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变—— by姚颖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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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誉告诉她,蜀地有一种街头小戏,表演者借助障眼法可以瞬间变幻多张脸谱,那些脸谱是画在丝绸上,她闻言后还因此联想到了人皮面具。
那天是在看戏。
灵灵儿的戏。
那个有武功的戏子,不但能演猴子,还能演沉香的灵灵儿。
除了灵灵儿,那个戏班子里还有一个叫楚兰君的台柱子也是会武功的。
明卉终于想起,这个小贩的背影像谁了。
像沉香,或者更应该说是像灵灵儿。
是那个武生!
对了,那个戏班子就是来京城的,之所以会在保定演出,也是为了进京造势。
飞鱼卫要找的人,杀死无辜百姓的匪人,就是灵灵儿。
明卉的心砰砰直跳,重又回想刚刚小贩的那张脸,她虽然没有细看,但她记性极好,已经把那张脸记在脑中,现在仔细回想,越发能确定,那张脸是易容过的。
这一路上,她没有再往车外张望,朵朵小孩子耐不住寂寞,想撩开帘子,都被明卉制止了。
经过这一番周折,一行人来到位于城西的宅子时,已近中午。
听说明卉今天要来城西的宅子,一大早,汪海泉便把礼物备好,让明卉带上了,因此,这一路上骡车没有停下,一路顺畅到了城西。
霍誉的这处宅子位于内城,这里本来是叫简西街,因为早年这里有座书院,后来书院扩建后搬去了外城,这一片就被称做老书院街,一来二去,简西街的名字反而没人知道了。
当年冯氏要嫁进京城,冯老大夫拿出全部积蓄,给女儿置办了这处宅子做嫁妆。
后来冯氏与霍展鹏和离,冯老大夫去世后,这宅子便到了霍誉手里。
霍誉虽然住在这里,也把这宅子重新修葺了,可门口的“冯府”二字,却没有更改。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长平侯府在京城勋贵之中成了笑柄。
长平侯府的嫡长子,如今还住在冯家的宅子里。
胡同不宽,刚刚能容下一驾骡车驶过,明卉索性在胡同口下车,一下车便看到那里还停着一驾马车。
那马车的车把式原本正和一名婆子在说话,看到霍誉,两人小跑着过来:“小的给大公子请安。”
霍誉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谁来了?”
那婆子陪笑道:“是县主,这会子也刚进院。”
那婆子说着话,眼睛却往明卉身上瞟去,霍誉皱眉,转身便向胡同里面走去,走了几步,停下来等着明卉,见明卉跟上来,这才重又向前走。
白菜小跑着过去叫门,门子打开门,看到阴沉着脸的霍誉,忙道:“小的原是说您没在家,让县主改日再来,可县主说她是来拜访旗大太太的,小的只能去回禀。”
旗大太太就是韩氏,定襄县主既然说是来拜访她的,做为妯娌,虽然平时没有走动,可人家来了,韩氏也不好把人挡在门外,只能让她进去。
明卉万万没想到,她第一次来霍誉家里,竟然能遇到定襄县主。
话说这位定襄县主,当年便曾去过慧真观,那时就想见她,她恰好没在观中。
后来霍誉第一次请媒人来保定,定襄县主便让身边的心腹嬷嬷也跟着一起来,那心腹嬷嬷还曾见过重中的“明卉”,只不过当时的明卉是不晚假扮的而已。
这世上的事,果真是再一再二不能再三,瞧瞧,前面两次明卉全都避开了,这一次,却是避无可避。
霍誉面有愧色:“对不起,我没想到她会来。”
这个她,当然就是定襄县主了。
明卉倒也无所谓,她只是问道:“那我该怎么称呼她?县主,还是侯夫人?”
