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变—— by姚颖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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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外传来霍誉的声音:“那是骠骑营的人。”
明卉吓了一跳,忙把车帘放下,见冯氏和杨婆子都在看她,连忙解释:“京畿有五大营,分别是龙旗营、骧旗营、骁旗营、骠旗营和神机营,平时只有龙旗营镇守京城,其他四营皆在外面,尤其是骠旗营离得最远,在五百里外的真定。”
见冯氏和杨婆子听得入神,明卉煞有介事地四下看看,压低声音:“如果不是京城出了大事,是不会调骠旗营进京的。”
其实这就是明卉自己的猜测而已,谁知道骠旗营为何会来京城呢。
这时,马车重又行驶,进城门时,再次停下,外面响起霍誉的声音:“车内是本官的家卷,还请通融。”
车帘被人从外面掀起,只掀了一半,外面的人看了一眼,只看到水红色的裙摆。
“放行!”
车帘放下,马车缓缓走过城门洞,向着老书院街的方向行驶。
明卉拍拍心口,对冯氏说道:“母亲,您吓着了吧,一会儿到家,我给您施针安神。”
别说,昨天明卉的那通针法,冯氏还觉得不错,她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睡过这么香了,若不是杨婆子把她叫醒用晚食,她怕是要一觉到天明了。
“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我看比真正的大夫也不逊色。”冯氏说道。
明卉笑着说道:“不瞒您说,我手里还真有几个傍身的方子,改天给母亲用上试试,说不定就能记起当年的事了呢。”
可能是触及到伤心事,冯氏敛去了脸上的笑容,低下头去。
杨婆子想说什么,可是正对上明卉似笑非笑的眼神,她便紧紧闭上了嘴巴。
脑门上的青紫还没有褪去,杨婆子对明卉心存余季,这位大奶奶,看上去比大爷可难缠多了。
好在让杨婆子忧虑的事,很快便得到了解决。
回到家里,明卉刚刚把冯氏安顿好,明达就心急火燎地跑了进来:“小姑姑,您可回来了,明雅身边的白止来了两次了,都是找您的。”
“出了什么事?”明卉关切地问道。
明达笑着说道:“我要当舅舅,您要当姑姥姥了。”
明卉,十七岁的她这是又又又要当姥姥了?
“这么早就要派红鸡蛋了?京城的习俗?”明卉压下再次当姥姥的不适感,笑着问道。
“不是不是,您那安胎的方子可是不传之秘,您以前说过,到时只管把您接过去住上十天半月,保证能让她们母子平安,您忘了吗?”明达说道。
明卉皮笑肉不笑,滚犊子,她啥时候说过这种话?
“是了,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哎哟,我婆婆这才刚刚归家,我总不能不在婆婆面前伺候,转去照顾自家侄女吧。”明卉一脸为难。
“小姑姑,要不你去问问你家老太太,要不我去问。”明达说着便要进去,今天天一亮,白菜就翻墙头进来了,他一睁眼,白菜就在他床头站着,他那时才知道,小姑父和小姑姑交给他一个重要任务。
“你一个外男,你去算怎么回事,还是我自己去求婆婆吧,唉。”
明卉唉声叹气往里走,堂屋里的冯氏和杨婆子早就听到她们姑侄的对话了,杨婆子心里欢喜,好啊,这位难缠的大奶奶要走了,即使只是出去十天半个月,那也能让人松快松快。
因此,明卉刚刚说了明达的来意,冯氏便一口答应下来,再三叮嘱她,一定要在侄女那里多住些日子,不用记挂家里,生儿育女那是大事,可马虎不得。
明卉又去禀了霍誉,在得到婆婆和夫君的双重许可之后,明卉这才挎着小包袱,带着南萍和朵朵,跟着明达出了家门。
汪安赶着骡车,明卉在车上问明达:“你怎么找了这么一个借口?该不会是你真要当舅舅了吧?”
