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变—— by姚颖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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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的则说,皇帝和皇后之所以会对霍誉高看一眼,是因为霍誉娶了明氏,而明氏是在道观里长大的,要不怎么会制香呢,很多道观里都有自己的道香,所以明氏会制香也不足为奇。
总之,外面各种传言越来越多,很多府里的长辈叮嘱家中女卷与明卉来往,现在就与霍誉的家卷亲近,总好过等到霍誉继承爵位后,再跑去攀交情要体面的多。
别家的女卷要么派家里的年轻媳妇过来,要么打发府里有体面的嬷嬷前来,只有宝庄郡主是自己亲自过来的。
她看到明卉,便上上下下打量:“你也不像身体虚弱,动不动就晕倒的啊。”
明卉叹了口气:“说出来郡主可能不相信,其实我是给气晕的,真的,现在身上还疼呢,大夫说是气的。”
“怎么了?谁招惹你了,别告诉我说是皇后啊,皇后可不笨,她现在谁也不想得罪。”宝庄郡主一脸的不相信。
明卉继续叹气,委屈巴巴:“当然不是皇后娘娘了,把我气晕过去的,是德妃娘娘,就是温家的那一位。”
宝庄郡主一下子来了兴趣,要知道,小皇后越来越精了,就像这次的事吧,宫里瞒得很紧,就连她,也没有打听出当日的真实情况,她在宫里的那位内府,也只是知道长平侯世子夫人是晕厥,太医说是产后虚弱导致,至于其他的,内应便不知道了。
“温德妃不是已经病入膏肓了吗?”宝庄郡主问道。
“是啊,她已经病体支离,可还是用足了力气骂我,她说她父亲是因我叔父而死,我好心提醒,温大人积劳成疾,病故于任上,也因此受到先帝的嘉奖和追封,没想到温德妃被我说出实情后,恼羞成怒,当着杜女官的面,骂我是贱种,我一时气极,便晕倒了,昏迷一天一夜,第二天的晚上才醒过来。”
明卉的语气不急不缓,可是却听得宝庄郡主头发根儿都要立起来了。
“我的天呐,我的天呐,我的天呐!”宝庄郡主惊呼出声,“这叫什么事?你说说,我们老顾家的脸,都让那妖妃给丢尽了!她当自己是乡野村妇吗?竟然骂堂堂世子夫人为贱种?我的天呐!也就是她现在病得快死了,她若还活蹦乱跳的,仅凭这一句话,就够她在冷宫里住上几年的了。”
明卉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她可太受委屈了,已经一蹶不振了。
“唉,你也说了,她现在病了,她已经病了,我还能如何,即使被她骂成野种,我也只能认了,郡主,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撞柱子啊,唉,好我们这些命妇不用上朝,否则,我有什么脸去啊,去了也只有撞柱子的份,唉,我的命啊,可真苦。”
宝庄郡主眨巴着眼睛,明卉这是说真的?
把一位世子夫人逼得要去撞柱子的,温婉她是第一人。
“没事,你也不要想不开,依我看,温德妃敢这样作天作地,就是因为她快要死了,对了,她娘家也不省心,你知道吗?温德妃的堂兄有个女儿,看上了谢家的谢十七,竟然使出下做法子,想把生米煮成熟饭。真以为谢家的门槛是他们这种人能进去的?那谢家,是什么人家?”
明卉去洛阳时听说过谢家,谢家是真正的名门望族,前朝还出过一位皇后,温家的门第和谢家差得太多了。
“那后来呢,生米煮成熟饭了吗?”明卉对这个最感兴趣。
“呵呵,他们是小人得志,哪里知道那些世家子弟的城府,人家一早就有防备,那温家姑娘一觉醒来,身边睡着的,哪是什么谢十七郎,而是洛阳城里的一个老混混,四十好几,一口大黄牙。”
宝庄郡主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明卉也笑了,问道:“那后来呢,温家没把那人送去衙门?”
“还衙门呢,那老混混有二三十个把兄弟,还有十几个干儿子,这些人又叫了不少市井混子,把温家的门前堵得严严实实,他们说自家老大留了四十多年的童子身,被温家姑娘给破了,所以他们要找温家要钱,还说那叫什么童子身损失钱……”
第487章 霍保住的奖励
明卉不知道谢十七,可她知道谢十六啊,那是汝阳郡主的夫君谢仪宾的亲侄子,在洛阳城有“仙童”之称,明卉还在谢十六身上赢过一大笔银子呢,怎能忘记?
