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堂入室—— by吱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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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嘿嘿”地笑了几声,道:“我们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还在那里故意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道:“我都不知道是要愤恨他们好,还是感激他们好了?”
大家儿都被他哄笑了。
笑过之后,宋积云提醒他:“御窑厂可是说得明明白白,只准我们烧六千件青花瓷,二千件其他的瓷器。”
(本章完)
宋积云的话像瓢冷水,把在座诸位的热情都淋湿了。
但她既然能说出以后只烧高档瓷,那肯定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东家!」周正两眼发光地望着她,「我们肯定都跟着您干。您指哪我们打哪,决不带含糊的。」
「那!」宋积云此时也的确需要这样的斗志,她豪爽地应道,看了众人一眼,见大家都眼巴巴地望着她,她这才笑道,「既然万公公每年只让我们烧六千件青花瓷,二千件其他瓷器,我们就按他说的烧。
「而且不仅要按他说的烧,还要让他说不出话来。」
她告诉周正等人自己的打算:「青花瓷暂且不说,那二千件的名额,我准备全用来烧佛像。」
周正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彼此眼里看到震惊,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罗子兴打破了沉默,试探着道:「大小姐,您是说,我们不给御窑厂烧祭瓷了吗?」
要知道,宋家窑厂有如今这样的声望,完全是因为这十几年来,宋家窑厂每年都会给御窑厂烧御瓷。如果放弃给御窑厂烧御瓷,窑厂的声誉会受损不说,肯定还会有像李子修这样一直对他们窑厂虎视眈眈的对手落井下石,制造谣言,说他们今年没有接到御窑厂的订单,是因为他们窑厂技术不行。对窑厂其他的生意也会有影响的。
「我们不是没有名额嘛!」宋积云不以为意地笑着摊了摊手,道,「两害相权取其轻。窑厂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吃饭,我总不能为了名声不管窑厂的大师傅、小学徒、窑工们的生死吧!」
颇有点你想我们家给你烧祭祀用的甜白瓷,你就得另外给名额我,恃技而骄的味道。
可万公公会吃这一套吗?
罗子兴等人都很怀疑。
倒是周正,全心相信宋积云。
觉得别人可能做不到,宋积云一定能够做到。
他不再纠结给御窑厂烧瓷的事了,而是请宋积云示下:「那六千件青花瓷我们怎么烧?尺高的梅瓶是最好卖的,家家户户的中堂上都要供上一对;再就是花缸,北边的贵人都喜欢在院子里养金鱼;脸盆大小的供盘就得看图样了。」
说到这里,他灵机一动,和她商量道:「您觉得,我们烧佛家八宝或者是千手观世音像怎么样?买不起佛像的,可以买个供盘啊!」
宋积云觉周正这主意不错,两人为烧什么式样的供盘讨论起来。
罗子兴和项阳却没有吭声。
这样一来,他们就不能烧釉上彩了。
这么好的生意就这样硬生生的停了,怎么想都有点可惜!
