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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变—— by姚颖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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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誉凝眉:“那你认为钱嫔是谁生的?”
“初时我以为钱嫔是钱清秋和外面的女人所生,她是外室子或者奸生子,窦氏不想将此事张扬出去,又想保住自己嫡妻的身份,便说钱嫔是她生的,可是钱老夫人不让钱嫔进府,如果钱清秋是钱嫔的亲生父亲,他一定会据理力争,钱家也不是没有庶子庶女,哪怕是外室子,只要嫡母愿意认下,当家老夫人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都是钱家骨血。
可是老夫人直到临死,对钱嫔也没有好脸色。
前有两个小霆,后来又有钱嫔,所以我怀疑,钱嫔可能根本不是钱家的孩子,她也是不知什么人养在窦家的。”
明卉说到这里,说起一件事来。
“钱嫔闺名钱敏如,而以前保定府的柳大娘,她的女儿名字中很可能也有一个如字。”
明卉讲了柳大娘与柳三娘之间的恩怨,连同她在柳大娘枕头里看到的那个刻着“如”字的银锁,银锁里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与明卉同岁,而宫里的钱嫔,恰好也是这个年纪。
这些年来,明卉一直都在猜测,她猜到柳大娘定是把女儿藏在高门大户之中,却没想到,不仅是高门大户,而且还进了宫。
可惜柳大娘早早就死了,没有看到女儿进宫,也没有看到女儿成了钱嫔。
至于钱嫔的亲生父亲是谁,明卉直觉不会是钱清秋。
“你说,钱嫔的父亲,会不会和邹慕涵的亲爹是同一个人?”

霍誉也是一筹莫展。
但是,钱嫔身世有疑,此事不能隐瞒,与其最后给皇帝爆个惊天大雷,还不如从现在开始,循序渐进,由浅入深。
让皇帝随时掌握事态进展,非常关键。
果然,霍誉将这几日的调查结果写成折子,交给纪勉,纪勉看完,立刻送入宫中。
几天后,宫里来了圣上口谕,钱嫔怀有龙嗣,皇帝怜钱嫔思念家人,准钱二太太窦氏进宫看望女儿。
钱家人欢天喜地,并非所有的宫妃怀上孩子,都能让家人进宫探望。
这道圣谕,说明皇帝对钱嫔的这个孩子的期待,以及对钱嫔的宠爱。
次日,窦氏欢欢喜喜进宫,可是过了晌午还没有回来,这不合规矩,钱清秋从丹房里出来,派人去宫门口看看。
可是钱家的人还没有出门,宫里便来人了!
来的是皇帝身边的崔公公,崔公公面色阴沉,声音尖利:“窦氏包藏祸心,大胆妄为,致钱嫔小产,如今已交慎行司严查,钱清秋送交飞鱼卫看押,钱家二房其他一众人等,即日起不得出府,听侯处置!上锁,封——”
反转来的太快,钱家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已大祸临头。
随着那一声“封”,钱家人的噩梦开始了。
当天晚上,钱大少爷也被飞鱼卫带去诏狱,同样被关押在诏狱中的钱清秋,看到被推搡得跌跌撞撞、从他面前走过的儿子,吓得面如土色。
前不久还春风得意的钱家二房,一夜之间成了阶下之囚,与钱家二房一脉相乘的信昌伯府,以及钱家三房,则如惊弓之鸟,唇亡齿寒,恍恍不可终日。
明卉听说以后,怔愣了好一会儿,这就是帝王之情,宠你时你是最名贵的金丝雀,怀疑你时,你就是能杀人的夜枭。
宫里的消息暂时未知,但是诏狱里却传来了好消息。
钱清秋招了!
据钱清秋交待,钱嫔并非他的骨肉,而是窦氏从窦家抱来的!
