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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变—— by姚颖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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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枉死鬼、堕胎婴灵、冤亲债主缠上一般运气都不是很好,所以希望通过超度来改变自己的运程。
常说的超度,便是法师开坛做法,念诵经文,施食化宝,超度亡魂,让其得以超生,对法师或者斋主来说都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供奉在这里的牌位,想来都是做法超度过的,李氏婆媳在超度之后,仍是时时过来祭拜,想来定是仍然心有不安,所以才要经常过来,一来祭拜,二来是让道长诵经加持。
总而言之,就是那两个牌位上的人,怨气太重,让李氏婆媳寝食难安,坐卧不宁。
温丽娇,和另一个有可能是温以岚的人。
回到客栈,明卉立刻修书一封,把这两个牌位的事情,连同这两个名字,全都写在上面。
霍誉一早就安排妥当,这封信,由孟大海快马加鞭,连夜送去二百里外的飞鱼卫千户营,再转送京城。
把信送出去,明卉暂时松了口气。
第二天,她没有出门,在客栈里等消息。
最先送回消息的,是岳岭。
那位会玩石锁的刘宝昌,经常在官学附近出没,他虽然是上个月才来沁州的,可是却和官学里的门子很是聊得来,那个门子也是河南人,和刘宝昌算是半个老乡。
官学下学之后,刘宝昌曾经在门房里,和那个门子喝过酒,这事被人撞见,那个门子为此还被扣了半个月薪俸。
明卉笑了,这事说来可真巧,刘宝昌经常和官学的门子在一起喝酒,而魏骞恰好就在官学里教书。
说这事是巧合,明卉是不相信的。
又过半日,护送牛肉来沁州,并得以在刘府的下人房里睡觉歇息的汪安,在出城之前,将一个锅盔给了那个直咽口水的小丫头。
小丫头舍不得吃,把锅盔拿回去给她奶吃,她奶接过锅盔,掰开外面的脆皮,小心翼翼取出里面的字条。
孟小海没在刘府,他是今天下午被送走的,他临走前施展美男计,和汪安接上了头,他要去的地方,很可能就在晋河下游,养牛的那片庄子附近。
明卉心中早有猜测,现在看来,她的猜测还是靠谱的。
不过,她的猜测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件事便不是她能处置的。
她正思忖,要不要给霍誉再写一封信时,南萍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刚听大堂里的人说,官学附近有家开铺子的,他家小闺女被人抢了,就是在铺子里被抢的,这会儿街上都在说这件事,光天化日的,贼人的胆子也太大了。”

明卉心里咯噔一下,那个孩子,会是珠儿吗?
想到那个粉团儿一样的孩子,明卉便再也坐不住了。
汤记的铺子就在官学附近,与州衙后门只是一墙之隔,按理说,整个沁州城里,治安最好的地方就是那里了。
可偏偏孩子是在铺子里被人抱走的!
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
明卉想起那晚在后衙偷听到的李氏婆媳对话,一口气堵在嗓子里,上不来下不去。
明卉换上吴二郎的那张脸,带上吴三郎便出了客栈,吴大姐见她情绪激动,有些不放心,也跟着一起去。
汤记小铺大门敞开,只有两个婆子在里面,一脸无措。
看她们的衣着打扮,应是在铺子里帮厨的,汤大嫂没在,只有她们还留在铺子里。
门外或站或坐了不少人,议论纷纷。
一个大婶显然看了全场,见吴家姐弟是刚来的,没等他们开口询问,便热情地说起了这件事。
“哎哟,你们是没见过她家的孩子,白白胖胖,好看着呢,今天铺子里只有一桌客人,两个人,要了两碗刀削面,下午来的,一看就是正经人,又不是饭点,正经人谁会那个时辰吃饭,你们说对不对?
汤大嫂进后厨,端了两碗面出来,那两桌客人都不见了,面没吃,人就走了,一准儿就没安好心。”
吴二郎连忙问道:“孩子呢,孩子是什么时候丢的?”
