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变—— by姚颖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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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明卉看着那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女人,明卉忽然觉得,她爹被这个女人看上,也同样是一件不幸的事情。
“德妃娘娘觉得臣妇像谁?”明卉反问,对于死到临头还要拉自己垫背的人,明卉可不想惯着她。
温德妃一怔,她没想到自己踢出去的球,却又被明卉踢了回来。
跟着明卉一起来的杜女官就在这里,此时正竖起耳朵听着呢。
温德妃呵呵干笑:“如果本宫没有记错,世子夫人有位叔父,世子夫人的容貌,随了令叔父,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与其说你们像叔侄,不如说你们更像亲生父女。”
明卉哈了一声:“承蒙德妃娘娘如此关心臣妇的娘家事,正如德妃娘娘所说,臣妇从小就被说长得像祖母,家父曾说,明家儿孙里面,就数臣妃的小叔和臣妇,长得最像祖母。可惜,臣妇既没有见过祖母,也没有见过小叔,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臣妇是没有机会验证了,德妃娘娘倒是可以,不如……哎哟,看臣妇都说了什么,还请德妃娘娘恕罪,不该没到清明就思念起家中的先人来了。”
温德妃又打起嗝来,给气的!
明卉是什么意思啊,她没有机会验证,德妃却是可以,怎么验证?到了阴曹地府,见到明家老太太和明峦,看看他们和明卉长得像不像?
杜女官侧过脸去,她快要忍不住了,好想笑怎么办?
以前温德妃仗着年纪大心眼多,又和皇帝有多年的情分,没少给皇后使绊子,杜女官快要恨死温德妃了,现在报应来了,皇后还是皇后,可温德妃呢?
温德妃一个嗝连着一个嗝,透不过气来,明卉这下相信了,打嗝真是能死人的。
过了好一会儿,温德妃的打嗝声才止住,她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看向明卉的目光更加狠戾。
“家父是因你叔父而死,你可知晓?”
明卉在心里再次问候温德妃的十八代祖宗!
“是吗?臣妃怎么听说,令尊是积劳成疾,病故于任上的?先帝为此还追封令尊为协正庶尹?莫非这当中有什么误会,哎呀……”
明卉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副没见过世面又大惊小怪的模样,那个语气,那副神情,要多做作就有多做作,看得温德妃又想打嗝了。
大晋朝自太祖开始,但凡是死在任上的地方官,都会晋级追封,六品或者七品官员,都会被追封为从五品的协正庶尹,或者正五品的修正庶尹,若是殉职,死后追封的品级会更高。
比如明峦,含冤而死,等同殉职,因此,他被追封为正四品的赞治尹。
说来说去,这些都是死后哀荣,就是为了彰显皇恩浩荡。这些官职不能世袭,但是却可以写进族谱刻在石碑上流传后世。
温以岚被先帝追封为协正庶尹,要么前提条件就是积劳成疾死于任上,如果他是因为明峦而死,那肯定就不是病死的了。
难道是先帝搞错了?
这可是大事,涉及先帝,岂能信口胡言?
看着面前矫揉造作的明卉,温德妃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给气死了。
以明峦的性子,怎会生出这么一个狡诈无耻的女儿呢?
一定是随了汪氏那个贱人,那个商户女,她早就知道,明峦和那个商户女在一起,就没有好下场。
看到了吧,明峦年纪轻轻就死了,而且还连累了自己的父亲。
可是明卉既然抬出了先帝,温德妃却再也不能再说温以岚是因明峦而死的话了。
她快死了,她可以不怕,可是却不想连累父亲。
若是圣上发怒,因此收回父亲的追封,那么父亲便会成为温氏一族的笑柄,九泉之下的父亲,如何能够安心?
“你,你,明氏,你好厉害的一张嘴!”
温德妃连世子夫人也不想叫了,明氏她不配!
明卉露出一个又傻又白又甜的笑容,听不懂啊,我听不懂。
温德妃眯起眼睛,仔细打量明卉,这张脸,太像那个人了。
第一次见到明峦时,她只有十二岁,父亲高兴地把他的忘年交带到家里,向家里人介绍他的小友,年轻的进士明峦。
温德妃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那么英俊,那么儒雅,如同一块上好的玉石,散发出润泽的光华。
她也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双眼睛,那是怎样的眼睛啊,纯净如春天的水,温润如天上的月。
从那一刻起,那个人便走进了少女的梦中。
父亲和明峦是忘年交,那时明峦常来她家,她向他请教学问,拉着他一起下棋,还会把自己作的诗请他品评。
她盼着自己能够快些长大,长大以后就能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
可是后来,甲子桉发,明峦和一众詹事府官员,一起下了大狱,她又惊又怕,她向父母表明心迹,她说,她非他不嫁!
