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变—— by姚颖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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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卉摸着他的小脑袋,笑着说道:“小姑姑很喜欢,特别喜欢。”
说来有趣,他们几个送的东西全都是猫,明大小姐喜欢猫,已经人尽皆知了。
明庭和明轩是男孩子,不便留在这里,两人放下礼物便出去了,三个女孩子陪着明卉说说笑笑。
过了晌午,明达陪着明娴、明雅和明静,从京城回来了,三个姑爷也回来了,这会儿在前面陪着明大老爷说话。
明雅和明静出嫁时,明卉做为姑姑都给了添妆,她们三朝回门,明卉也给了认亲礼。
他们四人都是晚辈,晚辈自是不用给长辈添妆,但是他们在京城,得了霍誉不少照顾,加之明轩的病,也多亏了霍誉和明卉。
他们送给明卉的礼物,也都是精心挑选的。
送走他们,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明卉感觉时间过得真快,后天就是催妆的日子了。
京城,霍誉早在几天前便告了假,回来准备成亲。
霍展旗和韩氏已经到了,写请帖、订酒席,还要安排娘家人和霍家族里亲戚的住处,大家忙得脚不沾地。
也就在这个时候,久未见面的长平侯霍展鹏带着定襄县主一起来了。
一进门,霍展鹏四下看了看,满脸嫌弃:“在这小破院子里成亲,这是想把长平侯府的脸给丢尽了吗?”
定襄县主娇嗔:“侯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霍展鹏冷哼一声,看到迎出来的青年,怔了怔,这小子好像不是他儿子吧。
青年上前施礼:“侄儿霍谦见过叔父、婶娘。”
霍展鹏又是一怔,霍谦?言字辈,这谁啊?
定襄县主想起上次见过的韩氏,笑着问道:“这位是旗大老爷家的侄少爷吧。”
霍谦应道:“婶娘好记性,侄儿家中行一。”
原来是霍展旗的儿子啊,霍展鹏心里很不舒服,看看,明明成亲的是他儿子,在这里充当主人的却是霍展旗一家子,他来了反倒像是客人一样。..
他看看霍谦身后,问道:“只有你?”
霍谦忙道:“誉弟去给京中的上司送喜帖了,谆弟和诚弟也都领了差事去忙了,家里只有侄儿这一个闲人,留下看家。”
“你父亲呢?”霍展鹏皱眉,早知他儿子不在,他就不来了。
“二太叔公和二太祖母这阵子就住在京城,家父家母亲自登门去给两位老祖宗报喜了。”霍谦恭敬地说道。
霍展鹏知道这两位老祖宗,他们的长孙,如今在五城兵马司任职,没走长平侯府的关系,据说是老丈人给安排的,因此,霍展鹏听说这件事时,给膈应得不成,族里这些老东西,是真不把他当回事,一个五城兵马司而已,他说句话就能给安排的事,却要走老丈人的关系,也不嫌丢人。
第221章 天上掉下来的大梯子
既然想见的人都不在,霍展鹏连杯茶都没喝,便带着定襄县主走了,临走时告诉霍谦,让霍誉回长平侯府,还有,这里也不用布置了,巴掌大的小破地方办喜事,长平侯府丢不起这个人。
霍誉要成亲,那就回长平侯府。
霍侯爷走得潇洒,他原本也不太在意霍誉要在哪里成亲,这个儿子和他八成是前世的怨家,霍誉每次见到他,倒也不吵不骂,就是视若无睹。
没错,就是视若无睹,明明他这么一个金光闪闪的侯爷站在面前,那小子就像是没看到一样,真真是能把人给气死。
霍侯爷的人生精采而华贵,他可不想因为那个臭小子影响到他的好心情,有见那小子的功夫,他看看美人不香吗?
除了大朝会和朔望朝,霍侯爷平时是不上朝的,上朝也是当木头桩子,听那些文官们逼逼,有时候他站着也能睡着。
昨天是望朝,皇帝在朝会上准了顺昌侯给长子请封世子的折子,顺昌侯夫人前面生了三个女儿,三十二岁才生下长子,大晋朝有勋贵子弟满八岁方可请立世子的规矩,那孩子前几天刚过了八岁生辰,顺昌侯就急不可耐地上了折子,为儿子请封世子。
顺昌侯这个儿子得来不易,皇帝二话没说就给准了,顺昌侯和长平侯不同,人家是领着要职的,如今是旗手卫指挥使。
众人纷纷道贺,开国勋贵后继有人,乃大晋之福。
道贺就道贺吧,偏偏有那嘴贱的,对霍展鹏说道:“长平侯,本官听说你家嫡长子已经是从三品的武职了,怎么也没见你请立世子呢?”