“就那会儿啊,她家小珠儿原本和小狗子小花在街上玩的,后来小珠儿进了铺子,小狗子和小花都看到了,一转眼,就看到有个男的抱着小珠儿出来了,小狗子和小花还以为是熟人带她出去玩呢,谁能想到,那些人那么大胆,在人家铺子里就把孩子偷走了。”
吴二郎基本上明白了,汤大嫂进去端面,珠儿恰是这个时候从外面回到铺子里,那两个客人看到珠儿,便将孩子抱走了。
那日,吴二郎和吴三郎在这里吃饺子时,珠儿也是从外面进来,想来和今天的情况是一样的,她常和小伙伴在铺子外面玩耍,玩够了就回来,对她来说,铺子就是她的家。
“小狗子和小花是谁家的?”吴二郎问那位大婶。
“小狗子是老田家的,小花是大胖家的,那呢,你看,那就是小花。”
吴二郎顺着大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瘦瘦小小的丫头,正被一个黑胖妇人夹在腋下往铺子里走,小丫头眼泪汪汪,想哭又不敢哭。
“看到没?那个就是小花,她和珠儿都是苦命孩子,一个没爹,一个没娘。”大婶感叹。
“抱着她的是谁?不是她娘?”吴二郎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在寻思,这一大一小是没有半分相似,若是母女那才奇怪。
“不是,大胖婆子是她后娘,小花命苦,不到两岁亲娘就走了。”大婶说道。
吴二郎心里有数,他朝吴大姐使个眼色,自己一个人去了小花家的铺子。
小花家是卖炒货的,瓜子花生,栗子核桃,官学里都是半大孩子,这些零嘴都是他们爱吃的。
还没进门,吴二郎便听到里面传来的责骂声:“你个丧门星,还哭,看老娘不打死你,被拐子抱走的怎么不是你?”
吴二郎皱起眉头,他最恨虐待小孩子的人了,否则当初也不会把朵朵从那个家里带出来。
看到有人走进铺子,大胖婆子以为是来了客人,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变脸之快,吴二郎表示佩服。
“哎哟,小哥,这是刚出锅的糖炒栗子,用的是正宗的安邑栗子。”
吴二郎径自走到小花面前,看到陌生人,小花胆怯地后退几步,两只小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襟。
吴二郎眼尖,一眼便看到小花的右手里,除了拽着衣襟,还有一截红绳露出来。
他微笑伸出手:“你叫小花是吗?把你手里的东西给哥哥看看可以吗?”
没等小花开口,大胖婆子已经警觉地嚷了起来:“你是干啥的?不买东西就出去!”
吴二郎慢条斯理地从荷包里拿出一角碎银子,约有三四钱重,他把碎银放在桌上,大胖婆子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毕竟是常年在街上讨生活的人,还是有几分眼色的。
大胖婆子转身冲着小花吼道:“把你手里的东西拿出来,快点!”
接着,又满脸堆笑,对吴二郎说道:“小哥,别在意,小孩子不懂事。”
小花却显然不给她面子,不但没把东西交出来,反而把两只小手藏到身后,大胖婆子怒了,抡起蒲扇大的巴掌便朝小花打了过去。
“住手!”吴二郎大吼一声,把大胖婆子吓了一跳。
吴二郎冷冷地瞪她一眼,柔声对小花说道:“让哥哥猜一猜,你手里的东西是珠儿给你的,对不对?”
小花惊讶地看着吴二郎,缓缓点头。
吴二郎又道:“那是一只小猴子,是吧?”
“咦,你怎么知道的?”小花好奇地说道。
“哥哥当然知道了,因为这只小猴子,就是哥哥送给珠儿的。”吴二郎笑得眉眼弯弯。
小花把藏在背后的小手伸了出来,一直抓在手里的,赫然便是前两日吴二郎送给珠儿的那只山核桃小猴子。
大胖婆子看看吴二郎,又看看小花手里的小猴子,正要说什么,吴二郎从荷包里掏出一两银子,放在刚才那块碎银子旁边,大胖婆子的眼睛立刻直了,下意识地伸出胖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免得多说一句,打扰了这位的雅兴,再把这两块银子收回去。
“这只小猴子是珠儿送给你的?”吴二郎问道。
小花摇摇头:“不是,这是从珠儿身上掉下来的,是我捡的。”
“那你告诉哥哥,抱走珠儿的人,长得什么样子?”
吴二郎说着,又去摸他腰上的荷包,大胖婆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掏银子了,又掏银子了!
可是这一次,吴二郎没有让她如意。
吴二郎不紧不慢,从荷包里掏出来的,也是一只核桃凋的小挂件,这是一只小兔子。
他一向喜欢这些小玩意,看到就会买,所以他身上总会带着几个。
“小猴子是珠儿的,这只小兔子送给小花,好不好?”

