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变—— by姚颖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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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小叔的房子,在满城,别说你了,就是我,也是父亲写信给我,我才知道有这么一处地方的。”
明大老爷已经不记得是哪年哪月了,有一次,正在修仙的明老太爷,好不容易给长子写了一封信,信里说,小叔生前有处宅子,是在满城,让他有空时过去看看,放个石敢当,免得被邪魔妖怪把院子霸占了。
明大老爷当时看完,倒是没有诧异小叔生前还在满城住过,他只是觉得自家老爹五迷三道,远在云梦山,还要操心自家宅子被妖魔霸占,真是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啊。
明大老爷虽然在心里吐槽,可他是个孝子,老爹的吩咐,就是再奇葩,他也要照办,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明大老爷只带了阿兴一个人过去,没有钥匙,索性砸了旧锁,换了锁头,放了石敢当,又到房顶看过,确定不会漏雨,便用新锁头锁上大门走了,这一走就是十来年,若不是明卉说起,明大老爷自己也把这事给忘了。
“那地方除了我和阿兴,就没有人知道了,就连你二哥三哥也不知晓,我现在就回去安排安排,明天一早,我就带着明轩过去。”
明卉眉头微凝,明大老爷是想陪着明轩一起住在那里?
这可不行,万一那幕后之人找过去,明大老爷一介书生,不但不能保护明轩,而且还会拖后腿。
“大哥,你不要去了,你的目标太大,还是我去吧。”明卉笑着说道。
“你?不行,绝对不行,你一个姑娘家,又在待嫁,怎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大哥知道,你在道观里学过武功,可也仅仅是强身健体而已,你别看大哥看上去文质彬彬,可大哥练过五禽戏,身手好着呢。”明大老爷说着就站起身来想耍了两招,可是那动作笨拙得,让明卉不忍直视。
“大哥,你听我说,我现在待嫁,外人以为我被关在内宅,哪里也不会去,所以我带上明轩去满城,没人能够想到,另外,会武功的不仅只有我一个,汪安和朵朵也有武功,对了,霍誉还派了两名手下来保定协助我,他们都做过飞鱼卫,我这次去满城,也会带上他们。”明卉耐心解释。
明大老爷把头摇成波浪鼓:“小霍的手下,都是男子吧,你一个姑娘家,如何和他们相处?还是我去,我是男的,他们也是男的,正大光明,小霍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妹妹啊,你可别犯傻,小霍派人保护你,可若是你和他们走得太近,小霍一准儿就不高兴了,你还小,不懂男人的心思。”
明卉无法用语言打败明大老爷,她只要叫来她的秘密武器——朵朵!
“朵朵,把那两个八十斤的石锁拿进来。”
“好嘞!”朵朵答应着,跑到院子里,很快便拎着两只石锁进来。
明大老爷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小女娃轻轻松松地把石锁提起来又放下,接着又提起来举过头顶。
“放下放下,砸到你怎么办,就是砸不到,砸碎了地上的砖也不好啊。”明大老爷连忙阻止。
朵朵放下石锁,明大老爷伸手提了提,一只手没提动,两只手一起提,提起来了。
可是……
他是两只手提一只,可那个叫朵朵的小女娃,却是两只手各提一只,而且还提得高高的。
明大老爷张大了嘴巴,明卉笑着说道:“大哥,这是秘密,可不能告诉别人,就连二哥和三哥也不能说。我不是吹牛,我家小朵朵,别说是这两只八十斤的石锁,就是再重上百八十斤,朵朵也能轻轻松松提起来,更难得的是,朵朵还学过武功,别看她个头小,就是来上十个八个,也不是她的对手。”
明大老爷彻底说不出话了。
难怪妹妹出去,都要带上这个小丫头,他竟然以为妹妹是把这小丫头当成玩伴,却没想到,这不是玩伴,而是保镖!
“可,可大哥还是不想让你去……”
“大哥,你是担心百年之后,到了下边,被老爹怪罪吧,你放心,老爹做神仙去了,和咱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在一处,他想骂你,也要能见到你才行啊。”
明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说通了明大老爷,答应由她带明轩去满城。
次日,明大老爷按照事先与明卉商量的,没有去送行,担心汪真人不答应,明卉便暂时没有告诉她,等到实在瞒不住了,再让汪真人知道吧。
明卉告诉芸老太太,她要去慧真观里住些日子,原本以为芸老太太会多问几句,却没想到,芸老太太只是让她小心一点,便没有多问一句。
明卉在心里佩服芸老太太,这位老太太以大归女的身份,在亲人全都不在的情况下,还能在族里过得舒舒服服,不是没有原因的。
城门刚开,一驾骡车便出了城,骡车里的,是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妇人和她的一对孙子和孙女。
虽然小姑姑说,易容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可是明轩想不明白,小姑姑为何要把他易容成女孩子?