谢十七不知道是谢十六的亲弟还是堂弟,但总归是兄弟,相貌应该也不错。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明卉问道。
“我是昨天听说的,我有个管事去洛阳办货,亲眼看到那些人把温家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哈哈哈!”
看到宝庄郡主得意的样子,明卉便知道了,这位八成正让下面的人编词呢,不出两日,京城就能传遍了。
晚上,霍誉回来,明卉便说起温家姑娘和谢十七的事,霍誉嗯了一声,反应平澹。
明卉怔了怔,忽然想起霍誉说过洛阳飞鱼卫盯着温家的事了,踮起脚尖,一把揪住霍誉的耳朵:“霍保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
“那为啥不告诉我?”明卉咬牙切齿,真当她一孕傻三年啊,什么事都不知道她了?
“新的消息还没有报上来。”
霍誉委屈,他真的不是不想告诉明卉,可总要有了结果以后再说,一点风吹草动就张扬出来,那从来就不是他的风格。
明卉皱起眉头,飞鱼卫还没有报上来的消息,宝庄郡主却已经知道了,这当中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一不做二不休,左右开弓,两只手一起上,扯住霍誉两只耳朵:“霍保住,你欺负我,你对我不好,你不信,你明天就找不到我了?”
霍誉信,他全都信,明卉甚至不用出门,只要扮成家里的某个下仆,他就找不到,总不能把家里的马倌和婆子挨个抱一遍,问问人家是不是他媳妇吧。
霍誉只要这么一想,就觉背后发凉,他宁可出门撞鬼,也不想和自家媳妇躲猫猫。
“霍保住,你还不说实话?”
明卉松手,霍誉的两只耳朵终于得救,可是下一步,明卉转身就要走,干啥去?躲猫猫开始了!
霍誉吓了一跳,连忙从后面抱住她:“乖,别闹,我全都告诉你!”
原来霍誉一早就认识谢十六和谢十七。
这哥俩儿一个活泼一个文静,活泼的是谢十六,文静的是谢十七,但全都有一副好相貌。
前两年,谢十七曾经隐姓埋名来京城游学,这件事,谢家已经提前禀明了皇帝,皇帝暗地里还赏给谢十七一套文房四宝。
只是这件事,皇帝知道,但是市井之中却无人知晓。
于是谢十七便被人盯上了,当成外地来的有钱公子,被人绑去,差点被撕票。
其实就是几个市井混混干的,但却出动了飞鱼卫,谢十七是被霍誉亲自救出来又亲自护送回洛阳的,因此,连带着也认识了谢十六。
温家想把女儿嫁进谢家,已经盘算很久了,温德妃病了,膝下又没有子嗣,温家想送姑娘进宫也被斥责了,当务之急,就是趁着温德妃还没死,打着她的旗号,通过联姻,为温家寻求几个得力的好姻亲。
温家中间托过媒人上门提亲,先是要把五姑娘嫁给谢十六,后来又要把六姑娘嫁给谢十七,这两次谢家全都婉拒了。
接着,谢十六出城遛马,便遇到了两次温家姑娘,一次是说自家马车坏了,想要搭车;还有一次是被混混缠上,等着谢十六英雄救美。
谢十六比猴子都精,他没有上当,可是回来一想,他能不上当,却不敢保证他那个只会读书的弟弟也不会上当。
谢十六便给霍誉写信,将这件事和霍誉讲了,谢十六的意思,是希望借着霍誉,能把温家这些不要脸的事,捅到圣上面前。
霍誉直接到把闻昌派了过去,闻昌以清客的身份跟在谢十七身边,没过几天,就出了那件事,若不是闻昌事先有所准备,被下药和温家姑娘躺在床上的,就是谢十七了。
“出事之后,闻昌便写信告诉我了,他的信是跟着飞鱼卫的情报一起送往京城,信上只说了事情的经过,并没说后面如何,再说,飞鱼卫是十日一报,距离上次的信,至今只有八日,最快后天,我才能知道这件事的结局,我不是想要瞒着你,本就准备后天告诉你的。”
霍誉老老实实把这件事说了一遍,这不是他媳妇,这是他家小祖宗,他惹不起。
明卉哈哈大笑,原来这是闻昌的手笔,难怪这么损呢。
她拍拍霍誉的肩膀:“霍保住,这次干得不错,以后就这么干!”