第437章 找到
小花又惊又喜,她从来没有过属于自己的玩具,但是她没敢伸手,看看那只小兔子,又看看吴二郎。
“抱着珠儿的叔叔,耳朵上有一撮毛。”
“小花真厉害,这都看到了,那小花看到他们去了哪里吗?”吴二郎耐心地问道。
“马,大马,叔叔抱着珠儿骑着大马走了。”
“骑大马的有几位叔叔?”吴二郎又问。
“一位叔叔,就是耳朵上长毛的叔叔。”小花说道。
“另一位叔叔呢,你看到他去了哪里?”吴二郎柔声问道。
小花歪着小脑袋,仔细想了想,忽然,她指向一个方向:“他去了小狗子家。”
“你确定吗?”吴二郎想起,看到珠儿被人抱走的,除了小花,还有一个叫小狗子的孩子。
小花用力摇头:“那位叔叔就是去了小狗子家里。”
“衙门的叔叔过来,小花有没有把刚才的话告诉他们?”
小花扬起小脸:“衙门是啥?”
这时,忍了半天没有说话的大胖婆子终于忍不住了,插嘴道:“衙门的人就只问了抱珠儿的人去了哪里,没问别人。”
吴二郎明白了,他伸手摸摸小花的脑袋,把那只小兔子递到她手里,换走了小花手里的小猴子。
大胖婆子眼巴巴看着那两块银子,想问,又不敢问。
吴二郎问道:“小狗子家在哪儿?他家是做什么的?”
大胖婆子又看向那两块银子,吴二郎哼了一声,又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和先前的两块放在一起,大胖婆子立刻眉开眼笑:“哎哟,小狗子家就住在自家铺子里,就是开笔墨铺子的那一家,姓陈,去年才开的铺子,外地人,好像是南边的,小狗子他爹读过几天书,整日酸里酸气的,对了,衙门的人来了以后,小狗子就被他爹叫回去了,衙门的人都没看到他,只问了我们家小花。”
吴二郎点点头,又摸摸小花的头,把桌上的三块银子,全都推到大胖婆子面前:“多好的孩子,你对她好一点,将来她一定会孝敬你。”
走出小花家,吴二郎往那家笔墨铺子走去,进了铺子,只有一个伙计正在擦拭柜台,吴二郎四下看了看,没有看到小孩子,也没看到掌柜。
“小狗子呢?”吴二郎口气熟稔。
吴二郎是一张大众脸,伙计果然把他当成来过的客人了,苦着一张脸:“唉,汤记丢了孩子,我们东家怕吓着孩子,就带上孩子出去玩了,把铺子里的事,都交给我一个人了。”
吴二郎懂了,这是担心衙役向自家孩子询问,所以小狗子爹便把孩子带走了。
吴二郎又和伙计套近乎,没一会儿,伙计便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了。
可惜,这个伙计所知甚少,只是知道东家姓陈,名叫陈大春,单身无妻,信阳人,小狗子不是陈大春亲生的,而是去年才从善堂里领养的孩子。
今天,也就是珠儿被人抱走的前后,伙计没在铺子里,他被陈大春支开,去仓房整理货物了。
到此为止,吴二郎心里已经有数了,一个时辰后,汤大嫂疲惫不堪地回来,目光呆滞,已经没有了前两日的精明干练。
吴大姐走过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汤大嫂立刻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来了精神:“真的吗?你们真的有线索了吗?”
吴大姐不动声色:“你心里清楚,这事指望衙门,猴年马月也找不到人,我家主人可是说了,丢孩子就要立刻找,拖得时间越长,越难找到,这会儿,孩子十有八九还在沁州城里。”
汤大嫂的眼睛亮了,连连点头:“对,对,就是这个理儿,你们要多少钱,我砸锅卖铁也去凑。”
“先别提钱的事,那家笔墨铺子的陈老板,你认识的吧,先说说他的样子?”