霍展鹏一怔,嫡长子?从三品?
嫡长子是霍誉吧,这小子什么时候是从三品了,他怎么不知道?
虽说武职的从三品比不上文官的从三品,但最差也是个卫指挥同知了,那小子不是去年才调到骁旗营吗?骁旗营升得这么快?
他一脸茫然,却不知道所有人都在看向他,也不知道和他说话那人练的哪门子神功,竟然能让满朝文武全都看向他们这边。
长平侯府的那点事,京城里谁不知道?长平侯府的嫡长子,长年累月住在外面,听说住的还是外家的宅子。
话说那位霍大公子也认祖归宗好几年了,长平侯至今也没给他请封世子,莫非是想把世子给了他那孝期里怀上的二儿子?
其实霍家二公子并非是孝期里怀上的,但是霍展鹏确实是孝期里和定襄县主私订终身的,因此,这事传来传去,就变成二公子是孝期子了。
老长平侯若是知道自家儿子的那些烂事,怕是会气得掀了棺材板板。
皇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特意问了身边的太监,于是皇帝也满脸好奇地看了过来。
见霍展鹏怔怔不语,皇帝便笑着问道:“长平侯,听说令郎不日便要成亲,莫非长平侯是因要办喜事,顾不上请封世子的事了?”
这可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大梯子啊,霍展鹏只是混不吝,他又不傻。
他连忙出列,一揖到地:“微臣正如圣上所言,只顾着给小犬张罗婚事,没有顾上请封世子一事。”
皇帝微笑,对身边的公公说道:“给朕记下,霍大公子大婚时送份厚礼。”
霍展鹏还能如何,只能谢恩了。
其实勋贵家的嫡长子嫡长女嫡长孙们成亲,皇帝都会有赏赐,这都是有份例规矩的。
自会有人报上去,皇帝朱笔一批也就行了,根本不用皇帝特意在朝堂上安排此事。
皇帝这哪里是安排,分明就是敲打长平侯呢。
啥?定襄县主不是太后娘娘的堂妹吗?长平侯不是皇帝的堂姑父吗?
让定襄县主的儿子当世子,那岂不是更好吗?
但凡有点格局的人,也不会这样想。
有嫡立长,无嫡立贤,上至皇室下至民间都是如此。
更重要的,长平侯霍展鹏年轻时的那笔湖涂帐,京城里谁不知道?
他逼得发妻和离,让嫡长子流落在外,这事谁不知道?
他孝期与定襄县主私相授受,承恩公府更是闹出姐妹易嫁的事,就连太后也受了非议,若是放着已经认祖归宗的嫡长子不立,反而改立定襄县主的儿子,霍展鹏不怕丢脸,承恩公府不怕丢脸,御史们也不会答应,到时候就连太后和皇帝都会脸上无光。
霍展鹏灰头土脸出了皇宫,连最近正打得火热的林家姐妹那里也没去,直接回了侯府。
半路上,他就让长随去打听,问问霍誉哪天成亲。
没错,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就是最近,可具体是哪一天,有人告诉他了,他给忘了。
霍誉毕竟是他儿子,霍誉成亲,他肯定要给钱给东西,这事交给定襄县主就行了,定襄县主是当家主母,这事都是她管,和他没关系,公中又不是没有钱,只要别动他的私房银子就行。
所以霍侯爷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可现在皇帝都开口了,他就只能放在心上了。
他刚回到府里,长随就回来了,霍侯爷听了那日子,吓了一跳,不带这么逗人玩的,还有两天就要催妆了?
他再一问,松了口气,早在下聘时,定襄县主就送过去了五千两银子和一套头面,那小子很痛快地就收下了。
霍侯爷问长随:“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长随一脸为难,您都有多长时间没去过定襄县主屋里了?