明达笑着点头:“是真的,昨天陈洪深亲自来报喜。”
陈洪深考上了庶吉士,如今已去翰林院观政。
明卉也很高兴,明雅一直不得大太太喜爱,如今自己也要做母亲了,或许对她是一件好事。
明卉从包袱里取出一道符,递给明达:“你替我把这道符交给明雅,让她戴在身上,能保她母子平安。”
明达嘴角抽了抽,小姑姑不愧是在祖父身边长大的,这五迷三道的劲头,绝对得了祖父的真传。
骡车转了大半个京城,确定无人跟踪,骡车向着南城门驶去,乔远山和祝捷早已等在那里,看着明达和他的小厮赶着骡车离开,明卉带着众人翻身上马,朝着顺德府的方向奔驰而去。
干言岗所在的尧山县,归属顺德府。
明卉以前来过顺德府,她知道顺德府有个地方,能买到做工尚算不错的人皮面具。
到达顺德府的当天晚上,她便让汪安去买回五张人皮面具。
来不及易容的时候,人皮面具就是最便捷的存在。
明卉换了男装,戴上人皮面具,自称冯少爷,南萍扮成婆子,汪安和小朵朵是一大一小两个小厮,乔远山和祝杰则是护院。
他们很快便找到了当年冯老大夫曾经坐诊过的康吉堂。
康吉堂始于前朝,虽然早已更换过几任东家,但是名声未损,依然是顺德府有名的老字号。
汪安进去打听,提起四十年前曾经在这里坐诊过的冯大夫,康吉堂自是无人记得,汪安正觉失望,有个小伙计忽然说道:“俺爷或许知道。”
另一名伙计也说:“对对,去问他爷,他爷忆性好着呢。”
细问之下,原来这小伙计的祖父四十年前也在康吉堂做过伙计,后来才调去做了采办,如今五十多岁,是康吉堂的大采办。
只不过大采办这会儿没在城里,明卉一行等了三天,终于见到人,大采办果然好记性,问起大名府来的冯大夫,大采办就道:“记得,怎么会不记得,二十多岁就坐堂的,这些年来康吉堂也只有过那么一位。”
问起当年的事,大采办想了想,说道:“他只在总号待了半年,半年后尧山分号开张,他便去了分号,这也不能怪东家,他年轻,又是新来的,其他堂医都上了年纪,在一个地方待久了,谁也不愿意离开,于是这去分号的事,就摊到了他身上,冯大夫是医痴,心思都用怎么治病上,在总号还是在分号,对他来说都一样,就是因为他答应得太爽快,其他大夫反而不好意思了,临走时一起请他吃了一顿。”
至于冯大夫去尧山分号之后的事,大采办就不知道了,那时他还只是个小伙计,后来他做了采办,去尧山分号时,已是十年之后了,冯大夫早就不在那里了。
次日城门刚开,冯少爷便带着他的随从们前往尧山,到达尧山时,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
尧山县城不大,康吉堂的名气却不小,这一次他们的运气不错,康吉堂分号里除了几个小伙计以外,无论掌柜还是坐堂的大夫,一个比一个年纪大。
只是当他们问起当年从大名府来的冯大夫时,堂医和掌柜竟然谁也不说话了。
汪安厚着脸皮打听,老掌柜才问道:“你们为何要打听冯大夫的事?”
汪安指了指外面,压低声音说道:“实不相瞒,我们是从大名府来的,我家主子也姓冯,是冯大夫隔着房头的侄孙,冯大夫自从来到顺德府,便和族里断了音讯,他一人托整房,族老们商量,无论他是生是死,他那个房头不能从此断了,总要有人供奉香火,便想着把我家少爷过继过去,可我家少爷心里不踏实,万一人家冯大夫有儿子有孙子,他未经同意就过继过去了,这又算个啥,所以我家少爷便和族老们说了,他不是不想过继,但总要找到叔公才行,所以我家少爷便从大名府一路找到了此处。”
原来如此。
老掌柜和老大夫交换了眼神,对汪安说道:“此事涉及隐私,还是请你家少爷过来吧。”
汪安一听有戏,连忙出去请了冯少爷进来。
这会儿已是晌午,大堂里没有客人,老掌柜和老大夫刚刚用过午食,也正闲着。
冯少爷给两人执晚辈,两人都很高兴,这年头,这么有礼貌的小年轻不多了。
冯少爷把其他随从全都留在外面,就是汪安也被他打发出去,两位老人家见他如此慎重,便打开了话匣子,你说几句,我又补充几句,直听得冯少爷时而愤怒,时而悲戚,听到最后,他长施一礼:“两位老先生敬请放心,小子一定要找到叔公,即使叔公他老人家不在人世,小子也要找到他的后人,接他们回大名。”