但宋积云这样的安排也很有道理。
梅瓶也好,供盘也好,只要能烧出一模一样的一对,那就能卖出天价来。
两人暗暗叹气,努力地转换着心情,开始汇入宋积云和周正的讨论:「那窑厂的人就要调整一下了。佛像那边要增加人手,青花那边的淡描、分水、施釉的都得增加人手。」
宋积云是赞成的,不过窑厂估计就不需要那么多的人手了。
「但所有的人都要想办法留下来。」她沉吟道,「培养出一个大师傅不容易,用十年磨一剑形容都不为过。」
道理大家都明白,可一旦窑厂没有那么多活了,这些大师傅就算他们愿意养着,手艺也会在日渐颓废中消磨,不复之前状态,越是顶尖的大师傅,越不甘心就这样消磨时日。
宋积云笑道:「我们可以让这些大师傅们收徒弟,开课,找点事给他们做。而且我们活越少,岗位就越少,竞争也就越大,只要我们引导得好,说不定坏事会变好事。」
如果这件事放在今天,罗子兴等人立刻就
会明白她这是要让窑厂里的师傅、学徒、窑工都内卷起来。
可惜,罗子兴等人不知道,他们只觉得这主意也挺不错的,又开始热烈的讨论起这件事来。
等到宋积云自万公公划分烧瓷名额后的第一炉窑开窑的那天,正好是御窑厂竞价的日子。
宋桃左等右等,都没有看到宋积云。
她强忍着没有左顾右盼,坐在她身边的李子修却没能忍住。
他悄悄地塞了几块碎银子给在厅堂里服侍的小厮,轻声道:「怎么没有看见宋家窑厂的宋老板?」
他听说前几天严老爷和吴老爷几个都去拜访了宋积云,想依旧和从前一样,搭着宋积云烧瓷,却仍是被宋积云拒绝了。
他总觉得宋积云不是这样认命的人,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那小厮悄声地告诉他:「宋老板还没有来!」
李子修点了点头,看见宋桃带着宋仁走了进来。
「李老板!」宋桃主动和他打着招呼,「你一个人来的吗?」
那天的事但凡有个眼睛的人都知道是宋桃和万公公捣得鬼,李子修不太瞧得上她,又不想得罪她,不咸不淡地和她寒暄了几句,万公公就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第一眼就落在了留给宋积云的太师椅上,瞬间脸色就有点不好看,等他在主位上落座,他还别有用心地道:「这么大的场合都能迟到,可见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看就别参加这次竞标了。」
众人都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敞厅里落针可闻。
万公公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有小厮跑了进来,禀道:「大人,吉时已到!」
宋积云依旧没有出现。
万公公的表情显得有些阴晴不定,坐在太师椅上没有说话。
时间就这样慢慢地过去了一刻钟,又一刻钟!
往年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交了竞标书了,主持竞标的主簿开始唱喝各家的标书了。
大伙儿在下面不停地交换着各种眼神。
万公公额头的青筋直跳,目光阴森,沉沉地道:「开始唱名!」
等会宋积云来了,他会让她知道得罪他的下场!
主簿忙高声唱喝道:「这次参加竞标的一共有十家,其中良玉窑厂是新加入……」
直到他唱完了名,读完了标书,确定了竞标成功的三家窑厂,宋积云都没有出现。
在座的诸人这才后知后觉,宋积云没有参加今天的御窑厂的竞标!!!
怎么会这样?
宋老板这么刚的吗?竟然敢和万公公撕破脸,公然作对的吗?
众人的眼睛都亮了几分,全都悄悄地落在了万公公的身上。
万公公显然压根没想到会这样。
他难掩满脸的震惊,呆愕地坐在太师椅上。
负责公布结果的主簿却已经有点慌了。
这么多年以来,宋家窑厂都在帮着御窑厂烧瓷,不管宫里有什么奇葩的东西,有宋家窑厂在,就有人帮他们兜底。这次宋家窑厂不来竞标,那以后御窑厂那些不好做的活都交给谁干?又有谁有宋家窑厂这样的本事?
他拿着张薄薄的纸,声音像被堵在了嗓子眼里似的,怎么都没办法就这样宣布今天竞标成功的窑厂——一旦他宣布了结果,御窑厂的标的花落谁家就成了铁板钉钉的事了。再改,那可就真是哗啦啦自己打自己脸了!
他心一横,顾不得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就和万公公耳语起来:“您看今天这标书?”
万公公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似的,耳朵“嗡嗡”直响。
宋积云怎么敢?!
她就不怕他给她穿小鞋吗?
还是说,她觉得她的翅膀硬了,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万公公想着,心头如火炙,可也让他慢慢地冷静下来。
见主簿还等着他拿主意,他不由冷笑几声。
既然宋积云不识抬举,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公布这次竞标的结果吧!”他淡淡地道,却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已经铁青,非常的难看。
主簿在心里暗暗叹息,却也只能遵命行事。
他应诺,直身走到众人面前,正要公布结果,敞厅外突然传来“霍霍霍”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重。
不要说在这么重大的场合了,就算是平时,这样的走路都是非常不礼貌的。
众人不由循声望去。
脚步声却停留在了敞厅门口。
应该是哪个不守规矩的仆从。
众人不以为意地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主簿和万公公的身上。
谁知道万公公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猝不及防地勃然大怒,高声喝斥:“是谁在外面?给我滚进来!今天是谁在这里当值?死了吗?谁都能随便在御窑厂走动的吗?”