明明是要扮成姑姑的孙子和孙女,为何却让朵朵当弟弟,而他却要做姐姐?
他还当男的,朵朵还当女的,这样不行吗?
明轩想不明白,就是有点别扭,他不太想扮成小姑娘。
可是没过一会儿,明轩就把这点小别扭抛到脑后了,除了上坟祭祖,明轩便没有出城的机会了。
虽然现在是冬天,这路上委实没有什么景致,可是明轩却还是很兴奋,一双眼睛不够看的,天真蓝啊,树枝上还有小鸟,小鸟不怕冷吗?
满城离保定府不过四五十里,上午便到了。
汪安按照明大老爷说的地址,费了好大劲才找到那处宅子,并非是明大老爷记错了地址,而是这十几年来,那处地方有了很大变化。
第175章 花婆婆驾到
明大老爷讲,那地方叫瓷器胡同,位于满城最繁华的地段,出了胡同二百步,就是满城最热闹的鸿运街,街道两旁都是铺子,不仅白天热闹,就是到了晚上,店铺打洋,还会有形形色色的小摊子,吃的、玩的,应有尽有。
可是明卉看到的情景,却是大相径庭。
光天化日下的鸿运街,一个人影都没有,街道两旁的商铺,大门紧闭,不知为何,招牌都用黑布蒙着,更显得鬼气森森,比京城里的鬼市更像鬼市。
这也难怪汪安赶着骡车,在鸿运街口过了两回,都不敢确定这就是明大老爷口中的繁华闹市。
顺着鸿运街中间的丁字街走进去,就是瓷器胡同了,这里与鸿运街相比,至少有人气。
两个老太太坐在胡同口晒太阳,看到有骡车前面停下,两位老太太来了精神,拄着拐杖,颤颤微微地走了过来。
“你们来干啥啊?”蓝衣老太太问道。
汪安以为就是老太太们闲着没事看热闹,他摸摸今天刚贴上去的小胡子,笑着说道:“老人家,我们以后就住这儿了,咱们是街坊。”
蓝衣老太太虽然上了年纪,但显然耳力很好,闻言,她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新搬来的啊,你们也是卖棺材的?”
啥?卖棺材的?
汪安怔了怔,尴尬地说道:“我们不卖棺材。”
“不卖棺材?那就是卖纸扎的,唉,单卖纸扎生意不好做,我家外甥是曲阳刻碑的,也想开个铺子,要不你们合伙做生意吧。”蓝衣老太太一看就是热心人,说着说着还做起了中人。
汪安的脑袋大了几圈儿,不想再多做解释,笑着说道:“那我回头和东家说说,您老忙着,您老忙着。”
他以为这样一说,两位老太太就走开了,可是他错了!