为了她,父亲发动所有的关系,为明峦奔走,可惜,父亲人微言轻,不但没能帮到明峦,自己还受到了连累。
不久之后,明峦的死讯传来,她伤心欲绝,那时父亲已经收到调往漠北的调令,漠北苦寒,父母原本没想带她前往,可是看她太过伤心难过,无奈之下,便让她跟随一起去了漠北。
那时她已心如死灰,以为这已是她遭遇的最大打击。
可是她没有想到,这只是开始。
漠北寒冷,她们一家人很不适应,大哥不久便病倒了,接着父亲也病了。
第483章 没脸见人了
有一天,父亲收到了一封信,那封信还是她送到父亲面前的,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那封信竟然是明峦寄来的。
明峦还活着。
他写信给父亲报平安,他告诉父亲,他还活着。
父亲看完信,却没有特别高兴,只是告诉她,明峦没有死,便什么也也没有再说。
那时父亲已经卧病在床,身体很虚弱了,可父亲却还是强撑病体,派了心腹去了满城。
虽然父亲什么也没有说,可她已经隐隐猜到,明峦可能也去了满城。
她太想知道明峦的情况了,于是她做了一件以前不敢做的事。
趁着父亲喝药后小憩的时候,她从父亲的病榻上的暗格里,找到了明峦写给父亲的那封信。
明峦在信中,不仅是向父亲报平安,还向父亲报告了他的喜讯。
他成亲了!
他用很大篇幅,描述他有多么幸运,又有多么幸福。
他说他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于渭水之上,遇到一位仙女。
在此之前,他从不曾知道,原来诗书中的仙子竟是真的存在。
接着便是整整两页纸,都在描述他的幸运,他也提到了妻子的出身商贾,却是满腹诗书,气质高华。
结尾时,明峦说他们一家不日便会到达满城,住到老友曾经治理过的一方水土上。
她把那封信撕得粉碎!
她为他伤心欲绝,她为他痛不欲生,而他却早已有了别的女人。
他与那女人相亲相爱时,可曾想过,在那遥远的苦寒之地,有人还在思念着他?
望着那被自己洒落一地的碎屑,温德妃知道,她的青春年华,自此结束了。
再后来,父亲死了,大哥死了,母亲也死了。
她被族里的人接回去,原本想在族中为父母兄长守孝,可是几个伯父却想想趁着热孝把她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鳏夫做填房!
温家虽不是大族,却人丁兴旺,她的父亲有三十多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父亲死了,那些人分了父亲留下的财产,还要吃干抹净,拿她去换取利益。
她无依无靠,却又不想任人宰割,她想起了明峦。
在一个星夜,她从族里逃走,千辛万苦来到满城,她没有人可以投奔,她能想到的人,只有明峦!
那一路上,她一遍遍地说服自己,她可以放下身价,与那个商户出身的汪氏姐妹相称,她甚至可以将汪氏的子女视如己出,只要能和明峦在一起,她可以放下所有的骄傲!
是的,她宁可给心爱的人做妾,也不想去给一个陌生人做填房,更不想让温家的叔伯们如愿以偿!
父亲的心腹就在满城,而且一直都和明峦有联系,那位心腹是看着她长大的,少女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心腹又岂会不知道。
心腹不忍拒绝,以他们早就约好的暗号,约了明峦出来见面。
时隔几年,她终于再次见到了明峦,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
可是眼前的人,却又是如此的陌生,当她含羞带怯说出自己的心意时,明峦先是震惊,紧接着便是厌恶。
是的,她在明峦的眼睛里看到了厌恶,对她的厌恶!
他让她自重,还说看在温以岚的面子上,他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当她没有来过满城,而他也没有见过她。
明峦说完就走了,走得毅然决然,就像他所说的,当她没有来过满城,当他没有见过她。
她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憎恨。
伯父叔父们要把她嫁去当填房时,她没有恨过,可是现在,望着那个远去的人,她的心里有了仇恨。
以前她有多么爱慕这个男人,现在便有多么憎恨他。
女人如花,而他却将这朵花揉碎后蹊在脚底贱踏!