“陈老板,是他拐走珠儿的?不对,我认识他,来吃饭的人不是他。”
“别管这么多,你先说说他的相貌。”
一个时辰后,大半个沁州城的叫花子,都在找同一个人,一个国字脸,蒜头鼻子,大嘴巴,有颗豁牙的中年男人。
傍晚时分,叫花子头老朱找到孟大海,他手下一个小叫花子,发现了那个男人的踪迹。
距离南湖不远的巷子里,暗门子李文兰正陪着一个男人喝酒,忽然,打开的窗子外面,有一条人影闪了过去,男人顿时警觉起来,他常来这里,别说是人了,李文兰家里,除了她那个瘫痪在床的婆婆,就没有别人了。
男人拔出身上的短刀,便向门口走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屋门从外面撞开,一个黑大个大步走了进来,与此同时,窗子里也跳进来两个人,男人大骇,一阵香气扑面而来,男人便没有了知觉。
男人是被痒醒的,身上奇痒难耐,他想去抓,四肢被牛皮绳绑得紧紧的,动弹不得,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男人越来越痒,他恨不能登时死掉,实在忍不住了,他只好大声呼喊,然而,任凭他喊哑了嗓子,也没人搭理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昏死过去,可很快又被冷水泼醒,就这样,他在痛苦中煎熬了一夜,快天亮时,终于忍耐不住,把偷孩子的事合盘托出。
一切都和吴二郎猜测得一样,珠儿还在沁州城里,藏得不远,就在一家寿材铺里。
原本是想明天一早,城门刚开,便把孩子装在一具棺材里送出城去,已经和一个专做拐带生意的人牙子讲好了价钱,到时人牙子在十里铺等着,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这个叫陈大春的小老板,原本就是拐子,在外地惹了官司,被衙门捉拿,他一路逃到沁州,盘下了这间铺子,之所以会从善堂里领养小狗子,是为了掩盖身份。
原本,他是想在沁州躲上三年五载的,可是几天前,有个以前认识的拐子找到他,说有人出钱要个小女娃,只要把小女娃找个人牙子远远卖掉就行,这生意很好做。
刚好那小女娃家里的铺子,和他在同一条街上,因此,这个拐子拉他一起做这笔生意。
那个拐子也被抓到,就是那家寿材铺老板娘的表弟,当时,他和同伴在汤大嫂铺子里,看到珠儿进来,两人便把孩子的嘴巴捂住,从铺子里出来,一个骑马走了,另一个则是从陈大春的铺子后门走的。
明卉基本上已经猜到出钱雇拐子的人是谁,十有八九,就是魏骞的妻子小李氏。
正愁抓不到这家人的把柄,没想到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上午更新延迟
没有写完,下午更新!

第438章 解救
从寻找陈大春,到找到珠儿,看似兴师动众,实则除了明卉从京城带来的这几个人以外,也只有沁州城里的叫花子们知道一星半点。
无论明卉,还是岳岭孟大海等人,都是做这些事情的老手,因此,此事瞒得严严实实。
只是珠儿还太小,小女娃吓坏了,哭着要找娘,明卉决定先把珠儿送回汤记铺子。
岳岭不解:“利用这个小孩,我们能钓到大鱼。”
明卉摇头:“这是大人之间的事,不要把小孩子牵扯进来。”
已是四更时分,汤记却仍未打洋,铺子里一灯如豆,晕黄的灯光下,两个人相对而坐。
一个是汤大嫂,而坐在她对面的人,竟是魏骞。
铺子的门敞开着,挂着挡蚊蝇的草珠帘子,夜风吹过,帘子上的草珠子相互碰撞,让这夜晚不再宁静。
这条街上的铺子,做的都是官学的生意,这个时辰早就打洋了,汤大嫂现在还没有关店门,她是在等待女儿的消息吧,而魏骞,在陪着她。
看到铺子里的灯光,珠儿就迫不及待了:“娘,娘!”
熟悉的声音传到耳中,汤大嫂勐的站起身来:“是珠儿!”
帘子撩开,汤大嫂冲了出来,紧跟在她身后的,是魏骞!