霍誉说道:“县主。”
“好。”明卉脆生生地答道。
见小姑娘没有不高兴,霍誉放下心来。
定襄县主出身承恩公府,承恩公府虽是太后娘家,但孙家原本只是小官之家,因此,承恩公府在京中那些名门世家和勋贵眼中,也只是外戚而已。
长平侯府虽然一代不如一代,但却是实打实的开国元勋,定襄县主嫁入霍家,也只是勉强算得上门当户对,偏偏她嫁过来的过程,又不够体面,因此,这十几年来,霍氏族中的女眷几乎与她没有来往,逢年过节,也只是派了家中小辈登门送送节礼而已。
韩氏倒是见过定襄县主,当年定襄县主大婚时,韩氏因为父母公婆健在,又儿女双全,被请过来与全福太太一起,张罗新人坐床。
韩氏此番从通州过来,临出门前请示过族中长辈,她来之后可否要往长平侯府递帖子,族中长辈说不用,因此,韩氏来了十多日,也没有往长平侯府走动。
却没想到,定襄县主却还是得了消息,主动登门了。
韩氏一边与定襄县主寒喧,一边在心里思忖,不知道定襄县主知道了多少,她这次过来,是冲着自己,还是明大小姐?
若是自己也就罢了,毕竟通州那边知道自己来京城的不在少数,定襄县主稍一打听就能知道。
可若是冲着明大小姐来的,这消息可就太灵通了。
韩氏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侍立在侧的丫鬟们身上,这些丫鬟婆子都是经自己的手新买来的,莫非是她们走漏了消息?
第129章 见面
早在定襄县主去慧真观时,明卉就从不迟不晚的口中,听说过她的长相,她们都说定襄县主是个美人,而且还是一位看上去很精明很厉害的美人。
隔了几年,明卉才第一次见到这位美人。
定襄县主依然很美,妆容精致,衣饰考虑,只是毕竟不年轻了,眼角眉梢都有了岁月的痕迹。
看到明卉,定襄县主又惊又喜:“呀,这便是明家姑娘啊,我来得还真是巧啊,没想到明家姑娘也在京城。”
明卉微笑:“真的是巧,我也没想到县主会过来。”
定襄县主上下打量着明卉,笑着说道:“上次我去慧真观,孙老夫人便对你赞不绝口,可惜那次你刚好没在观里,后来又听说你病了,唉,我担心了许久,今天见到你,我这颗心总算能放下了,真是人如其名,花朵一般的好相貌。”
说着,定襄县主从手上褪下一对羊脂玉的镯子:“瞧瞧,我也没有准备,这对镯子还是当年我出嫁时,家里长辈给的添妆,给你拿着戴着玩吧。”
明卉笑着谢过,任凭定襄县主亲热地拉过她的手,把那对镯子给她戴上。
见明卉没有拒绝,定襄县主像是有了底气,笑着看向一旁的霍誉:“侯爷若是知晓明家姑娘来了京城,一定很高兴,不如就趁着今天旗大嫂子也在,咱们一起回侯府坐坐,旗大嫂子也有好几年没有去了呢。”
霍誉耐心地等到定襄县主把话说完,面无表情地回道:“不去。”
明卉忍笑,明明有一百种拒绝的借口,霍誉却统统不用,却选了最直接最简短的方式。
定襄县主的笑容僵在脸上,韩氏的眼角子抽了抽,连忙打圆场:“明大小姐明日就要回去了,不知道县主会来,怕是也没有准备,不过也没关系,保定和京城离得这么近,县主想和明大小姐亲近,以后有的是机会。”
定襄县主那口气终于缓了过来:“是啊是啊,都是我思虑不周,那就等下次吧,下次……”
可能是定襄县主觉得,明卉比霍誉更好相处,于是便又和明卉说了一大堆客套话,眼瞅着偷眼去看霍誉,见霍誉已经把不耐烦写在脸上了,定襄县主这才意犹未尽地告辞。
送走定襄县主,明卉的第一次登门坐客这才正式开始。
韩氏送了一枚兰草的玉佩给明卉做见面礼,明卉也送了一套文房四宝给霍诚,明卉是尚未出嫁的姑娘,身边也没有娘家长辈跟着,晚筵不合适,筵席便设在中午,只是被定襄县主一耽误,用完饭便已经是下午了。
韩氏和明卉说了会儿话,便借口有些累了,回了自己屋子。
霍誉微笑,对明卉说道:“我陪你四处转转吧。”
两人从厅里出来,往后院走去,霍誉告诉她:“这院子和越秀胡同的那处差不多大,原本也是二进院子,外祖父置办这种院子时,把院子后的一片空地也一并买下来了,原是想着将来种菜种花的,可惜后来我娘回了老家,那片空地也闲置下来,去年我从边关回来时,把这院子重新修葺,把那边空地也圈了进来,改成了三进院子,我现在就住在第三进。不过我没换门口的匾额,因此,门楼和大门便也没有改,你若是喜欢带门楼的,那么我就把匾额换了,让工匠把大门口好好修一修。”
