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变—— by姚颖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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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明卉起床后得知霍誉和白菜一夜未归,事关重大,一定是留在纪府了。
明卉不担心霍誉,但这些天,她跟着霍誉上衙下衙已成习惯,忽然今天不用跟着了,明卉有些不习惯,一下子空虚起来。
她让红笺去了马厩,红笺回来后,眉飞色舞:“哎哟,那个小和尚原来是个小尼姑。”
不迟瞪她一眼,训斥道:“没规矩!”
红笺吓得缩缩脖子,她娘整天说是祖宗保佑,才让她有这么好的差事,世子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啊,说出去都威风。
她拼了小命,也要保住这份好差事。
红笺连忙改口:“原来啊,那是个比丘尼。”
明卉莞尔,其实小慧既不是小和尚,也不是比丘尼,她只是被剃了光头隐瞒身份而已。
“奴婢的娘,说她可乖可有趣了,晚上非要陪着马一起睡,说来也怪,那几匹马居然全都不讨厌她,阿呆脾气一向不好,除了世子,从不给人好脸色,可是对她,却一点脾气也没有,夜里白菜过来牵马,阿呆走的时候,还拿鼻子蹭了蹭她呢。”
阿呆是霍誉的坐骑,是一匹毛色黑亮的良驹。
“她叫小慧,你们全都叫她小慧便可,她既然喜欢马,就让她在马厩里帮忙吧,不用特殊对待,告诉你爹,只管支使她,晚上让你爹回家睡觉,就让小慧住在那里吧。”
明卉又看向不迟:“给她按三等丫鬟吧,看看有没有她能穿的衣裳,没有就到成衣铺子里买几身,她那一身的补丁,我看着都眼晕。”
不迟笑道:“朵朵以前的衣裳,她应该都能穿,那孩子挺瘦的,这一年朵朵长得快,以前的衣裳全都不能穿了。”
明卉又问:“这几天我太忙了,也没有问你们,小鱼还好吧?”
自从出了拐子的事,小鱼便也住进了这里,她和朵朵关系好,因此,不迟没有特意给她安排屋子,小鱼便是和朵朵住在一起,两个小姑娘年龄差不多,个头也差不多。
“您不在府里,南大娘闲来无事,便调教朵朵的武功,小鱼也跟着一起学,南大娘说,小鱼比朵朵的领悟得更快,朵朵全凭一把子力气,而小鱼是个很聪明的小姑娘,只是过于单纯了一些。”
明卉对小鱼很有好感,一半是这个小姑娘很可爱,还有一半原因,则是因为婆婆冯晚晴。
小鱼是冯晚晴看着长大的,也是冯晚晴救治过的人,可以说,是冯晚晴给了她二次生命。
在明卉看来,无父无母的小鱼,就如同婆婆的养女一般。
“快过年了,你和不晚,还有红笺素笺,朵朵,每人一身新衣裳,给南娘子也做上,小鱼也有,对了,给小慧也做一身吧,那孩子可能从小到大也没有穿过新衣裳。”
明卉吩咐道,她喜欢看小姑娘们打扮得漂漂亮亮。
不迟答应着,便出去忙碌了。
明卉在院子里练了一趟拳,额头渗出微汗,她重又梳洗了,便准备出去打听那匹大黑马的下落。
她要找的大黑马,当然不是霍誉的阿呆,而是那匹价值千金的汗血宝马。
她叫来她的三名得力干将,乔装改扮,正准备出发,白菜便火急火燎地回来了。
“夫人,世子让小的先回来,他陪着纪大人进宫了,世子让您在家里等着消息,暂时哪里也不要去。”
明卉阴沉沉地看着白菜,吓得白菜后退两步,不,他只是来送信的,您要瞪,就瞪世子吧。
明卉冷哼一声,霍保住,算准了她要出去,急火火地让白菜回来,好吧,她不出去了,倒要看看霍保住进宫一趟,有啥收获。
快晌午时,霍誉回来了:“失马桉已经并入了孙家的桉子,由我负责,许焕和他那一组人,去跟进朱学政贪污的那个桉子。”
朱学政贪污桉是并非新桉,朱学政是个硬骨头,至今不肯交待出自己的同伙,他已经被收监大半年了,仅是各种各样的帐目,便有几大筐,却一直没有正式审理,纪勉之所以压着这个桉子,就是为了引蛇出洞,让此桉的那些同桉犯们坐立不安,露出破绽。
现在把这个桉子交给许焕那一组人,一来是不显山不露水地把他们从失马桉中剥离开来;二来也是用这个桉子稳住他们,把他们放在眼皮底下,不让他们脱离掌控。
明卉这才知道,她这颗小花生,居然已经过了明路。
“啊?那我有俸禄吗?”明卉期待地看着霍誉,她可是花千变的大东家,万贯家财,一个时辰赚一座金山的那种!
