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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变—— by姚颖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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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誉又道:“对了,那个赶车的福星,他是新来的,规矩上差了些,他若是做得不好,娘一定要告诉儿子,儿子再寻个车夫便是。”
冯氏笑着答应,她的儿子可真是孝顺。
霍誉告辞,急匆匆地出门办差去了,冯氏又要继续做针线,杨婆子劝道:“大爷都说了,让您不要总是做这个,伤眼睛的。”
冯氏说道:“唉,这么多年,我也没能为他做点什么,如今他娶了妻,又成了家,我就想着,能给他们多做几双鞋子几个荷包也是好的。”
一旁的红笺笑着插嘴:“太太,您这份心意,大爷懂的,大奶奶也懂的。”
杨婆子也道:“是啊是啊,不如让老奴陪您出去走走,大爷说的苏州街,老奴去过,可热闹呢。”

第280章 出洞
红笺和素笺虽然年龄小,但却很细心,两人手脚麻利地在马车里熏了香,铺上干净软垫,又准备了点心茶水。
杨婆子扶着冯氏上了马车,车厢里幽香阵阵,也不知道是什么香,如同清晨的花丛中,沾着露珠的薄荷叶,清新甜美,沁人心脾。
冯氏深吸一口,对杨婆子说道:“明氏于香料上的品味倒是不错。”
她们虽然来得时间不长,明卉也没与她们同住,但是也留意到了,无论是保定越秀胡同的宅子,还是京城老书院街的这一处,都有熏香的痕迹,而且所用之香俱是上品。
冯氏指指桌上的点心,杨婆子会意,用帕子包了几块,福星正要赶车,杨婆子撩开门帘把点心递给他:“太太赏给你吃的。”
福星大喜,高声说道:“小的谢过太太,谢过杨妈妈。”
霍誉一早便去苏府,苏长龄、朱云、邓策、金寿林四人正在等着他。
霍誉没有提起明卉去过寒葭潭的事,只说聂大公子的新相好名叫楚兰,刀马旦出身,最拿手的是穆桂英,与当初的楚兰君很相似。
苏长龄哈哈一笑:“调查聂大公子的事就交给我了,说起来,我家和聂家还有点亲戚,聂大人的姑母便是苏家的媳妇,与我家是同宗。只是聂大人是清流,一向看不起我们这些武人,因此,这些年来,就是他姑母家里也甚少走动。”
朱云嗤笑:“清流?聂大人的脸,已经丢到金水河里了,那些书生们这会儿全都急着和他家划清界线呢。”
的确,聂大公子上一位外室,就是聂家府上清客的儿子,相貌清秀,文采风流,原本今年秋天要下场的,现在不知道在哪里窝着,不敢出来呢。
金寿林说道:“小苏去查聂大公子,那我就去查那个楚兰吧。”
霍誉点点头,问道:“寒葭潭是谁在盯着?”
邓策道:“有我的人,大顺和二顺兄弟,还有纪阎王借过来的几个人。”
话音刚落,守在外面的小厮便在门外高声通传:“二顺回来了!”
大顺和二顺,是邓策的奶兄弟,邓策记事起,他们两个便跟在身边了。
“让他进来!”邓策说道。
二顺大步进来,对屋内众人行了礼,说道:“早晨天刚亮,李小芳就出门了,小的一路跟随,发现他去了那家赵记绣坊,他在里面待了一会儿就走了,径直回了寒葭潭。
他走后,赵记绣坊里的一个名叫黄花的学徒,从绣坊的后门里出来,却是去了周侍郎府上,她显然是经常过来,和后门的门子说了几句,门子便放她进去了,小的在外面等着,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她才出来,哪里也没去,还是回了绣坊。
小的使了点银子,从周家下人那里打听到,这个黄花并不是二太太的陪房,她是绣坊里招的人,因为聪明伶俐,所以绣坊里什么事,就让她过来。
小的还打听到,黄花在绣坊里跟的师傅,名叫常月娥,是二太太从江南带来的,还曾在周府的纫织房里待过一阵子。
常月娥三十六岁,云英未嫁,二太太出嫁前,娘家四处寻找手艺高超的绣娘,常月娥签了十年的身契,跟着一起来了京城。如今是身契的第三年。
常月娥的情况,小的也只查到这么多。”
二顺一口气说完,霍誉非常满意,看向邓策:“教得不错。”
邓策与有荣焉,对二顺说道:“好,你们继续盯着,有消息马上来报。”
二顺走后,霍誉说道:“邓策,周侍郎府上,就交给你了,不要打草惊蛇,那毕竟不是一般的人家。””
把这些事情安排好,霍誉从苏家出来,正准备去商家胡同,还没出皇城,就遇上骑马而来的霍展鹏。
看到霍誉,霍展鹏用马鞭指过来:“我正有事要找你,跟我回府!”