汪安刚刚放下脚凳,一个小郎就抢先跳了出来,他伸出小手,先扶老婆婆下车,又把姐姐从车里扶下来,那两位老太太凑得别提多近了,小郎甚至能闻到她们嘴里的韭菜味儿。
“这是你祖母?那个呢,是你姐姐还是你妹妹?”绿衣老太太问道。
小郎年纪小,甜甜的小奶音:“这是我奶,这是我姐。”
小郎话音刚落,那位看上去就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便开口了:“两位老姐姐,我姓花,这是我的两个孙辈,大的是孙女,叫花朵,小的是孙子,小名叫花生。”
两位老太太打量着面前的老太太,哎哟,这老太太一看就是有福气的,长得白,眉心还有颗痣,哎哟,看这颗痣长得,就跟那观音似的,这就叫观音痣吧,好看,真好看。
再看这两个孩子,也都是白白净净,就是瘦,没一个胖的,嗯,这可不好,一看就没福。
两位老太太瞬间心情舒畅了。
“老姐姐,听说你家是开纸扎铺的?铺子租下来了吗?”蓝衣老太太瞬间又来了精神。
花婆婆叹了口气:“老姐姐,你也看到了,我们这老的老小的小,连家门还没进呢,哪有心思做生意。”
蓝衣老太太这才想起来,这一家子是住在这儿的。
“咦,你们是刚买的房?没听说咱们这儿有人卖房啊。”
花婆婆很有耐心:“不是新买的,买了好多年了,一直没有过来住。”
“哎哟,是最里头的那家吧,知道了知道了,那家一直锁着门呐,你们是哪里人啊,怎么在满城买房还不住啊?”蓝衣老太太开始刨根问底。
花婆婆告诉她,自家儿子年轻时想来满城做生意,就买下了这处宅子,后来发生了变故,就没来,自己呢,这些年就跟着儿子四处做生意,如今老了,身子骨大不如前,孙子和孙女也大了,想起满城还空着一处宅子,就想过来住些日子,若是适应呢,就留下养老,若是不适应,就再另说。
两位老太太明白了,这家的儿子是行商,即使不是行商,也是那种打一耙子换个地方的奸商。
居不定所,还要连累老娘。
总之,绝对比不上她们的儿子。
两位老太太又热情了几分,花婆婆也是个爱说话的,汪安带着两个孩子往里面搬东西,三个老太太就站在胡同口聊起了家常。
这两位老太太,一个姓方,一个姓袁,没错,就是一个方一个袁,她们不仅是邻居,而且还是表姐妹,从年轻时就要好,十年前,两家人又相约着一起买了瓷器胡同的宅子。
至于这里为何叫瓷器胡同呢,那就话长了。
以前这里住着一位卖瓷器的商人,整条胡同除了最里面,也就是花婆婆的那处宅子以外,其他宅子都是他的,有的住人,有的放货,因此,这条胡同以前的名字没人记得,都叫这里瓷器胡同,后来衙门索性把这儿的名字改成了瓷器胡同。
后来这家人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嫌这里的风水不好,十年前,他们一家就搬去了京城,没有人能一下子把这些宅子全都买下,只好拆开来卖,虽然卖得便宜,可也没能都卖出去,至今还有一个院子,就是紧挨着花婆婆的那处院子,十年了,也没能卖出去。
说起风水,花婆婆忙问:“当年买这宅子时,说这里可热闹了,怎么今天一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呢?老姐姐,你们快跟我说说,这里的风水怎么个不好啊?”
两位老太太的兴致更高了,你一言我一语,把这事说得明明白白。
原来,十五六年前,这里闹过鬼,就是那处十年了也没卖出去的院子,那院子里原本放了很多瓷器,有一个老苍头负责看管这些瓷器。
有天半夜,老苍头大半夜从院子里跑出来,去敲东家院子的大门,一边敲一边喊:“杀人了,杀人了!”
东家被他吵醒,连忙起床,带上人去那院子里查看,可是连个人影也没有,老苍头却一口咬定,他看到杀人了,他说他起夜时,看到墙头上有人。
老苍头说的墙头,就是这个院子和隔壁的院子中间的墙头,两家院子的墙头紧挨着,中间有个只容一人侧身通行的墙缝。
隔壁就是花婆婆家的那个院子,虽然卖了,可是一直没有人住,老苍头说,他看到有人爬墙,正想问一声,可是忽然有一道银光,噗的就射进那人胸口,那人就从墙头上掉下来了。
可是东家带着人,找遍了自家院子,也没有看到老苍头说的那个人。
第176章 鸿运街的传说
反正隔壁也没人住,东家索性让人翻墙过去看了看,隔壁的院子里连点人气也没有,院子里到处都是大风刮进来的树叶子,哪有什么人啊。
东家把老苍头训斥了一顿,说他没事找事,便带着人回去睡觉了。
可从那天开始,这老苍头逢人就说,他夜里看到鬼了,有银光,还没有尸体,那不是鬼是啥啊?