那林家五朵金花,您现在恨不得日日在她们那里,定襄县主想见您,还不如等您精尽人亡更容易。
但是侯爷会办事,人不到礼却没有断过,隔三差五就给家里这两位送东西,虽说都不值钱,可礼轻情意重,别说西院那位了,就是定襄县主这位见过大世面的,每次也都要感动得直抹眼泪。
感念定襄县主这事办得不错,霍侯爷终于进了定襄县主的院子,定襄县主激动得差点晕过去,温存片刻,定襄县主便如同一只温顺的绵羊,跟着霍侯爷来了老书院街。
第222章 邹慕涵出场
朝堂上发生的事,霍誉是听纪勉说的,纪勉说道:“看来这一次,你的世子是稳了。”
霍誉摇头:“暂时我还不想要。”
纪勉叹息:“你这孩子,何必呢,那本来就是你的。”
霍誉眼底滑过一抹郁色,嘴边却漾起微笑:“既然本来就是我的,我又有何可急的。”
纪勉一怔,随即笑了:“也是,有人比你更急,这世子的头衔给了你,至少在长平侯活着的时候,这爵位都是稳的,可若是还这样拖着,谁知道会如何?”
还能如何?
长平侯府连着承恩公府,最近这几年,承恩公府闹得太不体面,再这样下去,太后和皇帝心里的那点情份也就要消耗光了。
承恩公府毕竟不是皇帝真正的外家,而太后没了承恩公府,她还是太后,还是大晋最尊贵的女人。
太后能有今天,可从未依靠过娘家,承恩公府的荣华富贵,却全都是因太后而来。
前阵子尤小姐的那桩桉子,承恩公府只损失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外室子,这已经是皇帝给承恩公府最后的体面了。
下一次会如何,恐怕除了承恩公府自己,别人都能想到了。
偏偏承恩公府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最近又有了小动作,皇帝这个时候,逼着长平侯请立世子,何止是敲打长平侯,更是在给承恩公府上眼药。
霍誉如果这个时候接了招,那就是被架到了火上,别人在意的是那烤肉香不香,而被烤的那个是何滋味,就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纪勉又是一笑,对霍誉说道:“也是,你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做烤猪的。”
霍誉回到老书院街,便听说了霍展鹏来过的事。
霍展旗和韩氏也是刚刚进门,听完霍谦的转述,夫妻二人齐齐看向霍誉:“阿誉,你看这可如何是好?”
霍氏族里虽然让霍展旗一家来给霍誉操办亲事,但毕竟隔了房头,而霍展鹏才是霍誉的亲生父亲。
如果霍展旗一家没在京城,霍誉压根就不会理会这件事,霍展鹏给银子,他就收下,霍展鹏想让他给撑面子,对不起,哪凉快哪待着去。
可是现在霍展旗也在,霍誉便不能这样做,他对霍展旗说道:“伯父伯娘你们累了一天,先休息休息,我现在去长平侯府。”
霍展旗担心霍誉会吃亏,想要跟着一起去,被霍誉婉言拒绝。
他和霍展鹏之间的那些烂事,没有必要把别人牵扯进来。
两个时辰后,霍誉便从长平侯府回来了,对霍展旗说道:“喜事还是在这里办,霍侯爷到时会来。”
霍展旗和韩氏面面相觑,就这?两句话?这事就过去了?
霍谦试探地问道:“誉弟,喜事在这儿办,真的行?”
霍誉笑道:“怎么就不行了?霍侯爷既然同意了,那就是行了。”
好吧,霍侯爷,这是连“父亲”也不叫了。
霍誉感觉到霍展旗和韩氏心中的不安,安慰道:“伯父和伯娘放心,到时我会给他面子的。”
霍展旗和韩氏齐齐松了口气,给面子就好,给面子就好,霍展鹏虽然不是东西,可也是霍家人,不给他面子,就是不给整个霍家面子。
而此时的长平侯府,气氛却完全不同,自从霍誉踏进长平侯府,整个府里上上下下就全都知道了。
有人紧张,有人兴奋,还有人惴惴不安。
谁也不知道那父子俩在书房里谈了些什么,只是听到有瓷器碎裂的声音传出来,但是没人敢闯进去收拾,下仆们站在外面干等着。
良久,霍誉从里面出来,面色如常,信步向外走去。
一个下仆连忙过来给他引路,走出不远,就见一球冬青树后走出一个人来,长身玉立,儒雅俊逸:“表兄,真的是你!”
那人欣喜地走过来,向霍誉抱拳施礼。
下仆怔了下,没想到这位居然过来了。
下仆连忙引见:“大公子,这位是邹家的表少爷。”
下仆把“邹家”二字咬得很重,似乎想让霍誉知道,这位是邹家的,不是霍家的。
其实不用介绍,霍誉也知道眼前的这位是谁,邹慕涵嘛。
只要霍誉想要,他就能把邹慕涵从昨天到今天都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也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又岂会不知道邹慕涵长什么样呢。
他微微颔首:“邹公子,幸会。”
邹慕涵微笑:“其实小弟曾经远远见过表兄一面,只是表兄正在执行公务,小弟没敢打扰。”
霍誉再次颔首:“好。”
好?这是什么意思?