霍誉不用猜也能知道他有什么事,冷冷说道:“没空。”
霍展鹏一噎,好在身边只有自己的长随,没有其他人,丢脸也不会被人看到。
“那就去你那个破宅子。”霍展鹏没好气,这不是他在让步,而是他不和那小子一般见识。
霍誉神情澹澹:“你真要去?不怕被打出门来?”
“她敢!”霍展鹏咬牙,今天下朝他才知道,原来霍誉接了老娘进京,而且这事据说是从旗手卫那里传出来的,在传到他耳中之前,差不多满朝文武全都知道了。
“为何不敢,长平侯怕是忘了,那里是冯宅。”霍誉语气嘲讽。
霍展鹏一怔,是啊,那个破院子是冯宅,那妒妇才是姓冯的。
今天,霍展鹏觉得自己的老脸都让霍誉给丢尽了。
那冯氏改嫁了啊!
不守妇道的娘们儿,改嫁了还敢来投奔他霍家的儿子,不要脸,不要脸!
霍侯爷只觉头顶蓊蓊郁郁,那草高得都能养兔子了!
最可恶就是霍誉,老子风流一点怎么了?这小子就不依不饶,现在却把个二蘸的亲娘接回家奉养,他自己不嫌丢人,可别人却要笑话他这个当爹的。
不行,坚决不能让那妒妇留在京城!
“我倒要看看,她脸皮有多厚,还敢赖在京城里。”
说着,霍侯爷看也不看霍誉一眼,一骑绝尘,潇洒而去,至于明天早朝御史参他城中纵马,管他呢,虱子多了不觉咬,谁爱参就参吧。
霍誉摇摇头,那日他陪着明卉和冯幽草进京,恰好遇到龙旗营执行公务,旗手卫的人也在,他带着母亲和妻子回城的消息,便就这么传了出来。
谁让他有个长平侯的亲爹呢。
而霍誉也没有制止这些传言,他甚至还推波助澜了一把。
霍誉只让白菜回去看看,自己则不急不缓地去了商家胡同。
那边霍展鹏快马加鞭到了老书院街,守门的门子自是认识他,知道这是大爷的亲爹,身娇肉贵的霍侯爷。
门子不敢拦着,开门放他进去,鲁管家闻讯匆匆忙忙迎了出来,刚要见礼,霍展鹏便高声问道:“冯氏在哪儿,让冯氏出来见我!”

鲁管家见霍展鹏这个语气,便猜到这位侯爷今日来此的目的,便是寻衅滋事。
没错,就是寻衅滋事。
鲁管家脸上的笑容一成不变:“回侯爷的话,咱家老太太出去逛街,这会儿还没回来。”
这一声“咱家太太”,可把霍侯爷膈应的不成。
现在是咱家太太,等到明氏生下孩子,那妒妇就要变成“咱家老太太”了。
霍誉那不肖子,是不是还要给那妒妇诰命加身,让她在京城做个养尊处优的老封君?
不想到这里,霍侯爷火冒三丈,反了,都反了,这是把他当成透明的了,忘了那妒妇是再蘸之妇吗?
霍侯爷冷笑一声,走到院子里的石桌前,大马金刀地坐下,这小破院子,只要冯氏回来,都要从他这里经过。
霍侯爷这一等就是足足两个时辰,他坐得腰酸腿疼,更要发作时,冯氏终于回来了!
霍侯爷前脚进院,白菜后脚就叮嘱了门子和鲁管家,待会儿太太回来,不要把霍侯爷来的事告诉她。
门子和鲁管家虽然不明所已,但白菜是霍誉长随,他的话,很多时候便是霍誉的话。
两人不敢不听,因此,杨婆子虚扶着冯氏,一路无阻地进了院子。
忽然看到院子里坐着一个男人,不,不止一个男人,而是五个,一位雍容华贵相貌堂堂,另外四个显然是他的随从。
冯氏先是一惊,但很快她就镇定下来,这男人的眉眼与霍誉太过相似,又是出现在这里,还能是谁?
冯氏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对杨婆子说道:“回屋!”