众人讶然,纷纷立刻低头,生怕被他这波飓风给扫到了。
门外服侍的忙押了人进来。
李子修一看,两腿一软,站都站不起来了。
“万,万大人!”他脸色煞白地道着,却没有人理会他。
众人都被来者怀中那尊尺高的青花瓷梅瓶吸引,没谁去注意他。
而被押进来的人已跪在地上大声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是李家窑厂的管事,是奉我们家老爷之命来找我们家老爷的!”
众人的目光这才转投在了李子修的身上。
李子修战战兢兢地解释道:“今天宋家窑厂开窑。我派了人过去守着,想看看他们窑厂会烧出个什么东西来……”
众人视线再次聚焦在了那人怀里的尺高的青花瓷梅瓶上。
尺高的梅瓶在座的人都见过,可这尊梅瓶底釉洁白如玉,青花蓝中带紫,远远的没能看清楚图样,但已经能感受到它端庄中带着几分浓艳的妩媚。
“这,这难道是宋老板烧出来的新青花?”
“这样的工艺可从来没有见过?”
“底釉如积雪堆叠,不会是传说中甜白瓷的釉色吧?”
“只是不知道她烧出来了一对还是一个?这要是一对,宋家窑厂发财了!”
“难怪她连御窑厂的都看不上眼了。有这样的手艺,哪里吃不出饭来!”
众人的目光像粘在了那尊梅瓶上,就算是当着万公公的面,也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宋桃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宋积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就用甜白的釉料烧青花?
前世,甜白瓷作为皇家祭祀用瓷,在景德镇、在宋家窑厂有着极其特殊的地位,其配方也一直为宋积云所独有。
民间祭白瓷,一直都用的是玉瓷。
直到八年后,万贵妃做生辰,万公公为了调回京城,让宋积云给他烧寿瓷,宋积云想趁机把甜白瓷的配方拿回来,试验了快一年,才用甜白釉料烧青花,烧成了一对等身高的佛家八宝青花梅瓶,得了万贵妃的喜欢,万公公才因此调回了京城。宋家窑厂这才开始用甜白釉料给御窑厂烧青花。
还因为宋积云一直把持着甜白瓷的配方,御窑厂没有办法,几乎所有的青花瓷都交给了宋积云烧,御窑厂的师傅都沦落到了给宋积云打下手。
可用甜白釉料烧的青花瓷,也一直只供御窑厂。
并不在民间销售。
今生,全都乱了套!
想到这些,她心生茫然。
宋积云这么厉害的吗?
她好像什么瓷器都会烧似的。
宋桃不由抬头朝万公公望去。
万公公目光森森地盯着李子修,眼里仿佛有一团鬼火,明明灭灭,让人看着心惊肉跳的。
李子脸色苍白,冷汗湿透中衣。
他只得咬了咬牙,上前将那管事一脚踢翻在地,指着那管事就大骂起来:“我让你去看看,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你不知道这是哪里吗?是你能随便走动的吗?”
那管事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又生怕李子修把怀里的梅瓶给踢碎了,他只得背过身去,一面护着那尊梅瓶,一面苦苦哀求:“东家,东家,不是我要来的,是宋老板,她见我挤在人群里看热闹,就把我召了过去,给了我这尊梅瓶,让拿过来给您看看!”
李子修听着,气不打一处出。
宋积云这哪里是让人给他送梅瓶啊,她这是让他送命啊!
他又踢了那管事一脚:“别人让你拿过来你就拿过来啊?”
那管事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一时没有转过弯来,他护着那梅瓶哀嚎着道:“东家,我是看宋老板烧了一大堆梅瓶,还说,这个梅瓶送我了,我才带过来的。”
烧了一大堆梅瓶!!!
在座的人闻言眼睛都绿了。
主簿更是忍不住上前几步,迫不及待地追问:“宋老板烧了一大堆梅瓶,你没看错?”