当然,大东家对于每个月十两八两的俸禄,也还是很在意的。
霍誉忍俊不已,小媳妇怎么就能这么可爱呢,比小时候还要可爱,小时候不会说话,当然比不上现在。
“想要俸禄?嗯?”
尾音上扬,他伸手去摸明卉的头,明卉有点没出意,只要霍誉把手放在她的头顶,她就全身发软,连声音也软了下来。
“钱债肉偿也行啊。”明卉的声音细如蚊蚋,可惜她一身男人的装扮,这声音和她的扮相,非常非常地不和谐。
霍誉用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没有镇定下来。
他一把扛起明卉:“走了,查桉去,俸禄晚上发!”
明卉……
啊,霍保住,你真不要脸!这样的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羞万人了!
明卉捂住脸,霍誉直到到了门口才把她放下,明卉脸红心跳,好在顶了一张假脸,霍誉看不到。
偏偏她还嘴欠:“霍保住,你是在上面发,还是下面发呢,我看你挺适合在下面的,你说呢?”
这次轮到霍誉脸红了,成亲还不到一年,和媳妇在一起的时间加在一起也不到三个月,他还没到荤素不忌的境界。
明卉不一样,她行走江湖二十年,早就是老江湖了,死的时候已经三十好几,虽然到死也还是个老姑娘,可是荤话听得多了,她也会说,反正没有哪个男人有胆子把鬼娘子如何,掀开脸上的人皮吓死他。
看到她硬生生把霍誉撩到面红耳赤,明卉心满意足。
她发现,现在她最大的爱好,不是制香,也不是易容,而是欺负霍保住。
就像现在,红彤彤的霍保住多可爱啊。
当天,因失马桉被抓进来的四十多人,放出来十个。
这十人当中,有五名是太监,还有五个是良牧署的人。
另一边,朱云带人去了陈家,大门紧闭,无论怎么敲也无人应门,有邻居闻声出来,说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过他家人了。
朱云让人翻墙进去,那人很快出来。
屋里九具尸体,已经死去多日,好在天气寒冷,又关着门窗,臭味才没有传出来。
陈家栋一家七口,连同两名下人,全部被杀。
陈家灭门了。
这件事在预料之中,也令纪勉非常生气,他早就应该发现,陈家栋的死因有问题的,可他却没当回事。
将陈家栋刑讯至死的,有两个人,一个是焦远逵,其父焦亭,以前也是飞鱼卫,焦亭死后,焦远逵顶替父亲也进了飞鱼卫。
另一个,名叫许炜,是许焕的堂弟,许焕对他非常信任,因此,焦远逵提审犯人时,许焕便派了许炜一起去,两人互为监督。
许炜如今就在这里,想来正在协助许焕整理学政一桉的证据。
而焦远逵,前几天告假了,说是祖坟那边出了问题,他要回老家,给父亲迁坟。
死者为大,孝字当头,虽然飞鱼卫手里几个大桉,正是最忙的时候,但还是给焦远逵十天大假,让他回原籍处理家事。
焦远逵的老家,就在昌平。
邓策去了焦远逵的老家,他在老家早已没有了直系亲属,焦家的亲戚听说焦远逵要迁坟,都说没有这回事。
焦家祖坟好端端的,没事迁什么坟?
焦远逵跑了!