按照本朝的仪制,只有官宅方可在大门口修建门楼,修建三级以上的台阶,大门也与普通民宅不同。
霍誉有官身,他的宅子自是可以按照官宅修葺,但是这处宅子的匾额是冯府,冯家却是白身,因此,若是要建门楼,就要先把门口的牌匾换掉,否则哪日被御史看到,少不得又是一番弹劾。
明卉摇头:“不用改了,那多麻烦,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反正京城的这处宅子,他们也不会常住,是冯府还是霍府,全都无所谓。
再说,这宅子真若是姓霍,也只能被称做霍家别院,毕竟长平侯还活得好好的,霍家没有分家,也就不能有两个霍府,现在是冯府,外人只会笑话长平侯府,可若是改成霍府,被御史上折子参的那个人,就变成霍誉了。
既然如此,何必没事找事。
霍誉见明卉没有在意,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多讲,他一边走一边说道:“二进院子里是外书房,平时会客也在那里,大伯娘和阿诚过来,暂时也住在二进院子,我现在住在三进,原本这宅子里光秃秃的,这些花草都是大伯娘给添置的,丫鬟婆子也是。”
说话之间,两人便走进了三进院子,明卉一眼就看到院子一侧那架红色的秋千。
见明卉在看秋千,霍誉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原本是放在二进院里,前几天才移过来,你如果觉得放这里不好,我再给移回去。”
明卉噗哧笑了,不用问也知道,这秋千是给她准备的。
“……这么漂亮的秋千,我还是头回见到,小时候在山上,海泉叔用藤条和木板给我做过一个秋千,我总是荡得好高,能看到好远的地方……”
“想不想荡一荡试试?”霍誉轻声说道。
明卉摇摇头:“还是不要了,下次吧。”
她昨天下午才决定今天过来坐客,她还没到,定襄县主就先到了,也不知道这府里谁是定襄县主的耳目,她今天荡秋千,明天定襄县主就能知道,虽说这是正大光明的事,可明卉就是不想她的事被人说来说去。
霍誉却是不知道明卉有顾忌,还以为她是害羞,不好意思。
他岔开话题,说道:“下次你再来京城,我陪你好好逛逛,听说京城附近有很多景致。”
“听说?你没去过?”明卉问道。
“没去过,我虽然在京城待过一年,但那时处境艰难,我不敢掉以轻心,几乎吃住都在营中,就连这里也很少回来,更没出去逛过。”霍誉解释。
明卉知道霍誉从卫辉调进京城后,就是在飞鱼卫的京卫营,明卉忽然想起来这里的路上,看到的那个小贩。
她下意识地四下看看,霍誉说道:“累了吗?不如到小书房里坐坐?”
第130章 共享
小书房就是内书房,就设在三进院里,两人尚未成亲,不便单独相处,霍誉让其他人都退出去,只留下朵朵在屋里伺候。
“想说什么?”刚刚坐下,霍誉便问道。
明卉见霍誉这么直接,便也不兜圈子,把在路上时,看到小贩的事情讲了。
“你怀疑他是灵灵儿?”霍誉面色平静。
见霍誉没有吃惊,明卉便猜到,霍誉恐怕早就对灵灵儿有所怀疑了。
“他是易容过的,除了那张脸,无论是身材还是他走路的姿态,都与灵灵儿有相似之处。”
霍誉对明卉的判断没有异议,一个易容高手若是说那个人的脸是假的,那么就一定是假的。
“你既然看到了他的脸,那他呢,可否看到你在看他?”霍誉关心地问道。
“应是没有,我反应迅速,察觉有异便放下了帘子。”明卉说道。
霍誉松了口气:“即使被有被他看到,最近也要谨慎一些,明天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吧,海泉叔和汪平汪安都有武功。”明卉可不想和霍誉同路。
“我刚好也要去保定,只是顺路而已。”霍誉云淡风轻,似是压根就没有察觉到小姑娘的嫌弃。
好吧,明卉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说,不顺路,我可宁绕远。
算了,换个话题。
“我记得飞鱼卫抓的都是当官的吧,如果那人真是灵灵儿,他也不是官啊,为何会出动飞鱼卫呢?”