她恨明峦,从十几岁恨到三十多岁,从活着,恨到如今,即将死去!
温德妃看着面前那张神似明峦的脸,瘦如鸡爪的双手紧握成拳。
算算年龄,这个明氏就是明峦和汪氏的女儿,居然记在了明峦兄长名下,真是荒唐。
更荒唐的是,这件事竟然无人怀疑,皇帝还给明峦追封了官职,明卉也顺利嫁给了长平侯的嫡长子。
她不配啊!
汪氏生出的贱种,只能活在尘埃里,配不上京城的繁华锦绣。
明卉放肆地迎上温德妃的目光,她的眼睛大胆地温德妃脸上游移,看到她那层层下垂的皮肤时,明卉的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那笑容那般真实,似是生怕温德妃看不清楚,因此,她将那抹嘲讽放大,又放大。
那笑容里不仅有嘲讽,还有厌恶,便如十几年前的那一夜,月光之下,男人眼中的厌恶,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里。
时光荏冉,岁月沧桑,她从天真少女变成高贵的德妃娘娘,那个男人也早就化作一堆枯骨,然而他对她的厌恶,却历久弥新,从不曾澹去。
现在,那该死的厌恶,又出现在与他无比相似的一张脸上。
令她室息,令她想要发疯般地撕碎砸烂!
“你这个贱种!”
温德妃咬牙切齿,终于说出了她最想说的这句话。
明卉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她后退几步,摇摇欲坠,身上一软,斜斜地靠了杜女官身上。
杜女官正在震惊,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德妃只是病了而不是疯了,她竟然辱骂命妇!
别说只是区区的德妃,就是皇后娘娘,也不会对堂堂三品命妇,超品的一等爵府上的世子夫人出言谩骂。
若是被史官知道,这是能够写入史书,令后世文人嘲讽几辈子的。
“德妃娘娘,请慎言!”
杜女官出声提醒。
温德妃大口喘着粗气,而此时,弱柳无依可怜兮兮的明卉,却用身子挡住杜女官的视线,对温德妃做了一个鬼脸。
你个妖婆,才是贱种!
这个鬼脸除了温德妃没人看到,温德妃本就在盛怒之中,这一下更生气了,再次打起嗝来。
明卉觉得等她回去以后,有必要翻翻医书,查查这一生气就打嗝是什么病。
不过,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
她期期艾艾地对杜女官说:“我,我……我没脸见人了……”
她都被说成贱种了,这羞辱,谁受得了?
杜女官脸色铁青。
明氏是从皇后宫里过来的,还是她这位皇后宫里的女官陪着一起来的,可是温德妃居然当着她的面,骂明氏是贱种,温德妃骂的不仅是明氏,她还打了皇后娘娘的脸。
明卉摇摇欲坠,她只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后宅妇人,平日里制香捻香打香篆,这辈子做过的最出格的事,想来也就是和汝阳郡主一起开了一家卖香品的铺子而已。
更何况,她也是刚出月子没有多久。
她只是一个身体虚弱,又没有见过世面的年轻媳妇,面对无论地位还是年龄,全都高过她的温德妃,明卉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晕倒了!
明卉在温德妃面前,华丽丽地晕倒了。
她没有对自己手软,晕倒前拽出藏在荷包里的帕子,飞快地在鼻前抹了一把,刚把帕子塞回荷包,她便不省人事了。
“传太医,快,传太医!”
消息传到朝阳宫,皇宫手里的杯盏掉落地上。
那是大长公主的儿媳妇,是长平侯府的世子夫人!
若是在宫里有个三长两短……温德妃已是一条腿迈进了棺材,可皇后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要拉拢这些皇亲勋贵家的老夫人和夫人们。
温德妃要见明卉,皇后原是不想理会的,可她打听后才知道,温德妃的父亲,与明卉的叔父是忘年交,明峦出事,温以岚也被牵连,漠北苦寒,温德妃的父母兄长全都死在那里,温德妃孤苦无依被亲戚欺凌,不得不进宫。
皇后心里清楚,温德妃快死了,所以想替父母兄长出出气,反正她一个将死之人,什么都不怕了,索性毫无顾忌。
皇后之所以会把明卉叫进宫来,其实是有私心的,明卉若是被温德妃算计了,一定会求到自己面前,到时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施恩于明卉!