他天天说,最后就连刚开始不相信的人,也不得不信了。
这也是那个院子,为何十年也卖不出去的原因。
如果只是这件事,倒也不会影响到这里的风水。
最主要的原因,是在闹鬼之后的第三年的一天夜里,鸿运街走水了。
鸿运街的铺子一家连着一家,着火也是一家连着一家,现在的铺子都是后来重新修过的,当时几乎被烧成了一片瓦砾,衙门里派来的衙役都给烧死了两个,更别提那些住在铺子里的小老板和伙计了。
那场大火,有名有姓的人,死了十五个,受伤的就更多了,其中还有被毁去容貌的,有两个女子虽然救出来了,可是脸被烧得面目全非,其中一个跳河死了,另一个疯了。
后来有善长仁翁捐了钱,该安葬安葬,该医治的医治,鸿运街的铺子有的重建,有的修缮,可这些铺子虽然重新开张了,但生意却大不如前,坊间传说那场大火烧去了鸿运街的好运气。
后来,还是那位瓷器商人,去了保定府,请神算柳大娘卜卦,柳大娘打完卦,告诉瓷器商人,这条街以后就只能走个“阴”字。
啥是“阴”,无非就是做死人的买卖。
卖棺材、卖香烛纸钱、纸人纸马、寿衣、哭丧的、刻碑的,总之,就是和死人有关的一切生意都能做,但是活人的生意却不能沾。
非但如此,就是在白天,也要用黑布把招牌盖起来,不能让招牌见太阳。
瓷器商人原本在鸿运街上有三家铺子,柳大娘打卦之后,瓷器商人就率先把那三家铺子改卖了寿衣和香烛纸钱。
别的铺子觉得晦气,来找他理论,瓷器商人也不隐瞒,便把他请柳大娘打卦的事说了,那些人一听,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有的学瓷器商人自己开阴铺,还有的索性寻了开寿材铺纸扎铺的,把自家铺子转了出去。
不到一年,原本的鸿运街,就变成了如今这样子了。
“可是这里还是很冷清啊。”花婆婆不解,大白天连条狗都没有,不是冷清是啥?
方老太太就告诉她:“大妹子,一看你就是没仔细听我刚才的话,这街上做生意,要从个阴字,就是阴间的生意,能见日头吗?你不见就连招牌也用黑布遮着吗?”
花婆婆惊讶地问道:“哎哟,白天不做生意,难道晚上做?”
“就是晚上啊,不能见日头,不是晚上还能是白天吗?不过啊,你也别着晚上去逛街,哎哟,这是阴间生意,谁知道那走在街上的,是人还是鬼呢。”袁婆婆说道。
“啊?这样啊,那满城不宵禁吗?”花婆婆觉得,但凡离京城近的地方,就算是做做样子,也是要宵禁的。
“啥宵禁?啥叫宵禁?”方圆老太太异口同声。
“就是晚上不让出门,出门就要罚银子。”花婆婆解释。
“哪有这事?这也太不讲理了,不出门怎么赚钱?不出门吃啥喝啥?哪有这不说理的规矩,没有!”方圆老太太很气愤,为那些被宵禁坑害的广大百姓振臂高呼。
花婆婆想起洛阳也不宵禁,唉,为啥保定有宵禁呢,每年总有那么一两个月,据说京城的上官会来检查,所以就特别严,好在也只有那一两个月,平时虽然也有宵禁一说,但并不严格,衙门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但像满城这样,百姓不知宵禁为何物的,花婆婆真心羡慕。
所以鸿运街曾经的繁华是真实的,现在的苍凉也是真实的。
花婆婆顺便把方圆两位老太太家里的事,连同这胡同里其他几户人家的事,也全都摸清了。
这两位老太太真的是人材,这瓷器胡同里的人家,大事如谁家媳妇宫寒,生养困难,谁家相公在外头有了相好,小事如谁家的公狗上了谁家的母狗,就没有这两位老太太不知道的。
花婆婆也知道了,住在这里的人家,都是在鸿运街做生意的,否则也不会买这里的房子。
方老太太家里是做寿衣的,袁老太太家是开寿材铺的,白天时两位老太太在胡同口晒太阳聊闲天,到了晚上,她们便挎着篮子,在街上卖香。
“卖香?什么香?”花婆婆一下子就兴奋起来,哎哟,没看出来,大家都是香友啊。
“当然是好香啊,清苑魏村香,冉庄香,最好的榆皮香!对了,大妹子,你家的房子好多年没住人了,要先熏了屋子才能住吧,你要香吧,我这就回香给你拿去,十文钱一把,你要几把?”