管事连连点头,语无伦次地道:“不是我一个人看见了。是大家都看见了。我这个不算稀罕。宋老板还烧了十几对,都是等身高的。像我怀里这样的,有几百个。还有供盘,全是脸盆大小的,也有几百个。”
这哪是烧了一堆瓷器,这是烧了一堆金子吧?!
众人哗然。
主簿急了。
这个时候修改御窑的竞价结果还来得及。
“万大人!”他喊万公公,试图让他改变主意。
谁知道他的话音一落,万公公嘴一歪,身子一斜,从太师椅上栽了下来。
第203章
此时的宋积云,正站在昌江码头上,看着窑工小心翼翼把一筐筐新出窑的瓷器抬上即将启航的大船。
站在她身后的周正颇有些忧心忡忡地道:“您就这样让李家的管事送了个梅瓶过去,不会出什么事吧?”
宋积云笑道:“能出什么事?”
周正欲言又止。
能出的事可多着了!
比如说,万公公老羞成怒,杀到了窑厂,却发现他们把新烧的瓷器送往了淮王府, 准备通过淮王府之手送往京城。
再比如说,把万公公气了个好歹,干脆一件瓷器也不让他们烧了,他们只能关门大吉。
还有可能以权压人,找个借口把他们东家下大狱……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能做的事可太多了!
可宋积云已经做了决定, 他们也如同箭在弦上,不能不发, 周正只能盼着万事都如宋积云所料, 一切稳稳当当,顺顺利利!
他不由在心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万一宫里的其他人看到了我们通过淮王府送进宫的瓷器太好看了,私下里藏了起来呢?”
那就没办法将新烧的青花送到宫里的贵人手里,就没办法讨宫里的贵人喜欢,就没办法让宫里的贵人点着要只有他们能烧的新青花瓷,就没办法威慑万公公。
宋积云笑道:“这不过是个备选方案,要想成事,还得想其他的办法!”
周正不解。
宋积云悠然地道:“擒贼先擒王。既然要收拾万公公,当然得去京城,得找京城二十四衙门里的人。”
“啊!”周正都惊呆了, 磕磕巴巴地道,“找,找京里的人!”
他在宋家窑厂当大掌柜,在景德镇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可他最远也就到过南京。
京城, 离这里十万八千里,他想都不敢想。
“不错!”宋积云笑道, “去京城里找门路——只有干掉一个督陶官,才能威慑那些跳梁小丑。”
东家这心,也太大了点吧!
周正头皮发麻,好一会才道:“那,那我们要去就京城吗?”
“不!”宋积云笑道,“我们先去苏州!”
“去苏州?”周正已经被她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砸晕了。
“去卖我们的新青花瓷啊!”宋积云笑问他,“你不会以为我准备把这么多的梅瓶就这样放在景德镇卖吧?万一万公公想不开,来我们窑厂逛一圈,看见我们新烧的瓷器就拎起来看看,磕着碰着,瓷器碎了,难道我们还能要他赔不成?当然是越早把这些货卖出去越保险啦!”
周正这才感觉自己的脑子开始转了起来。
还别说,那万公公要是这么不要脸,他们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与其一堆瓷器放在那里稍有不慎就会碰碎,不如早点换成银子——银子可比瓷器好保管十倍百倍。
宋积云欢快地道:“等我们把这些瓷器都换成了金子,我就不相信,砸不走一个万晓泉!”
就是有点贵!
周正在心里想着。
“谁敢砸我的饭碗, ”宋积云冷笑道,“我就敢要他的命!”