邹慕涵的眼中闪过一抹尴尬,但笑容依旧温文:“听闻表兄近日大婚,小弟提前给表兄贺喜,正日子时小弟再登门讨杯喜酒喝。”
霍誉第三次颔首:“好。”
这就是答应了?
邹慕涵心中大喜,成了,都说霍誉为人冷傲,看来越是冷傲的人就越是抹不开面子。
邹慕涵正要再次道谢,霍誉却已擦肩而过,消失在一片葱郁之中。
书房内,霍展鹏正在大发雷霆,气死他了,真真是气死他了。
那小子真是他的儿子?是他亲生的?
那就是个讨债鬼!
对了,他一定是被那小子气晕了,所以才会答应!
没错,他答应了,他被那小子气得晕头转向,以为这一次,他要被御史言官弹劾,会被那些平时就看他不顺眼的家伙们耻笑,会让皇帝再把他叫过去训斥。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臭小子抛出一个甜枣,让他可以做为父亲受礼,成亲第二天,再和他一起去族里认亲。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能找回面子了。
没在侯府成亲,也只是换个地方,他还是那小子的亲爹,受新人跪拜。
可是等那小子走了之后,他这才反应过来,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除了他,谁敢坐在那里让新人跪拜?霍展旗?借他胆子也不敢!
若是那里空着,娘家人肯定不会答应,霍誉也要落个不孝的名声,他前程一片大好,疯了才会给自己留下这个名声,所以即使没有今天这一遭,霍誉也会来求他。
让那小子低头求他,那该多好?
可现在,却变成了施舍,那小子施舍他,让他可以去当一回爹!
他竟然还高兴得屁颠屁颠!
第223章 父子情深
霍展鹏气得差点翻了白眼,好在这时邹慕涵来了,丫鬟小厮齐齐松了口气,如果大公子是来放火的,表少爷一定就是那灭火的甘霖雨露。
“舅父,孩儿刚才遇到大表兄了,大表兄芝兰玉树,气宇轩昂,有舅父六七成的风采。”
少年的声音无比真诚,满满的向往与崇拜。
霍展鹏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冷哼一声:“那臭小子,也就是一张脸看着还行。”
邹慕涵笑着说道:“大表兄已贵为从三品,前途不可限量。”
霍展鹏想说,从三品的武职算个啥?京城里随便一块招牌掉下来,就能砸到三四个。
若是文官,那倒是能说一句位高权重。
可是转念一想,虽说只是从三品的武职,可是霍誉也才二十出头,放眼整个京城的勋贵子弟,也没有几个二十岁的从三品。
“这倒也是,算他没给霍家丢脸”,霍展鹏脸上有了笑容,看向邹慕涵的目光更加柔和,“倒是你,怎么忽然就说起那小子的好话了?”
邹慕涵眼中的亮光渐渐隐去,神情暗澹,霍展鹏一怔,忙问:“怎么了?是不是外面那些兔崽子又挖苦你了?还是家里的奴才们给你脸色看了,告诉我,我给你撑腰,有我在,我看哪个不要命的敢不把你放在眼里。”
邹慕涵的眼泪夺眶而出,他跪在霍展鹏腿边,把脸放在霍展鹏膝上:“父亲……”
这声父亲里饱含辛酸和委屈,霍展鹏心中一阵酸楚,他摸着邹慕涵的头发,柔声说道:“乖儿,不怕不怕,有父亲在,看谁敢欺负你。”
“有您在,儿就不怕……”清澈的声音混了鼻音,听得霍展鹏心头发堵。
有他在,这个府里就没人敢欺负慕涵,可是有朝一日他不在了呢?
呸呸呸!
胡思乱想什么,即使他不能长命百岁,也能再活个三四十年。
可是,老侯爷去世时也还不到五十……
霍展鹏一个激凌,外面人都说老侯爷是让儿子给气死的,可霍展鹏不会这样认为,老侯爷年轻时上过战场,有伤病在身,哪里就是让他给气死的了。
倒是自己,托祖宗们和老爹的鸿福,从未上过战场,在娘胎里就享福,享福享了三四十年,目测以后还会继续享福下去,哪里就会早死了。
不对,慕涵该不会也是在担心这个?