花婆婆懂了,清苑的魏村以及附近的冉庄、阳城,都是祖传的制香手艺,当地榆树广为种植,百姓以以采收、贩卖榆树皮为营生,当地甚至流传着“丢了爹和娘,不丢榆皮行”的民谣。
而魏村一带的线香和盘香,便是以榆树皮为主要原料加工而成的。
魏村香主要用于祭祀和净屋,与花千变的香是不同的。
花婆婆有些小小的失望,还以为能小赚一笔,看来是不指望了,十文钱一把的香,花千变也没有啊。
看看时辰不早了,花婆婆终于与两位新朋友挥手绢告别,明天我也出来晒太阳,咱们接着聊!
袁老太太却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拉住了花婆婆:“大妹子,你等等,我和你说点儿事啊。”
“啥事?”花婆婆忙问。
袁老太太四下看看,压低声音说道:“就是先前那个看到鬼的老苍头,他后来还说,他深更半夜时,听到过小孩子的哭声,可吓人了,他那院子都是瓷器,可没有小孩,西边就是你家,那时是空着的,没有人,却有小孩哭声,我听人讲,那是闹鬼,还是小鬼,要么就是在老苍头院子里,要么就是你家,你拿几样你家孩子玩的波浪鼓小娃娃什么的,摆在窗台上,小鬼看到有好玩的,就不会出来折腾你们了,你可记住啊,千万别忘了!”
花婆婆吓了一跳,那院子里住过小鬼?十六七年了,也不知道小鬼有没有去投胎。
唉,明峦小叔啊,你家咋还有小鬼呢。
一进的院子,方方正正,多年前明大老爷放置的石敢当依然在。
大家一起动手,打扫了足足两个时辰,来之前,明大老爷说过,这房子里有简单的家什,因此,明卉只带了被褥和几件门帘承尘,大家七手八脚地把门帘和承尘挂起来,房子终于能住人了。
没有柴禾,不能烧炕,也没有火盆,好在这会儿还没进腊月,夜里多盖两床被子也能将就过去,明天就把要添置的东西全都买回来。
几人又是赶路又是打扫,都很累了,吃了从保定带来的点心便睡下了,明卉原本还想好好消化一下从方圆两位老太太口中听到的那些消息,可是头挨上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话,次日一大早,汪安拿上明卉列出的采买单子就出门了,临走之前,还不忘让明卉给他易易容。
他生了一张不容易被人记住的大众脸,给他易容非常简单,只要给这张脸增加一点点特色就可以了。
临近中午,汪安便把柴米油盐,连同做饭的家什全都买了回来,他还带回一个好消息,苏长龄和朱云也到了满城,就住在离此处不远的一家客栈里!
昨天的晚饭和今天的早饭都是吃的干粮,明卉决定中午好好吃一顿。
汪安要下厨煮饭,明卉老气横秋:“有婆婆在,哪里轮得上你啊。”
汪安可是从来没有见过明卉下厨,别说见了,他甚至没听崔娘子说过明卉会做饭。
好吧,这里没有明大小姐,只有花婆婆。
花婆婆给他们分工,花朵剥葱择菜,花生噼柴,汪安,不,他现在就大安了,大安去挑水。
重生之后,第一次下厨的明卉,做了红烧肉、家常豆腐、醋熘白菜、大葱炒鸡蛋,外加一锅排骨萝卜汤,别看只是四菜一汤,但菜量很大,谁让花生小少爷能吃呢。
现在是冬天,他们又是初来乍到,能买到的食材有限,不像在保定,偶尔还能买到暖房绿菜。
即便如此,大家都很开心,原本汪安,不,大安对这顿饭不抱任何希望,反正他买了两罐子酱菜,也能下饭。
可是没想到,花婆婆的手艺居然很不错,比起崔娘子和张元娘也不逊色。
终于吃了一顿饱饭,明卉靠在烧得暖暖的大炕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却如走马灯一样,把昨天两位老太太说过的那些话从头理了一遍。
这一理不要紧,她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明老太爷说,这宅子是小叔明峦的。
明家分宗,是从明峦去世开始的,明达曾经说过,当年明老太爷和明大老爷,从京城乱葬岗寻回明峦尸身时,明家刚刚买下枣树胡同的宅子。
死人不会买宅子,所以满城的这处宅子,应该早于枣树胡同,这是明峦生前买下来的。
可那时明峦在京城做官,他如果要添置宅子,要么在京城,要么就是在保定府,为何要跑到满城来买房呢?