她对温家没有好感,以前对温以岚的感激,以及对李氏的怜悯,已经被温德妃糟蹋干净了。
霍誉小心翼翼:“那有奖赏吗?”
说出来有点丢人,自从查出明卉怀孕,霍誉便一直素着,如今早哥儿都三个月了,霍誉依然素着。
并非是明卉的身体没有养好,相反,她有武功底子,顺产,月子也坐得好,因此明卉身体早就恢复了,之所以一直给他吃素,是因为明卉担心再怀孕,只要想想十月怀胎的辛苦以及生产时的疼痛,明卉就恨不能把霍誉从床上踢下去。
素着吧,茹素使人长寿,三丰老祖活了二百一十七,陈抟老祖活了一百一十八。
再看看当皇帝的,后宫佳丽三千,又有几个长寿的?
听到霍誉这么问,明卉就知道,狗男人又在蠢蠢欲动,不过也不能一直这样,总不能真让霍誉一辈子吃素吧,再说,她家霍誉年轻英俊,她还挺喜欢的。
“想要奖励?闻昌的信不是还没送过来吗?等信到了再说吧。”
霍誉眼睛亮了起来,这是答应了?
次日,霍誉从衙门出来,便厚着脸皮去了韩家,见了韩家那位擅长千金科和儿科的韩二娘子,只是他从韩家出来时,才勐然想起一件事,韩二娘子虽然年纪大了,可却是没有嫁人的!
霍誉觉得哪里都不好了,他竟然向一个没有出嫁的人,请教如何能暂缓怀孕的事,若是被明卉知道了,他的奖励肯定泡汤!
两日之后,闻昌的信终于送到京城,结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温家不想赔钱,又觉家里的女儿丢人,居然趁着天黑,将那个女儿活埋了!
没错,是活埋,用破布捂住嘴巴,绑住手脚埋到城外的乱葬岗。
之后接连三日,温家大门紧闭,好不容易门外没有等着看热闹的人了,温家人这才悄悄出来,可是刚开门,衙门的捕役便来了。
有个名叫常新旺的秀才,告温家草管人命,残害他的妻子。
温家人不明所以,被告是温大老爷,温大老爷有恩封有品级,自是不便去公堂,便让二老爷过去,结果二老爷去了便没有回来。
原来常秀才的妻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日被温家活埋的温七姑娘!
温七姑娘被从土里挖出来,已经嫁于常秀才为妻。
常秀才为妻鸣冤,将温家告上公堂。
婚姻是父母之命,公堂之上,温二老爷压根不承认这门亲事,甚至不承认常家娘子是温家女儿。
常家娘子见温二老爷竟然说她是冒充的,索性也狠下心来,当着一众前来听审的百姓,在公堂之上,将温家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其中就有温家请老鸨进府调教府中闺秀,想要利用温德妃把这些女子送进宫,至于逼着她们姐妹碰瓷谢家兄弟的事,都还只是小事。
这还不算什么,还有更过份的,原来温家见温德妃上了年纪,担心她会失宠,竟然还往宫里送过秘药,这种秘药只要在饮食或者茶水中放上一包,就是金刚罗汉也要破戒!
而且这药还真的送进宫了,至于温德妃有没有给皇帝用上,那就不得而知了。
此桉当天便被转送了洛阳府衙,洛阳乃十三朝古都,仕林之家众多,更不用说汝阳郡主也在洛阳。
常家娘子的那番话,不出半日,便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洛阳大街小巷,也传进这些名门望族家中。
接下来的一两日,不知有多少人往京城递送秘信,闻昌的信也只是其中之一,就连洛阳飞鱼卫的密报也是这件事。
洛阳飞鱼卫还在密报中坦言失职,像往宫里送秘药这种事,他们之前并不知道,也是和百姓们一样,在公堂外面听审时才知晓的,当时便惊出一身冷汗。
霍誉是下衙前收到这两封信的,他直接进宫,将两封信一起呈到圣前。
霍誉没有隐瞒,把谢十六向他求助,他派人前往洛阳,原本只是想为谢十七开脱,没想到先是引出温家杀害亲生女儿,接着又扯出这些事。
皇帝先是觉得谢家那两个小子有些搞笑,可是当听到温家往宫里送秘药的事,皇帝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三次,他清清楚楚记得有三次,他留宿德妃宫中,次日困乏没有早朝。
他年轻气盛,之所以没请太医,是因为他不想让人以为他身体虚弱。
见霍誉还在地上跪着,皇帝说道:“下次再有这种事,就让小十六告诉他家长辈,让长辈定夺,少和他们一起胡闹……”
说到这里,皇帝想起霍誉有长辈也和没有一样,倒是和自己有些相似。
“行了,你们这次不但无过,还有功,若不是你们胡闹,也扒不下温家的那层遮羞布!”