“涵儿,莫非你是担心有朝一日,为父不在了,这个府里容不下你们母子,你想亲近霍誉,是怕他会不给你们活路?”
邹慕涵卑微地低下头去,在这个府里,有高高在上的定襄县主,有含玉匙出生的二公子和大姑娘,而他呢,他算什么?
也只有屏退了下人,他才敢叫一声“父亲”。
看着邹慕涵的样子,霍展鹏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表妹。
那年,表妹也是这样,面对盛气凌人的定襄县主,卑微到了尘埃里。
“唉,当年我不该任由他们把你娘嫁出去,若是那时我就把她养在外面,你也不用姓邹,现在我早就给你上了族谱,唉,是我对不起你们,你也不用巴结霍誉那小子,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们娘俩安排得妥妥当当,让你们衣食无忧。”
邹慕涵心中冷笑,又是这番话,同样的一番话,敷衍了阿娘二十年,现在阿娘人老珠黄,被他弃如敝履,现在又用这番话来敷衍他,真是笑话!
霍誉已经是从三品的同知,堂堂怀远将军。
定襄县主生的霍誓一出生就有了从五品的恩封。
就是那位年方十三岁的大姑娘霍珊珊,也是正儿八经的京中贵女。
可他呢,什么也没有。
可笑他娘,刚刚还向他显摆侯爷送她的熏香,他强忍着才没有告诉她,那只不过是花千变的赠品而已。
霍展鹏感觉到自己的膝盖已经被眼泪浸湿了,他叹了口气,道:“别哭了,你想亲近霍誉,那就随你,那小子是个驴脾气,若是他欺负你……算了算了,他成亲那天,我带你一起过去,免得他给你脸色看。”
邹慕涵心中冷笑,听听,提到霍誉,你连吹牛都吹不下去了。
他若是欺负了我,你能如何?你敢打他,还是敢骂他?
邹慕涵大喜过望,他抹一把眼泪,惊喜交加:“真的吗?儿真的能去观礼吗?大哥会不会嫌弃儿,还有嫂嫂,嫂嫂不会看不起儿吧?”
“他们不敢,你跟着我,看他们谁敢狗眼看人低!”
反正霍誉不在,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霍誉又听不见。
皇帝次日下了早朝,便听说了昨天的事,霍展鹏带着定襄县主去老书院街放了狠话,霍誉回了一趟长平侯府,亲事该怎么准备还是怎么准备。
皇帝让人去叫了纪勉,说道:“霍誉不想要这个世子了吗?”
纪勉温声说道:“怎么不想要?他只是不敢而已,他一个无依无靠的乡下小子,能活到今天已属不易了,微臣听他说起过,他小时候差点被人卖进小倌堂子里去,唉,他亲娘至今生死未卜。”
皇帝又问:“朕听说他那位未婚妻曾在慧真观里住过几年?”
“圣上连这个也听说了?其实不仅是在慧真观里住过,他那位未婚妻,自幼就长在道观里,也就是要成亲了,才回到保定。”纪勉笑着说道。
皇帝能查出明家姑娘在慧真观里住过,当然也能查出那姑娘长于云梦山,至于明家,明家人可是当过官的。
“嗯,朕听说了,那姑娘的叔父,曾经是詹事府的人,死在狱中了吧。”皇帝云澹风轻地问道。
“是,前詹事府府丞明峦便是明家姑娘的叔父,明峦的兄长明峰时任光州知州,明峦入狱后,明氏族中将他们这一支分了出来,明峰原本就一心向道,受此打击,便辞官而去,在云梦山结庐而居。
明家姑娘便是在云梦山出生的,自幼拜妙清真人为师,后来又得了两位江老夫人的青眼,在慧真观里住了三年,据说那姑娘一心向道,若不是父命难为,怕是早就出家了。”
皇帝点点头,这些,他当然知道。
他在那么多人里好不容易拨拉出霍誉这个人材,自是要把霍誉身边的人全都查个清楚。
“嗯,明峦死得冤枉,朕记得朝廷并未给他昭雪,这样吧,既然霍誉不敢当世子,那就把这份恩典给他岳家吧。”
京城里发生的事,远在保定的明卉全然不知。
自从回到枣树胡同,她除了睡觉就是应付各路亲戚。
这几年,西城明家日渐崛起,先是那位最不成器的明三老爷中了举人,接着,长房两位娇婿全都高中进士,这样的人家,别说是东城明家,就是整个保定府也是数得上的。
东城明家的两位老祖宗后悔不已,当年他们的耳朵根子怎么就那么软,禁不住族里那几个搅事精说三道四,就把明峰这一支给分出去了呢。
如今,保定人说起西城明家时,都会用可惜可笑的目光看着东城明家的人,这样的房头,笼络还来不及,你们明家却把人家给轰出去了。
连祖坟都分开了!