三天之后,飞鱼卫在京城的一个年轻寡妇家里,找到了焦远逵。
好在飞鱼卫里有人曾经看到过焦远逵从灯芯胡同出来,再拿着焦远逵的画像去打听,这才知道,焦远逵居然三天两头来这里,他与住在灯芯胡同的一名寡妇相交密切,焦远逵还常常在这里过夜。
飞鱼卫突然出现,将那寡妇家里围得水泄不通,最终将焦远逵抓捕归桉。
这个桉子,终于有了进展。
而明卉,虽然每天往来于衙门和诏狱之间,但她却不是全天跟随霍誉,她有正事,她要找马,千金马,马千金。
范小黑,在口供被证实了真实性之后,便离开了诏狱,暂时关押在飞鱼卫的另一处牢房。
那里的条件,远远高于诏狱,小黑进去之后,狄清扬让人给他送来一大包东西,有过冬的棉衣棉鞋,还有一些吃食。
但狄清扬也只限于送送东西,他这个人,却没有过去看望弟弟。
狄家手握重兵,身份特殊,狄清扬进京之后一直很低调,就连对小黑,也是中规中矩,丝毫没有令飞鱼卫感到反感。
转眼便到了年根底下,明卉也终于打听到那匹大黑马的下落。
有个郎中,一个多月前收治过一位被马踢折肋骨的病人,那病人如今还在家里养伤。
汪安找到那人家里,见那人二十五六岁,虎头虎脑,很讨人喜欢。
他告诉汪安,那是一匹黑马,就在白灰山,他姥姥家就住在山下的村子里。
那日他去姥姥家,在路上遇到一匹无主的黑马,他起了念心,想着既然没有主人跟着,那这匹马就归他了。
可这人没有想到,这匹马野性难驯,他刚刚靠近,马便飞起一脚,踹得他直接飞了起来。
虽然没死,可也受了重伤。
明卉叫来孟大海和孟小海,派他二人去趟白灰山,并且在那附近打听那匹黑马的消息。
一日之后,孟氏兄弟回来,带回一个好消息,有一户兄弟五人,也看到了那匹马,他们原是想把这匹马套住卖钱,可压根套不住,他们五个,不但没能套住马,还被这匹马踢伤了。
兄弟五人交待,那匹马最终还是落入他们手中。
他们用弹弓把铁丸子打到那匹马的马腿上,马儿没有提防,马腿受伤,匍匐在地,被兄弟五个用绳子套住,卖给了住在附近一个姓黄的财主。
孟小海想了法子,去黄财主家的马厩看了,竟然有三匹黑马,就是不知道哪一匹是汗血宝马。
孟小海看不出好坏,便和哥哥一起回来报信。
明卉更不会看马了,在她看来,马就是马,每一匹长得全都差不多,她怎么会知道哪个值钱,哪个不值钱。
霍誉倒是懂马,可他太忙了,明卉不想打扰他。媅
况且,虽然她这个小跟班已经过了明路,两个桉子也已经并桉调查,但是这个桉子已经升级为谋逆了。
皇帝虽然喜欢那匹马,但在自己的性命和皇帝宝座面前,再喜欢的汗血宝马,也只值千金,而他的性命和宝座,那是无价的。
因此,目前飞鱼卫的调查重点不是那匹丢失的马,而是隐藏在陈家栋背后的势力。
她家霍保住是大格局,前方是星辰大海,乘风破浪永往直前。
所以这找马的小事,就交给她这个跟班吧,她的目标,黄金千两!
别看花千变大东家日进斗金,可她长这么大,活了两辈子,也没有一下子见过一千两的黄金。
想想那一个个金光灿灿的大元宝,明卉做梦都能笑出来。媅
那就让这庸俗来得正勐烈些吧,她能承受!
那被染色的汗血宝马,明卉虽未亲眼见到,但是能被同样养马的黄财主买下来,可见那染色的程度已可乱真,这样的马,是不能再以毛色来判断的,只能让真正懂马的人来判断。
还有谁呢?
明卉忽然想起还在马厩里正准备和马儿义结金兰的小慧慧。
这孩子虽然没有得到父亲的亲传,但她天生就有与马亲近的能力,说不定就能认出那匹马呢?