霍誉把桌上的一碟干果递给朵朵:“那张小几上有个九连环,你边吃边玩吧。”
朵朵看着递过来的碟子,没有伸手去接,只看着明卉。
明卉笑着说道:“拿去吃吧。”
朵朵这才接过碟子,开心地去一旁玩九连环了。
霍誉这才说道:“若是被缉捕之人不是有官身的,那么此人要么是案子的相关人员,要么,就是细作。”
“细作?鞑子的细作吗?”前世明卉在西北生活多年,在西北时她曾经遇到过官兵搜捕鞑子细作,因此,霍誉说到细作,明卉首先想到的就是鞑子的细作。
霍誉看着她,缓缓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不只是鞑子,还有大小怀王,他们也经常派遣细作过来。”
“原来如此”,明卉又想起一件事,她的眼睛一亮,“上次,就是四年前,你从卫辉追到破庙里的那次,那两名女犯,也是细作?”
霍誉点点头。
“那她们是谁的人?鞑子?大小怀王?”明卉又问。
“她们……算是大小怀王的人吧。”霍誉说道。
明卉微微蹙眉:“你说的是算是,也就是说,她们其实不能完全算是大小怀王的人,但也有关系,是这样吧?”
霍誉笑了,他的小姑娘的确机灵,也太机灵了。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事关机密,恕我不能多言。”
明卉很理解,飞鱼卫嘛,就没有能见光的事。
“好在你如今不在飞鱼卫了。”明卉随口说道。
“你不喜欢飞鱼卫?”霍誉又问。
“有人喜欢飞鱼卫吗?我反正从来没有见到过喜欢飞鱼卫的人。”明卉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那个梅友,我是说崔会被错认的那个人,他是不是也在京城?”
这一次,霍誉的眉头微不可见地动了动,明卉不用问也知道,她这是问到关键问题了。
“梅友?”霍誉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是他知道这是谁,把崔会错认成的那个人啊。
“嗯,我把他称为梅友,就是没有,没有这个人,我被错认成他,还被你关进小黑屋里审问,我若是还不知道这人是谁,我也太冤了吧。”
“你称他为没有,那就是没有吧,这世上本就没有他这个人。”霍誉有些无奈。
“没有这个人?那你们还要找他?”明卉觉得霍誉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没有户籍,亦没上族谱,不是没有此人,还是什么?”霍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威严,但是听上去并不令人讨厌。
明卉翻翻眼皮:“既然没有,那我前两天遇上的,又是谁呢?”
这一次,霍誉是真的大吃一惊,想要镇定也镇定不下来了。
“你前两天遇到他了?在哪里?不对,你在洛阳时也见过他?当初我问你,你没有说过。”
明卉哈了一声:“在洛阳时,我差一点就被余金宝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给谋财害命,你身为朝廷命官,非但没有救黎民于水火,反而将那害人的凶手保护起来,非但如此,你还把我和朵朵抓去关小黑屋,我就罢了,可朵朵还是个孩子,你知道吗?朵朵那次被吓出了心病,从那以后,只能靠吃东西来平复心态,你还问我为何不说?我一个受害者,要对你说什么?我鸣冤有人听吗?”
霍誉呆若木鸡,他说什么了,明卉这一通连珠炮,打得他晕头转向。
“对不起,当时我不知道崔会是你,我若知道,一定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放我离开?”明卉瞪起眼珠子,一副你欠我,你就欠我的架式。
霍誉觉得自己这是踢到铁板上了,明卉既然说遇上那什么梅友了,那听她说就好了,他提什么洛阳啊。
“好好好,是我不对,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若是知道那个崔会就是你,我肯定不会抓你,而且还会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让你在洛阳吃好玩好,总而言之,都是我的错。”
明卉还是第一次听到霍誉这样和她说话,小心翼翼,就像她是那易碎的瓶儿,语气稍重,就会把那瓶儿震破了。
“总之,你不要问我为何会见过那个梅友,你问,我也不会说。”谁知道那个梅友是什么大人物呢。
“好,我不问,你继续说前两天遇到他的事吧。”霍誉投降,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明卉便把在鬼市和那瓷器铺子里的事讲了一遍,当然,她没说她在鬼市买手弩,只说是去买了几样小东西。
霍誉沉吟不语,明卉见状,恐吓道:“你最好告诉我,这个人是谁,否则下次我再遇到他,一个没忍住叫他梅友,那岂不是要惹祸了?我们可是有婚约的,我惹了祸,你也要被牵扯进来。”
霍誉被逗笑了,但那笑容也只是一闪即逝,他压低声音说道:“如果你真的见过我要找的那个人,那么你在京城遇到他的那两次里,鬼市那次不好说,但是瓷器铺子里的人,一定不是他,而是他的孪生兄弟”
汪平和汪安!
