后住的朝阳宫里,焚的也是檀香。
明卉对此记得非常清楚,当时她还在想,朝阳宫里冷冷清清,用檀香倒也合适,可慈宁宫花团锦簇,与檀香格格不入。
第二次,便是前几天了,皇后虽然拿了一颗香丸给她看,但是当时慈宁宫里并没有焚香。
不仅是当时没有,至少有些日子没有焚过了,明卉的鼻子对香气极是灵敏,但凡是近日焚过香,她都能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