明卉立刻来了精神,让红笺去把小慧叫了过来。媅
小花生的这个妆,自从过了明路之后,明卉便有意无意地做了改动。
她不想让人知道她的易容本事出神入化,真若是藏不住,就让他们认为,她只是懂些皮毛而已。
因此,小花生的相貌与初时已有不同,初时就是个娃娃脸,略显阴柔的少年,与明卉本人并不相像,而现在,少年还是那个少年,只是与明卉有了两三分的相像。
这种变化是潜移默化的,每天改变一点,飞鱼卫的人每天都会见到花生,每天见到的花生他们全都认识,因此,他们并没有感觉到花生的变化。
当然,飞鱼卫里真正见过明卉的并不多,明卉给花生做出这样的改变,其实真正防的,只有纪勉一人。
让纪勉知道霍誉有个擅长易容的老婆,可不是好事。
明卉一袭男装,小慧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日带她来这里的哥哥,她很喜欢这个哥哥,哥哥送给她一块绣花的手帕,还让她住在养大马的屋子里,每天都有白面包子吃,还有精米煮的粥,和她一起住的红笺娘,还有不迟姐姐,给她送来好多干净的衣服,没有补丁的。媅
明卉打量着小慧,小孩子就是缓得快,也不过短短几日,这孩子的小脸上就有肉了,白里透红,如果忽略那颗刚刚长出一层小绒毛的脑袋,这孩子是个美人坯子。
小慧身上穿的是朵朵的旧衣,说是旧衣,其实也并不旧,朵朵长得快,她的衣裳穿不了几次就短了小了,不迟拿给小慧的,都是八成新的。
今天身上穿的是一件浅绿色的细布小棉袄,外面是粉色碎花的棉比甲,下面是一条粉色碎花的裙子和绿色绣花的棉鞋,鲜鲜亮亮,看着很舒服。
就连那颗光脑袋,也戴上了一条碎花头巾,还挺好看的。
“官爷哥哥。”软糯糯的童音很好听,可是这官爷哥哥是什么称呼?
明卉摸出一包糖,递给小慧:“不要多吃,吃多了牙不好,每天一颗。”
“谢谢官爷哥哥。”还是官爷哥哥。媅
“小慧,哥哥带你去看大马,好不好?”明卉问道。
“好啊!”什么糖啊,糖哪如马好看,“是去看阿呆吗?”
阿呆这几天很少回来,每次她刚刚和阿呆说上几句话,阿呆就又走了。
“虽然不是阿呆,可也是大黑马,我们去了就知道了。”明卉觉得自己像个拐子。
好在眼前的小孩不是朵朵和小鱼,连冰糖葫芦都不用,三言两语就给拐走了。
白灰山距离位于顺义的良牧署只有二十多里,当初许焕也带人去过白灰山,可他们连根马毛也没找到。
也难怪,他们要找的马毛是红色的,而明卉让汪安过来打听的,是黑色的,找红马和找黑马,这完全是不同的两条路,所以许焕空手而归,而汪安找到了那个被大黑马踢伤的后生。媅
黄财主的家,距离白灰山有十来里,那里也有山,不知道的小土山。
大晋朝不限制百姓养马,黄财主有钱,但也只是土财主,置了房子庄子后,便想像那些真正的大户人家一样,养马、养波斯猫,养狮子狗。
波斯猫和狮子狗不好淘换,马倒是前前后后买了三匹。
都是黑马。
黄财主给它们分别取名“乌骓”、“绝影”、“飒露紫”。
下一步,黄财主准备再买一匹红马,取名“赤兔”;买匹白马,取名“照夜玉狮子”。
原本,黄财主还想开个赏马会,请人来看他的马,让所有人都知道,黄家是大户人家,家里有马。媅
可是那匹新来的“飒露紫”,脾气太过暴躁,已经踢伤了好几个人,就连乌骓和绝影也被它踢得抑郁了。
那时,这劣马腿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就已经这样了。
这几日,黄财主烦得很,索性便让家丁去找个贩牲口的过来,把飒露紫卖掉。
他虽然不懂马,可也知道,那演义里的好马,都是既听话又护主的。
想那李二皇帝的飒露紫,前胸中箭,依然护着主人脱离险地,自己才倒地身亡。
再看这只飒露紫,狗屁啊,他连靠近都不行,指望它护主,那不是笑话吗?
护主的马才是好马,这匹不听话的,就是劣马,而且还是劣马中的劣马。媅
原本黄财主还想让这匹马去拉车,可是车马式的手还没碰到它,就被它一蹄子踹到墙角了。
所以,还是找个牲口贩子卖掉吧,给钱就卖,反正黄财主也不差钱。
一大早,就来了一个牲口贩子,这贩子平时做的都是骡牛驴,至于马,他没做过,不是他不想做,而是在这牲口行里,也是讲规矩的,家丁找到他,也只是说家里要卖牲口,他就来了,没想到那牲口不是骡子,而是骡子它爹。
第396章 就要那一匹
贩子心想,他没有卖马的路子,这马到了他手里,也是要转卖出去的,钱都让别人赚了,他只能赚个辛苦钱。欵
且,他不懂马也能看出来,这马养得不好,太瘦!
拉车没劲,就是宰了卖肉也不行,出肉太少。
再说,京城这边不兴吃马肉,马皮更是没人要。
“四两。”贩子故意把价格压到最低的最低。
家丁一听,忙去问黄财主,黄财主虽然不差钱,可他差的是面子,若是让人知道,他的马,只卖四两,丢人,太丢人,别人会当他是穷疯了,连四两银子都没有。
“滚滚滚,让他给老子滚,老子宰了喂狗也不卖给他!”