而南萍已快步离去,汤大嫂出来时,看到的便是独自站在门前的珠儿。
汤大嫂将珠儿一把抱进怀里,嚎啕大哭,魏骞也用衣袖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
“走吧,到屋里再说,别吓着珠儿。”
魏骞的声音浑厚温柔,进屋的时候,他还揽了一下汤大嫂的腰。
他们进了屋,魏骞转身将店门关上,咣当一声,里面上了闩。
明卉从黑暗中走出来,望着从门缝里透出的澹澹灯光,许久之后才离开。
城门刚开,化妆成一对农家母女的南萍和朵朵,便在城外十里铺,将那个人牙子一举抓获。
那名人牙子专做拐带生意,方圆二百里的拍花党或者拐子,手里上了“新货”,都会找她销赃。
这些年来,经她之手倒卖出去的女子和孩子不计其数,这些人几乎都是良家子,被她和她的下线,卖去穷乡僻壤。
拐子藏身的寿材铺,此时已经上锁,挂出了“东主有事,暂时停业”的牌子,而实际上,寿材铺的人,此时都被五花大绑堵住嘴巴关在里面。
南萍和孟大海从寿材铺里救出珠儿时,还发现了一个年纪和珠儿差不多的小男孩,那是小狗子。
陈大春领养小狗子,只是为了掩饰他是拐子的身份,现在小狗子没有用了,陈大春便想把他和珠儿一起卖掉。
珠儿被送回汤大嫂身边,小狗子则被孟大海带来了客栈。
虽然只有大半日的时间,可对于一个孩子,却是从天堂到地狱的区别。
小狗子木木呆呆,不哭也不睡,小鱼拿玩具给他,他看也不看,目光里没有焦距。
曾经,他以为他有了家,有了父亲,可是父亲却把他扔了。
明卉走过去,摸摸他的头,什么也没有说。
前世,她见过很多这样的孩子,从善堂里被领养,没过几天好日子,便再次被抛弃,而被抛弃的原因五花八门,举止粗鲁、生病了、不爱洗澡、吃饭叭唧嘴,甚至还有一个三岁的男孩,是因为算命的说这孩子福薄,养母担心会影响到自家,便把孩子送回善堂,善堂不收,养母便把孩子扔在门外,寒冬腊月,善堂里的人发现时,孩子的身体已经冻僵了,后来残了一条腿。
明卉没有想到,一向笨嘴拙舌的孟大海却找到她:“世子夫人,如果这孩子以后没有去处,我和我弟可以收养他。”
明卉好奇:“你们两人都没成亲,四海为家,怎么照顾他?”
孟大海摸摸脑袋,叹了口气:“我娘其实不止生了我们兄弟两个,是哥仨,我是老大,小海是老三,我们中间还有一个老二,我娘偏心,对老二不如对我们两个那么好,有一次,老二多吃了一个馍,被我娘打了一巴掌,老二哭着从家里跑出去,便再也没有回来,有人说他被两个外乡人带走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老二是死是活,老二丢了的那年和这孩子一样的年纪,看到他,我就想起老二,我这个当大哥的,对不起他。
夫人您放心,这些年我和小海也存了点钱,足够买处小宅子的,让这孩子跟着我们,给我们当兄弟,我们一定不会让他受苦。”
明卉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当天上午,一个小乞丐来到后衙,说有事要找小李氏身边的王婆子。
王婆子出来,看到是个脏兮兮的小乞丐,正要骂街,小乞丐忽然说道:“刘来福让我来的,他说事情闹大了,让你把余下的银子送到老地方,别想不认帐,否则别怪他把这事搂落出去,让你中午送,中午人少,对了,他还说,你会给我五文钱。”
王婆子瞪了小乞丐一眼,不情不愿掏出五文钱给了他。
晌午时分,太阳火辣辣地照在街道上,王婆子走到那家寿材铺门外,见寿材铺上锁,王婆子骂了一句,便轻车熟路到了后门,后门果然虚掩着,留了一条门缝。
王婆子刚刚推门进去,便被人按住,堵了嘴巴,拖到了里面,而她带来的两个帮手,也被先后制住。
自从王婆子拿了银子出去,小李氏便坐立不安。
这件事她是瞒着婆婆做的,她没想闹出人命,她只是想把那个碍眼的孩子远远卖掉,卖到最下贱的地方,只要想到被魏骞放在心尖上的心肝宝贝,长大后变成千人骑万人睡的娼妇,小李氏便觉得痛快!