周正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有穿着绿色武官服饰的高挑男子带着几个衙役之类的人走了过来。
宋积云定睛一看,居然是那天在八仙庵里遇到的邓大人。
这是遇到巡检司的人了。
他们的船离码头,都需要巡检司的盖章才能通行。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那邓大人一转头,和她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这就不能不去寒暄几句了。
宋积云上前,给邓大人行了个礼。
邓大人显然看到宋积云也很诧异,但他表现得比她还要有礼,不仅还了礼,还回避地垂下了眼睑,得知宋积云的船要离开码头,他叮嘱跟在身边的人:“以后宋老板的货离岸,你们都关照几分。”
他身后的几个纷纷恭敬地应诺。
宋家窑厂之前和巡检司的关系一直都很好,但因为宁王走私案,巡检司的人上上下下都换了个遍,他们需要重新走关系,汪大海跑了好几趟,客也请了,饭也吃了,礼也送了,但进展不太大。
宋积云正为此犯愁,没想到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解决了。
她大喜,真诚地向邓大人道谢。
邓大人挥了挥手,带着人走了。
宋积云忙让人去叫了汪大海过来,让他去拜访邓大人,还悄声对他道:“比从前送给巡检司巡检的礼重三成。”
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丈。
汪大海喜不自禁地去了巡检司。
元允中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摆棋谱。
他把手中黑色的云子丢在了蒲草编织的棋罐里,忍不住嘴角高翘。
没想到她还真的想出了办法。
他吩嘱邵青:“把我的名帖给张邓晨。”
邵青笑着应“好”,还有些担心宋积云的计划:“等到淮王府的年节礼送到京城,再送到万贵妃手里,怕是黄花菜都凉了。您看,要不要跟宫里打声招呼?”
“不用!”这次反对的是元允中,他道,“淮王最近想改立世子,淮王妃拼了命要保住自己儿子的地位,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得到万贵妃的支持。宋小姐的瓷器好比那瞌睡遇到枕头,是最好的时机。”
只是不知道她是误打误撞,还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如果是前者,那她的运气也够好的了。
元允中问起另一件事,他沉吟:“她说,她要把瓷器卖到苏州去?”
邵青笑眯眯地点头,道:“要跟家里的管事说一声吗?”
苏州可是公子的祖藉。
元允中想了想,正要开口,宋积云来了。
她给元允中带了一对尺高的四瓣花觚。
通体雪白,云雾般缭绕着深深浅浅的蓝,如一滴靓蓝色的颜料落入了水中,一丝丝、一缕缕地在水中洇染开来,极其淡雅明净。
元允中自诩见多识广,也一下子被这样一对花觚给镇住了。
他惊艳地抚着光洁细腻如玉石般带着些许凉意的瓶身,愣道:“这,是你新烧出来的青花?”
听到和见到是完全两种不同的感受。
宋积云就知道没谁会不喜欢它。
当初她在一场私人拍卖会上见到这样一对花觚的时候,也被惊艳到了,花了八位数把它拍了下来。
“送给伱的!”她大方地笑道,“过几天正好用来插梅花。”
元允中深深地望着宋积云。
这算不算是艺高人胆大。
这样一对能做罕世之珍的花觚,她就这样送给了他插花?
第204章
宋积云当然知道它很珍贵。可在她看来,历史如长河,趟在长河中的人,再好的东西,也不过暂时拥有,而拥有的时候,只要好好珍惜就已足够。
见元允中喜欢, 她就觉得很值得了。
她笑盈盈地拿起他放在一旁的棋谱,看了一眼。
是《忘忧清乐集》。
前世,她妈为了巴结她爷爷,逼着她学过围棋。
她虽然不喜欢,但花了时间去学,她就会把它学好。
教她围棋的教练很喜欢她的性格,曾经送过这本书给她。
元允中见她仿佛认识,微微挑了挑眉, 道:“手谈一局?”
“下次吧!”宋积云婉言拒绝了,“我这次是来向你辞行的。”
元允中讶然,随后微微皱了皱眉,道:“你要亲自去南京?”
他原以为她会派郑全或者周正去。
宋积云笑着点头,道:“景德镇是万公公的地盘,我既然已经和他撕破了脸,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我不想被他卡着脖子,那就只能跳出景德镇想其他的出路。
“南京是江南最繁华的州府之一,若是能在那里打开局面,宋家窑厂不仅能摆脱万公公的辖制,而且能让宋家窑厂的声誉更上一层楼, 于窑厂百利而无一害。
“南京势在必行!”
元允中道:“行船走马三分险, 你不一定要亲自去。”
宋积云拨弄着棋罐里的白色云子,笑道:“我是窑厂的东家, 任何决定都有可能关乎窑厂的生死,我如果不亲自去趟南京, 怎么可能了解南京?又怎么可能知道江南的人都喜欢些什么瓷器呢?”