当时窦广大权在握,窦家也尚未倒塌。他在娶窦氏之前,有一个貌美如花的通房,窦氏进门后,暗地里毒死了那个通房,钱清秋与窦氏就此决裂。
待到窦氏生下嫡长子,钱清秋自觉传宗接代的任务完成,脱下一身锦袍,换上道袍,离家而去。
窦氏找到他,哭哭啼啼,他不为之所动,窦氏便回了娘家,她回来时,带来一件沾血的中衣。
这件血衣上绣着几片竹叶,外人可能不识,但是只要拿到钱家,就能有人认出来,这是当年钱家二房的二老爷最喜欢的式样。
二老爷死去多年,连衣衫都给扒了,暴尸荒野,凶手不知所踪,最终被顺天府以抢劫杀人定案。
而这件血衣,显然就是当年二老爷死前所穿。
钱清秋吓得魂飞魄散,当年他与二弟发生争执,双方动起手来,二弟死在他的手下,他悔恨交加,把二弟身上的衣衫扒下,避免二弟身份暴露,查到他的头上……
窦氏冷笑,除了这件中衣,还有一条沾血的裤子,只要窦家咬定这些都是他藏在外家的,他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何况他手里确实沾了二爷的血。
窦氏的条件只有一个,她要从娘家抱一个孩子养在膝下,当成亲生骨肉,只要钱清秋答应,窦家从此绝口不提。
钱清秋只能答应,一年后,他陪着妻女回府,没想到老夫人目光如炬,不同意那孩子进门。
无奈之下,窦氏只好把孩子送回窦家,直到老夫人去世之后,才把钱敏如接回钱家二房。
钱敏如虽然并非亲生,但是窦氏对这个女儿的培养却从未间断,钱敏如不但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且琴棋书画
无所不通,更练了一身舞技。
很少有大家闺秀学舞的,毕竟有色侍之嫌,因此,当年选秀,钱敏如靠着曼妙的舞姿,在一众名门淑女中脱颖而出,被皇帝记在了心里。
钱敏如进宫之后,更是如鱼得水,很快便得了圣宠。
只是此时此刻,钱敏如做梦也想不到,那个对她温柔体贴、宠爱有加的皇帝,自从她小产之后,便没有来看过她。
倒是那位小皇后,打发人送了些调养身子的补品过来。
钱敏如正在坐小月子,她人在宫中,皇帝又是有意捂住她的耳目,因此,钱家二房出事,父兄被关进诏狱之事,钱敏如一无所知。
她想尽办法,想要面见皇帝,为窦氏求情,可惜,无论她寻死觅活,还是哭天抢地,皇帝都是无动于衷。
不久,窦氏受不住慎刑司的阴毒酷刑,终于招供。
除了之前钱清秋供出的那些,窦氏还说出了一件事。
钱敏如的生辰八字是假的!
钱敏如八岁那年,窦广案发,窦家一败涂地。
窦氏身为出嫁女,虽然未受波及,但在钱家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尤其是被窦家抓住把柄的钱清秋,每每看向钱敏如的眼神里,都透着怨毒。
就连窦氏自己,也起了想把钱敏如送回窦家的念头。
有一天,她回到窦家,向太夫人说起此事,太夫人勃然大怒,骂她是要断了窦家最后的指望。
窦氏不明所已,垂头丧气想要回府,恰见一驾马车从面前经过,车帘敞开一半,一个眼上系着黑布的瞎眼女子端坐车内。
窦氏有些好奇,让身边人去打听,得知这位是来自保定府的神算子柳大娘。
窦氏正陷于进退维谷之中,听闻此人有神算之称,忙让身边人去请,可是身边人很快回来,被拒了。
柳大娘每日只三卦,今日卦满,若是有缘,明日东城城门外古柳下定可寻到。
次日,窦氏从东城门出城,行至不久,果有一棵合抱粗细的古柳,那瞎眼的柳大娘盘膝坐于树下,宛若老僧入定。
窦氏想起太夫人说,钱敏如是窦家最后的指望,她故意留了心眼,把钱敏如的生辰错后两日,没想到柳大娘摇摇头,叹了口气:“可惜,晚生了两日……”
窦氏的心怦怦直跳,忙问是怎么回事,柳大娘口气淡淡:“此女若是早生两日,必是凤命无双、贵不可言、旺家旺族之命,可惜,她晚生了两日,终身劳苦,碌碌而终。”

第323章 镜花水月
若只是有柳大娘的演卦,窦氏或许只是半信半疑,但是加上窦太夫人的那席话,窦氏便信了七八分。
回城之后,她又拿了钱敏如的生辰八字,让心腹婆子去找了京城里小有名气的刘半仙。
没想到刘半仙推演之后,竟然站了起来,一把抓住那婆子的胳膊:“大贵,大贵!此女在何处,快说,此女在何处?”