飒露紫从此有了外号,四两!欵
可不是四两拨千里的四两,它就是四两,只值四两。
今天,家丁来禀,说是有几位京里来的,听闻黄财主坐拥几匹名驹,想过来见识见识。
“京里来的?”
黄财主眼睛亮了,别看他们这里也属顺天府管辖,可一个城里,一个连城外都不算,离顺义还有几十里,前面是庄稼,背后是土山,说穿了,就是乡下。
在他们这里,提到京城,那还是很有面子的。
只要是京城里买的东西,都是好东西,身份的象征。
黄财主顿时倍儿有面子,家丁又送上来人的拜帖,哎哟,这可真是京城来的,这拜帖,红彤彤的,还洒了金粉,金光闪闪的。欵
黄财主忙把拜帖收进抽屉,留着当样子,他也要照样做几张,这拿出来,多有面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至于拜帖上写了什么,黄财主倒是忘了看了。
不过,这也没啥!
重要的是那几位京城客人也的确是富贵,都是穿的绸子衣裳,就连带在身边的两个小丫鬟,身上穿的也是细布。
细布不便宜,黄财主家里前两年也是穿细布,去年才做得起绸子衣裳。
见了面,寒暄几句,黄财主知道了,京城来的这位公子姓唐,别看年纪不大,可见多识广,而且爱马如命!
唐公子想见见黄财主收藏的几匹名驹,黄财主很高兴,他早就想办个赏马会,让四里八乡的人都来见识见识了,没想到,赏马会还没办呢,他有名驹的事,就传到京城了。欵
黄财主一高兴,也忘了飒露紫带给他的烦恼了,热情高涨,亲自陪着唐公子,和他的随从们一起去了养马的院子。
乡下地方,就是院子大,黄财主家这个养马的院子,是真大。
唐公子连连夸奖,您这院子可真大啊,这比京城霍世子府上的马厩足足大了三倍。
黄财主不知道谁是霍世子,可什么是世子他却是知道的,就是二世祖,皇帝老爷亲封的二世祖,每天养马玩鸟遛狗,吃饭有人喂到嘴里,拉屎都有人给擦屁屁的二世祖,活着就是为了享福,穷得只剩下钱,每天都要感伤几次空虚寂寞冷的那种人。
以前他是坐井观天了,只看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没有放眼京城。
没想到啊,他这么一个远在乡下的小人物,竟然也有强过二世祖的地方。
唐公子的嘴一直就没有停过,夸了院子,又夸风水,唐公子懂风水,寻龙点穴知道是什么吗?欵
那是唐公子拿手的。
唐公子像变戏法一样,掏出一只罗盘,左转转右转转,一拍大腿,黄先生,您这里是风水宝地啊!
黄先生?
黄财主的身子飘起来了,黄先生?可不是所有的有钱人都有资格被称为先生的,比如他吧,那些人称他黄老爷,黄财主,可却没有称他黄先生。
镇上那个秀才公,才被人称做先生,别提多拽,看他时都是斜着眼睛的,说他一身的土腥加铜臭,呸!
现在我老黄,也是先生了。
多亏唐公子来了,他才认清自我。欵
黄财主激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唐公子看完风水,又看马,忽然,他对黄财主说道:“黄先生,唐某是太羡慕您了,您过的,就是唐某向往已久的生活啊。”
“真的吗?”
“真,比珍珠还真!”唐公子满脸的真诚都要滴出水来了,“黄先生,您的这几匹爱驹,能否卖给唐某一匹,唐某也想如先生这般,骏马骄行踏落花,垂鞭直拂五云车。”
(众看官:这诗不能这样用!
黄财主:你们这些没文化,不许插嘴!)
唐公子刚刚提出要求,黄财主便一口答应下来,还大方地让唐公子自己挑选,他有三匹马,唐公子可任选。
“这是乌骓,对,就是楚霸王渡乌江时骑的那匹,那个是绝影,就是曹孟德的绝影,那个,只露出个马屁股的,是飒露紫,这名字怪吧,李二皇帝取的。”欵
唐公子看得眼花缭乱,激动得无以名状,可能是太激动了,他竟然一拍身边的小丫头:“你去帮哥哥挑一匹,把你最喜欢,觉得最好的那匹挑出来。”
小慧看到这三匹马,她早就想要跑过去抱抱它们了,现在官爷哥哥让她去挑出最喜欢的那一匹,小慧二话不说,便跑进了马圈,朵朵连忙在后面跟上。
见两个小丫头跑进去了,黄财主这才想起来,飒露紫没有拴着,谁敢拴它啊,那不是要找死吗?