晚上,霍誉回到家里,和明卉说了这件事,明卉不太懂宫里的事,但也知道,给皇帝下药不是小事。
她问道:“你猜圣上用过那种药吗?”
霍誉看她一眼,他媳妇的眼睛闪闪发光,他想了想,道:“应是用过的,当时圣上沉默许久。”
“那这事一旦查实,温家会受到处罚吗?”明卉又问。
“首先,这件事不会查实,圣上不会去查;其次,无论有没有查实,温家都会受到处罚。”霍誉说道。
“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去查实?”明卉不解。
霍誉有些无奈:“你好好想想,这是丑事,查不查的有什么区别?”
明卉眨巴着大眼睛,好吧,她好像是明白了。
不过,当天晚上因为有太多八卦要消化,霍誉盼了许久的奖励还是落空了。
两日之后,宫里便传出消息,温德妃快不行了,据京城第一八卦小能手宝庄郡主所说,温德妃早在十几日前,也就是明卉晕倒不久,便病情加重,身上长出一个个血泡,又疼又痒,那些血泡只要抓破便会溃烂流脓,臭气熏人。
温家的二老爷、四老爷和十一老爷都被抓进大牢,紧接着,温家强买强卖,霸占百姓田地,强抢民女等事都被查实,温家的恩荫被收回,病榻上的温德妃被娘家连累,由德妃降为温嫔。
霍誉从外面回来时,神情沉重,明卉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霍誉想了想,对明卉说道:“闻昌回来了,他带回一个人,是温德妃以前的贴身丫鬟,名叫夏荷。”
明卉一怔,忙问:“这是温德妃进宫前的丫鬟了吧,这么多年,闻昌是从哪里找到的?”
“夏荷知道温德妃很多事,因此,温德妃在进宫之前,想把夏荷灭口,她将夏荷推到河中,也是夏荷命不该绝,飘到下游时,被人救起。她隐姓埋名,就住在洛阳城外五十里的一个小村子里,一住便是十几年。
这阵子温家出事,洛阳盛传温嫔不久人世,闻昌看到有个妇人在温家门口转悠,闻昌悄悄跟踪,当时已是晚上,妇人找到一家卖鞭炮的,买了几挂鞭炮,接着妇人便到了河边,一边放鞭一边冲着京城的方向骂街,沮咒温嫔不得好死。
闻昌便将人抓了,一问才知,原来她是温嫔以前的丫鬟。”
明卉大吃一惊:“温嫔在进宫之前杀了自己的丫鬟灭口?女官进宫不能带丫鬟是吧?”
霍誉点点头:“女官不能带丫鬟进宫,夏荷从小就跟着温嫔,卖身契也在温嫔手中,她在进宫之前,没有把夏荷卖掉或者放籍,而是选择将夏荷灭口,让她永远不能出卖自己。”
明卉倒吸一口凉气,对于从小服侍自己的人,竟然也能下得去手。
“难怪她能在宫里混得风生水起,这人真是狠啊,对了,她有什么事,担心夏荷会泄露出去,影响她在宫里的前程?”
霍誉的眸子深不见底,但是看向明卉时,却满是怜惜。
他伸出手,将明卉揽进怀里:“当年夏荷是跟着温嫔一起去满城的。”
明卉的身体勐的一震,她惊愕地看着霍誉:“你说当年去满城的,除了温嫔还有夏荷,是了,温嫔是大家闺秀,她那时也只有十五六岁,即使是从族里偷偷跑出来,也至少会带上她的贴身丫鬟。”
说到后面,明卉已经恢复平静,她一字一顿地问道:“她要杀人灭口,与我父亲有关,对不对?”