现在西城明家的大小姐出嫁,东城明家挑挑拣拣,选出两个和明卉平辈的小姑娘,送到枣树胡同,一起给明卉送嫁。
这边一直都有未婚姐妹送嫁的习俗,明卉辈份高,年龄却小,送嫁姐妹不好找,三太太从娘家叫了两个堂妹过来,现在东城明家又送来两个,没人嫌多,再多几个也行。
这四个姑娘在催妆的前一天便住进了枣树胡同,再加上明卉的几个侄女,姑娘们凑在一起,从早说到晚,明卉初时还能插上几句,后来就只能听着她们说了。
姑娘们初时还说说衣裳首饰,后来彼此熟络便开始说起了八卦。
于是明卉便知道,保定状元楼分号的掌柜养外室被原配捉女干了;吉祥茶庄的掌柜生的儿子长得像隔壁王家老号的东家。
明卉听了一肚子的八卦,她准备回头讲给崔娘子听。
转眼便到了催妆的日子,明卉一大早就被叫起来梳妆打扮,她闭着眼睛抗议:“今天催妆,没我什么事,让我多睡一会儿不行吗?”
不迟哄着她:“我的好姑娘,三太太已经过来了,今天会有很多亲戚过来,那些太太奶奶们,您都是要见礼的。”
梳妆打扮妥当,用了早食,明卉便跟着三太太一起去见客,只见屋里坐满了女卷,有西城明家的姻亲和通家之好,也有东城明家那边的。
明卉大多都没有见过,这个夸她长得好,那个夸她有福气,明卉全都当她们说得是真的。
其中还有一对四十多岁的姑嫂,是明老太爷发妻张氏娘家的堂弟媳和小姑子,那位堂弟媳有七品孺人的敕命。
按理,明老太爷续弦,是要知会张家的,可明老太爷不但续弦,而且还生了女儿,直到明卉回到保定,张家才知道,因此,张家对此耿耿于怀,对明卉也很不以为然。
这次派了有品级的女卷过来,原本也有压上一头之意。
二太太和三太太见同来的婆子着重说了那位表嫂的品级,便猜到张家这是想找事。
别问她们是怎么知道的,她们参加的红白喜事多了去了,红白喜事上挑事找事的也多了去了,有些亲事,十年八年没有来往,就等着人家办喜事,他们过来给人添堵。….
张家就是这样的,当年明卉回来之后,明大老爷还在孝期里,便让阿兴送了一车的厚礼,去向张家的舅老爷们赔礼,那几个舅老爷说人死如灯灭,这些事就不计较了。
看,说得好听,现在明卉要成亲了,他们就来找事了。
二太太和三太太哪能让人来搅局,有意无意地说了新姑爷的身份:“姑爷在京城,小妹嫁过去上边没有婆婆,也没有妯里,咱们不放心,就又给她在保定置办了一处宅子,到时她就两头住,姑爷公务繁忙,难得能休沐,哎哟哟,就是个从三品,咋就那么忙呢?”
看着那位张家孺人的脸色不好看了,妯里二人才转了话头。
有了两位嫂嫂的敲打,张家的这对姑嫂看明卉的目光虽然满
是嫌弃,但也没说什么出格的话。
明卉假装没看到她们的脸色,趁着众人没看到,还冲那对姑嫂做了个鬼脸,把那两位气得啊,果真是荒山野岭长大的,一点规矩也没有。
明卉,没见识,云梦山没听过?鬼谷子没听过?还荒山野岭,多读点书吧。
这时,有丫鬟进来,说道:“二太太、三太太、大小姐,慧真观的两位江老夫人派人过来,给大小姐添妆。”
明卉一怔,三太太已经抢先说道:“快点请进来。”
屋内女卷面面相觑,慧真观的江老夫人,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两位老封君吧。
片刻之后,丫鬟领着一位十三四岁的姑娘走了进来,却是做俗家打扮,跟在她身边的两个丫鬟各捧了一只大红锦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