婆子吓了一跳,担心被人发现,慌忙离去。
窦氏再无疑惑,从那时开始,便不顾钱家人的冷嘲热讽,倾尽全力培养钱敏如,同时,她也密切留意钱敏如的一举一动。
这是她养的女儿,绝不能让别人摘走果实。
但是在钱敏如十二岁那年,窦氏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有一天,她带着钱敏如去紫霄宫上香,那日上香的人多,一个不留神,钱敏如带着丫鬟,和她走散了。
因为钱敏如身边带了两个丫鬟,窦氏并不担心,便让人在道观里寻找,可是找了半个时辰也没有看到钱敏如的影子,窦氏这才害怕。
紫霄宫的道士听说有贵女走散,便也帮忙寻找,又找了一个时辰,仍然一无所获。
窦氏急得泪流满面,正在这时,钱敏如姗姗而回。
据她说,她和丫鬟们也走散了,她又累又困,便在石头上睡着了,还是两个丫鬟找到了她,主仆三人一起回来了。
窦氏初时也相信了,但是从那天开始,她便发现钱敏如变了。
以前,虽然钱清秋对她不假辞色,但是钱敏如却非常孝顺,每日都会去丹房里给钱清秋请安。
可是现在,钱敏如再没有去过丹房,有一次钱清秋喝斥她,她居然冷冷地瞪了钱清秋一眼,拂袖而去。
不仅是对钱清秋,就是对待窦氏,也不如以前亲近。
窦氏试探了几回,钱敏如笑容不达眼底:“您放心吧,您养我一场,我必会报答。”
窦氏确定钱敏如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但钱敏如也给她吃了定心丸,从此以后,她便更用心栽培钱敏如,直到将她送进皇宫。
不过,窦氏很精明,她担心钱敏如命格太贵,会令太后和皇后忌惮,也会在后宫树敌,因此,她给宫里送去的生辰八字,是个假的。
当然,这个生辰八字也很好,但与原本的相比,便差了许多。
钱敏如不负厚望,进宫之后很快得宠,又怀上了龙嗣,而钱家二房,也因此风声水起,窦氏以为她这些年的辛苦终有回报,却万万没有想到,到头来是一场镜花水月。
消息传到太后宫中,太后凤目圆瞪,这窦家和钱家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送进宫中,这样的女子,若还是贵不可方的命格,便是祸乱宫闱之相!
史书之上太多这样的女子了,太后宁可要一个平平无奇的皇后,也不想让这样的人在后宫立足。
钱敏如千等万等,等来的却是三尺白绫。
得知她已自缢,太后冷冷一笑,打发三个嬷嬷一起去查看,确定死去的是钱敏如,并非易容改扮,太后这才放下心来。
这后宫里,容不得野心勃勃的女人。
钱嫔的死讯如同一阵微风,攸的一下,便消逝无终,
钱清秋和窦氏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倒是钱大少爷从诏狱回来了,没过几天,便遣散家仆,拖家带口离开了京城。
值得庆幸的是,钱家另外两个房头并未受到影响,炼丹的炼丹,念经的念经,生活又恢复了原有的节奏。
但窦家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窦家现有的人,都是在当年那场祸事之中幸存下来的,但是这一次,事关龙嗣,却是躲不过去了。
论男女,全部关进诏狱。
只有朵朵,看着钱家门前那一地的落叶,有些感慨:“小翠给我的肉包子还挺好吃的。”
随着钱嫔自缢,钱嫔的事便不用继续查下去了,接下来,霍誉的精力专注在邹慕涵身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运河沿岸的飞鱼卫沧州千户所传来消息,疑似邹慕涵的人落网了。
收到消息,霍誉匆匆回家,和明卉说了一声,便带了十几个人,快马加鞭,向沧州而去。
明卉拿出当年从柳大娘枕头里找到小银锁,取出里面的那个生辰八字,想了想,让汪安拿出去,找个京城里出名的卦师卜一卜。.五
汪安去了半日,回来时带回了卦纸,明卉看了看,笑着摇头,天生富贵,一世顺遂。
并非凤命,但也是好命了。
这样的命格,若是没有野心勃勃肖想那张凤位,这一世或许能居于世家后宅,做个富贵太太。
可惜,柳大娘想得太多,也或许,是钱敏如的生父算计太深,又有窦家推波助澜,钱敏如进了宫,也怀了龙嗣,但后宫之中波谲云诡,即使这次没有事发,谁能保证钱敏如能顺利把孩子生下来,谁又能保证她能一举得男,而这个孩子,在虎狼环伺中又能不能平安长大,登上大宝呢。
单从这命格来看,窦氏是被骗了,柳大娘骗她一次,刘半仙骗她第二次。