“好好好,你有良心,不愧是冯家的子弟。”两位老人家摸着胡子连连称赞,他们自认也算是君子,可这件八卦憋在心里委实难受,现在讲出来,神清气爽。
冯少爷一行找了个小客栈住下,躺到床上,冯少爷静下心来,把今天听到的这件八卦,不,往事,在心里梳理了一遍。
冯老大夫来到尧山分号时,他的妻子朱氏已有身孕,几个月后,便生下一对孪生女儿。
康吉堂后面有条巷子,冯老大夫一家便住在那里。因为和药铺离得近,冯家的两个女儿小时候常来药铺,所以老掌柜和老大夫几乎是看着她们长大的。
长女冯幽草,次女冯晚晴。
两个女孩儿长得一模一样,容貌随了朱氏,小小年纪便已经是美人坯子,尤其是冯晚晴,不仅漂亮,而且聪明,掌柜的教新来的伙计药理,伙计没记住,在一旁玩耍的冯晚晴却能倒背如流。
因此,冯老大夫常和人说,他虽然没有儿子,可有个这么聪慧的女儿,他也心满意足了。
原本,冯老大夫只和康吉堂签了五年契,他医术不错,话也少,东家想把他留下,五年的时间还没到,东家便和他又续了五年契,月俸由五两涨到了八两。
就这样又过了几年,老掌柜和老大夫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是那对姐妹花的八岁生辰。
在此之间,城东的李老太爷病重,昏迷了两天一夜,冯老大夫便也在李家熬了两天一夜,傍晚时分,看着李老太爷苏醒过来,没有性命之忧,冯老大夫这才放下心来。
李家人感激不尽,请他在客房里休息休息再回去,或者在李家用过晚食再走,冯老大夫婉拒,笑着说道:“今天是我家闺女的八岁生辰,我这会儿回去,还能陪着她们吃碗长寿面。”
李家人便装了些点心糖果,让他带回去给女儿吃。
冯老大夫乐呵呵地走了,路过康吉堂时,还特意进来和老掌柜老大夫打了招呼,他说他有点累,明天想晚点过来,请两位多担待……
第273章 幽草晚晴
可是第二天,从不请假的冯老大夫却没有来,是直到晌午也没来,而并非他所说的晚点过来。
大家全都知道他在李家熬了两天一夜没有睡,他没来坐堂,也没有人会责怪他,只是他一向尽职尽责,即使真的是累了想休息一天,也会让家里人来药铺里说一声的。
于是大家猜测他是不是累病了,药铺里要大夫有大夫,要药材有药材,张大夫,就是现在的这位老大夫,他和掌柜一起,决定去冯大夫家里看一看,临去的时候,张大夫还带上了他的药箱。
冯家就在药铺后面的巷子里,很快就到了。
冯家大门敞开,一个小女娃正坐在门口,这是冯大夫的女儿,只是掌柜和张大夫分不清这个是大的还是小的。
看到来的是熟人,小女娃站起来行礼,称呼伯伯。
“哈哈,你是幽草还是晚晴啊?”掌柜笑着问道,他家几个小子,一直想再添个小棉袄,看到冯家的女儿便打心眼里喜欢。
“掌柜伯伯,我是晚晴。”小女娃说道。
“你爹还在睡觉?”掌柜问道。
冯晚晴小嘴扁了扁,小声说道:“爹爹出去找娘和姐姐了,昨天出去,现在还没有回来。”
这时,家里的帮佣婆子闻声出来,认出来的是药铺里的掌柜和大夫,婆子便说道:“我一大早过来,家里只有晚晴一个人,大门都没有关,就这么敞开着,多亏没让坏人知道,唉,你们说多吓人啊。”
掌柜和张大夫想再问问晚晴,他爹和他娘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女娃就低下头不说话了。
倒是那帮佣婆子,拉着两人一顿数落:“我早就看出朱娘子不是个安份的,她和那常爷眉来眼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看看吧,果然跑了,跑就跑吧,还带着闺女一起跑,这是私奔啊,她自己的名声不要了,还要把闺女也连累了,那常爷又不是亲爹,还能对她闺女好?做梦!”
姓常的不多,可掌柜和张大夫偏偏就认识一位,药材商人常发!