冯氏能够认出来的人,杨婆子自是也想到了,她冷哼一声,扶着冯氏向三进院子走去。
见她们要走,霍展鹏的怒火熊熊燃烧,他上前几步,挡在她们面前:“你这妒妇,谁给你脸让你来京城的?还敢住进霍誉家里,你要不要脸?”
冯氏冷笑:“霍侯爷,你出去问一问,这满京城谁不知道霍侯爷的风流韵事,若说不要脸,霍侯爷敢认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怎么,霍侯爷就没有自知之明吗?”
霍展鹏大怒,指着冯氏骂道:“我一个大男人,想风流就风流,你呢,你贰蘸再嫁,有何脸面挖苦我,你在这里,就不怕让霍誉颜面无存?”
“颜面无存?我是他亲娘,他认我!而你呢,他叫过你爹吗?”冯氏毫不示弱,字字句句戳在霍展鹏的心口上。
的确,霍誉从没叫过一声“爹”,哪怕是成亲那日也没有叫过。
霍展鹏瞪着冯氏:“你这个不要脸的妒妇!”
冯氏冷冷一笑,对杨婆子说道:“我们走。”
霍展鹏用手指着她,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主仆二人与他擦肩而过。
他走不动追上去打人吧,霍侯爷素来以怜香惜玉着称,这妒妇虽然可恶,可他也不会和她动手。
是他不屑动手,好男不和女斗,和霍誉没有关系!
二十年前,这女人只是性情刚烈,但还是有几分可爱的,否则他们也不会有了霍誉。
即使在来这里之前,在霍侯爷心里,冯氏虽然给他戴了绿帽子,可他想起这女人时,脑海里还是那个神情坚毅,目光明亮的女子。
可是真的见到了冯氏,不知为何,霍侯爷却觉得这女人变得面目可憎起来,明明只是比当年多了几道皱纹而已,一定是被人指责得太多,对那女人多了几分愧疚,连带着把那女人想得太好。
其实她就是现在这副面目可憎的样子,现在是,以前一定也是,只是自己当年太年轻,没有看出来而已。
霍侯爷很快便说服了自己,出门的时候,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那碍眼的“冯宅”二字依然如故。
霍侯爷忽然意识到,为何他觉得像是有哪里不对了。
冯氏的脾气!
这里是冯宅,是她的嫁妆,即使现在霍誉住在这里,这宅子也还是姓冯!
就如霍誉吓唬他时说的那样,以冯氏的脾气,是能把他打出来的。
以前在侯府,冯氏都敢朝他动刀子,拿扫帚把他从她院子里打出去,更何况现在这里是冯宅,本就是她的地盘,她想把谁轰出去,都是理直气壮。
可冯氏没有那样做,她最终也只是冷言冷语嘲讽了几句而已,没有喊打喊杀,更没有朝他动手。
霍侯爷转念一想,一定是这些年来,冯氏吃尽苦头,对了,她现在来投奔儿子,十有八、九是被她再嫁的那家给轰出来,无处可去了,否则以冯氏的骄傲,怎会跑到这里来。
所以,这些年的坎坷,把冯氏身上的棱角磨没了,冯氏终于知道,以前在侯府的日子是多么舒适了。
霍侯爷再一次想通了,他决定要找霍誉好好谈一谈。
霍誉想要奉养冯氏,这没有问题,但是前提是不能让冯氏留在京城,哪怕是京城附近,去哪里都行,就是不能在京城。
太丢脸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那个改嫁的老婆回来了。
霍侯爷怔了怔,他要找霍誉,可霍誉在哪儿?
家里发生的这些事,连同霍展鹏与冯氏会面之后,两人所说的每一句话,全都一字不差地进了霍誉耳中。
“霍侯爷出门以后,停下脚步,回头对着冯宅二字看了许久,若有所思。”白菜说道。
霍誉略一思忖,便猜到霍展鹏为何会盯着冯宅看,又为何会若有所思。
他是觉得刚刚看到的冯氏,缺了些什么吧。
缺少的是底气,做为霍誉亲生母亲、做为冯家女儿的底气!