她成了助力钱敏如的那只手,可惜,最后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转眼便是中秋,霍誉仍然没有回来。
明达要回保定,明卉没有同行,她要在京城等着霍誉,让汪安带着节礼,和明达一起去了保定。
明卉在京城,独自过了一个冷冷清清的中秋节,而同在京城的霍侯爷,也同样冷冷清清一个人。
霍侯爷还在禁足之中,霍誓已经去了五军都督府,和之前猜测的一样,霍誓每天递送文书,往来于皇宫、五军都督府和兵部,偶尔还会去五城兵马司和京卫,从早忙到晚,经常没有时间吃饭,只好随身带着干粮。
半个月下来,以前那个白白净净的霍二公子,又黑又瘦,本就平庸的长相,现在更多了几分沧桑,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七八岁。
定襄县主心疼儿子,若不是程氏那个***,霍侯爷便不会被禁足,她娇养长大的儿子,也不会去做小吏的差使。
定襄县主怨念重重,一气之下,竟然病了,她住在霍誓的那处宅子里,直到中秋节,也没有痊愈。

第324章 送你一把剑
中秋节,朝廷休沐,霍誓终于有了一日空闲,他带着妹妹,回到侯府,给祖宗上香,给父亲磕头。
上了香,磕了头,霍侯爷打量着面前的三个儿女,女儿就是小号的定襄县主,无论是脸庞还是五官,全都随了定襄县主,没有一处是随他的。
至于这两个儿子,霍侯爷越来越心塞。
霍誓原本长得就不出挑,现在又黑又瘦,若是脱下这一身锦袍,分明就是个乡下汉子。
霍警虽然也不出挑,好在皮肤白皙,一白遮三丑,看着给霍誓顺眼许多。
然,这两个无论上看下看,横看竖看,就没有一处是随他的。
霍家人都是高鼻梁、悬胆鼻,可这两个,一个是蒜头鼻子,另一个是趴趴鼻子,老霍家什么时候有过这么丑的鼻子?
他们真是霍家的种吗?
承恩公府孙家该不会也和窦家一样,把不知从哪里抱来的野孩子,塞进他们长平侯府了吧。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邹慕涵不就是悄悄塞进来的吗?
程氏只是寻常妇人,她能办到的事,承恩公府为何不能?
可霍侯爷转念一想,当年定襄县主怀有身孕是千真万确,太医看过,府里供养的大夫也看过,而他这个当爹的,不仅看过,还摸过那鼓鼓的肚皮。
如果定襄县主怀孕是真的,那他的孩子呢?
被调包了!
刚出生的婴儿全都长得差不多,再说,生孩子时,承恩公府的嬷嬷全程陪着,定襄县主身边的人,也全都是她从承恩公府带过来的,这么多人合起伙来,把老霍家的孩子调了包,谁能知道?
霍侯爷的目光在霍誓和霍警身上冷冷扫过:“乱哄哄的成何体统,都走,全都走,老二,把老三也带走,姗姗也走,都走!”
兄妹三人一脸错愕地走出侯爷,霍誓年长几岁,想着父亲被禁足在家,一定是心烦,当儿子的不用太过计较。
霍姗姗冷哼:“明明是程贱人搞出来的事,倒像是咱们错了一样,今天就不该回来。”
霍警最伤心,母亲离府里带上了兄姐,却没有带他,现在父亲又轰他走,爹娘全都嫌弃他,他一定不是亲生的。
中秋节,霍誉虽然没有回来,可明卉并不寂寞,她身边有南萍,有几个丫鬟,还有三只猫,说真的,如果不是朵朵说起,她几乎把霍誉给忘了。
只是,让明卉没有想到的是,过了晌午,长平侯府居然送来了过节的礼品。
除了月饼和桂花酒,居然还有一柄宝剑!
来送礼的婆子一脸自豪:“这柄宝剑是祖上传下来的,当年啊,老祖宗他老人家,就是拿着这柄剑,为咱们大晋立下汗马功劳。”
明卉挺好奇的,也不知道霍侯爷是抽得什么风,把这柄剑给了霍誉。
明卉虽然聪明,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霍侯爷是因为另外两个儿子长得不像他,这才发现霍誉的可贵了。
现在的霍侯爷,有着一颗敏感而易碎的水晶玻璃心。
风流了半辈子,人到中年,忽然发现自己被绿了,绿得郁郁葱葱,霍侯爷抑郁了。
虽然不知道霍侯爷为何会送这柄剑,但明卉识货,这是好剑,但也是一柄饮过血杀过人的剑。
明卉决定下次回保定时,把这柄剑带回去,让汪真人看看。
转眼又是几日,霍誉终于回来了,半夜三更,带着一身的风尘,像个鬼一样,站在明卉床边。
“您……快去换衣裳。”明卉睡眼惺忪。
“不用了,我就看看你,马上还要去诏狱。”霍誉说着,伸出大手摸了摸明卉光滑的面颊,这么多天了,他总是梦到她。
明卉把脸蛋贴在他的手上,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忽然,她吸吸鼻子:“受伤了?”