可是昨晚魏骞整夜未归,她让人去找,看到魏骞留宿在那家铺子里,而今天早上,她便听说那个孩子被找回来了。
偏偏这时那个拐子找上门来,唉,也不知道王婆子能不能唬住他,那拐子最好见好就收,拿钱走人,否则……
“少奶奶,刚才外面来了一个小乞丐,他说王妈妈让他送来这封信。”

第439章 上钩
小李氏接过信,王婆子会写几个字,信封上那歪歪扭扭的字,的确像是王婆子写的。
王婆子在信上说,她和她带去的人手都被刘来福扣住了,刘来福要一千两,不给银子,明天一早,就把她买通拐子偷孩子的事,贴满全城,信里还让小李氏亲自把银子送过去。
魏大人虽是知州,可在沁州却不能一手遮天,衙门里还有其他官员,沁州城里既有解甲归田的刘老将军,还有几家官卷,这些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小李氏咬牙切齿,刘来福只是一个拐子而已,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小李氏当然不怕他,但却怕他把这件事传扬出去。
她拿出钱匣子,手头的私房银子有五百多两,还有几个金锞子和金元宝,连同几件款式老旧但却可以铰了当钱花的金首饰,勉勉强强能凑够一千两。
小李氏松了口气,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把那个小东西卖掉,还要损失一大笔银子。
小李氏当然不想亲自去送,可转念一想,刘来福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她如何,顶多就是狮子大开口,到时再加价,即使到时加价,也要有她这个能送银子的人才行。
这样一想,小李氏便横下心来,带上那一包金银,去了寿材铺子。
担心被婆婆知道,她甚至没敢做自家的马车,而是在街上雇了一顶拉脚的轿子。
不过,走到半路上,小李氏就后悔了。
她虽然学过武功,但只是花拳绣腿,她孤身一人,万一刘来福要了钱还要色,那可如何是好?
还是让李武去送吧。
李武是她的弟弟,现在给她管着土产铺子。
“不去了,去前大街的李记土产铺子,轿钱照给。”小李氏吩咐轿夫。
两个轿夫答应着,向另一条路上走去。
小李氏松了口气,暗暗庆幸自己想得周全,可是走着走着,她发现轿夫走得越来越快,忍不住掀开轿帘,却发现这根本就不是去往土产铺子的那条路。
“停下,你们这是去哪里,停下……”
一阵香风袭来,小李氏没有了声音。
等她醒来时,已经是在寿材铺子里了,光线昏暗,只点着一支白蜡烛,借着微弱的烛光,小李氏向四周看到头,四周竟然都是棺材,而她正坐在其中一只棺材里。
小李氏的头发根都立起来了,她惊叫出声,想从棺材里爬出去,可是这时才发现,她的四肢软绵绵的,酸弱无力。
忽然,一张白惨惨的鬼脸出现在她面前,小李氏大声尖叫,叫声未落,那张白色的鬼脸眨眼之间就变了,同样是鬼,但却是另一只鬼。
接着,那只鬼忽然张开血盆大口,一团火焰从嘴里喷出来,险些便烧到小李氏身上,小李氏啊的一声,便昏死过去。
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小李氏再次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放大的鬼脸,与刚才看到的那两只鬼不同,这是另外一只。
“饶了我,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你杀了人,要偿命,不能饶!”冰冷的声音传来,是那只鬼。
“没有,我没杀人,那个孩子不是好好的吗,我没想杀她,只是想把她卖掉。”小李氏觉得自己委屈,从始至终,她也没想过要把珠儿杀死,那个小贱种,不卖到下贱地方,岂不可惜?
“那你儿子呢?虎毒尚不食子,你杀死亲生儿子,连畜牲都不如!”冰冷的声音再次说道。
小李氏下意识地反驳:“他是被抱走的,我没杀他,那是我的亲生骨肉,我怎会杀他?”
话一出口,小李氏打个激灵,她怎么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当年,她在婆婆面前发过毒誓,这件事上守口如凭,对谁都不说。
“哈哈哈!”那只鬼仰天大笑,随着笑声,一团烈火从他口中喷薄而出。
小李氏吓得魂不复体,恨不能把整个身体蜷缩进棺材里,原本令她恐惧的棺材,此时却成了她避风的港湾。
可惜,那只鬼却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何况小李氏也并非国色天香。鬼俯下身子,一双鬼眼亮晶晶地看着小李氏。
就在小李氏因为恐惧又想尖叫时,刚刚的那张鬼脸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张鬼脸。
这里是棺材铺,并非义庄,为何这些鬼不在坟里好好待着,全都跑到棺材铺里来了?
小李氏后悔了,早知如此,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出门。
可是太晚了,那只鬼伸出两只鬼爪,抓住了她的脖子,小李氏被卡得直翻白眼,不停地蹬着双腿,阴狠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公公和你丈夫知道这件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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