康吉堂用的大多数药材都是自己采办,但也有些是从药材商人手里购得,常家便是与康吉堂有生意往来的药材商人之一。
以前常家派来和康吉堂打交道的是常三老爷,常三老爷有风湿,从去年开始,夏冬两季,便是由常发替他过来。
常发出自常家旁支,常家的生意不会交给旁支,常发做的就是替常三老爷跑腿的活儿。
常发不但长得俊俏,而且伶牙俐齿,很快就和尧山的药铺医馆混熟了,他和康吉堂的人都很熟,他还不止一次,给掌柜和冯张两位大夫家里送过土特产。
只是掌柜和张大夫做梦也想不到,常发竟然和冯大夫的妻子私奔了!
掌柜觉得这事无论真假,还是不要声张为好,自掏腰包,给了那帮佣婆子一两银子做封口费,让她这几天先别过来了。
掌柜想把冯晚晴带回自己家,谁知道冯大夫什么时候回来,总不能让个小女娃自己留在家里吧。
可冯晚晴说什么也不肯走,她爹临走时让她在家里等着,她哪里也不去。
没办法,掌柜只好叫了自家婆娘过来陪着冯晚晴,次日一早,药铺还没开门,掌柜便和张大夫又来到冯家。
两人刚进门,冯大夫就回来了。他蓬头垢面,浑身脏兮兮的,只是他一个人回来,没有带回妻子和大女儿。
掌柜忙问怎么样了。
冯大夫苦苦一笑:“朱氏不肯回来,幽草要跟着她娘……我写了放妻书,从此以后,我只有晚晴了。”
这是冯大夫最后一次提起朱氏和冯幽草,至于他在哪里追上朱氏母女,之后又发生发什么,冯大夫没有说,掌柜和张大夫也没敢问,从那以后,他们便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常发也再没有来过尧山,常家换了个嫡支的小伙子过来,三个月后,冯大夫找到东家,自愿赔上一笔钱中断合同,东家很意外,叫了掌柜去问,掌柜隐晦地说了冯家的事,只说夫妻和离,没说朱氏私奔,东家便也没说什么,没让冯大夫赔钱,还说冯大夫若还想回康吉堂坐堂,随时欢迎。
冯大夫带着冯晚晴离开了尧山,这一走便没有了音讯,后来掌柜听说卫辉有个姓冯的名医,也曾怀疑那就是当年的冯大夫。
明卉恨不能立刻就把这件事告诉霍誉,这世上果然有个和他娘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冯幽草。
冯老大夫也真够倒霉,先是妻子带着长女跟人跑了,后来小女儿遇人不淑,再后来外孙还丢了,外孙好不容易找回来,小女儿又失踪了,他苦苦寻找没能找到,落了个郁郁而终,死的时候还不到五十岁。
这件事令明卉心情郁闷,冯晚晴小小年纪便被母亲抛弃,与父亲相依为命,所以她长大以后,无法接受丈夫的不忠,换做其他女子,可能会睁一眼闭一眼,或者索性把表妹抬进府里当个玩意儿,可她不行,她眼里容不下沙子,她宁可和离,自己躲到小山村里生下儿子,她也不去做那个忍气吞声的长平侯夫人。
明卉想起冯晚晴胸膛上的那块疤,在她扎向自己的那一刻,是抱着不杀死你,我就杀死我自己的决心了吧。
那就是绝望吧。
夜幕降临,朵朵轻手轻脚地点上了灯,明卉望着那跳动着的烛光,默默说道:“冯晚晴,无论你在哪里,无论是生还是死,我都要找到你。”
次日,冯少爷带着他的随从们在路边买素叠子,素叠子是现蒸的,冷却后凉拌或者蘸调料吃都行,冯少爷准备多买一点带回去。
这家的素叠子很有名,冯少爷让汪安去排队,他在路边等着。
这时,一个小丫头走过来,问道:“请问您是大名府来的冯少爷吗?”
冯少爷见这小丫头长得挺水灵,却不认识,便问道:“我就是,可有事?”
小丫头施了一礼,说道:“我家老太太在那边,请冯少爷过去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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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有一位姑娘
冯少爷顺着小丫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不远处停着一驾骡车,他点点头,向着骡车走过去,南萍和朵朵连忙在后面跟上。
刚刚走到骡车前,车帘便从里面撩开,露出一张苍老却慈祥的脸。
老太太头发已经花白,但是看上去却很有精神,虽然老太太上了年纪,但毕竟男女有别,冯少爷站在车下抱抱拳,说道:“小子见过老太太,不知老太太叫小子过来有何事?”