她闻到了澹澹的血腥味。
“一点儿小伤,不碍事的,兄弟们还在外面等着我,我该走了,你继续睡吧。”
说完,霍誉便逃也似的走了。
看着还在晃动的帘子,明卉鼻头酸酸的,这家伙熘得这么快,一定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一点儿小伤。
霍誉这一去,便又没有了消息,可是京城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窦家的祖坟被人挖开了!
窦家祖籍永平府,然而在京城窦家出事之后,窦氏族中便将他们这一支分了出来,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京城窦家的人,自是也不能葬入永平的窦家祖坟。
当年,窦广死时,窦家的成年男丁便已经踏上了发配之路,能给窦广收尸的,只有一群妇孺。
当时风声鹤唳,窦家的女卷们便将窦广葬在距离京城五十里的一块无主荒地上。
再后来窦家的成年男丁全部死在崖州,因是疫症,当地官府下令火葬,尸骨无存,骨灰就地掩埋。
到了窦太夫人去世时,窦家当年的那些孩子都已长大成人,家境比起当年要宽裕许多,因此,窦太夫人虽然没有风光大葬,可也请了高人,选了一块风水宝地,从此以后,这里便是窦家的祖坟。
这几年,陆陆续续又有几个窦家人葬在这里,但窦家人小心谨慎,并没有给窦广移坟,窦广至今没有葬进窦家祖坟。
虽然没有窦广的坟,但窦家却给当年死在崖州的人,立了四个衣冠墓。
四个房头,四个墓,每个墓碑上都刻了七八个名字,这些人便是当年死在崖州的窦家人。
此番被挖开的,就是这四个墓,被早上出来干活的山民发现时,墓里的衣冠扔得到处都是。
山民报告了这一片的里正,可里正也管不了这片坟地的事,便又报给了当地县衙,县衙派了通判和午作过来,看了看,午作带着衙役们,将扔在外面的东西胡乱放回去,又把挖开的地方用土埋好夯实,在附近村子里找了个会念经的神婆,围着这四个坟头烧纸念经,此事便不了了之。
那村子里有两户人家的儿子,都在京城的一家茶楼里当伙计,那日恰好回家,村里人不知道这窦家是谁,可他们在京城,却是知道前阵子有个窦家,全家下了大狱。

第325章 受伤
两人当成新鲜事,把这事在茶楼里说了,茶楼里的客人多,没过两天,窦家祖坟被挖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
窦家人都在大牢里,别说只挖了四座坟,就是所有的坟都被挖开,窦家人也是无能为力。
一时之间,京城里说什么的都有,有说窦广生前有仇家,这是仇家下的手;还有人甚至把这事与神鬼连在一起。
各种版本,五花八门。
而明卉却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她猜到这是谁干的了,皇帝!
不是皇帝亲手挖的,可也是他默许的。
又过了几天,霍誉终于从诏狱回来,明卉差点没有认出他,蓬头垢面,胡子拉茬。
“身上的伤好了吗?”