这个恩情不仅是给明卉一个人的,同时也是给长平侯府,甚至是给大长公主的。
只是皇后没有想到,明卉直接晕倒,而且太医院也束手无策。
两位老太医面面相觑,这位长平侯世子夫人的症状,怎么看都像是中了迷药啊。
可当时的情况他们全都看到了,世子夫人是在温德妃宫里晕倒的,那时屋里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温德妃在场,朝阳宫的杜女官也在场,还有温德妃宫中的太监宫女,一堆人里,只有世子夫人一个人晕倒了。
若说是中了迷药,那这迷药就只是针对世子夫人的,否则为何别人全都没事?
谁要害世子夫人?
这还用问,如果不是病体支离的温德妃,那就是全程都在世子夫人身边的杜女官了。
杜女官背后的人是皇后!
两位老太医在宫里摸爬打滚几十年,到了这时,还有啥看不出来的。
皇后和温德妃两位神仙打架,遭殃的是世子夫人这个小鬼。
所以,迷药的事不能提,如果他们说世子夫人是中了迷药,那么这件事就变得复杂了,他们能不能活着出宫都成问题。
两位太医低声讨论明卉的病情,片刻之后,便确诊了。
长平侯世子夫人之所以晕厥不醒,产后气血俱虚,充任不足为主因,当然,世子夫人担忧德妃娘娘病体,心力交瘁乃是诱因。
皇后闻言,眼圈红了,她沙哑着声音说道:“都是本宫的疏忽,竟然不知道长平侯世子夫人身体尚未恢复,唉,本宫更不该答应德妃姐姐,向世子夫人询问那什么减轻病痛的熏香。”
杜女官在旁连忙劝解:“皇后娘娘不要自责,都是奴婢没把世子照顾妥当。”
两位老太医忙道:“皇后娘娘莫要担心,世子夫人年纪尚轻,只要好好调养,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恢复如初。”
皇后拍拍胸口:“无量天尊,太上老君保佑,世子夫人早日痊愈。”
她看向两位太医,又问:“二位看来,世子夫人何时能够苏醒?”
两位老太医在心里说,药劲过了也就醒了。
但是这话当然不能这样说,两人说道:“长则两三日,短则两三个时辰,不可操之过急,老臣等去开方子,开好后给世子夫人煎服。”
皇后要留明卉在宫里治病,她可不想明日街头巷尾都在议论长平侯世子夫人被从宫里抬出来的事。
年轻健康的世子夫人,走着进宫,躺着出来,这让满城勋贵们怎么想。
堂堂一等爵家的儿媳妇,被皇后传召,然后就被抬出来了,这是要打他们的脸,还是要打他们那些为大晋立下汗马功劳的祖宗们的脸?
可若是把明卉留在宫里,皇帝面前也是瞒不住的。
皇帝要让温德妃受尽煎熬而死,皇后却为温德妃减轻痛苦而召明卉要香,这事无论如何,皇后在皇帝面前也无法自圆其说。
皇后想来想去,最后只得派了大太监往大长公主府传口谕。
长平侯世子夫人产后虚弱,在宫中晕厥,皇后娘娘派太医随同世子夫人回府诊治,并赏赐各式药材补品,及布匹绸缎金银玉器等物。
大长公主眼珠一转,就猜到明卉在宫里晕倒的事,定然不简单,她派了自己府里屈指可数的几位老嬷嬷进宫接人,并且亲自进宫谢恩。
明卉被大长公主亲自带人从宫里接走,霍誉收到消息便从诏狱赶到了大长公主府,没想到大长公主压根没有回来,而是把人送回了他们自己家里。
霍誉赶回家时,恰好看到大长公主的仪仗准备离开。
霍誉上前,隔着车帘向大长公主道谢,大长公主幽幽说道:“不是什么大事,你那媳妇也是个机灵的,皇后派了两名太医去你府上,你好生应对便是。”
霍誉心中一动,在此之前,他也只是听说明卉病倒,便觉奇怪,现在听大长公主这番话,更加确定这当中另有隐情。
可惜明卉一直没有醒过来,两名太医人老成精,把中迷药的事烂在肚子里,即使面对霍誉也是只字不提,只是开了一副调养气血的方子,让给明卉服用,这药可以一直吃着,年轻女子,十个有八个需要调养,总之,用这方子是不会错的。
第485章 苏醒
次日,明卉还在睡觉,霍誉全天没去衙门,在家里陪着她,虽然老太医说了,不要打扰,到了时辰,明卉自然会苏醒过来,霍誉也猜到明卉晕厥,十有八、九是她自己搞出来的,可即便如此,霍誉依然不放心,一直守在她身边。
中间招乳娘抱着早哥儿来过,早哥儿已经会认人,看到明卉,便张着小手要找她,可惜他娘只顾呼呼大睡,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早哥儿大受委屈,哇哇大哭,霍誉伸手抱他,早哥儿藏进乳娘怀里,用后脑勺对着他爹,嫌弃,太嫌弃了。
好在到了晚上,明卉终于睡醒了,她伸个懒腰,只觉神清气爽,就是肚子饿了,很饿很饿。
“霍保住,我睡了多久?”