“嗯,岳父藏身的地方,除了你们一家、明老太爷和海泉叔一家知道以外,还有一个人也知道,那便是温以岚的心腹温桂。温桂和温以岚一起长大,从小厮到长随,后来又做了管家。
当年收到明峦的平安信后,温以岚便派温桂去了满城。
温以岚做过满城知县,他在满城也有人脉,因此他才把温桂派了过去。
温以岚同时给明老太爷修书一封,将温桂去满城的事告诉了明老太爷。
也正是因此,温桂得以知道你们一家藏身的地方。
温桂和岳父有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联络方式。
温嫔找到温桂,温桂看着她长大,不忍拒绝,便悄悄将岳父约了出来,
岳父以为温桂有事找他,便趁着月色悄悄出来,只是他老人家万万没想到,出现在他面前的竟是温嫔。
温嫔先是说了她的处境,父母兄长都已不在,她回到族里守孝,可是族里的亲戚,却想在热孝里把她嫁给一个老头子做填房。
之后温嫔便对岳父表白,她说她不计较岳父已经娶妻,她愿意与岳母姐妹相称,做那娥黄女英,陪伴在岳父身边。”
霍誉说到这里,不得不止住话头,一来他觉得有些脸红;二来则是看到自家媳妇的眼睛已经瞪圆了。
“不要脸,真不要脸,我只是听说有那花楼里的姐儿上赶着要给人当小妾当姨娘,却还是头回听说,有大家闺秀也这么贱的。
就她这不要脸的东西,还能大言不惭骂我是贱种,她不是贱种,她是贱货!”
霍誉没有制止,这是在自己家里,刚刚他进来时就已经看过了,门窗严密,不会有人偷听。
所以明卉想骂就骂,怎么痛快就怎么来吧。
明卉骂了好一会儿,可是堵在胸口的那团恶气却依然没有散去。
她想起霍誉的话还没有说完,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不说了?后来呢,我爹没一个大耳括子抽过去?”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她亲爹那个傻憨憨,就不是会打女人的人。
霍誉忙道:“岳父虽然没有打她,但是当场便严辞拒绝了。温嫔又羞又气,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那些话……”
霍誉没有继续说下去,明卉怔了怔,恍然大悟:“那些话都是骂我娘的,对吧,说不定还骂了我。”
“嗯。”霍誉低声说道。
明卉冷笑:“看了吧,贱人都以为自己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认为别人全都比不上她,姓温的便是如此,我娘的确比不上她,她这种至贱之人,谁能比得上?”
“后来呢,你快说啊,你怎么不说,急死人了!”
霍誉委屈啊,我如果不留出时间让你骂上几句,你心里能痛快吗?
“后来岳父转身离去,温嫔要去追,被夏荷拽住,温嫔放声大哭,夏荷无奈,只好和温桂一起将她扶上骡车,去了客栈。
当时温嫔进了房间没有多久,便又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夏荷和温桂发现时,她已经到客栈楼下的大厅里,当时大厅里有几个人正在吃饭,温嫔是大家闺秀的打扮,她这样跑下去,立刻便引起了注意。
那些人全都看向她,这时温桂和夏荷赶到,便劝她上楼。
温嫔的情绪非常激动,当着所有人的面,骂岳父没有良心,坑苦了她的父亲,也坑苦了她,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她从小便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娇生惯养,任性惯了。
温桂和夏荷自是劝不住她,她执意出了客栈,又去了和岳父见面的地方。”
听到这里,明卉已是脸色铁青。
“她和我爹见面的地方,是不是就在瓷器胡同附近?”
霍誉沉重地点了点头。
明卉心如刀割,她闭上眼睛,一颗泪珠顺着面颊滚落下来:“那……后来呢?”