“本就没事,早就好了。”
梳洗打扮后的霍誉,又恢复了原本的好样貌,只是脸上的倦容,却是掩也掩不去。
“这几天几乎没有睡觉,等我睡上几个时辰就没事了。”
霍誉没把这些放在心上,这些年来,他风里来雨里去,比这更狼狈的情况都有。
明卉却不相信,仔细检查了他身上的伤口,后背和手臂各挨了一刀,好在伤得不深,没有危及性命,但当时肯定流了很多血。
明卉燃上一炉安神香,看着霍誉进入梦乡,她从屋里出来去了前院,让朵朵去把白菜找过来。
“大爷怎么累成这样?还有他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你别想瞒着我,大爷说过,见我如见他。”
白菜苦笑,只好实话实说:“大爷是在押解犯人回京的路上受伤的,那些人都是死士,打仗不要命,下的都是死手,从骁骑营带来的兄弟死了两个,大爷和朱爷全都伤了,好在都没有性命之忧,那群死士没有战死的,也自尽了,好在大爷出手够快,留下一个活口,为此,我们在路上停留了几日,当地飞鱼卫请了郎中,大爷和朱爷的伤全都得到了治疗,就是这几日在诏狱里,小的也给大爷换过药,那伤口已经结痂,夫人不用太过忧心。”
明卉点点头,知道其他的事,霍誉没有同意,白菜是不会再说了。
“你有没有受伤?”自从得知前世白菜为了给霍誉请大夫,在路上被人算计,落马而死,明卉再看白菜时,感觉就不一样了。
白菜憨笑:“都是小伤,没有大事。”
果然是两辈子的主仆,就连说出的话也是一样的。
明卉才不相信,让葛管家去请了大夫,给白菜看了伤,又开了补血养气的方子,明卉去了灶间,熬了药,让不晚给白菜送去一碗,另一碗晾凉了,端给霍誉喝。
霍誉这一觉睡得很香,喝了药,他看向那只清烟鸟鸟的双猫香炉:“我从十五岁以后,就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明卉让他给逗笑了:“哪有这么夸张?”
“是真的,这些年,我只要闭上眼,就是刀光剑影,从未像今日这般,一个梦也没做。”霍誉没有告诉明卉,自从他梦到前世之后,几乎每个晚上,他都会梦到那支从背后射来的冷箭。
明卉拍拍他的手:“那这安神香,以后多用几次。”
见霍誉有了精神,明卉便说起她感兴趣的事:“那个人真是邹慕涵吗?”
“不是,那人易过容,和邹慕涵至少有六七分相似,若不是我亲自过去,说不定就会当成邹慕涵带回京城。”
京城里有很多见过邹慕涵的人,但除了长平侯府以外,余下的都是读书人。
而飞鱼卫里可没有会与邹慕涵对过诗的读书人,大家靠着画像抓人,看到与画像长得差不多的,便当成真的。
“那后来呢?我听白菜说遇到死士了,你别看我,是我逼着白菜说的。”明卉笑着说道。
霍誉伸手把她拉进怀里,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既然那人是假的,我们便将计就计,带他回京,运河沿桉各级卫所,几乎是一夜之间,便撤去了沿河的驻防。
我们等了两日,那些人果然沉不住气了,有一条小船连夜下水,被早已等在那里的飞鱼卫一举拿下,真正的邹慕涵就在那条小船上。”
明卉惊呼出声:“你抓到了真正的邹慕涵?那他人呢?”
“在诏狱,这几天我就是在审问他,你可能想不到,邹慕涵居然会武功,而且武功而不错。”
霍誉没说的是,正因为邹慕涵会武功,而无论是世人对邹慕涵的了解,还是锄红的口供,都没有提到邹慕涵身负武功。
因此,霍誉起先是不信的,他亲自动手,差一点把邹慕涵的脸给撕下来,这才证实,这个是真的,绝对是真的。
“邹慕涵是个硬骨头,起先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吭。
后来我看时间也用得差不多了,便用了熬鹰的法子,最终,邹慕涵挺不下去,说了实话。”
“啊?你快说说,他都说了些什么?”明卉兴奋地拍了一下霍誉的胳膊,发现霍誉的眉头动了动,这才后知后觉,想起霍誉的手臂上还有伤。
“正如锄红所说,他心思重,自从八岁那年,在白云观里遇到那位太太,他便起了疑心。
他瞒着所有人,去白云观里打听过,那位太太姓洪,是窦家的媳妇。
他在程表妹面前试探过几回,程氏本就不是心计深沉之人,在邹慕涵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中,露出了马脚。
后来他听说洪氏,连同当日的丫鬟,以及救他出水的两个婆子,全都死了,他便猜到,自己的身世定然不凡。
十二岁时,他参加诗会,中途去恭房时,遇到了钱爷。
钱爷对他说,如果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就到白米巷里找他。”
明卉惊呼:“钱爷?邹慕涵也称呼他为钱爷?”
“是的,钱爷自称姓钱。据邹慕涵所说,次日,他便悄悄去了白米巷,钱爷告诉他,他还有一个妹妹也在京城,然而,他却一直都不知道,这个妹妹人在何处。”
霍誉说到这里,看向明卉:“邹慕涵是东怀王幼子史鹰,他不知道生母是何人,但绝不会是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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