看到她那张红粉霏霏的脸蛋,霍誉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睡了一天一夜。”霍誉柔声说道。
明卉下意识去看身上,她穿着素白寝衣,她连忙问道:“谁给我换的衣裳,我身上的荷包呢?”
“不迟不晚给你换的,你昨天的穿戴都在那只箱子里,我没有让她们拿出去收拾。”
自家媳妇是什么样的,霍誉比谁都清楚,谁知道她媳妇随身的东西里,藏着什么秘密呢。
明卉松了口气,跳下床,从箱笼里找出那只荷包,从里面拽出一条素色帕子,放在蜡烛上烧了。
霍誉让厨房传膳,不迟和不晚亲自端了饭菜进来,这两天她们的心也悬着,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
明卉迫不及待地把昨天在宫里的事,全都和霍誉讲了。
连同她对温德妃的猜测也一并说了。
“霍保住,你说温德妃是不是疯了?她竟然当着杜女官的面骂我是贱种,我爹那个傻憨憨,当年就不该交好这家人,升米恩,斗米仇,他们居然认为温以岚是因我爹而死,我爹也没有求着他们去托关系搭救啊。”
当年温以岚能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在满城立足,明老太爷功不可没。
满城隶属于保定府,保定靠近京城,当地各种关系盘根错杂,温以岚虽是一县父母官,却在当地没有话语权,处处受制,境况尴尬。
因为明家世居保定,所以温以岚写信求助与他同科的明老太爷。
明老太爷当时外放做官,他写信给几家相熟的世家望族,替温以岚从中周旋,温以岚也适时抓住时机,帮那几家解决了几个小麻烦,这才得以在满城站稳脚根。
因此,明峦出事后,温以岚为明峦奔走求助,不仅是因为他和明峦的交情,更重要的,还是他本就欠了明家的人情。
这也是让明卉生气的事,凭什么要把温以岚的死,算到明家头上?
再说,魏大人也是温以岚介绍给明峦的,若不是有温以岚这层关系,明峦不会轻易信任魏大人,更不会把魏骞托付给他们。
前世,云梦观的那把火虽然不是魏大人亲手放的,可却也是因为他而起。
汪真人的死,他要负一大半的责任!
因为魏家,连带着明卉对温家也没有半分好感,原本她还记着温以岚当年为明峦奔走鸣冤的情份,可是经过这一次,这一点情份也荡然无存。
明卉呸了一声:“我要写信给大哥,以后遇到温家的人,不要给他们好脸色。对了,还有你,你也要记住,不要给温家面子。”
汪海泉说过,温家人惯会给脸不要脸,自从温德妃在宫里得势之后,他们打着温德妃的旗号,连汝阳郡主也敢冒犯。
霍誉笑着拍拍她的脑袋:“放心吧,圣上对温家人很不满意,一早就让飞鱼卫盯着他们了,温家人小动作不断,可能是觉得温德妃年纪大了生育困难,他们竟然在族里挑了四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请了花楼里的妈妈进府调教,准备找机会送到宫里侍候德妃。”
明卉又呸了一声:“狗屁的侍候德妃,还不就是要借着德妃去爬皇帝的龙床?温家也是出过进士的人家,行事却是下三滥的作派,居然让花楼里的妈妈进府调教自家女儿,他们怎么不索性把家里的女儿全都送到花楼里去真刀真枪地实际演练?”