从小到大,但凡是知道崔娘子有对孪生儿子的,即使没有见过汪平和汪安,也会满是羡慕的赞不绝口。
“崔娘子,你可真有福气,一下子就生了两个儿子。”
“所以说要常拜天尊,看看崔娘子就知道了,一藤双果,这就是福报。”
汪平和汪安小时候长得比现在好看,白白胖胖,挑剔如明老太爷,还曾请他们过去做那守炉仙童。
霍誉见明卉眼中眸光明明暗暗,便猜到她定是想到了汪平汪安两兄弟。
汪平和汪安也是霍誉见过的第一对孪生子。
那年他只有五岁,从没见过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子,看到他们时,他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眼睛有了幻影,把一个看成了两个。
“从保定来京城的路上,路过那家客栈,汪平和汪安在我的眼皮底下掉了包,我竟丝毫没有察觉。”
明卉听他又提起这事,忍不住翻个白眼,这人有多小气啊,若是真和这人成亲了,揪着一件事,翻过来掉过去的念叨,这日子还怎么过?
这人,欠练啊!
霍誉……不愧是在山上长大的姑娘,翻看白眼也能这般灵动。
“我是说……”霍誉干咳一声,“我是说汪平和汪安只是随从,就能把我骗得团团转,那么如果他们不是随从,而是其他身份呢?”
明卉抿了抿嘴唇,那个梅友,是能用阉人做小厮的人。
还有在瓷器铺子里遇上的那个人,那从骨子里透出的贵气,以及铺子外面那些利剑出鞘般的护卫。
能用太监内侍做仆从的,除了宫里的人,就只有亲王和公主。
当今圣上的年龄,比霍誉还要小上一两岁,这就意味着,他不会有成年的皇子。
而硕果仅存的亲王,全都是今上的叔伯辈,年纪最小的也已年过四旬,倒是郡王里面有年轻的,可是郡王没有使唤太监的资格。
无论是梅友,还是瓷器铺子里的公子,都不会超过二十岁。
所以,年纪相符,又能使用太监的,就只有……
明卉深深地吸了口气,伸出食指朝上面指了指:“……那位的弟弟?”
“不是弟弟,是哥哥。”
短短的七个字,如同重锤,砸得明卉晕头转向。
即使要在双胞胎中选出一个来承继帝位,也应该是留下年长的那个,哪怕只是年长了一小会儿。
“为什么是哥哥?”明卉的声音已经压得极低,低到只余气声,霍誉也要凑近些才能听到。
霍誉倒是挺喜欢她这样说话的。
于是他也用气声说道:“哥哥生下来不如弟弟强壮,所以就选了弟弟。”
明卉脑海里浮现出梅友的模样,虽不强壮,可也不是弱不禁风的,非但如此,还很抗打。
不过,瓷器铺子里的那位公子,看上去也不强壮,身材体形与梅友几乎一样。
明卉呆了呆,又问:“哥哥被养在民间?不对,他能用太监做小厮,不可能被养在民间。”
霍誉失笑:“你竟然连他的小厮是太监也知道?你究竟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明卉虎着脸,用自认最严厉的眼神瞪了霍誉一眼:“都说了洛阳的事不许再提。”
霍誉无奈:“好好,我不提了,那位哥哥没有养在民间,他住在百花山行宫,从出生就住在那里,原本住得好好的,今年三月,他说他要闭关,可是到了出关的时候,人却不在了,后来在洛阳附近查到他的行踪,后来的事,你都知晓了。”
霍誉已经学乖了,以后提到洛阳,就像现在这样一带而过。
不能细说,也不能多问,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娶上媳妇。
明卉的注意力却在别处:“闭关?他修练,也是修道?”