“温嫔去了以后,自是没有见到岳父,那里有很多人家,她也并不知道岳父具体是住在那处宅子,她在那里哭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被温桂和夏荷劝了回去。
温嫔和夏荷同住一个房间,温桂在满城另有住处,就住在那附近,温嫔折腾了一个晚上,又哭又闹,那会儿终于累了,回到客栈倒头就睡,温桂见她终于不闹了,叮嘱了夏荷几句,便回到自己的住处。
那天晚上,有人进了温嫔和夏荷的房间,那人拿刀恐吓,让温嫔说出岳父具体的住处,温嫔说她不知道,让那人去找温桂。
次日,温桂便没有出现在她们面前,夏荷去了温桂的住处,看到被子都没有叠,屋里一片凌乱,温桂显然是被那些人抓走了。
夏荷想去报官,温嫔不让,这样又过了几日,夏荷又去找温桂,却意外听说瓷器胡同闹鬼,还有人看到瓷器胡同杀人了。
夏荷回去告诉了温嫔,温嫔便催着她去雇车,主仆二人匆匆忙忙回了族中。
这一次,温嫔显然是吓坏了,她回到族里,原本已经准备答应那桩亲事,恰好这时,宫里选女官的消息传了出来,温嫔瞒着族中长辈,拿着温以岚生前留下的印鉴和官凭去了衙门,当地父母官自是知道温以岚是谁,没有为难她,为她开具凭信,让她得以顺利进宫。
进宫之前,温嫔带上夏荷,去了河边,趁着夏荷没有防备,将夏荷推进河中。
原本,夏荷只是个不会泅水的小姑娘,水流湍急,她落水后绝无生还可能。
却没想到,命不该绝,夏荷不但被人救起,还能在多年之后,将这件事说出来。”
明卉恨得咬牙切齿,温嫔要杀夏荷灭口,就是因为夏荷知道她太多事。
彼时甲子桉已经平反,明峦假死,而她对明峦的那点心思,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做为她的贴身丫鬟的夏荷是肯定知道的,如今她要进宫了,无论以后的前程如何,她都不想让自己的过往有任何污点。
因此,在温嫔看来,夏荷必须死。
明卉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好在夏荷去的时候,遇到了闻昌。”
现在夏荷已经被带到京城了,明卉问道:“夏荷这些年过得如何?”
霍誉摇了摇头:“过得不好,她被人从河里救起,在世人眼中,便是没了清白,她又不想说出自己的身份,于是便嫁给了那人。
那人家境贫寒,娶不起媳妇,他见自己白捡了一个媳妇,刚开始很高兴,初时对夏荷很好,后来得知夏荷因为落水伤了身子不能有孕之后,便对夏荷非打即骂,再后来索性把夏荷卖给了一个赌鬼。
不到半年,赌鬼在赌场里和人打架被打死了,夏荷成了寡妇,那些年,她靠着种田采药替人缝缝补补勉强过活,后来得知温家搬到离她很近的洛阳,她担心被温家人认出来,便没有来过洛阳,直到温家出事的消息传到她住的村子,她这才知道温德妃快死了,温家也出事了,她去洛阳,就是想到河边放鞭炮庆祝,庆祝那个害她的人,终于得到了报应。”
明卉已经泪流满面,她也不知道是为明峦,还是为素不相识的夏荷。
“若是夏荷没有地方去,就让她到香坊里做事吧。”明卉说道。
霍誉摇摇头:“夏荷积劳成疾,已经时日无多,她愿意跟着闻昌进京,就是担心不能在临死之前听到温嫔的死讯。”
明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把头靠在了霍誉身上。
“霍保住,想个法子,让我进宫。”
霍誉先是一怔,紧接着便猜到明卉所说的“进宫”是什么意思了。
明卉肯定不是正大光明进宫,而是悄悄进宫。
皇宫的西南角,有一片偏僻的宫院,与其他各处宏伟华丽的宫殿相比,这里显得寒酸破败。
这处没有牌匾的宫院,私下里有一个名字,便是“冷宫”。
五日前,温嫔搬出以前居住的月华宫,来到了这里。
当然,她是被抬过来的,她已经无法下地,更无法走路了。
据说,那日温嫔从月华宫一路来到这里,所过之后,但凡是看到她的人,纷纷捂住鼻子,就连月华宫,也在她搬走之后,便一直都在熏艾。
温嫔身上的血泡已经溃烂,脓血散发出刺鼻的臭味,令人作呕。
按理,她虽然被降了级,可也还是嫔位,即使不能住在月华宫,也能寻一处比较不错的宫院居住。
可是她太臭了,又时日无多,最终皇后不得不下令,让她搬进冷宫。
温嫔已经顾不上住在哪里了,她太痛苦了,那些血泡让她又疼又痒,太医们束手无策,她相信他们没有说谎,有一个老太医好心告诉她,这个样子,有点像是中蛊。
可是宫里怎么会有人下蛊呢,这些太医全都是见多识广的,有这种怀疑的人,肯定不止这位老太医一人,只是大家谁也不敢说出来。
只有温嫔自己知道,这个宫里最想害她,可是又不想让她痛快死去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除了皇帝不会有其他人。
当年,那个欢喜地叫她“婉婉”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而且还长成了她最不想看到的样子。
那时她只是宫里一个不太引人注目的女官,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和冷宫里的一名老宫人相识,并且从老宫人那里学会了针灸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