彼此谁也不认识谁,也就不用兜圈子,单刀直入。
老太太上上下下打量冯少爷,说道:“老身当家的,就是康吉堂分号的掌柜。”
冯少爷立刻想到这位老太太是谁了,就是当年陪伴照顾过冯晚晴的掌柜娘子。
冯少爷当即使长揖一礼:“小子替姑母谢老太太当年的照顾。”
母亲带着姐姐私卉,父亲追出去便没有回来,家里只留下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女娃,如果没有掌柜夫妇的守望相助,明卉难以想像,那两天,小小的孩子要如何渡过。
老太太笑眯了眼睛:“好孩子,不用客气,换上是谁都会这样做的。老身听说你要寻找冯大夫和晚晴,这是好事,你们老冯家有情有义。老身让丫头叫你过来,是有件事要和你说。”
冯少爷再次施礼:“老太太请说,小子洗耳恭听。”
老太太说道:“就是几句话的事儿,那年啊,这话说起来有二十二年了,老身记得,当时我那小儿媳做月子,所以不会记错,就是那年的春天,晚晴回来过。”
冯少爷一怔,冯晚晴回过尧山?
二十二年前,那岂不就是冯晚晴嫁进长平侯府的那一年?
那一年,冯晚晴与霍展鹏成亲,也是这一年,冯晚晴与霍展鹏和离,冯晚晴跑回卫辉后,被诊出有孕,老长平侯得知不肖子竟然与发妻和离,觉得对不起冯氏父女,便也来了卫辉,就是不知道当时老长平侯是否知晓冯氏有了身孕,但是霍誉出生之后,老长平侯是知道的。
这年发生了太多事,无论怎么看,冯晚晴都不像是有时间来尧山的。
老太太继续说道:“小儿媳还在月子里,那天亲家过来看女儿和小外孙,她走的时候,我亲自送她出去,我们老姐妹早在没做亲家之前就认识,关系很好,有些话当着小辈不能说,这到了外头,旁边没有小辈,便多说了几句,正在这时,有个姑娘走了过来,看她的样子,似是在找什么地方。
这姑娘有点眼熟,我当时就觉得似是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半刻也想不起来,于是我便问她,你要找哪家啊,姑娘看到我,怔了怔,说她谁也不找,然后转身就走了,走得那个快啊。
我当时就是觉得奇怪,送走亲家,我回到家里还在想这件事,就是觉得这姑娘太眼熟,想着想着,我忽然想起这姑娘长得像谁了,像朱氏!
想到朱氏,我便想到了幽草和晚晴,这姐妹俩可不就是这个年纪吗?
八岁的小孩长到十六七岁,相貌会有变化,可那时我已经三四十岁,变化不大,我就觉得无论幽草还是晚晴,都不会不认识我,她们小时候,常来我家玩呢。
我心里记着事,就又担心起来,这姑娘身边没有其他人,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哪有姑娘自己一个人出门的?
对了,我们家也离康吉堂不远,与以前冯大夫他家,其实就在一条巷子里,只是以前这巷子中间有道墙,把这条巷子隔成了东巷和西巷,后来这条巷子被打通了,没有东巷和西巷一说了。
我就想啊,这姑娘该不会是想去冯家已经住的那个院子吧,只是因为现在这条巷子打通了,才恰好和我遇上。
刚好我也想买点布料,给小孙子做件百日时穿的小衣裳,于是我就出门了。
咱们这是小地方,没有那么多的规矩,那会儿我家也没有骡车,我就是带个婆子走着出去。
可是我在街上转了一圈儿,也没有看到那姑娘,买了布料回来的时候,我便去冯大夫原先住的那个院子看了看,那院子早就被租出去了,当时是住着两户人家,其中一家有个病人,常去康吉堂抓药,认识我家当家的,平时见到我家人,都会打招呼。
我就去找了那家人,问有没有个年轻姑娘来过,那家的婆娘便说,今天来过一个,还问她家是什么时候搬进来的。
那家的婆娘觉得奇怪,便问姑娘有什么事,姑娘只说以前她和她爹在这里住过,今天路过,所以便来看看。
我一听就猜到这肯定是晚晴,幽草早就被朱氏带走了,后来就是晚晴和冯大夫住在这里。
我们夫妻都喜欢晚晴,便打发我那大孙子出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晚晴,如果找到了,把她叫到家里吃顿饭。
可我孙子找了大半日,尧山县城就这么一丁点大,却就是没能找到一个大活人。
晚上,我家当家的回来,我就把这事和他说了,他说肯定不会是晚晴,如果是晚晴怎么会不来康吉堂呢。