霍誉微笑:“百花山行宫是先帝建的,其实就是道观,可惜还未建成,先帝便驾崩了。”
本朝道教之兴起,就是从先帝开始的,不仅先帝信道,今上也是如此,只是他还年轻,表现得没有先帝那般热烈而已。
因此,梅友修道,也就顺理成章了。
“你说,在今年三月之前,他从未离开过百花山行宫?一次也没有?”
梅友的“光辉”形象历历在目,这人哪里像是与世隔绝长大的,那没脸没皮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市井混子。
霍誉点头:“明面上是没有,但是他时常闭关。”
明卉哈了一声,闭关?
柳大娘被她废掉双腿,不能见人的时候,对外也说是闭关。
还有明老太爷,逢年过节懒得应酬小辈时,也说是要闭关。
“那他这次也是闭关,为何不在山上找,反而一路找到洛阳来了,是发现暗道,还是发现有人接应了?”
霍誉听出明卉话中的嘲讽,他勾起唇角笑了笑,凑得更近一些,近乎耳语:“有没有人说过,你聪明得不像话。”
话音刚落,明卉便飞来一记冰冰凉的眼刀子:“像话?像画就贴到墙上去了。”
好吧,霍誉只好重又正襟危坐:“闭关的那处地方,有条暗道,想来是先帝建造行宫时便有的,那条暗道甚是曲折,与一个山洞相连,从那个山洞出去,有一条很隐蔽的下山小路。当年先帝去世之前,这座行宫已经封顶,暗道应是在这之前便建好了,因此,就连皇宫里存档的行宫舆图中也没有这条暗道。”
霍誉的这番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那位梅友皇子,在这十几年中,也不知道偷跑出来多少次了,只不过直到今年三月才被发现而已。
明卉唏嘘不已,想了想,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借着闭关偷跑出去,每次都是在出关之前回来,加之又有身边的心腹们为他遮掩,因此这许多年他都没有暴露,可为何这一次就被识破了呢,是因为到了出关那日,他还没有回来。
按理说,即使他没有回来,也应是在回来的路上,可你们却是在洛阳找到了他,他压根就没有想回去啊。
他这一次是逃跑,不是出来玩的!”
霍誉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他笑了笑,道:“此事以后不要再提。”
明卉眨眨眼睛:“你离开飞鱼卫,也是因为这件事?”
霍誉失笑:“你又猜到了?没错,确实如此,所有与此事相关的事,全都调离了,包括……”
霍誉迟疑一下,还是说道:“……包括那个余金宝和他的舅舅。”
听到余金宝这个名字,明卉冷哼一声:“他们被调去何处了?”
霍誉摇头:“这是机密,只有纪大人知晓,我不知道。”
明卉凝视着霍誉的眼睛,霍誉目光坦荡,不似是说谎,明卉有些失望,余金宝离开了洛阳,她想找到他就更难了。
“他们会改名字吧?”明卉没精打采。
“嗯,不但会改名字,就连来历和身份也会全部改过。”霍誉说道。
明卉懂了,在洛阳时余金宝和他的舅舅是混迹市井的帮闲,以后会是什么身份,就不得而知了,若许是富家公子,也或许进了小倌堂子。
总之,无论是何等身份,明卉想要找到他们,都如同大海捞针。
“那名寻客呢?”明卉是知道万苍南在城门刚开时便离开了洛阳,那时她觉得此事已经完结,可现在得知了梅友的身份,明卉便又担心起来。
与此事相关的飞鱼卫全部调离,那么如万苍南那样的江湖人呢?
明卉瞬间便想起那个被灭门的牙婆,她的心勐的悬了起来。
霍誉心里却是百转千回,他的小姑娘为何连那名寻客也知道?
他想起寻客发现梅友时的蹊跷,看向明卉的眸子又深沉了几分。
“寻客的事不是我经手的,但是我想查,是能够查到的。”霍誉说道。
明卉有些后悔,她不该把梅友的下落透露给万苍南,那时她只想帮万苍南做完这桩买卖,她虽然猜到梅友身世不凡,可也没有想到能不凡到惊天动地的地步。
话本子都说了,皇家无亲情,皇帝生了两个双胞胎儿子,其中一个就要关起来永世不能见人,更别说对付一个江湖人了,除了灭口,还能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