她知道元允中这是在担心她, 她很是感激,笑道:“不过,等南京那边的事理顺了,我肯定不会经常去了。一辈子不出门,是个大福人。如果能不出门,谁愿意四处奔波啊!”
这个时代可没有飞机、汽车,出门不是坐骡车或者是牛车,就是走路,住宿条件更是一言难尽。从前她还想着夏天去庐山消消暑,可自从跟着她父亲去了趟婺源进松材之后,她就再也不想出门了。
不过,她这次除了来向元允中辞行,还有事相求:“我会留了戴四时和香草,其他的人都跟着我一道去南京,我母亲久居内院,两个妹妹还小,家里的事恐怕要拜托伱费心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元允中最值得托付。
元允中颇为意外,但他想想, 他要是撒手不管, 宋家这孤儿寡母的, 还真让人放心不下。
但他还是觉得宋积云不应该千里迢迢跑去南京。
可宋积云坚持要去,他想了想,道:“那就让邵青陪你跑一趟!”
邵青在旁边听着惊呆了。
没等宋积云开口说话,他睁大着眼睛:“公子,您让我陪着宋小姐去南京,那您怎么办?我上次一错眼,您就不见了……”
元允中听着脸一沉,打断了他的话:“我又没准备去哪里,怎么就离不了你似的。”
邵青看了宋积云一眼。
觉得元允中应该是在她面前要面子,不愿意让她知道他迷路了。
他自然不会去拆元允中的台,只得将没有说完的话咽了下去,道:“不行,出门的时候老太爷叮嘱过我,让跟着您,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要是我把您给跟丢了,不用老太爷出手,我爹就会打死我!”
元允中听了脸色瞬间就黑了。
宋积云看了忙道:“元公子,不用了,我已经安排好了。”
元允中是个路痴,邵青应该是他家里人安排贴身照顾他的。
邵青要是不在元允中的身边,她也会担心元允中迷路。
宋积云略一思忖,把自己的底牌告诉了元允中:“你记不记得我爹生前在南京那边的总铺有个掌柜的?我爹去世之后,他就在南边定居下来了。前些日子他派了人过来看我,还告诉我,他一个堂侄在南京开牙行,为人很是诚信守诺,让我有什么事,可以找他。
“我前些日子就让郑全联系上了他,他已经帮我把南京的事宜都安排好了。我到了南京。他还会去码头接我。
“我手里还有张淮王爷的名帖,有什么事,还可以借借他们府上的声威。
“不会有什么事的!”
元允中却被宋积云带偏了,他想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宋积云干的那些事。
他不由问:“是那个帮你把你爹在苏杭一带的铺子盘出去的那掌柜?”
宋积云也想到了当时的情景。
她抿了嘴笑,道:“正是!”
元允中不再说什么,问她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一早就走!”宋积云把她今天特意送了个梅瓶给万公公看的事告诉了他,并笑道,“我怕他连夜追杀我。”
元允中已经听说万晓泉被她气得嘴歪脸斜话都说不清楚了,梁县略有些名气的大夫如今都被叫去了万府的事。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他不敢!”
宋积云看着,在心里“哇”了一声。
不再冷着脸的元允中,特别的英俊,笑意在他大大的杏仁眼里荡漾,如春日倒映着阳光的湖面,波光粼粼。
“你应该多笑笑!”宋积云道,直接把他那句“他不敢”忽视了。
当然,就算她不忽视,估计也只会把它当成一句安慰她的话。
元允中听了,微愣,转过脸去。
很不自在的样子。
可能不习惯有人这样直白吧?
宋积云猜测,微微地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移话题,寒暄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了。
郑全几个都在她屋里等着她。
他们带着瓷器去南京,要走水路。先从景德镇码头坐船到湖口,再从湖口入长江,途经安庆、池州、铜陵、芜湖、马鞍山,才能到南京,行程千余里,若是顺风顺水,也要走半个月,等到他们从南京回来,估计都要开春了。
春节他们都要在异地过。
宋积云走后,窑厂里的事由谁主持,万公公那边怎么应,哪些人跟着她去南京,哪些留在家里,去南京都带哪些瓷器过去……这些事她和窑厂的大师傅、大掌柜们都需要商量。