我那当家的还说,那个院子在冯大夫父女搬来之前,曾经住过一家三口,亲爹亲闺女和后娘,说不定,那姑娘和后娘关系不多,所以只说她和她爹住在这里,没提后娘。
我想想也是,就把这件事给放下了。
昨天当家的回来说,老冯家有个晚辈过来寻人,我一下子就想起那次看到的姑娘。和当家的说,说了也白说,他说我老湖涂记错了。
我是老了,可也没有湖涂,好孩子,这事我和你说了,你信不信都行,二十二年前的姑娘,十有八、九就是晚晴。”
老太太有点唠叨,可冯少爷却能从她的话里听得出来,她很关心冯晚晴。
老太太又道:“唉,你若是有机会见到晚晴,替我带个好吧。”
告别了掌柜家的老太太,那边汪安也把素叠子买好了,也不知道那小子从哪里找来一只竹条箱子,装了整整一箱子,有的带回京城,还有的带到保定。
第275章 碍事的假脸
明卉翻身上马,她要抓紧时间赶回京城,把在顺德府查到的消息全都告诉霍誉。
直到上了官道,出了顺德府的地界,明卉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她竟然忘了问问,顺德府有什么好吃的。
只买了尧山的特产,没买顺德府的,亏了啊。
一路上快马加鞭,第三天,明卉一行到了京城。
她没回自己家,先去了商家胡同,想了想,让汪安想办法把霍誉叫过来。
汪安先去找了闻昌,没一会儿,闻昌就把霍誉叫了出来。
明卉在商家胡同租房子的事,并没有瞒着霍誉,但是霍誉还是第一次来。
看到还戴着人皮面具的明卉,霍誉很有成就感,至少这一次,他能肯定这个人一定是他媳妇。
为什么?
这就是成亲了和没成亲的区别,他能在这几个人里,一眼就认出哪一个是明卉。
看着一身风尘的明卉,霍誉既心疼又感激,可是嘴巴有点笨,又当着好几个人,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南萍拉着朵朵出去,闻昌几人也退了出去,屋里只留下霍誉和明卉了。
霍誉将明卉抱进怀里:“累了吧?”
明卉翻个白眼,你除了会说累了吧,还能说点别的吗?
她从霍誉怀里挣脱出来,指着自己的脸:“你和一个男人搂搂抱抱,不觉得别扭吗?”
霍誉有些无奈:“我也没有办法,你喜欢这样。”
明卉继续翻白眼,几个意思,我喜欢哪样?
算了,今天还有正事,就先不和他打口头官司了,回头有时候,再好好教导他吧。
明卉一脸严肃:“霍保住,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可能会涉及到冯老大夫的隐私,也会令你尴尬和不适,你先想一下,是不是可以接受,如果你觉得可以接受,我便一字不差地告诉你,如果你不确定,那我就不说了,当我这次出门是去遛马。”
霍誉哭笑不得,什么事,能令自家小媳妇摆出一副老学究的面孔。
“好,我能接受,什么都能接受。”霍誉保证。
明卉想想也是,当了好几年的飞鱼卫,什么阴私没有见过,亲姥姥与人私奔这种事,想来也是能接受的吧。
这也就是霍誉,如果是前世她的客人,她是不会实打实地说出实情的。
人家会认为是被污辱了,明知道这是真的,也不会承认,还会说她胡说八道,说不定还要退钱。
明卉让霍誉坐下,她一五一十,把这次在顺德府和尧山听到和遇到的事,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霍誉听得很认真,当明卉说到朱氏私奔时,霍誉的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这副定力,明卉很佩服。
明卉一口气讲完,霍誉深吸口气,说道:“掌柜太太看到的人,不是我娘,应是冯幽草。”
明卉其实也是这样认为的,那一年,冯晚晴要备嫁,要出嫁,还要和离,后来还有了身孕,哪有时间跑去尧山。
“莫非从那时开始,冯幽草就冒充婆婆了?”明卉有些愤慨,什么人啊,当年你不要亲爹,选择和娘一起私奔,长大以后这是回来找爹了?找爹就找吧,你提什么跟着你爹住在这里,你怎么不说你娘了?
“你准备怎么做?”明卉拍拍脑袋,“我倒是忘记问你了,这几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冯幽草有没有露出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