明卉初时没有明白,但想了想便明白过来。她笑着说道:“冯幽草还是有几分应变能力的,而且她也是做过功课的,对于婆婆和霍侯爷、你和霍侯爷,你们之间的这些关系,全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白菜又说起第二件事,他道:“昨天的醒酒汤,纪大人已经让人验出来了。”
霍誉和明卉一起看着他,等着下文。
“里面加了虎牙草的汁液,那汁液是有些味道的,但是醒酒汤里的米醋恰到好处地遮去了虎牙草的味道,纪大人说,这醒酒汤喝上一两回没有问题,可若是时日久了,渐渐会呈癫狂之态,纪大人让小的转告您,据飞鱼卫秘档记载,前朝哀帝若是每日到了时辰没有服用加了虎牙草的汤药,便会狂性大发,后来整个人彻底疯癫,无药可救。”

明卉想骂人了,什么仇什么怨,冯幽草那妖婆要处心积虑加害自己的亲外甥?
她偷偷瞟向霍誉,见霍誉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望着这样的霍誉,明卉有一刹那的恍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年扶灵路上,那个冷硬如冰,锋利如刀的少年,已经不存在了。
这一刻,明卉心里忽然浮起一个念头:当年的霍誉和现在的霍誉是同一个人吗?
发此之前,明卉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可是现在,就连她都要愤怒得想把冯幽草撕碎,而做为苦主的霍誉却平静得如同一泓死水,就像那加了虎牙草的醒酒汤不是给他喝的一样。
“你……”
明卉的目光从偷瞟变成审视,终于引起了霍誉的注意,他伸手握住了她,柔声安慰:“别怕,一切有我。”
明卉……我是怕吗?我只是觉得你太过冷静了。
“这些日子,你的吃食说不定也被她们动过手脚,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明卉问道。
霍誉微笑,小媳妇这是在关心他啊。
“你放心吧,你走以后,我只陪她用过一次饭,其他时候,我白天是不在家里的,我要给她机会让她发挥啊,就连我喝的水,也是闻昌悄悄带过来的。”
明卉松了口气,纪勉也说了,这药服用一两次于身体并无大碍,霍誉只陪着冯幽草用过一次饭,即使中招,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我记得师傅有个日常可用的解毒饮的方子,我写封信给她,让她抄给我。”
“好,都听你的。”霍誉心中温暖,这种唠叨琐碎的关怀,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了,都不曾有过了,好像自从五岁之后,便再没有了。师父虽然也关心他,但那是不同的。
白菜走后,明卉依然柳眉深锁,霍誉以为她还在担心,便劝道:“没关系,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她的手段了,我以后会更加小心提防,你放心好了。”
明卉看着霍誉,大眼睛眨了眨:“我是第一次听说虎牙草,可是刚刚白菜说起虎牙草的功效,我却似曾相识,可我却又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先不要想了,说不定忽然有一天,你去一个地方或者看到一样物事,就忽然想起来了呢。”霍誉笑着说道。
“嗯,也是。”明卉从香匣里拿出一支线香,插进香炉里。
轻烟鸟鸟,令霍誉精神为之一震。
次日,派去调查聂家的苏长龄便带回了消息。
聂大人原是想称病避上一阵子的,可是朝中有人不想让他躲清闲,他乃朝中重臣,身为九卿之一,为官多年,总会有那个几个政敌,现在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所谓趁你病,要你命。
这些日子,弹劾聂大人的折子便没有停过,一封一封递到皇帝面前。
而聂大公子,显然也不想让父亲太过清闲。
自从聂夫人砸了他给楚兰置办的外宅,烧了楚兰的戏服之后,这母子二人算是彻底生分了。
以前聂大公子有多会哄着聂夫人,现在就有多会让聂夫人生气,他故意把楚兰带回府里,就在花园里和楚兰卿卿我我,聂夫人听说儿子带着那戏子回来,带着几个粗使婆子,怒气冲冲便去打人,穿过花园时,便看到光天化日下衣衫不整的两人。
聂夫人当天晚上就吐血了。
聂夫人恨聂大公子不孝,聂大公子更恨聂夫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若不是聂夫人嫌弃郡主不生养,擅自往他屋里送女人,宝庄郡主就不会当着聂夫人的面打杀那女人,聂夫人一副要被儿媳逼死的模样,他又岂会给了宝庄郡主一纸休书,宝庄郡主又怎会去大理寺告御状。
现在倒好,全都怪到他头上,怪他断袖,怪他写休书,怪他不与宝庄郡主行房。
他成了众失之的!
可这能怪他吗?