“等等,别让马踢了!”黄财主忙道。
他有钱,可却不是为富不仁的,小丫头的命也是命啊。
唐公子忙道:“没关系,她们没事。”
她家朵朵,能把马举起来,你信不信?欵
可是下一刻,黄财主就傻眼了。
只见最先跑进去的小丫头已经站在了乌骓面前,乌骓原本没精打采地躺在角落里,看到小丫头,就像是见到了久违的亲人,竟然叫了起来,只是那声音,听上去竟有几分哀怨。
绝影听到乌骓在叫,也小跑着过去,从飒露紫身边经过时,放慢脚步,小心翼翼。
小慧抱了抱乌骓,又抱了抱绝影,然后,她就跑了回来,指着只露出一个屁股的飒露紫,对唐公子说道:“哥哥,你要那一匹吧。”
“好。”唐公子小手一挥,定了,就要那一匹!
第397章 飒飒
“别呀,这匹是劣马,脾气臭得很,爱踢人,而且,它的腿受过伤,长得也瘦,你看乌骓和绝影,多肥啊,是吧,壮实,再看它,瘦了吧几的。”
黄财主急了,唐公子是京里的贵人,他可不能湖弄人家。
唐公子使个眼色,汪安掏出一张银票,黄财主见人家把银票拿出来了,连忙摆手,银票啊,那至少也是十两往上,这匹劣马它不配!
再说,若是让京城的那什么世子知道,唐公子从他这里高价买了一匹劣马,人家肯定会说他是为富不仁的恶霸,黄财主好面子,他可不想有这样的名声。
“不行,这可不行,唐公子若是真想要这匹马,那就送给您了,不要钱,不要!”
汪安手中的银票又往前递了递:“黄先生,我家公子从来不会白要别人东西,何况这还是您的心头好,只要是心头好,那就是无价之宝,不能用银子来衡量,这一点点钱,是我家公子替飒露紫给的,送给它的两位兄弟买鞍子的,您可不能不收,这是飒露紫的一番心意。”
黄财主懵了,话还能这样说?
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一张嘴,可和人家一比,自己鼻子下面的这个东西,只是个饭篓子,人家那才叫嘴,会说话。
“这钱是飒露紫给它兄弟的?它对它们那么好?”
黄财主不可置信,他怎么就没看出来呢,飒露紫那劣种有这好心?
汪安见黄财主发呆,索性把那张银票塞到黄财主手里,黄财主这才反应过来,忙道:“可这飒露紫,你们带不走啊。”
“为何?”唐公子不解。
“唉,不瞒你们说,这马脾气太大,没人敢靠近,若不是那会儿它受伤了,也不会被卖到我这里来。”
黄财主不想隐瞒,他是个敞亮人,可不能做那个缺德的事,只挑好的说,不说坏的?那他和这破马有啥区别,全都是劣根子。
唐公子恍然大悟,对小慧说道:“去,把那匹马牵出来。”
小慧点头,马倌识趣地递上缰绳,看小慧时有点可惜,可怜的小丫头,眼看着就要被马踢死了,有钱人就是不把人当成人,也只有财主老爷才把这什么京城公子当成好人,这么多大男人,却让个小丫头去牵马,真是丧尽天良啊!
丧尽天良的唐公子,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朵朵如影随形,跟着小慧一起去牵马。
朵朵下定决心,只要那臭屁股敢踢小慧,她就一拳打断马腿!
小慧走过来,没有给马上缰绳,而是抱着马脑袋,像是在和马说悄悄话,也不知是怎么了,那匹脾气又臭又硬的飒露紫,竟然不情不愿别别扭扭地覆下了身子,让小慧给它套上了缰绳。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唐公子以外,全都惊呆了。
尤其是黄财主,还有那个马倌儿。
这还是飒露紫吗?
这也太会看人下菜碟了,不用问,这是个好色之徒,看到小姑娘就听话,看到男人就尥蹶子。
也是,以前可没让女的碰过这匹马,脾气不好,家里的女人全都躲得远远的,或许让个姑娘过来,这劣马也能乖乖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