霍誉听她越说越不堪,哭笑不得,连忙劝道:“你放心,这件事一早就报到圣前了,温家女子以后也不会进宫了。”
明卉翻个白眼:“我爹那个傻憨憨啊,读书读傻了。”
嘴里说着读书读傻了,可是明卉心里清楚,她爹明峦其实是一个很有情趣的人,从他的游记,他画的那些石头就能看出来,真若是个书呆子,也不会让汪真人至今念念不忘。
或者,明峦不是傻,而是善良,他用一双善良的眼睛,一颗善良的心去看待这个世界,历经苦难,却仍有一颗善良的心。
明卉怔怔一刻,方才的戾气忽然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她扑进霍誉怀里:“霍保住,我想他。”
尽管明卉没有说出,她想的那个“他”是谁,可是霍誉知道,那是明峦。
那个甚至没有存在于明卉记忆中的人。
“我见过他,我们成亲那日,他来送我,他年轻英俊,眼睛如天上晨星,笑容如和煦春风,真的,霍保住,我看到他,他来送我出嫁。”
明卉在霍誉身上蹭了蹭,把眼泪全都蹭到他的衣裳上。
霍誉轻抚着她的秀发,柔声安慰:“嗯,我知道,他一定很高兴,也一定很满意我这个女婿。”
“谁说的?你怎么知道我爹满意你?”明卉抬起头来,被泪水冲洗过的眸子清澈明亮。
霍誉笑着说道:“我当然知道,如果他老人家对我不满意,就不会来送你出嫁,而是会在我来迎亲的时候,刮上一阵风,把迎亲的队伍刮到十里之外,让我们不能成亲。”
明卉哈哈大笑,朝着霍誉就是一记粉拳:“霍保住,你学坏了,居然会讲笑话了,老实交待,我去丰台的时候,你是不是被人带去了什么地方玩了,学了一肚子油嘴滑舌。”
霍誉见她破涕为笑,连忙自证清白:“你在丰台时,我要么在衙门要么在诏狱,有点空闲就去丰台看你们了,哪有时间出去玩?”
第486章 闲话
明卉在宫中病倒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跟着一起传出来的,还有皇后给的赏赐。
明卉苏醒之后,霍誉进宫谢恩,皇帝又赏了一车东西,问起霍誉嫡长子的名字,得知孩子已经有了名字,皇帝便直接从腰间摘下一枚玉佩,赏给了霍誉的嫡长子。
此事传出,京城中顿时一片哗然。
明卉虽然已经生下一子,但在京城各府看来,她还是个新媳妇。
自从当年霍展鹏孝期里与定襄县主有了私情之后,围绕在长平侯府的,几乎都是负面消息。
要么是霍侯爷的各种风流韵事,要么便是霍家的血统被混淆,霍侯爷一下子有了三个假儿子。
再后来,就是长平侯霍展鹏尚了浏阳大长公主,荣升大晋第一绿帽王。
总之,提起长平侯府,除了丑闻就是丑闻。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不喜长平侯府。
只是长平侯府有一位战功赫赫的老祖宗,加之如今又成了皇室姻亲,因此,顶级勋贵该有的,长平侯府全都有,一样也不缺,但只要皇帝不喜,没有了圣宠,这一代倒也罢了,下一代下下代呢?
可是明卉这一病,却是把“皇恩浩荡”四个字展示得十足十。
不但皇后给了赏赐,皇帝也给了,而且皇帝还将随身戴着的玉佩赏给了他们的儿子。
且,长平侯霍展鹏虽然文不成武不就,混吃等死,可是霍誉却是前程一片大好。
放眼整个京城,有哪个勋贵子弟,以二十出头的年纪,在仕途上比霍誉发展得更好?
一个也没有,霍誉是独一份!
所以,皇帝看不上霍展鹏,却看重霍誉?连带着对霍誉的妻儿也高看一眼?
肯定是这么回事,以前也没听说皇帝会把随身戴的东西赏给哪家孩子的,霍誉的儿子这是头一个。
也就是这个孩子是嫡长子,以后要承继爵位的,否则,皇帝说不定连恩封也一并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