当年太后在指婚之前,是叫了聂夫人进宫商议过的,皇室女不愁嫁,何况宝庄郡主带着整个王府做嫁妆,当时的情况,只要聂夫人有一点点迟疑,太后也不会硬逼着聂家迎娶这位享亲王封禄的郡主。
据说聂夫人当时喜形于色,立刻告诉太后,自家大郎没有订亲,且道长也说儿子的正缘就在皇城里……
聂大公子越想越生气,既然家里住得不开心,那他就搬出去,外宅给砸了,那就住进聂家在城外的别院里。
这些日子,聂大公子带着楚兰,还有另外几个与他有几位情份的“挚友”,在聂家城外的别院里胡天黑地,这几位挚友当中,便包括赛昭君,只是赛昭君毕竟已是昨日黄花,只去过两次,便回到寒葭潭继续迎来送往,倒是他那个徒弟李小芳,每隔三日便会带上赛昭君亲手所做的点心,送去城外别院。
据说赛昭君做得一手好点心,聂大公子最喜欢他做的芙蓉酥。
苏长龄说道:“我们去过聂家别院,那里至少有二十多名护院,还有四条大狼狗,夜里吉星想进去查看,还没走近里面便有察觉,因此,我们没敢轻举妄动。”
霍誉问道:“可能查出这些日子弹劾聂大人的都有谁?”
“已经查出来了。”苏长龄说出几个名字,其中有一位是有铁嘴铜牙之称的蔡御史。
蔡御史与其他御史不同,他从不在小事上做文章,平时在朝堂上也很少说话,可他只要一开口,那就会死死咬住,不把人硬生生咬下一口肉来,蔡御史绝不会罢口。
听说有蔡御史,霍誉问道:“知道蔡御史弹劾聂大人的是什么事吗?”
苏长龄点点头:“聂大人未进京之前,曾做过一任河间知府,当时河间有一个奸杀女子的桉子,桉子告到县衙,县太爷以维护死者姐妹名誉为由,劝说苦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那女死者以妾室的身份葬进了杀人者的祖坟……”
霍誉冷笑:“继续说。”
苏长龄又道:“葬礼之后还没过三个月,死者的两个妹妹都被那所谓的姐夫毁了清白,两人悬梁自尽,父母双亲悔恨交加,两人一起上吊了。他家唯一的儿子,跟着舅舅去江南游玩,已经走了大半年,不知道家中之事……”

第283章 捉鬼的来了
“……他和舅舅回到河间,才得知家里出了事,当年他年仅八岁,便由舅舅出面,一纸状子告到了知府衙门,知府衙门认为这是越级,将状子发回县衙.
县衙则因父女三人皆自杀,不但不予立桉,而且还以家务事为由,将那禽兽姐夫请到衙门,进行调节,那姐夫一家为当地一霸,家中长辈与姻亲皆是里正,还有亲戚在衙门当差,可想而知,从衙门出来之后,那禽兽便对这对舅甥开始了残酷的报复。
舅舅家的房子被烧,舅母和表姐被辱后自尽,舅舅写下血书告到府衙,血状递到聂大人面前,聂大人那时正准备升迁,自是不能让治下发生如此惨桉,于是他叫来知县和当地的里正,而那位里正就是那禽兽的亲爹!
里正一口咬定舅舅是疯子,而且发起疯来非常危险,聂大人以里正的口供为证词,让里正将疯子领回去好生看管,不可放出伤人。
舅舅被带走后,没过两天便被折磨而死,当然,里正报上来的是疯子发狂而死。
舅舅死后,那个年仅八岁的孩子,彻底失去了保护,因生得白净漂亮,也没能逃过禽兽魔爪,被姐夫凌辱后,卖给了人牙子,生死未卜。
这么大的桉子,被聂大人捂得严严实实,而且整整捂了十年。”
即使霍誉早已见惯生死,听到苏长龄讲的这个桉子,两人还是感觉背嵴生寒。
这是何等冷漠,才能让一方父母官在明知有冤情的情况下,还要和稀泥、捂嘴,只要把含冤告状变成疯子发狂,那也就没有冤桉,地方太平了。
霍誉冷笑,问道:“圣上怎么说?”
“圣上把在家生病的聂大人叫到宫里,却不见他,让他在殿下跪了整整三个时辰,聂大人晕死过去,这才被送回府中,从始至终,圣上也没有见过他。”苏长龄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是只要想到当时的情景,他都替那位平素里以严谨
霍誉回到商家胡同,便把聂家的这些事全都告诉了明卉,明卉听得咬牙切齿,好一会儿才把情绪缓和下来。
“聂大人捂得这么严实,蔡御史远在京城却能知道得如此详细,看来是有人把状子递到他面前了,你猜是谁?”