这是其一。
其二、明老太爷写信给明大老爷,来这里安置石敢当,明大老爷虽然已经记不清楚具体是哪一年了,但肯定是在明老太爷去云梦山之后,而且已经去了一段时间,甚至可能已是在几年之后了。
明老太爷那可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物,为何在明峦去世多年之后,忽然想起了这处宅子,还特意写信过来,让明大老爷在宅子里安置石敢当。
按照常理,这宅子是明峦生前买的,但明峦没有住过,更谈不上留做纪念。
且,明峦早已去世,而明家人也不会来这里住,这宅子没有必要留下,直接卖掉不是更省心,何必还要担心被妖魔鬼怪占了去?
明老太爷为何要保留下这处宅子?
其三、老苍头看到的杀人场面,不像是做梦,更不像是胡言乱语。
寻常人或许会觉得匪夷所思,但若换做武林高手,却是完全能说得通的。
有人用暗器,杀了另一个人,而在老苍头跑出去叫人时,杀人者带走了被害人的尸体,或者将尸体暂时藏匿,待到不引人注意时,再悄悄运走。
所以,当时那名杀人者和被杀者都是什么人?
其四、就是那只半夜里会哭的小鬼了。
哭声是在这个院子里传出来的,如果不是老苍头的耳力出了问题,那就是当年,在这个院子里,真的住过一个小孩。
可是花婆婆已经把这几间房子里里外外全都看过了,并没有小孩子用过的东西。
再说,老苍头见到鬼的那日,他的东家带着人进过这座空置的院子,没有活人,也没有死人,更没有发现有人居住的痕迹。
想到这里,花婆婆索性下了炕,在屋子里仔细搜索起来。
当年,风儿巷柳大娘家里,同样没有小孩子的踪影,可最终,柳依依还是被找了出来,柳大娘把她藏在炕洞下面的密室里。
柳大娘家里有密室,那么,这座宅子会不会也有密室呢?
如果这里有密室,那么明老太爷为何没有把这里卖掉,便有了答桉。
而明峦会不会也是因为得知这宅子有密室,才特意买下来呢?
当年,整条瓷器胡同,除了这处宅子以外,全部属于那名瓷器商人。
花婆婆想到这些,如同打了鸡血,精神抖擞。
只见花婆婆从箱笼里翻出一只罗盘,一会儿站到院子里,一会儿又回到屋里,看得另外三个人面面相觑,婆婆,早知道你有这本事,咱们还请那青城山镀金回来的张先生做甚?你来给看风水不就行了?
花婆婆忽然朝着东北方向跑了过去,那动作麻利的,丝毫不像是个老太太。
可惜,东北方向没有任何发现。
花婆婆有些失望,不屈不挠继续找,只不过在经过几次同样的失败之后,花婆婆把那只罗盘扔到了一边,算了,不能靠技术,只能靠直觉了。
整整一个下午,花婆婆这里敲敲,那里砸砸,就在大安以为她要把这宅子拆掉重盖的时候,花婆婆忽然嗷了一声。
她发现什么了?出气口!
第178章 白梅
找到出气口,花婆婆便大致能判断出密室的方位,但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这房子不仅只有一个密室!
地下有密室,有一处墙壁还有夹墙。
除此以外,院子里还有一处地窖,那地窖上面盖了一块石板,石板上还铺了青砖。
地窖易找,可是进入两间密室的机关却找不到。
花婆婆又开始了这里摸摸,那里砸砸的状态,她忙于探险,晚饭自是也忘了。
大安煮了一锅粥,放了米,把肉切成块也放进去,又切了一棵大白菜,三棵大萝卜,又放了十几个鸡蛋进去。
“大安哥,你煮粥的样子像在煮猪食啊。”花生说道。
大安冷哼一声,不悦地道:“猪食里有鸡蛋吗?有猪肉吗?”
好像是没有啊,花生觉得自己冤枉大安哥了,所以待会儿他要多吃几碗,给大安哥鼓劲儿,万一明天花婆婆又不想煮饭,大安哥也不煮,那他岂不是要饿肚子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这锅五花八门大杂烩煮好了,花生进屋去叫花婆婆出来吃饭,可是进屋一看,空空如也,花婆婆没在屋里。
花生又去汪安屋里,没人,他再去厢房,也没人,进了灶间,花朵正在帮着大安端粥,花生连忙问道:“你们看到婆婆了吗?”
两人摇头,婆婆不是在屋里敲敲打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