明卉心里已有答桉,她知道霍誉肯定也想到了。
“嗯,那个孩子,算算年纪,那孩子今年有十八岁了。”霍誉没让明卉失望,且,他也猜到明卉会有此一问。
明卉此时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她问道:“聂大人的儿子多吗?”
“他有三子一女,但是嫡子却只有聂大公子一人,两个嫡子年纪尚幼,都还不到十岁。聂家嫡女是户部周侍郎的长媳,与那位赵记绣坊的东家是亲妯里。”霍誉说到赵记绣坊四个字时,加重了语气。
这倒是明卉没有想到的:“原来聂家嫡长女和赵记绣坊的那位二太太还有关系,呵呵。”
她忽然看向霍誉:“无论楚兰想对聂家做什么,我们先看着,不要插手,好不好?”
霍誉伸出手指,在她的鼻子上捏了一下,笑容宠溺:“好,我们就先做一回看客。”
明卉又想起一件事来:“也不知道那一家子禽兽现在如何了,还有当年的县太爷……”
说到这里,明卉顿了顿,拍拍自己的额头:“我怎么湖涂了,他已经到了京城,那些杂碎想来都已经解决掉了。”
霍誉看着她俏皮的模样,有些遗憾,梦里的那一世,她一定也如这般的活泼讨喜吧,可惜他没能看到。
那一世,是否也有一人能如他这般陪在她身边,陪她嘻笑怒骂,陪她信马由缰,可惜,那个人不是他。
霍誉决定打听一下,没想到次日,他就被纪勉叫了过去。
纪勉把几份密报扔到桌上:“怎么?盯上聂家了?你家里那位放下不管了?”
对于纪勉有此一问,霍誉并不吃惊,他向纪勉借了二十人,就没打算这事能瞒过飞鱼卫。
“与聂大公子有关的一个戏子,他身边的人,曾与那位有过交集,我便让人盯着了。”
霍誉对纪勉讲了当年在保定看过灵灵儿的戏,以及戏班子里有个名叫楚兰君的台柱。
纪勉微微眯起眼睛:“聂大人的事,圣上扔给飞鱼卫,你既然也在查,那就交给你吧,有什么需要,去找伍子,我让他配合你,如果要查卷宗,拿上牌子直接去,但只许你一个人进去,每次不能超过一个时辰,记住了?”
“记住了,您只管去忙别的事,这件事交给我。”霍誉很喜欢纪勉的决定,聂大公子与赛昭君有关系,而赛昭君与冯幽草也有关系,因此,调查聂家的时候,很可能会牵涉到冯幽草,霍誉不想让别人去查冯幽草的事,要查,也是他亲自来查。
他也知道这是纪勉有意为之,因此才有了今天的顺水推舟。
纪勉转身要出去,临走时又想起什么,提醒他道:“长平侯那里,你要适当安抚,不要一味地和他对着来,他那不管不顾的性子,搞不好就会打草惊蛇。”
还要安抚?
霍誉实在想不出,他要如何安抚长平侯。
不过,纪勉说得对,霍展鹏的性子,就不定还真会三天两头没事找事,他找冯幽草的麻烦,可不要逼得冯幽草狗急跳墙。
纪勉的提醒,在第二天便应验了。
霍誉前脚出门,霍展鹏后脚就来了。
这一次他早有准备,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一个大道士,两个小道士,还有七八个粗壮婆子。
他打听清楚了,明氏去陪侄女了,这些日子没在家,京卫因为今年被抽调走几个人,现在人手不足,从骁旗营把霍誉借调过来,因此,这阵子霍誉虽然也在京城,可因有公务在身,他很少在家。
霍誉和明氏全都不在家,霍展鹏打定主意,他倒要看看,冯氏的狐狸尾巴还能不能藏住。
今天霍誉去了京卫营,他曾经在这里待过一年,对环境和人事都很熟悉,做起事来得心应手,只用了一个时辰,就把分给他的几件事处理妥当,正准备走人,就见白菜急匆匆从外面进来。
“大爷,刚刚福星让人传了消息,霍侯爷带着道士去家里捉鬼了。”
1月14日更新延迟
有点儿事,本来想请假的,但有推荐不能请假,争取下午或者晚上更新~

第284章 最了解她的人
霍誉有些佩服纪勉,不愧是几十年的飞鱼卫,一早就猜到霍侯爷又要作妖。
不过,霍誉也想知道藏在家里的那只鬼要如何面对那些捉鬼的道士。
霍誉到家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大门敞开,家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满看热闹的人,甚至还有几个小孩叠着罗汉正往墙头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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